第91章 第 91 章 简直不敢想。
下午赶回京城, 到王府的时候都已经快天黑了。胤禛要去石榴院,耿文华自己回的玉兰院,进了门先看五阿哥和小格格,五阿哥正在玩儿呢, 天黑了烛光也没那么亮, 耿文华素来是不让他这会儿看绘本之类费眼力的东西的。所以, 这会儿就只能玩儿了, 小格格才两个月, 吃吃睡睡, 有奶娘在, 半点儿不想额娘的。
所以, 迎接耿文华的, 只五阿哥的尖叫声, 小孩子扑过来抱着耿文华腿,养起脸来笑的那一下, 简直要让人心软成一滩水了。耿文华弯下腰将五阿哥抱起来:“有没有想额娘?”
五阿哥立马点头, 伸手在肚子上比划了一下:“这里想,想这么多。”再伸手划拉一个大圈圈。
逗的耿文华忍不住笑,使劲在他脸上亲一下:“额娘也想咱们小阿哥了呢, 额娘没在家, 小阿哥有没有好好吃饭, 好好睡觉啊?”
五阿哥
就赶紧应:“有好好吃饭, 也有好好睡觉,奶娘说不好好吃饭就长不高, 要好好睡觉才过的快,额娘就会回来了。”
耿文华去梳洗,小阿哥也寸步不离的跟着, 从这个屋子走到那个屋子,还是耿文华要更衣了,才打发他:“你去外面看看,额娘给你带回来一对儿小兔子。”
五阿哥忙颠颠的去外面看小兔子的,雪白色的野兔,一般来说野兔都是灰色的,灰色不显眼,生存率高。雪白这个眼色,少见的很,大多是雪地里才会出现。他们也就是赶巧了,弄了一窝,大概有四五只,五阿哥这边留下两只,四阿哥这边给留两只。
至于三阿哥,年岁大了,要读书,要习武,他是真没心思养这种小玩意儿的,干脆就不送。但也不能什么也不给,所以那带回来的兔子皮毛,就分了李氏两只。
剩下的胤禛带往福晋那边了,福晋不管是自己留着,还是分给下面人,都是她自己做主了。
五阿哥没见过兔子这种玩意儿,蹲在木笼子跟前稀罕的啊,小爪子蠢蠢欲动,奶娘不得已只好抓着五阿哥的小爪子:“可千万不能摸,万一咬你,咬人可疼了。”
耿文华换了衣服出来,知春已经将饭菜给准备好了。小阿哥原本也该吃饭的,可这会儿被小兔子给吸引注意力,就有点儿不太愿意回来吃饭了。
耿文华让人将木笼子给拎进来,放在桌子旁边,又说五阿哥:“快吃法,吃完饭才有力气玩儿,不吃饭小兔子可就不让你养了啊。”
等吃完饭,她本来还想和五阿哥说说话玩一会儿呢,结果,不到一刻钟,那眼皮子就沉重的,活像是挂上了重物,她再如何使劲都睁不开。干脆吩咐人准备洗澡水,洗一洗,直接上床睡觉了。
白天着实是累得很了,又是打猎又是坐马车的,几乎是脑袋碰上枕头,整个人就立马睡过去了。
再一觉醒过来,就该去给那拉氏请安了。
五阿哥是早习惯了去给嫡福晋请安,还催促耿文华呢,母子两个到石榴院,那拉氏也已经坐在上面了,正在说过年的事儿:“府里要采买,你们各自有什么需要的,或者是交代了府里的管事,或者是自己想法子。因着过年了,所以呢,每个人的月例也多发一个月的。”
这多给的,就是说,府里不另外给置办什么了。衣服首饰布料,就按照常规来,你自己若是要添置,你自己想法子,或者是走府里管事的路子,或者是自己打发人出门去。
那拉氏规矩其实不算严苛,家里女眷要出门,只要打声招呼,那拉氏大多时候都是会允许的。
李氏就笑道:“也没什么可买的,倒是三阿哥那边,妾身想多换些银瓜子。”三阿哥也大了,也有交际了,身上总需得带些能打赏的东西才行。
这是正事儿,那拉氏就点头:“回头弘时来请安,我给他准备着。”
剩下的人,也确实是没什么可要的。就算是要,人家也是要自己打发人去买,并不太想走府里管事这条路。
所以说了没几句话,那拉氏就打发了各人回去。
钮祜禄氏还是和耿文华顺路,一边走,一边问耿文华:“王爷带你去庄子上住这么几天,你是不知道,府里那酸的……我都觉得像是住在醋缸子里。”
那拉氏大约是知道一点儿内情的,再者,她素来贤惠,就算是心里想什么,面上也绝不会表现出来的。所以,就是年氏和武氏,当然,钮祜禄氏心里肯定也不舒坦,可当着耿文华的面儿呢,她能说自己也不舒坦呢?
她只说别人:“先是年氏,说是她大哥想建立个园子,打算修建一个观星台,她想请王爷去看看。”
钮祜禄氏一撇嘴:“什么观星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商纣王……”
耿文华赶紧嘘了一声,可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再说了,那也不一样啊,人家年希尧,确实是在这方面有天赋,人家想算一算天文天象什么的,也是正常的对吧?怎么说呢,康熙这个皇帝呢,历史上的评价大部分是很正面的,当然,做皇帝哪儿没有负面评价呢?就是李二,被人提起来不也总说一句得位不正,从他开始,这皇位争夺就成了一种战争,再也没有礼了吗?
不管历史上怎么评价吧,耿文华心里呢,也觉得这个算是好皇帝,就算不能打满分也能给七分。但偏偏呢,运气不算好。
不好到什么程度呢?
明朝末年,就已经开始是天灾不断了,那会儿都说是王朝末年所以天灾预警,到了皇太极和顺治那会儿吧,战乱比较多,百姓日子还是不好过。
好不容易熬到了康熙,康熙治国是很有一套的,但是呢,天灾又卷土重来了,自打康熙继位,年年地震,光是京城这边的特大地震,就发生过三次,除了地震,还有旱灾,水灾,雪灾。
连番灾害下来,康熙朝的百姓呢,就只落一个能活着。封建王朝的百姓,其实能吃个八分饱,都算是朝代富裕,帝王圣明了。康熙朝的百姓就算是略差点儿,但也不能否认,康熙确实是明君。
再者,先不说明君不明君的,人家至少现在还活着呢,当朝帝王。
你用一个当朝帝王的官员,去和商纣王比较,这话合适吗?
再者说了,商纣王那观星台修建的目的是什么?年希尧修建观星台的目的又是什么?这都不一样,能混为一谈吗?钮祜禄氏这话不合时宜也就算了,一下子得罪好几个人。
耿文华岔开了话题:“你以为我跟王爷去庄子上是享福去了啊?王爷是去看那庄子上的冬麦了,今年这雨雪有些少,怕是麦苗长不好,影响来年麦收。那大冷天的,我难道不知道在府里更舒坦吗?”
她笑眯眯的伸手:“你看看,去庄子上几天,给我手指冻的,都生了冻疮了。”
倒也不严重,就是有些红肿。这可不是她下地冻的,就是她自己昨儿打猎扒雪堆冻的,但这事儿吧,钮祜禄氏难道还能找胤禛核实一下吗?怎么说还不都是她一张嘴?
“府里好歹处处有火盆,庄子上……你是不知道,那木炭点起来都冒烟,我可是受不了那烟熏火燎的,干脆就不用,结果倒是好,生了冻疮了。”耿文华叹气说到,钮祜禄氏心里顿时有些别扭的舒坦了,很认真的建议耿文华:“需得用热水泡一泡,再涂上药膏,冻疮这东西,你一旦放任不管,来年会长的更厉害,需得断了根才行。”
耿文华忙点头:“多谢钮祜禄姐姐提醒,回头我就求福晋赏赐些冻疮膏。”
福晋手里的,那肯定是宫里出来的,效果可要比外面买的好。
钮祜禄氏也不说年家的事儿了,又说起来武氏:“也不知道是不是一直没生孩子,心里憋屈,说话也是阴阳怪气,一会儿说咱们府也就你命好,一双子女凑一个好字,一会儿又说你得宠,在王爷心里,怕是谁也比不上你,这不,走哪儿带哪儿的。”
耿文华嘴角都忍不住抽了抽,这是给她拉仇恨呢?
一院子都是王爷的人,你非得要在里面拔个尖儿出来,那谁能看这尖儿顺眼了?
耿文华一点儿不生气:“嘴巴长在人身上,人家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咱们若总在意别人说什么,这日子还过不过?”
钮祜禄氏看她一眼,笑了笑:“你倒是好脾气,这要是说到我跟前,我定是要和她争辩一二的,我生了那是我肚子争气,你自己个儿肚子不争气,你怨谁呢?”
耿文华心里一跳,赶紧拦着:“好姐姐,这话可不能说,说出去招人厌。”
钮祜禄氏就瞧不上耿文华:“这个不能说,这个不好说,你整日里也不知道在小心谨慎些什么,胆量这么小……”
也不知道怎么就得了王爷喜欢了,钮祜禄氏上下打量耿文华,她其实是有点儿想撺掇耿文华去和年氏闹一闹的。年氏有家世,耿文华有子女,这两个若是不对付了,那就该有人渔翁得利了。
王爷毕竟是亲王,亲王爵位,该是能有三个侧福晋的。
她听福晋说过一耳朵,若是没什么意外,明年选秀,要么是府里提一个侧福晋上去,要么是宫里再给赐个人进来。府里是已经有了一个李侧福晋了,若是要新进来一个,那就再占一个位置,剩下的也就只有一个名额了。
还是那句话,要选,肯定要论家世和功劳。
耿文华笑道:“我天生有些胆小,不能和姐姐相比。”
这眼看到了玉兰院,她就又问道:“姐姐可要到玉兰院坐一坐?”
钮祜禄氏摆手:“四阿哥回去还要描红,我就不过去了。小孩子坐不住,需得有人看管着。”丫鬟嬷嬷哪里能管小主子?还不得是她这个亲娘上场。
耿文华目送钮祜禄氏带着四阿哥离开,这才转身带了五阿哥进去。
早起只吃了点心,这会儿回来刚赶上早饭。吃过早饭,打发了四阿哥去儿童乐园玩儿,耿文华就开始继续画图纸,她要打造的零件比较多,现在开始弄,估计得明年才能整理出来册子。
到时候,胤禛给找的铁匠和银匠也就到了,正好可以开工。她打算先做一个大的出来,因为大的好做,相比之下,小零件难度就更高了些。
忙忙活活到中午,四阿哥玩儿的开心,回来叽叽喳喳的说话。说的快了就含糊不清,你还不能听不懂,你一旦表现出来听不懂,他就要生气。
耿文华就只好岔开话题,换另一个,然后小格格也在旁边凑热闹,跟着啊啊啊的。
母子两个一边吃饭一边说话,吃完饭,带着小格格,三个人一起午睡。
睡醒之后,耿文华继续忙碌自己的,四阿哥照旧出去玩儿,每天他都是要出去玩儿的。耿文华就觉得,养孩子和养花花草草一样,你总得让他出门经历些风风雨雨,这身体才能适应四季变化。但凡出现点儿天气异常就不让出门的,那就容易闹病。
所以就算是遇上刮风下雨,只要他想出去,做好了防护,也照旧能出去。
这样忙活了好几天,她这日子过的……特别有规律,就跟上班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上班拿的是死工资,她这事儿要是弄完……胤禛就算是再抠门,也得分她些辛苦费吧?
这样一想,又好像有点儿不确定,万一胤禛就是个死抠门的呢?
上进的心忽然有些迟疑了,又想着好久没跟五阿哥一起玩儿了,干脆就放下纸笔,去花园那边找五阿哥去了,离着远远的,就听见五阿哥哈哈笑的声音。
小孩子的笑声无敌,耿文华只听着都觉得心情大好,脸上也忍不住露出几分笑意来。
然后,前面小路上,就多出来一个人影。
耿文华顿住脚步,规规矩矩的打招呼:“武姐姐好,今儿得闲出来走走?”
“哟,是耿妹妹啊,你这个大忙人,今儿怎么有空出来了?我可不是今儿得闲,我是日日得闲。比不得你,忙的连个人影都瞧不见。”武氏笑着说到,虽然脸上带笑,但这话确实是有几分阴阳怪气的。
耿文华也不和她客气:“瞎忙活呢,比不得姐姐清闲。”
武氏被噎一下,顿了顿,忽然问道:“你知不知道府里打算请封个侧福晋?”
耿文华立马瞪大眼睛,这样的消息,她一点儿都不知道。
“哪儿来的信儿?”她忙问到,武氏顿了顿:“你别管我哪儿来的信,反正这事儿呢,赶在年前估计要定下来。咱们府里,我其实是比较愿意让你来做这个侧福晋的,你看看年氏那眼睛长在头顶上的样子,她若是做了侧福晋,怕是这府里就要为她独尊了。还有那钮祜禄氏,三五不着六的,说话没个遮拦,这样的人做了侧福晋,但凡出门,怕是咱们府里就要成为人家笑话了。”
武氏轻轻挑眉:“你若是做了侧福晋……我倒是觉得很好的。”
“这事儿得王爷福晋拿主意,还得宫里答应,也并不是咱们说了算的。”耿文华赶紧笑道,武氏往耿文华跟前凑了凑:“不过,我虽说是觉得你挺好,但是咱们府里还有个年氏,还有个钮祜禄氏……人家两个呢,年氏家世好,年羹尧之前还得了皇上夸赞,虽说过完年又要去四川那边了,那临走之前,王爷是不是得给人家点儿甜头?至于钮祜禄氏呢,虽说人家没你生的子女多,但人家四阿哥年长啊,王爷哪怕是为阿哥考虑呢,也不会是越过她来给你请封是不是?”
耿文华迟疑了一下:“那武姐姐的意思是……”
“我倒是有好主意,就看你愿不愿意听了。”武氏笑着说到,耿文华眨眨眼,她不太愿意听,但是又忍不住好奇。
她这一迟疑,武氏倒是自顾自说起来了:“你也知道,我呢,为了孩子的事儿,一直在折腾。现下,我倒是有个一举两得的主意。事成之后呢,我也不要别的,我想抚养四阿哥一段时间,你觉得如何?”
耿文华就忍不住想后退,四阿哥在什么情况下才会被交给别人抚养呢?一个是钮祜禄氏犯错,王爷和福晋觉得不能因着她坏了阿哥前程。一个是钮祜禄氏死掉,她死了,四阿哥年幼,必得要另外交给人照看的。
武氏说的是抚养四阿哥一段时间,那意思也就很明显了,她没打算要钮祜禄氏的性命,那大约就是陷害一下,让钮祜禄氏犯个大错?
这种心性怎么说呢,耿文华觉得,有些歹毒了。
你又想抚养人家孩子,又要陷害人家亲娘,这事儿真不是一般人能干得出来的。
她自打穿越来,就一直觉得府里的人都挺好的,福晋宽和善良仁厚,李氏低调内敛不出头冒尖儿,宋氏老实不惹事儿,武氏虽说一直在折腾,但之前也都只是自己折腾,从没妨碍过别人。
钮祜禄氏呢,虽说嘴巴没个把门的,为人却算得上是爽快爽朗。
年氏娇滴滴,可也明事理。
然后忽然在今天,这原本认准的印象,就被当事人给亲自撞击打碎了。武氏……并不是她之前认为的那样,反而是有几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想想也就明白了,她要不是个这样执拗性子,她早该放弃找秘方生孩子这事儿了。那苦汤药,真不是谁都能忍受的,她竟是连着喝了一年不曾中断,光是这份儿忍耐,就不是谁都能比的。
“到时候,你做你的侧福晋,我养孩子,若是能顺带给我带一个亲生的,那就更好了,你说是不是?”武氏笑着问道,耿文华摆手:“我不知道武姐姐说的一举两得是什么意思,这侧福晋的事儿,真是对不住,我之前不曾听说。”
也就是说,她并不愿意为个没影的事情去冒险。
武氏顿了顿才继续说道:“这事儿有八九分准,你若是不信,就找人打听打听,这消息是福晋那边的人泄露出来的呢。”
耿文华挑眉:“你在福晋身边还有人?”
武氏脸色顿时有些僵硬了,懂不懂道上规矩呢?谁是这样直接问的?她就算是在福晋身边安插了人手,这会儿能大咧咧的说出来让你知道吗?
耿文华打破砂锅问到底:“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呢?万一你是在骗我呢?”
武氏深吸一口气:“骗你我有什么好处?”
“那可多了,我要是真信了你的话,和你合作了,转头你将我推出来当替死鬼,那你也不用抚养钮祜禄氏的儿子了,你直接抚养五阿哥和小格格不就完事儿了吗?一次性得俩,一子一女呢,哪怕是你日后再不能生,也不用为此着急折腾了是不是?”
耿文华笑着问道,武氏脸色就有些不太好看:“我来找你是因着只有你才是最不可能被请封的人,王爷是亲王,咱们府里已经有了一个李侧福晋,就算是王爷要请封两个,你也不如她们两个,我好心好意
……”
耿文华点头:“我信你好心好意,但我不信你这消息。除非,你告诉我这消息到底是哪儿来的,我要亲自问一问。”
武氏甩袖子走人:“你愿意信就信,不愿信就拉倒,事到如今,说实话,也并不需要我着急。若是朝夕相处的人变成了侧福晋,现在你和人家平等相交,来日里却要对人家弯腰屈膝,只要你自己想得开就好。”
不等耿文华再说什么,武氏就已经错开身体走远了。
耿文华伸手揉一揉下巴,感觉有些牙疼。这请封侧福晋的事儿先不说真假,就现在,武氏动了歪心思这事儿,她要不要提醒一下钮祜禄氏呢?
若是提醒了,钮祜禄氏信了,那也算是自己对朋友有诚意了。可要是钮祜禄氏不信,再跑去找武氏印证……简直不敢想。
第92章 第 92 章 小主有什么主意,只管吩……
耿文华心里犹豫良多, 最终还是决定,提醒一下钮祜禄氏。若是她自己不知道也就算了,武氏想算计哪个就算计哪个,可她现在知道了, 若是她不提醒, 钮祜禄氏真出事儿了, 她心里岂能过得去?
一来是自幼受的教育, 毕竟以前呢, 暴发户这三个字, 着实是不怎么好听, 家里为了摆脱这称呼, 也没少费功夫。再加上九十年代那会儿吧, 正赶上严打, 暴发户出事儿的更多,所以家里对孩子的教养就十分看重了, 免得出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 自己找死就算了,连累一家子倒霉,那才是冤枉呢。
所以, 宁愿是孩子教导的心软些, 良善些, 也绝对不能是嚣张跋扈目无王法的。
二来呢, 她怕自己不会做戏。到时候要真是心里藏不住事儿,脸上稍微露出些什么, 让人误以为钮祜禄氏这事儿,她是参与了的,那多冤枉啊。
她从不认为自己的演技, 是比这些从小学习内宅争斗的人多的。她在那拉氏跟前为什么自在?就是因为她不遮掩啊,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她在胤禛跟前撒娇耍赖,也全出于本心啊,这跟演技是半点儿关系也没有的。偏现在吧,身处这种环境,稍微有点儿不对,失宠也就算了,就怕有性命之忧。
既然她不会演戏,她有自知之明,那就干脆先将演戏这事儿给提前杜绝了。
等再次去正院请过安,耿文华就很热情的邀请钮祜禄氏:“五阿哥前两天胃口不好,我打听了民间偏方,他吃着十分有用,做的有多的,正好你带一些回去给四阿哥。”
钮祜禄氏立马应了:“正要和你说这个呢,四阿哥也有些积食,这两天有些咳嗽。你打听了什么偏方?”
“牵牛花子。”耿文华笑眯眯的了:“民间有叫黑白二丑,这东西分白色的和黑色的,白色的是散的,黑色的是堵的。”
所谓散,就是开,若是积食了,用白色的煮水喝,三两次就见效,孩子拉一次就开了。所谓的堵呢,和止泻类似。
钮祜禄氏现在养孩子也是很有心得的:“我之前是听了太医的,用了山楂麦芽炒制冲水,但收效甚微。”
“这个五阿哥用的倒是不错,就是这麦芽的味道,他是不太喜欢的。”耿文华笑着说到,说着话,两个人就进了玉兰院。耿文华请了钮祜禄氏坐下,让知春去拿自己之前给准备好的牵牛花子。
既然是为积食的,那肯定是白色的那种。
等着知春过来的时候,耿文华就压低了声音:“前两天,武姐姐和我说了个事儿。”
钮祜禄氏就好奇:“说了什么?”
“说府里打算请封个侧福晋。”耿文华叹口气:“武姐姐话里话外,咱们府里呢,有你,有年妹妹,怕是这侧福晋位置就要在你们两个之中了,问我甘不甘心,我明白着呢,这是想挑拨咱们姐妹感情,我若是心有不甘,要争,那该和谁争呢?”
和年氏争,人家那出身,本来以庶福晋的身份进府,就已经是受委屈了,现下人家哥哥呢,又时常来亲王府请安——年家是镶蓝旗汉军旗,胤禛是旗主,论起来,胤禛是年家主子。
年羹尧人家现在多大的官职啊,时不时上门来请安,胤禛不得给人家些脸面?既然要给年家脸面,那年氏,是不是就得受宠些?
所以耿文华要争,只能是和钮祜禄氏争。毕竟她们两个,才算是家世相当,耿文华又正好比钮祜禄氏多生了一个女儿,这妊娠功劳,占了上风。
“你我亲姐妹一样,自打我进府,就受姐姐照顾良多,我如何能和姐姐争长短?再者,王爷也并不曾说这事儿,若到时候,只请封一个呢?那咱们姐妹到时候打起来,却谁也没落个好,脸面上难道就好看了?”
耿文华问道,钮祜禄氏顺着她的话就接道:“那到时候咱们就都成笑话了,为了个不确定的事儿闹翻了,指不定别人背地里如何嘲笑咱们。”
耿文华忙忙点头:“可不就是这个道理?所以我得先和姐姐透个信儿,这侧福晋的事儿呢,若是府里只有一个,那咱们姐妹,就得体谅王爷和福晋,不能争。若是得两个,姐姐比我先入府,四阿哥又年长,我也绝不会和姐姐争,姐姐若是能成,我只有为姐姐高兴的。”
钮祜禄氏也十分感动,拉着耿文华的手:“你且放心,若是……我定不会忘记咱们姐妹之情,有我的肉吃,必然有你的汤喝。”
耿文华笑眯眯的,半点儿不介意钮祜禄氏只想着她能上位的可能,却完全不提她耿文华也是有可能的。
嗯,还是别提了。因为在胤禛心里,必然是子嗣更为重要,那么,为什么要册封她耿文华,再让四阿哥和五阿哥之间,分个高低上下呢?
所以,要么,这府里只会有一个人被请封,那就是年氏。要么,就谁也不被请封。
耿文华想的很开,反正现在五阿哥还年幼,她暂且也不用着急这位份的事儿。真要争夺,那也该是等胤禛坐上了最高那位置。到时候……自己攒下来的这些功劳,够不够换一个贵妃的位置呢?
提醒完了钮祜禄氏,耿文华就将此事扔到了脑袋后面。她每日里忙得很,并没有那么多心思去思量这后院里位份的事儿。
然而,她不掺和,这后院里的事儿,也没有绕过她。
钮祜禄氏大约是得知府里要请封个侧福晋,就开始对福晋十分殷勤,早日请安必定是第一个到的,在石榴院伺候福晋梳洗,给福晋端茶倒水的。
请安之后呢,大多时候各人是在自己院子里,钮祜禄氏就给福晋做针线。大到衣服鞋袜,小到抹额荷包,日日都有不同的孝敬。
她这一番反常,谁看不出来呢?
这请封侧福晋的事儿,连武氏都能打听出来消息,府里大约也就一个宋氏不知情了。年氏如何想的,耿文华也不知道,但很快,府里就出了事儿。
出事儿的是五阿哥,五阿哥寻常惯在外面玩儿的,不到吃饭时候不回来。这天在儿童乐园玩过回来之后,就有些没精神,饭菜也没吃几口,人也有些昏昏欲睡。
耿文华原以为是累着了,可到了半下午,五阿哥就开始发热。
五阿哥咳嗽流鼻涕之类的,耿文华是不如何在意的,小孩子嘛,吃多了都有些不自在,年幼体弱也是正常的。但一旦发烧,她就必然十分重视,生怕孩子被烧成傻子。
察觉到五阿哥体温不对,就忙忙吩咐了知春去请大夫。大夫过来查看之后面色就有些严肃了:“可否脱了五阿哥衣服,让奴才检查一下阿哥身上?”
这话一说出来,耿文华一颗心就往下沉。怎么说呢,不怕孩子发高烧,就怕孩子出疹子。现代孩子出疹子都可怕,这古代就更甚了,这可是有天花的年代。
她给五阿哥脱衣服的双手都开始有些颤抖了,还是奶娘在旁边帮忙,才算是将五阿哥的衣服给脱下来了。大夫检查的很仔细,从胸口一直到脚尖,确实是在五阿哥身上发现了几个不太起眼的红点点。
至于是什么病,因着这红点点暂且没成型,大夫也是有些不敢肯定的:“但十之八
九……”
就是天花。
天花形成的疹子是红疙瘩,水痘的疹子则是略透明,两者是不同的。
再者,天花是先染病再发热,水痘是先发热再出疹子,这点儿也是很不一样。
五阿哥今天上午还挺有精神,现在身上就有了红点点,那可见,怕是今天之前,就已经有些染病了。
耿文华只觉得脑袋瞬间嗡了一声,整个人都像是踩在了云朵上:“知春,你先带着小格格往福晋那里去……不要瞒着福晋,玉兰院关门……”
五阿哥其实是日日有和小格格亲近的,每次从外面玩耍回来都要看看妹妹,亲一亲摸一摸脸蛋儿的,唯独今天,没精神嘛,胡乱吃了午饭就睡着了,随后就是高热。
所以,耿文华其实并不确定小格格有没有被感染。可她不敢赌,万一没感染呢?小格格刚出生没多久,若是她并未感染,却和五阿哥放在一起,那迟早……再者,历史上也并没有小格格这个人的存在。
“也和福晋说清楚,小格格怕是也有五成可能被感染……”若是福晋不能照看,福晋就能找个妥善人照看。这时候,无论是谁,但凡能照看好小格格,她耿文华都得感恩戴德。
若是福晋愿意照看,那耿文华就半点儿后顾之忧都没有了。
其实她这样做,是有点儿不太妥当的。直接将孩子送过去,无论福晋愿不愿意,都得接手,这事儿有点儿强人所难。可现在,她是当真顾不上这么多了。
“让人送些艾草过来,院子里各处都点上。”耿文华脑子里不停的搜索这种传染病的预防方式:“让所有人将口罩带起来,再者,每日里用桑菊饮,另准备新酒,烈酒……”
她脑子其实混乱的很,都是想到什么说什么。
大夫也知道这事儿比较要紧,不管耿文华说的有没有道理,他现下只管应。
若是五阿哥没有染上天花,那倒是能用牛痘法预防一下,可现在既然染上了,那要紧的就是先让天花发出来,不管是天花还是水痘,最要紧的都是要让病情发散出来,而不是一味的往下压制。
当然,降温也很要紧,可别天花治疗的差不多了,孩子却因为高烧给烧傻了。
她倒不是不能养个傻子,可这样机灵活泼可爱的五阿哥成了傻子,她也受不了啊。
大夫这一忙起来,整个府里立马就都知道了。那拉氏让人将知春给带了进来,摘了指甲套伸手要抱小格格:“我知道你们庶福晋什么心思,你且回去让她安心,小格格我亲自照看,我年幼时候曾感染天花,现如今并不怕再次感染。你们庶福晋,只管安心照顾五阿哥就是了。”
至于府里,各院也必得关门。
还有一个事儿也十分要紧,五阿哥生病这事儿,是意外还是人为。天花这东西,是有感染性的,五阿哥一个小孩子,并不如何出门,他就算是要生病,也不该是在如此年幼时候。
那拉氏沉着脸将各种可能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才命人去请胤禛:“五阿哥好端端的染病,我思来想去,都有些不安心……”
胤禛在知道五阿哥生病的时候就沉了脸色,这会儿只点头:“你只管让人查,无论是谁……”
查出来都必得严惩。
说着话,小格格就哭闹起来,她本来睡着呢,被送到石榴院来,一睁眼,到处都十分陌生,只奶娘守在跟前,平日里总来逗她玩儿的额娘和哥哥都不在,心里十分惶恐,于是奶娘怎么哄都有些哄不住。
小小孩子,哭起来不是说不舒服就不哭了的,越是不舒服她就越是哭,哭的嗓子疼更要继续哭了。
那拉氏赶紧伸手:“来让我抱着。”
奶娘急忙将小格格送过来,那拉氏之前就已经摘了指甲套,这会儿就起身从软塌上下来,抱着小格格在屋子里走动,胳膊还要略晃一晃:“咱们小格格是不是害怕啊?换了地方不熟悉是不是?我是嫡额娘哦,我抱你好不好啊?”
一边说,一边问奶娘:“可到了要吃奶的时候?”
奶娘怔愣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赶紧点头,但又有些尴尬——王爷还在屋子里呢。
那拉氏点了点屏风后面:“去喂小格格吃奶。”
有奶娘在跟前,又能吃奶,小格格这才算是被哄住了。
那拉氏心里也松口气,她又不是亲娘,真哄不住,胤禛心里还不定如何不舒坦呢。
“耿氏那边,我已经吩咐了管事,她要什么就给什么,今儿要了些烈酒和新酒。”新酒和烈酒是不同的,新酒是新酿造的,度数不高。烈酒嘛,自然就是度数很高的酒水了。
胤禛只点点头:“你是对的,她自来有点儿偏才,说不定有什么稀奇古怪的法子,让她试一试,也有大夫在跟前,真若是不妥当,大夫也会拦着的。”
这夫妻俩说话,耿文华是不知情的。
外面送来了各种药材,她就让人将煤球炉上的热水给换成了药壶,先是给小阿哥煎煮药材,再是给院子里的人煎煮,那煤球炉就没有闲着的时候。
再然后是用烈酒蒸馏酒精用,这个东西,大夫就能做出来——最简陋的蒸馏法,在明末就有了,她现在这种情况也做不出更精密的仪器来,所以也只能是拜托大夫来做。
当然这种酒精肯定不算很纯,但用来消毒是足够了。再者,小阿哥本就年幼,若是用纯度高的,怕是他身体也受不住——酒精中毒也是会死人的。
她时刻守在小阿哥身边,若是小阿哥体温过高,就先用温水擦拭,再用酒精来涂抹额头。
当年她也是经过疫情的,网上许多降温办法,光是平常能用的,就有四五种,她一样样用过去,总有起效的。
大夫也不敢疏忽,随时都留意着小阿哥的情况。
一个时辰观察一次小阿哥身上的红印子,看是不是会变成疱疹。
但天花真不是一天就发出来的,小阿哥这高热,总共持续了三天,到了第三天,红疹子越发的多,大夫也就确定,确实是感染了天花了。
知道病情,就该对阵治疗,药方也要换了。
耿文华每天都要数一数小阿哥身上的疱疹有几个。
她这边又要照看小阿哥,心里又实在是惦记小格格,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着,晚上都是趴在小阿哥的床边眯一下,也至于一起身,差点儿眼前一黑倒下去。
知春忙劝道:“庶福晋也该保重自己身体才是,你好好的,小阿哥也才好好的,您若是出事儿,谁能和您一样精心照看小阿哥呢?”
耿文华只摆手:“我心里焦灼的很,小孩子生病……心累。”
实在是吃不下,也睡不着。
“小主,奴婢思来想去,只觉得小阿哥这次生病,实在是有些蹊跷。”知春顿了顿,压低了声音说道,她将这事儿压在心里两三天了,实在是之前耿文华太忙,她找不到机会说。
再者,她只是自己心里猜测,也没有证据,若是自家小主气头上,找人对峙,那岂不是要糟糕?
但现在,她得先想法子将自家小主的注意力给转移一下,再者,她也打听到了,福晋正在查这事儿,怕是已经有了些证据了:“武庶福晋被禁足了。”
耿文华顿时皱眉:“武氏被禁足?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今天,厨房送饭的时候奴婢才得知的消息。”知春说道,她和厨房的丫鬟有来往,因着耿文华喜欢在饭菜上折腾,关键是做出来那稀罕东西吧,有好处,宫里喜欢,厨子也能得主子看重,所以厨房那边对耿文华,其实是很有好感的,也有
愿意交好耿文华这边的。
“武庶福晋之前提过侧福晋的事儿……是不是您拒绝了她,她转头又找了钮祜禄庶福晋合作呢?”知春问道。
耿文华面无表情的沉默了片刻才摇头:“估计和钮祜禄氏无关,可能是武氏自作主张……”
可其实,钮祜禄氏有没有参与,她是真不敢保证。她能将钮祜禄氏当朋友,但这深宅后院,真要是人人交心做闺蜜,那死都不知道如何死的。
当然,她更偏向于钮祜禄氏没必要动这个手,武氏用这一招来离间她和钮祜禄氏。毕竟武氏之前说过,若是府里有两个侧福晋的名额,那除了年氏的一个,剩下一个必然是在她和钮祜禄氏之间的。
钮祜禄氏的优势是四阿哥年长,耿文华的优势是多了一个小格格。
那若是耿文华的小阿哥没了,她只有一个女儿,那就无论如何也是比不过钮祜禄氏的。
所以这事儿她就容易往钮祜禄氏身上想,想必武氏也是准备了证据,这证据恰好就是指向钮祜禄氏的。
一旦她信了,必然和钮祜禄氏决裂。那她会如何做的?两种可能,一种是以牙还牙,将四阿哥给除掉。那到时候,她对四阿哥出手的证据,必然是要送到那拉氏面前的。
谋害小阿哥是个什么罪名呢?总之,她必然是不能再亲自抚养小格格了。武氏不能养阿哥,还不能养个小格格吗?
另一种可能,就是她将事情捅到胤禛和那拉氏跟前。那么,她给钮祜禄氏伪造的证据,就得有八分真,至少钮祜禄氏是不能自证清白的。
那到时候,钮祜禄氏的四阿哥,总不能还养在钮祜禄氏跟前了吧?人家年氏不一定愿意养,那拉氏要是愿意养,早就抱走了,还会等到现在吗?耿文华又和钮祜禄氏有仇了,那谁才能养四阿哥呢?
耿文华将这些猜测说给知春听:“再者,王爷和福晋素来英明,他们既然将武氏给禁足了,那这事儿,必然是落在武氏身上了。”
“武庶福晋这心思,当真是狠毒的很。”知春叹气:“天花如此霸道,她就没想过,万一传染开来,府里的几个阿哥格格,有谁能逃得过呢?”
“她怕是走火入魔了,入了魔障了。”耿文华说道,顿了顿,冷笑一声:“我素来与人为善,她怕是以为我就是个软弱好欺负的人吧?既然敢谋害我的小阿哥,那我也必得送她一份儿大礼才是。”
知春眨眨眼,看耿文华:“小主有什么主意,只管吩咐奴婢去做,刀山火海,奴婢必然为福晋尽力。”
真要是害人,那必得有个帮忙做的,知春主动将事儿揽在身上,也是不太信任玉兰院的其他人。若是其他人可靠,那小阿哥是如何感染的天花?
耿文华笑了笑:“你放心,害人的事儿,咱们不去做。”
第93章 第 93 章 无论如何,也得小心谨慎……
耿文华什么害人的手段都没有, 她就让知春做了一件事儿,将武氏的小心思,分析给全王府的人听。王爷和福晋虽然暂且将武氏给禁足了,但也并未对外宣传武氏做了什么。
这种事情怎么说呢, 家丑, 女眷为了养孩子, 疯魔成这样, 说出去并不是什么好听事儿。再者, 现在五阿哥还病着呢, 王爷和福晋也腾不出手来收拾武氏, 暂且先给禁足了, 回头看五阿哥情况如何。
若是五阿哥有个不好, 那武氏是活不了的。若是五阿哥能熬过去, 武氏……大概就是这辈子被圈禁进王府。
耿文华做的,就是断了武氏的所有后路。
她不是想抱养孩子吗?
这样一个心思歹毒的人, 为了自己目的不择手段, 养出来的孩子会是什么样的呢?府里的人呢,婆子居多,三五成群, 做活儿的时候凑在一起说闲话。
这个说什么样的人就养出什么样的孩子, 那个说, 龙生龙凤生凤, 老鼠生的会打洞。
不管是抱养还是亲生,都得看爹娘。孩子就是一张白纸, 长成什么样子,一半概率来自于血缘遗传,一半概率来自于长辈教养。
武氏若是要抱养, 谁能安心将孩子交给她?武氏要是亲生一个,胤禛就不担心兄弟阋墙吗?
他自己兄弟闹成什么样是没什么关系的,胜者为王。但他的儿子要是闹成这样……那是绝对不行的。
所以这事儿宣扬出去,满府里都知道武氏是什么人了,那武氏的希望才算是真正断了,别说是胤禛和那拉氏敢不敢让她生养孩子了,就是她真的生养了,府里哪个人敢去伺候呢?
为了你自己孩子就去谋害别的小主子,事发了主子还有活命的机会,那伺候的下人谁能活?
知春也不用做别的,将这言语给透漏出去,一传十十传百。其实这话一传开来,那拉氏那边就有些察觉了,但那拉氏并未插手——总得让耿文华将这口气给出了是不是?
再者,耿文华人家说的难道就没道理啊?
所以等胤禛知道的时候,府里就已经是无人不知了。
他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反应:“这个耿氏……”实在是这手段,有些太过于稚嫩了。
那拉氏笑道:“你觉得她这手段不太好,我瞧着却是很有分寸的一个人,倒是没迁怒无辜。”这手段怎么说呢,胤禛瞧着稚嫩,她却觉得,一击必中,正中靶心。
武氏心魔是什么?不就是孩子吗?结果耿文华这一闹,满府里上上下下,谁敢让她养孩子呢?将武氏的路,全给断了。
那拉氏唯一有些不太舒服的,就是耿文华用的手段……偏向于舆论。
舆论口舌这东西,连高高在上的皇上都需得严守防备,对民间来说,也是一种武器。用得好,于人于己确实是有利,可用得不好,伤人伤己。
武氏现在呢,是罪有应得。可有朝一日,若只是有人得罪了耿文华呢?
“王爷以前说耿氏有些偏才,我却觉得,耿氏怕是聪慧不下于年氏。”那拉氏顿了顿,还是提醒了胤禛:“王爷也知道咱们府里的人,虽说不都是稳重谨慎之人,但也素来不敢明面上说主子家如何。”
胤禛本身是个严肃之人,那拉氏呢,年幼嫁给胤禛,长这么大,管家理事之才能,能是谁教导的?多是出于胤禛。所以她做事方式,和胤禛也是有几分相似。
夫妻两个都是小心谨慎之人,治家自然也是严谨的很。那府里的人,谁不要命了整天在府里胡说八道?在耿文华今儿这事情之前,那拉氏从不知道,自家府里的人,也都是喜欢说闲话的。
耿文华为什么能轻易挑动这些人,将她想要说的话给传播出去呢?那必然是有技巧的,传话这种事儿,你别以为真就是一句话说出来,别人听见了,这就完事儿了。
就算是没做过传声筒的游戏,谁还没看别人玩儿过?
总共六七个人,一句话传到最后,还要七零八落面目全非,这一整个事情,完完整整的拿出来让人评判,对的错的还十分分明,还能将耿文华要的目的给达成,那是能轻松做到的吗?
必然是有些技巧在,整个事儿,如何开始,如何发展,如何结束,得将关键的内容,让人轻松记住,还能复述才行。
“她的聪明才智,不过是不善于做文章诗词而已。”那拉氏又说道,胤禛微微点头:“耿氏……确实是有些才干在身上。本来之前我想着,请封侧福晋的事儿,落在她和年氏身上,虽说四阿哥年长些,但耿氏也算是立功,那蛋糕算是孝敬长辈,蜂窝煤算是于朝廷有利。可现下,这事儿需得缓一缓了。”
那拉氏却是摇头:“王爷,耿氏是受害者,五阿哥因着这事儿受了一场罪。我倒是觉得,此时若是请封耿氏倒是最合适的。”
耿文华若是做了侧福晋,她和钮祜禄氏之间,大概就做不成姐妹了。
与其让耿文华和钮祜禄氏两相守望,倒不如分隔开来。府里原本是李氏一个侧福晋,若是现在只册封了年氏,这两个并无利害纠纷,若是她们相互联手,倒是将自己这个嫡福晋给架在了半空中。但若是再多一个,那就是三足鼎立,她不管是抬起来哪一个,另外两个都不得不防备些。
再者,她想给耿文华一些补偿也确实是真心的。
“王爷也说了,耿氏有功劳呢,对有功劳之人,咱们若是不赏,怕也会寒了人心。”那拉氏笑着说到,胤禛看她一眼:“你倒是大方。”
“王爷这话说的,倒像是我往日里拈酸吃醋做了小人
一样,我素来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咱们府里好,我这嫡福晋才能稳稳当当的,咱们府里若是有什么不好……”
她顿了顿,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自家王爷若只是个普普通通王爷,她又何必费心费力呢?反正她没儿子,这府里,谁好了谁不好,和她何干?可偏偏自家王爷……是个有大志向之人,那她,也必得要跟着谋划一番了。
好了,她做皇后,一人之下,哦,还有太后呢,两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不好了,她反正没有子女,给王爷陪葬也就完事儿了,反正不牵连别人。就是娘家,也只一个老额娘可惦记,但她一来是老封君,二来又是宗室女,总不至于连个养老的人都找不到。
胤禛顿了顿才说道:“五阿哥现如今如何了?”
“今儿玉兰院那边的消息是已经开始发疹子了。”那拉氏忙说道,小孩子生病,最重要的就是发散,发出来了,病就能治。发不出来,光是憋也能将人给憋死了。
五阿哥前四天没发疹子的时候,差点儿没将人给急死。现在这疹子发出来了,就连那拉氏心里都跟着松口气。
疹子发出来了,那边的药方就也该换了。
不用胤禛吩咐,什么升麻,葛根,挑最好的送过去。
胤禛并未着急这请封的事儿,而是等十天之后,玉兰院那边传来消息,说是五阿哥身上的疹子有开始结痂的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五阿哥得了天花,连着半个月,雍亲王府的大门都没开过。整个年节,胤禛和那拉氏也并未进宫请安,康熙年老,众人都是小心小心再小心的。
硬是过了正月十五,五阿哥痊愈,雍亲王府又确定府里并未有人患病,这才开了王府大门。
能进出人之后,胤禛做的第一件事儿就是给宫里送折子。
耿文华还什么都不知道呢,她正搂着五阿哥看绘本,五阿哥身上的疹子都已经结痂,这个阶段会浑身有些痒痒,而且就算是不痒痒,小孩子手痒,也总想扣一扣。
为防止落疤,从开始好转那天,她就总将五阿哥抱在怀里,娘儿俩一起看书,一起玩玩具。
现下玉兰院的门也开了,她一边抱着五阿哥看书,一边听着知春那边说话:“咱们什么时候将小格格给接回来?”
“这个不着急,咱们直接去要,倒是显得着急,不放心福晋养着一样。福晋若是喜欢小格格,那也是小格格的福气,回头咱们去请安的时候,福晋定然是要提起来这事儿的。”
耿文华笑着说到,若是福晋不提,打算将小格格就留在身边,她虽然不舍得……但也不是不能应的。养在嫡母身边的好处还用说吗?看看现下的二格格就知道了,不管嫁的人如何,好歹是留在京城了。
大千岁家的,连着三个,可都是和亲蒙古了呢。再者,人家那拉星德,也是老实本分之人,福晋给挑选的婚事也是很用心了。
再者教养也不同,她若是自己养,怎么说呢,心里也有些矛盾,既想将孩子养成自由自在的鸟儿,又想孩子不要太独立特性——独立特性之人更容易遭受非议和磨难。
她自己本身想法就矛盾,若是到时候再将孩子养个四不像可怎么好?她想要孩子自由,结果孩子成了骄纵。她想要孩子谨慎,结果孩子成了蠢笨,那岂不是更害了孩子?
所以,倒不如让福晋养着呢。现在小格格还没一岁呢,都已经是康熙五十四年了,再有六年……那会儿小格格才几岁?到时候进了宫,小格格跟着嫡福晋,那可就是名正言顺的嫡公主了。
公主和公主,那也是有区别的。
为孩子计则长远,她就是再舍不得,也得为孩子想。这又不是现代,女孩子嘛,你自己努力,就能走一条属于自己的路,这古代女孩子能走的路才有几条?她想让孩子在天上飞,孩子也得先有那双翅膀才行。这翅膀是谁给的?至少她自己,目前是给不了。
心里想的乱七八糟的,还要和知春说道:“怕是福晋早想将小格格给送回来了,年纪小,整天哭哭闹闹的……”
福晋连四阿哥都不想养呢。
“武氏那边如何了?”她岔开了话题,知春笑道:“日子很是不好过呢,现下府里人人惧怕她,她做了那样的事情,谁还敢和她来往?”
满府里谁不知道她是个为达到目的心狠手辣之人?连天花这种东西都敢弄,谁若是得罪了她,怕是死都不知道如何死的吧?
这得罪人的事儿,谁保证自己一辈子不会有?有时候一句话说不定就得罪人了。
所以这禁足将近半个月,别说是探望了,连问都没人问起来。
耿文华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死了倒是一了百了了,活着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日后啊,她日子且有的受罪呢。这人呢,无论好坏,对孩子,你需得有怜悯爱护之心。若是一个人连孩子都容不了,那还指望她对别人有什么怜爱之心?从根儿上来说,就是大恶之人。”
知春也跟着笑起来:“小主这话说得对。”
正说着话,外面就来了个嬷嬷:“快些收拾一番,宫里来了圣旨了。”
耿文华还惊讶呢:“宫里来了旨意?是要往石榴院那边接旨去吗?”
是得去石榴院,册封侧福晋嘛,后宅事儿,不用拿到前院来说。
耿文华听完整个圣旨,人还有些恍恍惚惚的,再看旁边年氏,人家倒是稳稳当当,早有预料的样子,笑的十分矜持和善,示意身边丫鬟拿了荷包递给传旨的太监:“劳烦公公跑这一趟,辛苦了……”
耿文华着急慌的往那拉氏身边凑:“福晋,妾身出来的着急……”
她根本没想到这侧福晋还有她的份儿,还以为她就是来凑热闹的,再加上这几日里照顾五阿哥,睡不好吃不好,怎么说呢,人一旦睡不好,精神就有些恍惚,万事就不可能思虑周全了。
她就是如此,完全没想到还得准备打赏这事儿。她身上倒是有碎银子,可那零星几个,都是用来赏赐府里的下人的。给人家传圣旨的公公肯定不够用啊。
那拉氏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看一眼身边的丫鬟,丫鬟赶紧去屋子里准备了个荷包,塞进去五十两银子。
背着人偷偷的给了耿文华,耿文华这才松口气,也忙吩咐知春去打赏:“如此喜事,也请公公喝杯茶。”
传旨的公公笑的脸上开花,拿着两个荷包笑眯眯的告辞走人。
他这边走,李氏就先笑道:“恭喜年妹妹和耿妹妹了。”
宋氏不言语,钮祜禄氏倒是有些酸兮兮的:“倒是不能再叫妹妹了,日后啊,怕是我得叫你们一声姐姐了。”升位份了嘛,人家就是尊,尊卑有序,她就不能再让人家喊她姐姐了。
耿文华忙拉住她的手:“咱们之间的情分,何必如此呢?再者,你愿意喊我一声姐姐,我还不想应呢,我怕你喊一声,我就老一岁。本来青春貌美,被你喊成老嬷嬷,我可不得委屈吗?”
她比钮祜禄氏年幼,才有这样一说。她和那拉氏李氏比起来,年幼的很,自然也就不存在将那拉氏和李氏喊老的说法。
钮祜禄氏心里这才舒坦,顿了顿,又说道:“倒是没想到……”
武氏是给耿文华送了一个登云梯。
可这话不好说出口,说
出来倒像是耿文华这侧福晋的位置是用五阿哥换来的一样。都是做额娘的,她能想得到耿文华听到这话的反应。
她们两个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年氏那边就显得有些落单了,人家也不在意,只给福晋请安:“也算是喜事,妾身想请额娘来府里一趟……”
那拉氏点头:“可,府里有了喜事儿,本也该摆两桌的,你们是想分开来摆,还是一起摆?”
年氏看一眼耿文华,笑道:“还是分开来吧,想必耿姐姐也有娘家人宴请。”
耿文华忙摆手:“不用不用,五阿哥才刚病好,大夫也说了,近期不好吃油腻的,他小孩子家家又嘴馋,看不得别人嘴巴动弹,我想着,干脆就不摆酒了,也免得五阿哥看得到吃不到,受罪。”
至于娘家,上门恭贺一声也就完事儿了,犯不着来吃席。
钮祜禄氏笑道:“也不用取消,你若是不想五阿哥受罪,只将吃席的时间往后推不就得了?咱们府里好容易有喜事儿,我可是盼着吃酒呢。”
耿文华就点头:“也好,推迟几日,等五阿哥彻底好了,也算庆祝五阿哥大好。”
早点儿迟点儿的,那是无所谓的,反□□里吃酒席都有定例,不是说谁早几天就能沾光,谁晚几天就没好的了,所以这个倒是犯不着争论的。
那拉氏就问耿文华:“五阿哥既然大好了,那你现下可能腾出手来照看小格格?你若是照看不来,小格格就在我这边多留几天,我瞧着这天儿也冷,来回折腾,倒是怕小格格再受凉了。”
耿文华赶紧笑道:“求之不得呢,就是福晋不说,妾身也得当妾身今儿没来,这样才好名正言顺的将小格格继续留在石榴院让福晋操心。”
她很是郑重的给福晋行礼:“多谢福晋,妾身心里记着福晋的大恩大德。”
那拉氏摆摆手:“算不得什么,她也得叫我一声嫡额娘呢。另外就是武氏的事儿,本想着也给你个交代的。今儿既然来了,那索性就说个明白。”
她冲李氏等人摆摆手,李氏就赶紧起身:“妾身想起来给三阿哥做的衣服还少一只袖子呢,偏三阿哥着急要穿,妾身就先告退了。”
李氏一走,年氏也不留着了,至于宋氏,自来低调,也忙跟着起身告退。钮祜禄氏吧,虽然嘴上没个把门的,却也有眼色,转瞬间,屋子里就剩下那拉氏和耿文华了。
那拉氏就说起来武氏的事儿,天花的源头是来自于一件儿破衣服。武氏为了求子,时常出门去拜佛。偶然间得知那寺院后面,曾有天花病人埋葬——得了天花容易感染,治疗起来又十分费钱,从发病到治愈,小半个月都得吃药,还都是些好药材。
五阿哥也是命好,生在了皇家,否则这药钱就不说了,又得有人寸步不离的照看,还需得锁门,不能出入。这种种开销加起来,寻常人家如何能承担得起?
所以民间生了天花的,大多数被赶出去自生自灭,也是实在没法子,总不能眼看着再传染了家里别的人是不是?
寺院呢,总宣传慈悲心肠。有些无处可去的人,就到寺院庵堂这些地方借地儿容身。
武氏知道这消息之后,就让人弄了件儿破旧衣服来,她用油纸带到府里,然后拿着那衣服,在儿童乐园的滑滑梯上擦拭了一遍。五阿哥总在园子里玩儿,小孩子体弱,于是,就沾染了这病。
武氏没将那衣服烧毁,她留着是要用来栽赃钮祜禄氏的。可偏偏,五阿哥这一生病,门禁森严,武氏这衣服就送不出来了,于是砸在了手里。
“也得亏是福晋动作快,真若是让她送到了钮祜禄氏那边,万一四阿哥再有个……”万一,那四阿哥不一定有五阿哥运气好。再者,五阿哥这运气,其实也并不是运气,而是耿文华精心照看。
光是她那退烧的招数,有些连大夫都没听过。钮祜禄氏,真不一定知道。
“王爷的意思是,日后就将武氏送到庄子上看管起来。”那拉氏说道,按理说,这样恶毒之人,杀了都不为过,但是这关头呢,府里又不好闹出太大的事儿来,免得被人参奏嘲讽。
所以,先将人给弄出府看管起来。日后,事情平息下来,无人提起了,再来处置。
耿文华忙不迭的点头:“送走了好,不然我一想到她就在府里,我这心里就害怕,也不敢再放五阿哥去花园里玩儿了,还是王爷英明。”
她这样子,倒是让那拉氏笑了一下:“你看着可不像是如此胆小之人。”
“我自己倒是不胆小,但就怕牵扯到孩子,遇上孩子,我无论如何,也得小心谨慎。”耿文华笑着说到,再胆小都不为过。
第94章 第 94 章 听说你从庄子上带回来一……
武氏被送出庄子的时候, 耿文华也没去看,府里也没人去送。送什么呢?武氏在府里,连个交好的人都没有,她比李氏宋氏年幼许多, 又比钮祜禄和耿文华进府的早, 孤零零一个。
本来是要和耿文华交好的, 结果, 生了那样的心思, 做了那样的事情, 还指望耿文华不计前嫌吗?耿文华没去落井下石都算得上慈悲了。
府里有喜事儿呢, 武氏这个事儿就需得静悄悄的给处置了。所以, 也就是一辆小马车, 武氏身边派了个嬷嬷, 再带上赶车的马夫,三个人就从后门走了。
耿文华知道之后, 也只摆摆手, 照旧转头和钮祜禄氏说话:“年家那边这么快就来人了?来了几个?”
钮祜禄氏伸手,来了三个,年氏的亲娘, 年希尧的夫人, 年羹尧的夫人——年羹尧的夫人是继室, 原配生孩子没了, 为照看年幼孩子,年羹尧立马就娶了续弦进门。
“难怪年氏生的美貌, 年夫人那样的年纪了,看着竟也是十分……有气质。”钮祜禄氏说道,年希尧的夫人就有些普通了, 看起来有些寡言。
耿文华笑道:“那今儿年妹妹那边定然是十分热闹的。”
钮祜禄氏点点头,又看耿文华手里的东西:“你这做什么呢?”
“给五阿哥做个荷包。”她展开让钮祜禄氏看了一下,钮祜禄氏那嘴角就忍不住抽了抽:“要不然,还是让下面人做吧?”
你做亲娘的一番心意确实是很好的,但是这东西做的确实是有些不太好看。
耿文华也听出来了这意思,就将荷包拿回来,自己来回翻看:“真那么难看?”她是不会刺绣的,原身会,可她自打穿越之后也没如何上心,更没有练过。所有的技能,哪怕是你以前熟练掌握,可只要你放下不练习,一段时间之后也都会生疏许多。
钮祜禄氏是个勤快人,人家经常给四阿哥做东西呢,荷包,衣服,手帕,所以人家那活儿是越做越好。
耿文华就叹气:“算了,那我也不为难自己了。”
她将荷包给放下来,正要说什么,就听见小格格哭声,忙起身往隔壁屋子,就见小格格正在床上四肢舞动,哭的惨兮兮。原本福晋是想多留小格格在石榴院住几天的,可这段时间,也不知道是天气缘故,还是什么事儿,福晋竟是有些受了风寒,这两天也在床上躺着不想动呢。
于是,就只好先将小格格给送回来了,免得小格格在那边再被过了病气。
小格格换了地方,睡的就有些不安稳,这不,睡梦中惊跳,被自己给吓醒了。耿文华忙去将小格格给抱起来轻拍两下:“咱们小格格睡醒了吗?肚子饿不饿?”
小格格睁开眼睛看看,怎么说呢,有点儿熟悉又有点儿陌生。熟悉是这两天天天见,陌生是因着之前有大半个月没见了。但毕竟是亲娘,小格格皱着鼻子闻一闻,这哭声就有点儿缓和下来了。
耿文华忙给她换尿布,再叫了奶娘来喂奶。
钮祜禄氏在一边看着都眼热:“我要是能再怀一个小格格……”
那这辈子可就没什么要求的了,当然,要是生了小格格之后能再生个小阿哥,那就是老天的赏赐了,她是绝对不会推辞的。
人嘛,就是这样,没有一的时候想要一,有了就想要二,得了二了就盼着能有个三,永无止境。
因着小格格睡醒了,估摸着耿文华等会儿也没空闲聊了,钮祜禄氏就干脆起身告辞了。耿文华将
人送到门口,回来的时候就瞧见门口栽种的迎春花开了,嫩黄一片,瞧着就让人心情明媚。
她伸手掐了几个枝条,进屋插到花瓶里。五阿哥这会儿也不在玉兰院,他身体大好,在屋子里憋的时间长了,一早去正院请过安,就直奔花园里去了。
耿文华并不没有因为他之前是在儿童乐园染上了天花,就禁止他再去儿童乐园。
五阿哥生病之后,王爷和福晋定然是安排人彻底的清理了一下儿童乐园的,那地方现在肯定是安全的很。再者,因着一次生病就再不去某个地方,这不是因噎废食吗?
但耿文华也定下来了规矩,要讲卫生,在外面玩儿的时候,手不许碰吃的,若是要吃,就必得先洗手。从外面回来呢,也要先洗手换外套,反正外套就是一层单衣,夏天换无所谓,冬天换也不会觉得冷。
耿文华看着时候也不早,就让人去找五阿哥回来:“下午我需得出门,五阿哥就先别去外面玩儿了。”
等五阿哥回来了,她也这么和五阿哥交代:“额娘不在家,你需得好好照看妹妹,一个是要看住了她,别让她从床上掉下来,一个是守着她,免得她醒过来不见人,要哭闹。再者呢,你是小小男子汉,若是有人来拜访额娘呢,你总得支应一下是不是?你就和人说,额娘今儿不在家,请人明天或者后天再来。”
今儿庄子上的玻璃要烧好了,这是第二次了,头一次没成功,她当时正在照看五阿哥,没抽出空去看。这次呢,她打算亲自看看,若是哪儿不合适,就需得提一提。
若是烧好了,那她当天就能回来。若是烧的不好,那大概得在庄子上多停留一天了。
再者呢,也是为五阿哥着想,毕竟大病痊愈嘛,小孩子玩起来是没有分寸的,他只管自己开心,哪怕是体力超支,他也感受不到,这样一来就很容易形成过度疲惫。
成年人呢,累就是累,累了我就休息,休息好了再玩儿。可小孩子不一样,累过头了,就容易生病。本来就大病初愈抵抗力差呢,耿文华也不敢让他一整天在外面乱窜。
五阿哥就有些犹豫:“我想和额娘一起出门。”
“那可不行,妹妹年纪还小呢,咱们要一起出门了,不就是将妹妹单独留在家里了吗?那妹妹岂不是孤单?”耿文华笑着揉一揉五阿哥的脑袋:“万一谁来将妹妹给抱走了呢?”
五阿哥顿时不出声了,他还是挺舍不得妹妹的,他生病那会儿妹妹就被嫡额娘抱走了。当然,这事儿他知道是好的,毕竟额娘要照顾自己嘛,没人照看妹妹了怎么办?嫡额娘是好心好意,他要感恩呢。
可现在,嫡额娘也病着呢。
耿文华笑眯眯的让人准备午膳,给五阿哥夹菜:“多吃点儿,吃的多,长的高,这样就能保护妹妹了,下午妹妹睡觉,你也睡觉,妹妹睡醒了,你就给妹妹讲故事好不好?”
行吧,五阿哥就叹气,谁让额娘不能带妹妹出门呢?
于是耿文华吃过午饭就出府,直奔庄子,五阿哥则是守着自家妹妹。一开始他就是守在边上玩儿,但后来小格格睡着了,五阿哥就觉得,自己眼皮子也有些沉。
不到一刻钟,眼皮子就落下来了,手里的玩具也掉了,身体就歪在了一边,奶娘瞧着,就忙过来,轻轻的将他小身体给摆正,然后拿了小棉被来,兄妹两个一人一个,就在这边睡吧。
耿文华赶到庄子上的时间是正好的,那炉子里的火正好熄灭,就等着往外拿烧制品呢。
今儿胤禛没来,胤禛在府里支应年羹尧呢,年氏得了侧福晋,特意邀请了家里人来庆祝,年羹尧也带了贺礼上门。按理说,侧福晋的娘家,胤禛给不给面子都成。李侧福晋的娘家这些年都不曾上过门,就是上门,胤禛也并没有见过。
但年羹尧不同,光是年羹尧这个人,胤禛就惜才的很,必得是要亲自招待一番的。
只耿文华自己来了庄子上,但上次修改原料配比,要求更改燃料的人就是耿文华,所以庄子上的人也知道耿文华是能做住的,再者,人家还带了王爷身边的侍卫呢。所以她要看,也没人敢拦着,就让她在旁边看着。
等烧制好的玻璃从里面拿出来,耿文华心里顿时有些失望。
但没等她开口,就听见几个师傅欢喜的声音:“大喜啊,这可算是成功了!”
她张张嘴,到底是没给泼冷水。虽说距离她的要求还有些距离,但就目前来说,这种纯净度的,已经是十分罕见了。
“这块儿玻璃我今儿要带回去。”耿文华围绕着转了两圈,笑着说到:“另外呢,你们再换一换配比,或者选用更好的燃料再试试,就冲这个方向努力,指不定能烧出更好的来。”
有胜于无,她要的放大镜,暂且就用这个试一试。能做出来,那钟表的事儿也可以提上日程了。若是做出来不好用……也不会浪费了,用在别处也挺好。
玻璃这种东西既然早就有,那切割玻璃的器材也是有的。耿文华回到雍王府都已经是快天黑了,她命人将东厢房给收拾了出来,日后是打算用来做工作间的。
毕竟,不管是玻璃还是什么,对小孩子来说,都不太友好。再者,零件细小,若是再被五阿哥给弄丢了,那就不太好了,制作起来不太轻松。
所以,该杜绝小孩子的地方,还是要杜绝一下的。
她自己亲自切割,然后打磨——不会的可以请教一下内务府的工匠,打磨玻璃这种事儿,人家的经验更足一些。本身呢,放大镜也是该交给工匠来做的,但她自己想要的那种,她又怕人家做不出来,也就只好是亲自动手了。
折腾了一天,第二天胤禛特意来看,先摸了那玻璃:“你对这个纯净度不是很满意?”
耿文华眨眨眼,顿时惊讶:“你怎么知道?”
“若是满意,就不会让庄子上继续做了。”胤禛放下手,顿了顿,又说道:“现如今这一种的,我打算上折子,日后内务府那边,也就能作出同样的东西来……”
耿文华直接摆手:“要如何用,是王爷的事儿,本来那庄子,那庄子上的工匠,还有烧制的原料,原煤,这些都是王爷的,我不过是动动嘴,算不得功劳。”
胤禛沉默了片刻才说道:“若是没有你这动动嘴,也就没有这样的玻璃。本王向来赏罚分明,该是你的,本王不会亏待了你。”
“我也没什么要的啊。”耿文华略有些迷茫,这种上次不外乎钱权两样,钱财的话,她不愁吃不愁穿,要那么多做什么?五阿哥现在也没学会花钱啊。而且,封建社会,哦,半封建半奴隶社会,她有找死吗要那么多钱?
权的话,她还能要求胤禛休掉那拉氏,自己来当嫡福晋吗?别做梦了。
再者,侧福晋的位置都已经到手,她也确实是没什么向上的空间了啊。
“王爷随意处置就好。”顿了片刻,耿文华一摆手:“再者,日后说不定会有更好的,王爷难不成每次都要给我赏赐?对了,我有想要的。”
她笑眯眯的伸手指了指窗户:“能不能先将我的窗户给换成玻璃的?这样看的更明亮些。”
至于别的房间,无所谓,油纸也挺好用的。
胤禛深深看她一眼,点头:“这是小事,过几天我就让人来换。既然要换,干脆府里能换的地方都换一下。”
既然要烧制,多烧点儿,内务府那边的自然是要往宫里送,那宫外庄子上的,就先可着王府里用。算下来其实也没多少,他自己的书房,福晋的正院,以及耿文华这边的屋子。
耿文华顿时来了兴致,拉着他高兴的讲解自己想要打造的工作间:“将桌子放在窗户下面,要十分宽敞的桌子,另外那凳子,需得有软硬合适的垫子,不然半天坐下来,怕是屁股都要坐扁了,这边呢 ,要打造一个架子,架子上要放我的工具,还有各种零件……”
胤禛认真听着,怎么说呢,他之前一直觉得耿文华是异想天开,但愿意给耿文华一个
机会,也是因为耿文华自来都是有一种天马行空的偏才。
要是非得详细点儿说,那就是他觉得,耿文华大概有百分之一的可能,做出来这怀表。
但现在听着耿文华描述这工作间,他就又默默的将这个可能,给提高了一点儿,嗯,现在大概是对耿文华有百分之三的信任。
两个人说的正高兴,那边五阿哥就冲进来了,手里还拎着一条迎春花的藤条,一进门就举起来给耿文华看:“额娘,给你,给你。”
前两天看见花瓶里插着的有,就记在心里了,今儿出门特意给耿文华拽了一条回来。
耿文华立马惊喜,伸手抱起来五阿哥:“哎呀,咱们弘昼知道额娘喜欢这个,特意带回来送给额娘的是不是?”
五阿哥点头,笑眯眯的:“额娘,放花瓶。”
耿文华对五阿哥大大夸赞:“咱们五阿哥真是又细心又贴心,细心是因为观察到了花瓶里有这个,贴心是因为知道额娘会喜欢就给带回来了,还有孝心,对不对?”
小孩子都是夸出来的,你越是夸,他越是做得好。五阿哥这会儿小胸脯都挺起来了,连连点头:“对,弘昼好,细心,贴心,孝心。”
反正懂不懂的吧,至少知道这几个词儿是好的。
胤禛在那边就微微皱眉,耿文华觉得胤禛大概是属于那种老派家长,就是总教育孩子谦虚反思,总觉得孩子哪儿没做到最好的那种。所以她侧开身体,挡住了五阿哥的视线,免得他看见自家阿玛那眼神。
顺势抱着孩子往门口走:“光是给额娘带了礼物吗?有没有妹妹的?”
五阿哥就为难,妹妹又不会吃,又不会玩儿,连站都不会呢,她喜欢什么呢?
“妹妹喜欢吃脚趾!”五阿哥想半天,忽然眼睛发亮,说了这么一句。天气暖和了些,小格格穿的没那么厚了,就时不时的将脚丫子往嘴里塞。脚上的袜子都穿不住,她虽然拽不掉,但啃袜子肯定不行啊,还不如啃脚趾呢。
好歹那脚趾,天天洗的,白白净净的。那袜子,有时候尿裤子,是连袜子都要湿掉的。
但随即五阿哥又丧气:“我自己的脚趾不能送给妹妹啊。”
“她喜欢啃东西,你可以将自己的布偶送给她一个,让她去啃着啊。”耿文华耐心的引导,在门口放下五阿哥,顺手在他小屁股上拍一下:“去吧,挑一个送给妹妹。”
五阿哥立马往自己的房间窜过去,好像送哪个都不太舍得。要不然,挑一个最小的?
打发了五阿哥,耿文华转头继续和胤禛商量:“那些小零件,也可以让人打造起来了,我这里有一个本子……”
除了五阿哥生病时候,其余时间她基本上都是用来弄这个了。大大小小的零件,总共画了一百多页,有很多重复的,是因着她想要做尺寸不同的。
那拉氏之前送给五阿哥的那怀表,她还没拆开,但肉眼可见的那些东西,她都已经画出来了。
“明天开始,我就要拆开这个怀表了。”她眨巴眼睛看胤禛:“你说,我要是组装不回去,福晋不会生气吧?”
胤禛就忍不住笑了一下:“让爷给你兜揽着?”
是啊,就是这个意思。
耿文华不说话,就笑眯眯的仰头看胤禛。胤禛抬手在她脑袋上揉一把:“若是装不回去,回头爷再打听打听,送给你一个新的。”
就冲这玻璃的价值,也足够买好几个怀表了。
这东西,耿文华没提的时候他也没想起来,竟还能往窗户上装。但耿文华一提醒,他就察觉出这主意多好了,但凡有读书人的人家,谁家会不想要弄个这样的窗户呢?
有些地方,寒冷天气要占一年里的三分之一,开窗太冷,要冻死人的,不开窗看不见,没办法看书。可若是有了这窗户……那就大大的不同了。
所以这东西,必然十分值钱。
耿文华更高兴:“那可说好了,福晋若是知道了,王爷您得帮我分辨一两句。等回头我能做出来更好的,我先送给福晋一个。”
胤禛笑了笑,并未接话,还是等做出来再说吧。
他今儿也没什么事儿,索性就帮着耿文华一起布置房间。让苏培盛亲自到库房去挑选了桌子和架子,又让人拿了耿文华标注了尺寸的纸张去打工具。
忙活一天,晚上吃饭胃口都好很多,再加上旁边有一个五阿哥童言童语,逗的人心情大好,再有一个小格格啊啊哦哦的符合,屋子里很有一种儿女双全的天伦之乐,他就忍不住多出了半碗饭。
吃多了,就不能撑着肚子去睡觉。再加上今天是怎么看耿文华怎么觉得好看——耿文华那也是精心打扮过了,再加上五阿哥病好了,她心情大好,饮食男女,这方面,也确实是没什么可含蓄的。
没羞没臊的一晚上,第二天胤禛起床的时候,耿文华都睡的昏昏沉沉,半点儿不知情。
幸好是没耽误了去给那拉氏请安的时间,虽说她是最后一个到的,却也没超过时间。
这边刚落座,钮祜禄氏就问到:“昨儿听见你那院子里热热闹闹的,是在弄什么?”
“收拾一个屋子。”耿文华笑眯眯的说到,半真半假:“你也知道我喜欢弄点儿乱七八糟的东西,以前呢,五阿哥年幼,不会捣乱呢,我随意在哪儿做事儿都可以。可现在五阿哥大了些,我弄那些,也不一定都是能吃进肚子里的,干脆就收拾个屋子出来,也免得五阿哥捣乱了。”
五阿哥正在软榻上和四阿哥玩九连环呢,就忽然冒出来一句:“我不捣乱。”
钮祜禄氏就忍不住笑:“看看,咱们五阿哥多听话,多乖巧啊。”
年氏也问道:“耿姐姐,听说你从庄子上带回来一个好东西?”
王府又不是耿文华的,耿文华进进出出的,又带着那么大一块玻璃,自然是有人看得见的。再加上她昨儿收拾房间,肯定会有人好奇要问一问的。这不,先是钮祜禄氏,然后就是年氏了。
第95章 第 95 章 东一榔头西一榔头的。……
让耿文华诧异的是, 以往年氏可不是这样好奇心大的性子。以前她是低调的很,好像府里的事情都和她不相干一样,只要没牵扯到她身上,她连视线都会多放一下。现在还主动问, 难不成, 就因为这身份不同了?以前是庶福晋, 现在成了侧福晋了?
满汉呢, 不管是文化还是礼仪方面, 其实差距挺大的。汉人是一夫一妻, 侍妾姨娘都不算什么。满人呢, 这侧福晋可就是正经主子了。
当然, 康熙朝都五十多年了, 满人其实已经是学了很多汉人规矩了, 侧福晋的权利呢,也已经被压缩了很多。但总归来说, 也是比汉人的姨娘更有地位更有话语权些的。
她心里猜测着, 面上倒是不显露,还是笑眯眯的:“是,是琉璃, 我打算自己做些东西, 特意让庄子上留意, 好不容易烧了一大块儿出来。”
琉璃这东西并不罕见, 年氏大约是知道并非琉璃,但顿了顿, 也只应了一声:“原来是琉璃啊,若是做了什么好看的,回头可得让我长长见识。”
耿文华就忍不住笑:“您的眼光, 我岂能比?我做出来的,怕是拿到你跟前,你都要嫌弃浪费了那琉璃呢。”
年氏微微笑了一下,倒是没再接这话了。
耿文华那工作室,虽说是开始着手准备了,但其实真要开始干活儿,也得再等等了。那些细小的零件,做起来并不容易。在工作室开启之前,京城里的注意力,都被另外出现的新鲜事物给勾走了——内务府能烧出来透明的玻璃了。
甚至,那玻璃的透明度,比西洋那边弄来的,还要高。这么说吧,以前一块儿玻璃,站在两边,你能模模糊糊的看见对面的人,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带什么样式的首饰,都能说的出来。但是,衣服上的针脚,首饰上的纹理,这却是看不清的。可现在内务府出的这种玻璃,人站在对面,那是纤毫毕现。
别说是衣服上的花纹,
首饰上的细纹了,就是眼角的皱纹,都条条分明。甚至,脸颊上多出来一根头发丝,也能看的清清楚楚。
先是乾清宫出现了这种玻璃,然后九阿哥就上门拜访来了——对别人来说,打听这玻璃烧制的事儿是要费些功夫的,但对这些皇子阿哥来说,并不是。
一个多月前胤禛从内务府要了几个烧制玻璃的工匠,后来胤禛在庄子上住了几天,再后来胤禛又去内务府了,随后内务府给乾清宫换玻璃,这来来回回的倒腾,谁能想不到现下这种玻璃的出现,是和胤禛相关的呢?
九阿哥上门就为一件事儿,打听秘方,看这玻璃是如何烧制出来的。
“是增添了什么用料,还是更改了烧制环境?”九阿哥绕过客套这一环节,直奔主题。胤禛皱眉:“你既然知道这东西是从内务府出来的,就很不应该再来问我了。”
“内务府出来的又如何?内务府还能独占秘方了不成?”九阿哥笑嘻嘻的,伸手给胤禛比划:“老四……”
胤禛皱眉,脸色也沉下来,九阿哥深吸一口气:“行行行,我错了,四哥,这总行了吧?你要是将秘方告诉我,我给你这个数。”
胤禛冷笑一声:“我若是不给你又如何?”
“不给我你也不是做生意的人啊,这东西放在你手里就是浪费了。”九阿哥说到,兄弟里面,谁家没个庄子铺子呢?别人家的铺子都是自家做生意了,胤禛手里的铺子,都是租出去的。
哦,女眷的不算。到了女眷手里的,就和府里没关系了。
就好像耿文华那两个铺子,收入多少,哪怕是亏钱呢,也得她自己想法子,和府里无关了。
九阿哥是个聪慧之人,他聪明才智其实不亚于任何一个兄弟,当年众兄弟一起学英吉利话,也只老□□的最快。为什么呢?因为学了可以和西洋人做生意。
就跟耿文华一样,他的才智,是开在别的方面。
他喜欢,他感兴趣,他就愿意学,并且能学的很好。
胤禛是断然不能将玻璃的秘方给了九阿哥的,九阿哥能看出这东西利润巨大,胤禛和康熙岂能看不出来?秘方留在内务府,那盈利就是康熙的,甚至能分一部分到国库。可若是给了九阿哥,那赚的钱是谁的?
康熙倒是能拿到孝敬,可那点儿孝敬,和全部利益相比,哪个更大?
九阿哥从胤禛这里一无所获,走的时候也是气哼哼。胤禛沉思片刻,却是写了折子,第二天进宫的时候特意去了乾清宫求见,康熙今儿心情好。
人嘛,光线好,屋子里开朗,大部分心情都会好转的,康熙也不例外。
拿了胤禛的折子翻看片刻,沉吟了一会儿才说道:“你觉得老九合适?”
“是,这东西,第一批肯定是要给宗室,以及文武百官的。可一个月顶多烧出来那么点儿,先给谁,后给谁呢?”这总得有个顺序,谁来制定这个顺序?
康熙没这个闲工夫,那内务府制定的,宗室能认吗?百官能认吗?所以,必得有个身份贵重,做事儿圆滑,性子不怕得罪人——就是有些混不吝的人来办这事儿。
说起来身份贵重,宗室里面还有比皇子阿哥身份更贵重的吗?说起来做事儿圆滑,九阿哥做多了生意的,能不知道该如何转圜这些关系吗?
至于混不吝,连康熙对老九都无奈,那老九说先给谁,剩下的谁会闲着没事儿去找老九闹腾?
思来想去,老九都是这个事儿最合适的选择。
康熙顿了顿,摆手:“让人叫老九进宫,这玻璃的事儿,你府上那个耿氏也算是立功了,回头你问问她可有什么想要的。”康熙是大方人,要是男人立功,给官职给爵位,还需要衡量。但女眷嘛,大不了给金银珠宝。
胤禛就笑道:“儿臣已经问过了,汗阿玛放心,她要的那点儿银钱,儿子还是给得起的。”
“银钱?只要了银钱?”康熙挑眉问道,胤禛点头:“是,她喜欢自己弄点儿乱七八糟的,这银子也不知道是要买什么去。”
买什么呢?买粮种。
胤禛去年帮她买了一个庄子,这庄子呢,她原本是要种红薯的,头茬麦子收了,七八月就可以种红薯了。但那会儿呢,肚子大了,再加上也没提前育苗,她就暂且将这事儿给压下来了。
今年却是不能再耽误了,于是要提前收购一些可以发种苗的红薯。另外呢,什么乱七八糟的种子她都要。玉米,辣椒,葵花籽,番茄,番茄和葵花籽现在肯定不合适种植。但玉米还是很合适的,她喜欢吃嫩玉米,尤其是喜欢那种老笨嫩玉米,就是小时候回老家吃的那种,而非是后来占据了整个市场的水果玉米牛奶玉米之类的。
这些种子呢,现下清朝都是有的,但可能是因着没推广,所以种植的人还是很少的。
康熙在水稻方面是很看重的,今年春天的时候也曾下令推广两季稻——往年京城附近都是种植一季水稻,后来他派了工部的人在云南等地取种,全国推广两季水稻。甚至,还打算研究一下三季水稻,朝廷看重水稻,那百姓也就更愿意种植这些。
所以越发显得玉米这些没推广的,少的可怜了。
耿文华想的也不是推广,她倒是有做功德的心,但大多数时候还是先顾着自己那张嘴的。她让人大量购买这些种子,只为了她自己的口福——想想酸辣粉,想想爆米花,想想五香瓜子,想想糖拌西红柿。
她的庄子三百亩,她都已经给规划好了要每一样要种多少了。
等着庄头来回报小麦的产粮的时候,她就说起来这红薯的种植了:“你们以往都是怎么种的?”
就是红薯放着等发芽,然后用刀子挖下来栽培。
这可不行,这不算正经育苗。
耿文华是没种过地的,但是她有小花园,她也尝试过种植。怎么说呢,新手种植都是先买种子,然后发现自己的种子发芽率不高,这才开始转买种苗。
买种苗呢,就要研究买什么样的,研究着研究着,就刷了不少种植视频,关注了不少种植播主。
所以关于育苗,她当真是有不少了解的。听着庄头说育种方式,她顿了顿就说道:“我有一个建议,修筑一个育苗的池子,将红薯整个埋进去,等着发芽,这样一根红薯上发出来的苗,要比切块的更繁密些,育出来的种苗也会更多……”
庄头就有些迟疑:“挖掉去栽种,种苗一时半会儿还有的活,但若是拔掉……指不定活不成。 ”
耿文华也不和他分辨,只笑道:“试试吧,就弄一个小小的池子,也用不了多少红薯,若是能成,说明这法子可行,日后用这法子,就可以节省更多的红薯,一年年累计下来,也是个不小的树木了。就是不成,现下年景好,也不差这点儿红薯。”
明末清初,这段时间是自然灾害比较多的,到现在,已经是快趋向于平稳了。虽说也还有,但至少比初期好很多了。
耿文华是主子,庄头顿了顿,也就应了下来。
“玉米也该播种了,间苗你们也该多留意些。”玉米是没有育苗的,直接播种,为防止有些种子不发芽,一次性就需要丢两三个种子,所以有时候就一起长两三个苗。
这种的就不行,玉米是很需要生长空间的一种作物,但凡拥挤些,哪一个都长不好,就需得间苗,间苗的意思就是拔掉多余的,只留下粗壮的,单个的。
胤禛从外面回来,在门口听半天,等庄头告辞,这才问了耿文华:“你对种地,倒像是很有经验?”
女眷,顶多就是喜欢种个花花草草,有些别说是种地了,种菜都搞不清楚。可耿文华这说的,倒是很有经验。
“我自来聪明伶俐,学什么都一学就会。种地嘛,也不是什么难事儿,自己看看书,再找人问一问,道理是一通百通的。就好像种花一样,你看,这花掐了上面的尖,是不是周围就开始发侧枝了?可若是不掐了上面的顶呢,它就会一个劲儿的往上长是不是?种庄稼肯定
也是一样的道理啊。 ”
耿文华抓一把棋子洒在棋盘里:“地方就这么大,植物要生长所需要的肥料也是有限的,那如何才能控制它往咱们想要的地方长呢?”
咱们要叶子,那就控制枝条。咱们要根茎,那就控制上面枝叶。咱们要穗子,那就控制下面茎秆。反正,总得压着一样,让另外一样长才行。
话糙理不糙,胤禛笑道:“能悟出来这个道理,也确实是你学的好了。”
他将耿文华扣在桌子上的书本反过来看了看,《齐民要术》,也确实是自己在学这些东西了。
他又将书本扣回去:“现下天气也热起来了,我想着往庄子上住几天,你可要跟着去?”
耿文华眼睛顿时就亮了:“庄子上?哪个庄子?我想去。”
要去肯定是要去府里的庄子上来,距离京城骑马也就一个时辰,近便的很。那拉氏是不去的,那拉府上送了信来,说二格格前段时间生病,李氏急得不行,她自己也不好上那拉府上去,就只好求着那拉氏。
那拉氏呢,好人做到底,生怕李氏这边又有什么主意,干脆就留在府里,万一李氏要出门什么的,也省得到时候找不到人打招呼。
钮祜禄氏也要去,带着四阿哥一起,年氏不去,若是去园子里住,她倒是喜欢的。庄子嘛,也就那回事儿,不如府里方便清静。
于是,胤禛就只带了耿文华和钮祜禄氏了。
耿文华又带了五阿哥和小格格,小格格现在半岁多了,开始学着自己坐起来了,小屋子就有些关不住了。主要是也有个五阿哥做榜样嘛,五阿哥整天一吃完饭就出门玩儿了,小格格眼睁睁的瞧着自家哥哥一出门就没影,她能心里不着急不好奇不盼着出门吗?
她倒是不会说,但是她会指,伸手指着门口让奶娘去。奶娘不去还不行,她会叫,还会哭闹。
所以干脆将她也带到庄子上,那地方大,够她转悠的。
这庄子还和之前的庄子不同,之前去的是京城外的,附近有山脉。现在这个呢,是靠着一条河的,这条河和护城河又是联通着的。当然,距离有点儿远,也不是说你这边顺着游泳就能进护城河的。
护城河那防卫,可森严的很。
靠着河边就凉快,尤其是到了半下午时候,胤禛若是没什么公务办,就拿了钓鱼竿在河边钓鱼。
钮祜禄氏就愿意让四阿哥在不远处描红读书,相比之下,五阿哥兄妹俩,那简直就是……太逍遥自在了。
耿文华领着五阿哥弄钓虾篓,小格格不会说话,就拍手表达自己的兴奋和激动。
胤禛就忍不住沉气沉气再沉气,他这儿钓鱼呢,那母子三个叽叽呱呱的,实在是吵闹的很,本来这小河里就没多少大鱼,还被他们给惊走了。
但是再转头一看吧,也舍不得生气。
耿文华笑的春花儿一样,五阿哥那脸上都是灿烂,小格格那笑声一起来,另人脸上都是止不住的笑意。看着就觉得,好像天气都没那么热了。
他干脆招招手叫五阿哥:“弘昼,过来。”
五阿哥忙凑过去,他命人去拿了小钓鱼竿过来:“坐下来,钓鱼需得有耐心,也需得安静。”
因着耿文华一直是带着五阿哥玩儿,所以五阿哥的性子是有些坐不住的,没过片刻那屁股上就像是长了钉子,左右扭转,来回转身。
胤禛没着急开口,而是等他熬不住了,站起来了,这才抬手往下压了他肩膀:“坐着。”
弘昼就转头喊:“额娘。”
耿文华笑眯眯的;“哎呀,咱们五阿哥在钓鱼啊?那是不是能钓一条大鱼啊?真要钓上来一条大鱼,那我和妹妹晚上岂不是能吃到五阿哥亲手钓的鱼了?那可太好了,我得亲自去摘菜才行,这才能配得上咱们五阿哥亲自钓的鱼。”
说完不给弘昼反应时间,抱着小格格就赶紧走。
开玩笑,人亲爹教导孩子呢,又不是后爹,她在这里拦着是做什么?慈母多败儿吗?
人嘛,贵有自知之明,她知道自己的长处在哪儿,也知道自己的短缺在哪儿。她比别人有见识,有胆量,但做人做事这方面,还得是胤禛。
人家胤禛能做帝王,给她这样的机会,她做得了帝王吗?
再说了,男人和女人,对孩子的教导侧重面本身就很不同,她既然不能代替男人,那为什么要将胤禛往外推呢?亲爹哎,还能将孩子给教坏了吗?
弘昼还沉浸在钓大鱼的忽悠中呢,等着耿文华不见身影了,这才开始有些着急了,转头又看胤禛:“阿玛。”
“不想让额娘吃上大鱼啊?”胤禛问道,弘昼摇头,那肯定不是,他在外面采摘了鲜花回去额娘都高兴呢,要是能有一条大鱼,那额娘肯定更高兴了。
可就是,更想去玩儿啊。
“阿玛给你讲故事?”胤禛问道,真让他无所事事的在这里坐一下午也是为难孩子,所以,得给孩子找点儿事情做。
胤禛讲的故事,可不是什么小猫小狗。
“前朝有一个叫张居正的……”胤禛开口,讲了几句,一转头,四阿哥也磨蹭过来,就干脆招呼苏培盛再添加一张椅子。
钮祜禄氏很快就追上了耿文华:“我打发四阿哥也去钓鱼了,难得出来一趟,他总羡慕五阿哥在那边玩儿,我就想着,干脆也让他松散松散。”
耿文华笑道:“也挺好的,我和小格格打算去摘些菜,你要一起去吗?”
钮祜禄氏点头:“一起去,正好我打算采摘些凤仙花,晚上一起涂指甲?”
凤仙花花汁用白矾搅拌,可以用来涂指甲。
庄子里的菜地都是佃户种的,地头边上有人撒了凤仙花种子,这东西好活,现在开了一大片,有红色的白色的粉色的,看起来绚烂的很。
钮祜禄氏蹲在一边摘花,专门挑选大红色的,觉得这种颜色的花朵更上色。其实是一样的,白色的和粉色的,也很上色。
耿文华拎着小篮子,带着小格格摘菜,番茄这东西长得快,前段时间洒下来的种子,这会儿都已经冒出来苗了,大约再过一个月就能吃了。
到时候挖两颗栽种在花盆里,带回王府去。
她抓着小格格的手去摸黄瓜,黄瓜带刺儿,扎的小格格哇哇叫,叫完了又哈哈笑,又主动将小爪子塞到耿文华手里,示意耿文华带她去摸小黄瓜。
钮祜禄氏在一边看着就羡慕:“还是你运气好,这生了个小格格,就是不一样,咱们这样的人,其实多生几个是好的,要不然在后院,总觉得无事可做。”
除了照顾孩子,也没别的什么要紧事儿了。
怎么说呢,养孩子这事儿挺上瘾的,将小孩儿从半臂长,养到到跟前跟后喊你额娘,这种成就感是让人很着迷的。尤其是后院这些女人,又有奶娘又有丫鬟的,养孩子对她们来说,轻松愉快。
那一个长大,再养另一个,一个接一个,这样生活才显得轻松愉快。
“若是觉得无事可做,就找些事情做。”耿文华笑眯眯的,拉着小格格又去摸菜叶子上的青虫,大大的,肥肥的,软软的,钮祜禄氏看着就头晕:“哎呀,你快别让小格格摸了,又不是什么好东西。说找个事儿做呢,你有什么建议不成?”
“我能有什么建议?我做事儿也没章法,东一榔头西一榔头的。”耿文华才不给出主意,做坏了算谁的?要做什么,得自己去想主意,自己去做,别人还建议你别生孩子呢,你听吗?
钮祜禄氏也听不见耿文华心里腹诽,压低了声音:“要不然,我和你合伙儿做点儿小生意?”
第96章 第 96 章 你送过去了吗?
她这话一说出来, 耿文华都吓一跳:“怎么就有这样的想法了?”
钮祜禄氏叹口气:“你看你,现在铺子也有,庄子也有,手里不说有多少钱吧, 至少这日子是宽裕的很, 就是娘家有个什么事儿, 你这也是小意思, 摊开手就能给。”
耿文华笑道:“你这话说的, 不知道的倒要以为你在府里受了多大委屈, 吃不好
穿不好呢。”
“倒也不是, 咱们福晋, 素来是周全人, 府里如何也不会短缺了吃喝用度。”那拉氏要名声要脸面, 这种事儿但凡做了,就会有痕迹, 她是聪明人, 如何肯在这方面给人把柄?再者说了,花用的又不是她自己的银子是不是?
她现下儿子也没了,也不操心日后给这府里的继承人留下多少家产的事儿, 那她何必做那抠抠搜搜, 和人结仇的事儿?府里有规矩, 吃喝用度, 该多少就是多少。那拉氏手也松散,有什么好东西了, 也从不吝啬,多数时候是大家分一分,你有我有大家有, 你好我好大家好。
所以,钮祜禄氏是万万不能说在府里受了亏待的事儿的。
“我就是觉得吧,手里有些银子,做事儿不慌。你看,四阿哥是个男孩儿,将来长大了,必然要出门交际的,再者,又要娶媳妇儿,又要做事儿。”钮祜禄氏掰着手指算:“我那一个月月例才几两银子,不说别的了,买几本书都难。”
书本这东西可贵得很,就耿文华这段时间看的齐民要术,要八两银子一本。
再有小阿哥写字画画,总得要点儿好些的笔墨纸砚吧,要不怎么说读书难呢?三阿哥弘时现在是在宫里读书,宫里那地方呢,更不比外面,用的东西不说是最好的,但也不能是最坏的对不对?
那将来四阿哥也得去宫里读书,到时候让他用什么呢?
当然,耿文华可能觉得她有些想太多,阿哥上学用的东西,必然是府里给准备的,到时候阿哥自己的份例就够用了,也犯不着你在这里着急。可钮祜禄氏觉得,自己还是得着急一下,明面上用的,府里确实是能给。可还是那句话,男人家,出门在外,若是一点儿交际也没有,岂不是连个人脉都没有?
钮祜禄氏将自己说的楚楚可怜的,耿文华思虑半天,还是摇头,又赶紧安抚脸色有些不太好的钮祜禄氏:“并非是我不愿意和你合伙儿,你自己想一想,咱们府里现下总共就三个阿哥,咱们两个若是合伙儿做生意,将李姐姐放在哪儿呢?她心里能舒坦了?她指不定得以为咱们两个联手了呢。”
“再者,福晋心里也得觉得咱们两个不安分,我觉得,犯不着为这个事儿,让福晋和李姐姐对咱们起了警惕心。”耿文华解释道,她还是庶福晋的时候,若是和钮祜禄氏合作,那怕是不会有人说什么的,毕竟人家李氏有地位,弘时又是名义上的长子。
可现在耿文华做了侧福晋,她若是再和钮祜禄氏合伙儿做生意,两个人搅合在一起,对李氏来说,估计就有些威胁了。
“还有,亲兄弟明算账,咱们两个现在好好的,若是因着钱财上的事情有了纷争,岂不是可惜?所以我思来想去,觉得这生意怕是不能做。当然,咱们姐妹,你若是坚持,那你只管开口,要多少银子,我自己凑不出来,我也能给你想法子去。”
耿文华笑着说到,反正是十分讲义气的,就看钮祜禄氏你自己如何选了。
钮祜禄氏脸色有些微微发沉,好一会儿才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我们虽说是问心无愧,但就怕别人多想。既如此……那也就算了。”
耿文华笑眯眯的:“姐姐想做生意,我倒是有个主意,你要不要听一听?”
钮祜禄氏心里微微一动,脸色就和缓了些:“你说。”
“咱们这样的身份,做生意呢,也不好总出门去,所以最好是做点儿省心的生意。什么省心呢?天下生意,不外乎衣食住行。穿衣呢,你需得多出门看看,总得知道人家穿什么,你才能卖什么。但这吃的,但凡你做的好,那就没有不上门的。”
钮祜禄氏眼睛就亮了:“也是,但凡这手艺过得去,哪怕是赚不了大钱,也是小富即安。可这吃食生意,总得要有个厨子,我去哪儿找个厨子呢?”
“这我可不知道了,我若是知道,我早早就将那厨子给收为己用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好吃的性子的。”耿文华笑着摇头,做吃食生意嘛,最要紧的就是这一个厨子了。
钮祜禄氏找她询问,她要是能找得到,何必给钮祜禄氏呢?
这话说的很是合情合理,钮祜禄氏也就不再问了。钮祜禄虽然出身不算高,但好歹也是官宦人家。再者,钮祜禄家,那可是世家大族,哪怕是她家和阿灵阿家关系并不是亲密,但也并非是一点儿关系扯不上的。
他们家要想找厨子,那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瞧着天色不早,耿文华就让奶娘来拎着菜篮子,她自己则是抱着小格格打算回了,顺便还找钮祜禄氏要了些凤仙花。
凤仙花除了染指甲,还能用来给小孩子包脚底心,民间说是有祛风活血之功效,对幼儿尤其见效。耿文华就觉得,只要没坏处,那试试也是无妨的。
于是吃了晚饭,她就带着五阿哥在那儿弄凤仙花,放一点儿白矾,用蒜臼来捣,再用麻叶给裹在手指上,手指头小,用一张麻叶就足够,但脚底心大,得三张麻叶。
弄好了之后,还需的用布缠着,免得晚上这麻叶破了,凤仙花汁流的哪儿都是。
五阿哥手指头上倒是没有,和小格格一样包了脚底心,走路都要抬着脚走:“额娘,热热的。”
“夏天肯定热。”耿文华笑着说道,招手:“来躺在这里,我教你认识星星。”
“那边是牛郎星……”她能认出来的,都是史书上有的,可不是后世那些。五阿哥听的认真,但毕竟年幼嘛,旁边小格格又呼呼睡大觉,于是没多久,五阿哥也开始觉得眼皮有些发沉。
沉的他都撑不起来了,于是慢慢的,也就跟着睡着了。
虽说是点了艾草,但蚊虫也并不少。耿文华招呼了奶娘将两个孩子给抱回到屋子里,自己也换了衣服上床睡觉。
到第二天,还没醒来就觉得手掌上痒痒的,被一个热乎乎的小爪子给抓着翻腾呢。她也没起,就顺势翻个身,冲着外面,睁开眼看那小爪子的主人:“弘昼今儿起的早啊。”
“我看看额娘的指甲。”五阿哥笑嘻嘻的说道,将脚丫子费劲儿的放在耿文华面前:“红色的。”
脚底板已经上色了,颜色还挺重,是那种比较浓烈的红。
她对自己的指甲也瞬间起了好奇心,赶紧翻身起来,将麻叶给拆开,凤仙花染指甲呢,就有一点儿不好,汁液是流动的,总会将手指尖的肉也染上颜色。
耿文华几乎是半个手指头都是红色的,举起来一双手,就像是……变异的爪子。
她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又伸手捏了捏手指尖:“也是红色的。”
将手指头放在五阿哥鼻子下面,五阿哥顿时皱眉:“味道不好闻。”
白矾加上凤仙花的味道,确实是不太好闻的。耿文华问道:“你妹妹起床了没有?”
小格格早已经起床了,吃过奶正在屋子里玩儿呢,地上放了凉席,小格格到底是女孩子,不像是小阿哥当年一样,直接穿着肚兜放在那里随便爬。小格格是一身衣服齐整的很,她躺在那里又在伸手抓自己的脚丫子往嘴里送。
耿文华逗她玩了一会儿就起身,她是有正事儿的。
麦子收了 ,玉米播种了,红薯正在育苗,她打算去地里转一圈,看看自己有没有什么还没想起来的种植知识。
小阿哥非得要跟着,那跟着就跟着吧,不见识见识种地的苦,日后怎么才能体谅百姓呢?
到地里转一圈,发现有种黄豆的,她就有点儿想念毛豆了。不过可惜,现在还不到收获的季节,别说毛豆了,连豆花都没有呢。
“这个是黄豆,等七八月,会长豆子,那会儿叫毛豆,可以水煮。再到十月,就成了黄豆了,黄豆可以做豆腐。”她对旁边五阿哥说
道,五阿哥啊一声:“肉末豆腐好吃。”
耿文华笑道:“等你长大了,还有一个麻婆豆腐能吃,也好吃。”
“那边是什么?”五阿哥又追问,耿文华领着他凑过去看:“芝麻。”
芝麻都是种在田埂上的,既可以节省田地,又不会浪费田埂。这东西种植起来比较省心,但收获的时候是有些麻烦的,没熟的时候产量少,又不饱满,但熟了又容易炸开,种子落地。
庄子很大,母子两个走走停停,到快晌午时候,胤禛才从外面回来。他今儿需得进宫,一早就走了,现在大概是事儿办完了,又回来了。
瞧见这母子两个,胤禛就顿住脚步:“还不回去?”
“正要回,外面这么热,王爷要不然就别来回跑了?”耿文华关心到:“还是回王府去吧。”
他不在庄子上,自家倒是能更自在些。
胤禛摇摇头:“暂且不用回京了,有人在这边发现了棕熊的痕迹,上报到了顺天府,正巧我在这边,汗阿玛让我查探一番。”
若真是有,需得将棕熊抓住,免得它祸害百姓牲畜,糟蹋庄稼。
耿文华就有些奇怪:“这地方还有棕熊?”
她一直以为,这种大型的野物,都是在比较偏僻的地方,比如说,深山里啊,深林里啊。这地方,虽说是庄子,但住的有佃户人家,再加上附近都是庄子,人口也不少,算是比较有人气的地方了,这都能有棕熊啊?
“自然是有的。”胤禛点了点头,又说道:“一经发现,会立马上报朝廷的。若是顺天府能抓到,那也是一笔收入。”
棕熊啊,光是一张熊皮,大概就能卖出去三五百两银子了。两个熊掌,八百两到手了,还有那一身肉,京城里贵人多,肯定是少不了猎奇想尝一尝的,这加起来,就是一千多两银子了。
哪怕京城是个富贵地,可对于顺天府这种衙门来说,一千两银子,那也是了不得的收入了。
所以百姓一旦上报,顺天府是必然要查的。到时候衙门所有衙役出动,那棕熊就是再厉害,双手还难敌四拳呢是不是?
现下胤禛在这边住着,顺天府那边往宫里送了折子了,康熙就顺手将这事儿塞给了胤禛——亲儿子,遇上这种占便宜的事儿,能推给别人吗?那银子顺天府能拿,胤禛不能拿吗?
于是,胤禛这次回来,还特意带了许多侍卫。
反正又不是打猎,所以也无所谓什么胜之不武之类的东西了,就所有人一起上,打死完事儿。
这事儿是宜早不宜迟,生怕晚两天就会有百姓遭殃,所以吃过午饭,胤禛就带着侍卫到外面去了。耿文华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担心,但担心也没法子,她也不能追在后面跟着去是不是?那不成了累赘吗?
于是就只能守着两个孩子在院子里等着。
钮祜禄氏那边不知情,还挺高兴的送来了西瓜:“今儿一早我出去转悠,看见种着得有,就特意要了两个。”
“是人家自己种的?”耿文华问道,但随即就笑道:“肯定不是庄子上的,要不然一早就送过来的。”
钮祜禄氏一翻白眼:“行了,知道你什么意思,我又不是小气人,该给的肯定给,一两银子。”
一两银子肯定是够的,不过也不会多多少,西瓜这东西,本身就贵。
耿文华让人去拿了刀子来切开,粉色的瓤子,看着像是有点儿起沙,这种的最好吃了,又甜又有沙。丫鬟切成小块儿小块儿的,用牙签扎着就能吃。
五阿哥吃的开心,小格格看着也眼馋,尖叫着往这边凑,想要吃一口。耿文华就拿勺子挖了一点点儿塞她嘴里,她现下也半岁了,在添辅食,五阿哥当年吃的那些米粉啊,磨牙棒啊,现在厨房已经很有经验了,都准备得有。
小格格吃着挺不错,蛋黄也每天都有,现在偶尔吃点儿水果也是没问题的。
这一口下去,小格格眼睛都眯起来了,吃的高兴了,又蹦又叫的。
钮祜禄氏和耿文华说话:“王爷今儿出门了?”
“估摸是,听着动静挺大,带了侍卫。”耿文华说道,半真半假的:“也不知道是忙什么去了,我还想着,他总要回京的话,倒不如回府呢。”
“回府哪里有现在这么自在。”早上想什么时候起就什么时候起,一日三餐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小孩子想上哪儿玩儿就上哪儿玩。
“虽说没这么自在了,但府里日子多舒坦。”耿文华笑着说到,又问道:“四阿哥呢?”
“在描红呢,现下每日里是要六张描红,上午两张,下午三张,晚上一张。”钮祜禄氏很是自得:“王爷昨儿还夸他字儿描的不错。”
又看五阿哥:“五阿哥到底什么时候开始启蒙呢?”
耿文华看她一眼,没说话。钮祜禄氏本来还打算劝说几句呢,忽然想到之前耿文华毫不留情怼她那事儿了,于是到了嘴边的话就又咽回去了,算了,人家亲娘都不着急,她跟着着急什么呢?
正说着话,她干脆起身:“我怕四阿哥自己不认真,总想着玩儿,我先回去看他描红了。”
耿文华点头:“行,那等下午找你们玩儿去。”
大中午可不去,热得慌。
她将五阿哥给叫过来:“咱们还去看庄稼吗?”
五阿哥不想去了,热,再说了,都中午了,不吃饭吗?
他眼巴巴的看耿文华:“想吃凉拌鸡肉,还有凉拌猪头肉。”
耿文华一拍手:“再加上一碗凉拌面。”
娘儿俩意见达成一致,旁边嬷嬷就赶紧去厨房了。
等到了半下午,刚睡醒,那种意识朦朦胧胧的时候,就听见外面传来吆喝的欢呼声,她顿时反应过来,大概是胤禛他们猎了棕熊回来了,赶紧抬手揉一把脸,带了五阿哥起身。
走到门口又顿住,外面都是侍卫,她倒是不好继续往外走了,只好叫人去打探:“看是不是王爷回来了,中午有没有吃饭,让厨房赶紧准备饭菜,对了,再问问有多少侍卫……若是都没吃,让厨房简单弄点儿什么吃的。”
小太监一溜烟儿的去问,不多时,胤禛就回来了,竟是穿着软盔甲的,不过,倒是干干净净。
耿文华猜测,大概是胤禛没上前?她也没问这个,只问别的:“那棕熊有多大?在哪儿找到的?”
胤禛先坐下来端着茶杯抿一口,这才说道:“倒不是很远,骑马两个时辰就找到了。一人多高,那熊皮,你要吗?若是要,回头让人处理一下。”
两个时辰就挺远了,从京城王府出来到庄子上,也不过是两个时辰,甚至不到两个时辰。
至于熊皮,耿文华想了想还是不要了:“冬天的皮子也不少了,再弄一个也用不上,白白放着再给放坏了。倒是那熊掌……”
说起来吃的,她眼睛都亮了。
胤禛就忍不住笑:“且放心,给你留着呢,不过这东西不可贪多,浅尝即可。”
那肯定的,吃多了也不消化。
她没跟着去看那棕熊的尸体,怎么说呢,血呼啦啦的,看了怕晚上 做噩梦。
这事儿之后,胤禛就决定回京去了。他并没有说让耿文华她们缓着回去,那就是一起回的意思,耿文华也不好提出自己再多住一段时间,于是,就只能是收拾包袱了。
七月流火,到京城的时候,天气其实是已经没那么热了。
这边进了王府,胤禛就去了石榴院。耿文华自己带着两个孩子回去安置,进了门,知春就赶紧过来了:“福晋之前又送了丫鬟过来,还问小格格身边要不要早些安排人手照看……”
以前是庶福晋的份例,现在是侧福晋了,侧福晋身边呢,是能有嬷嬷的。
她之前去庄子上的时候并未带着知春,现下就点头:“让知夏叫到屋子里来伺候,剩下的你看着安排就是。至于小格格身边,暂时不着急,等
她会走路了再说。府里最近可有什么新鲜事儿?”
“二格格怕是不太好了。”知春犹豫了一下说道,耿文华就有些不解:“之前不是说已经大好了吗?”
而且,之前也只说二格格是贪凉,着凉了,也并不是什么大病,怎么现在就不好了?
“王爷估计还不知道这消息。”若是知道,必然是要早些回京的。
“昨天的事情,奴婢听到李侧福晋那边的人说,求了福晋赏赐药材。”知春压低声音说道,那拉氏家肯定是有好药材的,那拉家要是愿意掏钱买,也能买到很不错的。但求到了福晋跟前,那才说明,二格格是真的不太好了,因为她所需要的药材,连那拉家都拿不出来了。来求福晋,是因着福晋是皇子福晋,她手里该是有更好的东西的。
“福晋昨儿下午就派人往那拉家去了,大包小包的,带了许多东西,该是有赏赐药材的。”知春继续说道。
耿文华沉默了片刻:“这段时间约束着咱们院子里的人,二格格……毕竟是咱们王爷的长女。明天去给福晋请安,也别露出什么来。”
二格格也是在那拉氏跟前长大的。
知春忙应了下来,又说了些府里的小事儿。比如说,年氏这顿时间一直在抄写佛经,像是在为家里人祈福,也不知道是不是年家有谁身体不舒服之类的。
耿文华并不是很放在心里,年家就算是完蛋,也是在雍正朝呢,现在还早。
她更关心另一件事儿:“是不是快到福晋生辰了?咱们是不是也该准备贺礼了?我之前让你送到庄子上的东西,你送过去了吗?”
第97章 第 97 章 咱们之间,就不要说谢了……
她让知春送到庄子上的是一些玻璃摆件图纸, 胤禛虽说是将会烧制玻璃的工匠师傅又还给内务府了,但他自己怎么可能会不留一手?胤禛的,耿文华自然也是能用一用的。
玻璃摆件这东西,她打算给自己烧制一批, 摆放在屋子里晶莹剔透的, 也好看。
这东西在她眼里确实是不值钱也不稀罕, 但偏偏自打她穿越到现在, 还没见过呢, 物以稀为贵, 现在就开始变得值钱稀罕起来。再者说了, 她还打算赶上吃热豆腐呢, 福晋生辰送一个, 三阿哥生辰送一个, 四阿哥生辰送一个,五阿哥生辰送一个……不知道能节省多少钱呢。
知春笑道:“已经送过去了, 那边庄子上的人说, 需得十天之后再去拿东西。”
耿文华就点点头:“十天也好,正巧赶得上。”福晋的生辰是在八月里,三阿哥的生辰……倒是远了, 但是四阿哥的生辰是在九月里, 五阿哥的生辰是在十一月, 都是后半年。
两个人说着话, 耿文华就先去看她的工作室,她出门这段时间, 府里有人监工,现在已经是重新给装修好了。窗户上面是大大透明玻璃,不管是开窗还是关窗, 屋子里的光线都是十分明亮。
她要的柜子也都已经摆放好了,按照她的吩咐,一边摆放的是书本,笔墨纸砚这一些。另一边呢,则是摆放的各种小工具,有螺丝刀,有起子,有小锤子,有小镊子,小钳子等等。
当然,大一号的也是有的。她定制的零件是分两种的,大号的和小号的,那工具肯定也得是配套的才行。
窗户下面的桌子上摆放了大大小小的放大镜,都是新玻璃磨制的,外面套了银质的把手,这个把手可以套在桌子上面的一个小柱子上,这个柱子呢,也是活动的,在桌子上开了一个轨道,这东西可以顺着轨道活动,也就更方便耿文华调整了,前后左右上下,她想调整到什么角度就调整到什么角度。
耿文华像是得到了新玩具的小朋友,也恰好,接下来的几天都是好天气,阳光明媚的。于是,请安之后就直接进工作间,将已经送来的零件拿出来摆弄。
今儿弄个齿轮组合,明天弄个旋转发条。
正玩儿的开心,那拉家那边就忽然来报丧了,二格格没了。
这事儿很突然,来报丧的人一进门,也不过是片刻,李氏那院子里就爆发出痛苦的哭嚎,连那拉氏都掉了眼泪:“怎么回事儿?之前不还好好的吗?”
之前都只说是二格格着凉了,请了大夫,也请了太医,来来回回的。虽说之前也说不太好了,但求了药之后,也连着几天,说有了起色的啊。
这有了起色,人都有了希望了,结果冷不丁的,人没了?
李氏哭的身体都瘫软了,站都站不起来。那拉氏一边抹眼泪,一边和胤禛商量:“我带李氏去看看……好歹也是亲娘,人走了,这做亲娘的,总得亲眼见一见。”
那拉氏心里也是有顾虑的,二格格死了,她确实是很伤心难过,毕竟二格格也是在她跟前长大的。但她也担忧因着这事儿,李氏心里对那拉家有了迁怒怨憎。
所以,得让李氏亲自去看看,人到底是怎么没的,和那拉家有没有干系,都要弄清楚。
李氏心里对那拉家没有怨憎,也才能保证王爷心里对那拉家没有迁怒。是的,李氏后面,是王爷。李氏是亲娘,但王爷也是亲爹。
亲生的女儿死在了别人家,是个男人都要想弄清楚事情缘由。他是亲爹,不好去看尸身,那就只能是李氏去亲眼看了。
胤禛眼眶也是发红,他心里痛啊,二格格可是已经长大成人了,都已经生了孩子了做了额娘了,结果,就这么忽然没了!这世上最痛的事儿,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他又素来疼爱二格格,三阿哥是阿哥,男孩子需得摔摔打打才能成才,但女孩子,只要疼着爱着就好了,她堂堂爱新觉罗家子孙,还用担心日子不好过吗?所以二格格,那真是在府里千娇万宠的长大的。胤禛对二格格也并无太高要求,所以就只管疼着,宠着,现下这人没了,简直就像是将他心里切掉了一块儿肉。
连放在大腿上的手都有些发抖:“太医呢?给二格格看诊的太医去了哪儿?脉案如何,用药如何,病情不是好转了吗?”
太医这会儿刚从那拉家出来,又被请到雍亲王府。
“二格格之前确实是着凉,本来开了方子,已经有好转迹象。但二格格又夜里贪凉,多用了冰凉之物。”天气热,二格格又是主子,她非得吃,谁能拦得住?
太医是看病的,太医又不是去守着不让吃东西的。
于是病情再次加重,开始上吐下泻。这也是之前不太好的那次了,人都虚脱了,瞧着确实是很不好。那拉氏送的药材也是对症的,太医也给用上了。
“可二格格还是没了。”胤禛这话几乎是从牙缝里面钻出来的,太医也战战兢兢的:“药方,药材,都是没问题的,二格格之所以……是因着其他病症。”
心脏上的毛病,就是心衰。
心衰这个东西,谁也控制不了,说犯病就犯病,人很快就没了,太医被请过去,急匆匆的,连药方都没顾上开。
李氏跟着那拉氏去了那拉家,因着天热,屋子里还摆放着许多冰盆。李氏到了床铺跟前,看清楚了二格格的样子,顿时眼前发黑,整个人就往地上滑落。
那拉氏赶紧伸手扶了一把:“李妹妹?”
李氏伸手捂住胸口,好一会儿,眼泪才顺着脸庞落下了:“我可怜的儿啊。”
心里实在是堵的难受,就好像被放在油锅里煎炸,疼的死去活来:“我的儿,你怎么就这么狠心,你扔下额娘,额娘疼死了啊,额娘疼啊。”
她抬手使劲在胸口拍,那口气
顺不下去,堵的她脸色都有些发青。
那拉氏那眼泪也跟着往下掉,她却是得强撑着,又问嬷嬷:“孩子呢?”
二格格之前生了个男孩儿的,那会儿李氏还十分高兴,觉得二格格这辈子是有靠了。可怜那孩子,还不到一岁。
嬷嬷忙上前回话,说是孩子暂且被放在了老太太那边,老太太也就是觉罗氏,那拉氏的额娘。老人家上了年纪,聪明睿智,知道这孩子是半点儿不能出意外的,二格格一生病,她就将孩子给抱到自己身边去了。
不管李氏如何痛,不管胤禛心里怎么难受,二格格的死,确实是没有什么阴谋诡计的,真就是心脏上的问题。于是,这丧事,该安排也需得安排起来。
府里因着这事儿,连着好几天没人敢大声喧哗,连走路都是蹑手蹑脚的。
五阿哥也被耿文华约束在自己身边,不能去儿童乐园玩,就只呆在工作室里跟着耿文华认识小工具。
她会拿放大镜给五阿哥玩儿,教他看东西,找蚂蚁,喂蚂蚁。
有时候会告诉他那些零件都是什么,怎么用的。五阿哥若是好奇,就允许他拿着玩一会儿,反正都是铁质的,就五阿哥那点儿小力气,也玩儿不坏。五阿哥若是不感兴趣,那就算了。
她那绘本,现在也开始转变重点了。以前是偏好与那种教导认知的,就比如说,花花草草叫什么名字,有什么用之类的,动物都有什么种类,长什么样子,海洋里有什么。
现在呢,则是开始偏向于物理小实验。
她自己能记住的不算多,但想起来一个是一个,反正这绘本是赔本生意,她不赚钱,既然不赚钱,她就更随心所欲了。
二格格的丧事办完之后,李氏就病了一场。怎么说呢,郁结于心,她自己心里难受想不开,这事儿谁也没办法开解,所以这病就好不了,拖了很长时间。
一直拖到了八月里,福晋过生日。
因着之前有二格格的丧事,所以这生日,福晋一开始也就说不办了,她心里也难受,毕竟是自己养大的孩子。但耿文华这边该送礼还得送礼,她还帮五阿哥和小格格准备了。
她自己给福晋准备的玻璃摆件,一盆牡丹花。五阿哥给准备的就比较稀罕了,一个硕大的盒子装着的,捧到玉兰院,连丫鬟都不许碰,他自己抱到那拉氏跟前,奶声奶气的塞到那拉氏怀里:“给嫡额娘的礼物。”
那拉氏伸手摸一摸五阿哥脑袋:“是什么啊?”
“嫡额娘自己看看。”五阿哥笑眯眯的靠在那拉氏腿上,李氏病还没好,今儿就没过来,只弘时来了,弘时之前请过安,这会儿正在椅子上坐着,也忍不住凑过来看。
那拉氏打开盒子,等看清楚里面的东西,就忍不住啊了一声:“这个,这个是……怀表?”
实在是不能怪她用这样的音调,盒子里面的东西,说是怀表吧,实在是大,大的两只手才能捧的住,也没挂链,就一个圆形的东西放在里面。
说不是吧……也不对,那就是怀表,有指针,有时辰,就是没盖子,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是什么时辰了。
五阿哥大言不惭:“我自己做的,嫡额娘喜欢吗?”
他所谓的自己做,就是帮忙拿一下东西,偶尔动一下那个齿轮。
先不管别的,小孩子问了,那那拉氏就得先顾着小孩子这边,忙忙点头:“喜欢,这么好看的东西,我可太喜欢了,五阿哥一番心意,嫡额娘知道了,多谢你。”
五阿哥又拽小格格:“妹妹也准备了礼物。”
小格格笑嘻嘻的,口水都流出来了。五阿哥十分熟练,拽着小格格脖子下面的手帕往她嘴巴上沾一沾,还不能太用力,免得搓的小格格下巴疼。
“妹妹,你的东西呢?”五阿哥问道,小格格已经能听得懂一些话了,转头去看奶娘,奶娘赶紧将东西送上来,是一幅画,用小格格的小爪子沾上颜料画出来的。
多好看说不上,就是够童真,有童趣。
那拉氏笑眯眯的让人收起来:“回头装裱了珍藏着,日后等小格格长大了拿出来看,必然是十分有意思的。”
三阿哥坐在凳子上冲五阿哥招手,五阿哥看看三阿哥,又看看软塌那边,四阿哥正坐在软榻上玩鲁班锁呢,他果断选择了四阿哥那边,不搭理三阿哥,转头往软塌那边冲过去。
丫鬟帮着脱掉鞋子,他就跟四阿哥凑在一起了:“我也玩儿。”
四阿哥随手将另一个鲁班锁递给他,哥儿俩就凑在一起玩耍。
耿文华赶紧笑道:“五阿哥和四阿哥年龄相当,两个人都玩儿这个鲁班锁。倒是三阿哥大了些,怕是不爱玩这些了吧?”
三阿哥忙笑道:“耿额娘,我现下确实是不太喜欢玩这些了,五弟送给嫡额娘的这个怀表,真的是五弟自己做的吗?”
“你听他胡说呢,他连里面的东西都不一定能认得全。”耿文华笑眯眯的说到:“你若是好奇,回头你到玉兰院那边去看看,我那里有些器材,你可以试一试。”
至于零件,既然她已经做出来了怀表,胤禛难道还能少了她的零件?
这东西她拿出来了,代表的意思可就不一样了,她自己手功能做,那就说明这东西,可以大批量的做了。
怀表啊,从来只能在西洋那边买的,现在大清自己有人能做了,这独家生意,能换多少银子,敢想吗?
当然,赚钱的事儿和耿文华无关,但也不能说是有点儿关系也没有,但凡胤禛有点儿良心底线,就少不了耿文华的利益。
扯远了,这东西如何赚钱,胤禛那边还不知道呢,也就暂且……没计划。但三阿哥好奇的话,还是能去玩一玩的。
“你若是想给你额娘做一个,给自己做一个,也可以亲自动手。不过,你也看见了,做出来的或许是有些粗糙的,比不得西洋来的精致。”耿文华笑着说到。
西洋怀表,那做的可太精美了。可五阿哥刚拿出来的那个,就只有一个大表盘子,随身带着肯定是不方便的,摆放在那里的话,又没有座钟显眼好看。
所以,这个东西,中不溜。
但看时间的话,是不耽误的。
“需得每天调整,一天大概能有一炷香的时间差。”耿文华又想到这个,忙忙和那拉氏交代,免得她不调整,日后时差越来越大。
没办法,没有更精细的工具,她能做出来的就是这样的东西了,粗糙了点儿。
三阿哥很是高兴:“真的吗?我能到玉兰院去看看?”
耿文华点头:“这有什么不能的,你想去自然能去。”
不过,也需得提前说,三阿哥毕竟已经年满十岁,胤禛当年十三娶妻,康熙当年十二成亲……虽说没圆房,但成亲是事实。所以,三阿哥这岁数,确实是不好不打招呼就在后院乱窜的。
钮祜禄氏倒是十分感叹:“没想到倒是真让你捣鼓出来了。”
年氏也很是吃惊:“你是怎么做出来的?以前也是没人想过仿造一个,但后来就发现里面的东西十分精密复杂,一旦拆开,就再也没办法复原……”
耿文华就忍不住干笑了一下,她拆了那拉氏送给五阿哥的那个怀表,至今也没复原呢,不是没空,就是单纯的……复原不了了,有些零件忽然多出来了。怀表倒是还能走,就是吧,走的不准确了。
所以,还是她组装的不太对,她打算回去之后再研究研究的。等将那个怀表研究透了,指不定她就能做出组装出不会出现时差的怀表了。
嗯,下一步计划是做手表,男人嘛,带一个怀表很不搭,倒是手腕上带个手表,更好看些。
她随口应付年氏:“人家的更好些,没有什么时差,我这个就差远了,到底是不一样的。”
年氏还想说点儿什么,那拉氏就摆手:“时候也不早,你们也都回去吧,耿氏暂且留步,我还有个事儿要和你商量一下。”
年氏也就只好无奈起身了,那拉氏的生辰不打算
大办,那到现在也就算是结束了。
那拉氏要说的是这玻璃摆件的事儿:“我瞧着倒是好看的很,可还能再烧制些别的?若不然,我和王爷商量一番,咱们府里也开个铺子,专门做这样的摆件来卖。”
耿文华眨眨眼,忙摆手:“这事儿福晋不用来问我,当日里王爷曾经问过我,我说了这玻璃的烧制是王爷的东西,我就再也不会过问,那庄子上得空给我烧些摆件出来,我就已经很满足了,多的我不要。”
所以做生意这事儿,也别来找她。
怎么说呢,她要是不知道这东西归属内务府了,那她肯定是愿意靠这东西做生意大赚一笔的。但现在,这东西是内务府主管的了,九阿哥还在为给谁家安装不给谁家安装烦恼呢,她这边要是大批量的卖玻璃摆件,那不摆明了说自家这边也能生辰玻璃吗?
要是有人仗势上门……这个可能性比较小,因为胤禛顶在前面呢,堂堂雍亲王,谁敢来他家仗势欺人?
但耿文华还是不愿意沾染这生意,她只笑道:“我做这东西,原本就是为这怀表做的,说起来,我当时还拆了福晋送给五阿哥的怀表呢,现下想起来还心中有愧……”
那拉氏摆摆手:“心里不用惦记了,当时王爷就和我说过了,你若是拆了能装,那就是你的本事,你若是拆开了装不了,只凭借你的才能,难不成还赚不来一个买怀表的钱吗?王爷说过,以你的心性,定不会让我吃亏。”
顿了顿,那拉氏又说道:“再者,本就是送给五阿哥的,你见过谁送出去的东西被拆掉了,还要心疼的?给了五阿哥,就是五阿哥的东西,你是五阿哥的亲额娘,你别说是拆开来了,你就是摔了砸了,也无所谓的。”
她伸手摸了摸那玻璃摆件:“我知道你心里有顾虑,但这事儿,我是诚心诚意想和你合作的,我出钱,王爷出人,你出图纸,咱们合伙,你觉得如何?”
不等耿文华说什么,她就摆摆手:“你也不用担心府外的那些事儿,王爷和我自有打算,你只管出图纸就行了。”
她发现,就像是胤禛说的,耿文华是有些偏才在身上的。
你看,这玻璃烧制出来,外面的人花了大价钱在买了去做什么呢?往窗户上安装,做成屏风,做成灯笼,做成盒子。可谁想到,还能做摆件呢?
那除了摆件,是不是还能做别的?
九阿哥现在是管着这差事的,但是摆件这东西,和窗户无关,也不是非买不可,那就和内务府扯不上关系对不对?就算是胤禛不做这声音,又有谁不知道这玻璃原本的方子,是从胤禛手里出来的呢?
那拉氏伸手:“给你三成利。”
耿文华原本很坚决要推辞的心思,忽然就动摇了。
那拉氏笑道:“我知道你这性子,素来只爱吃吃喝喝,银子多少,你是不放在心里的。但是,你不为你自己着想,你也该为五阿哥和小格格想一想,这孩子长大了,成亲的聘礼,嫁人的嫁妆,你做亲娘的,难道真愿意孩子被别人比下去?”
绝对不行,她的孩子,就得要最好的。
再者说了,她还发誓要赚一份儿大大的家产,等五阿哥和小格格长大了,想买什么就能买什么,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这一生,兄妹两个都不会为钱财操心呢。
“那……多谢福晋赏赐。”耿文华迅速起身,端端正正的给那拉氏行礼,那拉氏伸手拉着她起来:“谢什么,该是我谢谢你才是,做生意呢,想要赚大钱,就需得有和别人不一样的东西,若非是你这不一样的东西,这生意可做不起来。所以,咱们之间,就不要说谢了。”
耿文华颇为羞涩:“若非是福晋,我就是再有想法,又有什么用呢?”
第98章 第 98 章 愁死人了。
论起来画图纸, 耿文华就没输过谁,她也是学过设计的,想当年,还曾想过自己创业, 不过后来听多了富二代创业负债累累的事儿之后, 就胆怯了。这一胆怯, 就成了家里蹲的一员了。等好不容易振奋起精神, 一眨眼, 又变成了丑猴子的亲娘。
掰着手指算一算, 距离她穿越, 都已经快三年了。
三年啊, 人生能有几个三年呢?
她一边将画好的图纸放在盒子里, 一边和知春交代:“一会儿给福晋那边送过去。”
知春小小的脑袋操不完的心:“福晋只说给小主分利润, 那也没个契约书什么的,小主指不定连账本也看不着, 那到时候给多少, 咱们也不能知道啊。”
耿文华都忍不住笑:“你可真是……福晋之前说的你是半句没听见,福晋不说了吗?这铺子,也有王爷的一份儿。既如此, 福晋能哄骗我, 还能哄骗王爷不成?”
她若是不哄骗胤禛, 那自己找胤禛问, 不也是一句话的事儿吗?若是真有什么亏待的事儿,福晋的脸面往哪儿放?所以, 为了几两银子,就将自己在王爷跟前的体面脸面放在地上,自己亲自踩, 那该是脑子多想不开才会干的事儿啊。
所以,但凡胤禛好好的,福晋就永远不可能是亏待了耿文华。
知春顿时脸红:“也是奴婢小心眼了……”
“好了,我知道你也是一心护着我,不过日后万不可如此揣度福晋,你只有真心的尊重福晋,敬佩福晋,才能让人挑不出一点儿毛病来。”耿文华笑着说道,然后又将抽屉打开,从里面拿出来几张银票:“现在咱们手里也算有钱了,你去厨房置办些菜,让院子里的人都跟着吃些好的。还有多的,就赏赐上去,每个人赏赐一个月的月例。”
虽然也不是什么节日,但她做出来了怀表,得了胤禛赏赐,这也是喜事儿,很值得庆贺的。
正说着话,胤禛就过来了:“那怀表,你总共做出来几个?”
“就那一个。”耿文华笑眯眯的,真以为那东西是好做的?她可没少费功夫的。
胤禛沉吟了片刻:“我回头给你送来两个人,你再做一个怀表,也教导一下他们。”
耿文华眨眨眼:“什么人?”
“内务府的工匠,都是匠作司的,一个姓郑,早些年家里是做木匠的。一个姓王,对格物十分了解擅长。”胤禛说道,耿文华就有些为难:“妾身到底是个女眷……若是王爷不在,就算是妾身清白持身,怕也要被人非议。”
胤禛点头:“我知道,我也会在。”
他亲自守着,看谁还会说什么闲话?
“那后院这地方也不合适。”耿文华一拍手:“王爷,我有个主意。”
胤禛看她,耿文华笑眯眯的:“反正教一个也是教,一群也是教,弘时阿哥今儿还和我说,对这东西有几分好奇呢,不如王爷多问问,看谁有这个想法,咱们一起教,也不要在后院了,咱们去园子里?”
胤禛顿了顿才问道:“你知道若是这组装的法子传出去,会有什么后果吗?”
“人人都会做怀表?”耿文华眨眨眼,问道,但又摆摆手:“王爷,你当初和众兄弟们是一样上课读书,那为什么你们兄弟所擅长的都不同呢?”
她掰着手指算:“三阿哥文章做得好,算数方面却差强人意。五阿哥……也就能将汉话说流利,做文章就是勉强他了是不是?八阿哥当年还被皇上专门赏赐了个先生教导练字,九阿哥算数方面无人能及,英吉利话又说的最好,十阿哥同样是诵读一百二十遍,为什么现在还背不下四书五经?”
同样一本书,你看我看大家看,你能看出来书里面有个一,他能看出来里面有个二,然后还有个三四五六七,人人看都不同,她同样教导组装怀表,胤禛就能肯定十个人,就有十个必定会学会吗?
再者,就算是学会了,能保证他们就一定能组装的出来吗?
就算是能组装的出来,能保证他们就一定能量产吗?
怀表这东西的做法,上辈子在网上也是一搜一大堆的,人人都知道手工的东西贵重,那为什么手工机械表,到头来能卖出去的也就还是那几家呢?
“再者,咱们作出了这样的东西,外面难道就没人有好奇之心吗?但凡好奇,必然窥视,与其等着他们派人来打探
,到时候扰的王爷烦不胜烦,倒不如摊开来,谁想看就来看,学会了是你的,学不会也无妨。”
耿文华笑着说到,顿了顿,又叹气:“再者,王爷也并未想用这怀表谋利是不是?这做生意的事儿,素来是九阿哥的事儿,既如此,那谁来做这买卖,王爷又何必操心呢?”
胤禛若是要做皇帝,那商贾之事是万万不能碰的。哪怕是他的门人,他的妻子做生意,他本人,都万万不能碰触这些。
就比如八爷党,其实论起来出身,九阿哥要远比八阿哥贵重。那九阿哥为什么处处以八阿哥马首是瞻呢?是,八阿哥确实是八面玲珑,为人温和,本身也是个很有魅力的人,也有能力手段。但九阿哥就蠢笨了吗?
不,九阿哥也是有心机手段的,也是有兄弟帮扶的,他之所以要站在八阿哥身后,就是因为他自己已经无缘皇位了,他知道自己没希望,这才只能来支持别人的。
九阿哥为什么会没有希望?
当年年少,然后,自己出面做了生意。这事儿闹的大,皇上当年是亲口斥责过九阿哥与民争利的,别小看这四个字,这四个字一说出来,九阿哥做皇帝的就会就完全断了。
与民争利,这是上位者最为忌讳的事儿。
朝中尚且有规定,朝中官员不得亲自掺和商贾之事,那皇子做了这种事儿,岂能被容忍?
怀表这事儿也是如此,谁都知道这其中利润大,胤禛也知道。但胤禛也没想着自己拿着东西来做生意,他是带来了内务府的工匠,若是内务府学会了这东西,那将来这生意,就归属内务府了。
可现在的内务府,又不是雍正的内务府。现在的内务府,是康熙的内务府,康熙有多少个儿子呢?二十多个,将来会有一百多个孙子。
所以要是分摊开来,就相当于是胤禛将这利润,一下子摊开了。
耿文华就觉得很没必要了,你摊开了,人家也不一定会感激你啊。甚至人家会觉得你老四指不定藏着什么奸诈心思呢,这样赚钱的生意,你说不要就不要,谁信呢?
既如此的话,又何必遮遮掩掩呢?那干脆拿出来,大家各凭本事来学,谁学会了谁去做。赚了钱,就不信你们不记着你们的本事是哪儿来的。
到时候哪怕只记胤禛一分好呢,那十个人,也就有十分好了是不是?
至于玻璃这声音,那倒是无所谓的。因为玻璃现下并非是独家生意,内务府已经有了这生意,九阿哥私底下做不做的,也没人知道。而福晋之前也说了,她们只做有钱人生意,只做玻璃摆件。
那这生意,就算是有妨碍,也只是小事儿,算不得大事儿。
当然,怕是这生意也做不长久。那拉氏没有上帝视角,她不知道,耿文华也不会脑子进水去提醒人家一声,你以后是要做皇后的,商贾之事儿不能做。
所以,要做的话,也就这几年功夫了。
耿文华抱着胤禛胳膊晃一晃,撒娇:“我就是胡言乱语几句,王爷若是觉得我说有那么一点点儿道理,那就当我讨王爷高兴了。若是觉得我说的没道理,那就当没听见?反正我听王爷的,王爷如何安排,我就如何做。”
嗯,要是能趁机将物理搞起来……科技发展是第一生产力,也是第一防御力。
怎么说呢,要是不看短视频不听科普,她也不能知道世界上第一台空调是慈禧时候就有的。科学这个东西,一定得重视,要是有机会,她得将空调先自己享受上。
这样一想,她忽然就又想到了用水瓶自制冷风的视频了。
她连忙就拽住了胤禛胳膊:“我记得园子里有一个亭子,夏日里十分凉快?”
胤禛皱了皱眉:“现下已经是八月了,用不着那么凉快了,再着凉了……”
“不是,我就是想问问,那亭子里的风是从哪儿来的,为什么会如此凉快。”耿文华赶紧打断胤禛的话,胤禛沉思片刻才说道:“从水面上来,那亭子不远处是一个池塘,池塘另一边放了风车,拉动风车,就会有风从水面上吹过去。 ”
耿文华恍然大悟,水是有凉的,带来的风自然也是凉爽的。有温差,也更容易让风流动起来。
圆明园那边有一个院子,也就是平时胤禛常住的地方,院子里是有一个墙壁,墙壁上是弄了许多孔洞的,那个,估计就和这个水瓶的原理是一样的了。
看,科学处处在。
她干脆就换了话题:“眼看五阿哥快三岁了,也该启蒙了,这启蒙的事儿,王爷可有什么安排?”
“启蒙不就是描红认字吗?你难不成还想专门请个先生?”胤禛挑眉问道,府里的孩子启蒙,都是做额娘的自己安排的,三阿哥启蒙是李氏自己来的,偶尔二格格也会帮忙。四阿哥那启蒙,也是钮祜禄氏安排的。
总不能轮到五阿哥了,自己就出面来操持了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描红识字,我当然能带着他来,但是我想让他也练一练本事。”耿文华笑着说到,就算是幼儿园,那也是德智体全面发展啊。
人家幼儿园,可不光是去描红识字的,人家有各种班儿,书法班,绘画班,舞蹈班,篮球板……你想学什么有什么。
这不都是从三岁开始教导的吗?
耿文华也没打算让弘昼输在起跑线上。
她笑的有些讪讪的:“这古琴诗词画,妾身也没这个本事啊。”
但若是为这个专门请先生,也好像不太有这个必要。胤禛皱眉想了片刻:“我若是得空,我来指点他。我若是不得空,那不管是福晋还是谁,你也可以问一问。”
耿文华拿出来一张表:“王爷看看,这是我给五阿哥做的计划,您要是想教导五阿哥,这上面,您挑选一门功课?”
就是上课时间表,每日里什么时候户外活动,什么时候描红,什么时候阅读书籍,什么时候学算术,什么时候画画,一天安排了四个时辰,早上请安之后先去花园里玩儿,若是遇上天气不好,那就在屋子里玩儿。
半个时辰之后呢,就是描红,描红和识字,还有算术,是穿插着来的,三样总共占了一个时辰。然后就是玩耍吃午饭睡午觉了,到下午才是画画弹琴骑射这一些。
骑射也不是真的骑马,就是给他做个小弓箭,自己拿着玩儿。
胤禛看完之后,都有些一言难尽:“之前钮祜禄氏催着你给五阿哥启蒙,你推说要让他自己玩儿,轻轻松松的,现在……”
他伸手点了点,那可真不是轻轻松松。人家四阿哥是学的早,但目前为止,快一年了,每天还是描红,识字,抽空听听钮祜禄氏读书,真就是读一遍完事儿,钮祜禄氏不可能给他讲解的。
一来呢,是妇人之言,怕耽误了四阿哥。一来呢,她自己水平有限。
他还以为耿文华是那种比较娇宠纵容孩子的人,结果耿文华就是在这儿等五阿哥三岁呢,你看看,这时间给安排的,那叫一个紧凑。
耿文华可不认这个事儿:“每五天还能休息两天呢,这样如何算辛苦呢?等他六岁了,正式开始上学了,那才叫学习辛苦。”
全年无休了都。
胤禛这些皇子阿哥,就都是生活在这种全年无休的压力里。
当然,胤禛能做得到的,五阿哥也必得做得到。
入乡随俗嘛,耿文华别的不知道,这点儿至少还是十分明白的。否则,人家四阿哥整天学习,弘昼整天玩儿,那就算是天降大馅饼,也轮不到五阿哥吃啊。
所以,该狠心的时候就要狠心。
胤禛哼笑了一声,对耿文华这种辩解,不太认同。但他到底是没多说什么,只沉吟了片刻才说道:“你若是能放心,这骑射,还有这画画,你让人将小阿哥送到前面去。”
前院住着有府里的门客幕僚,每个人都有自己所擅长的,到时候不管谁指点一下,都可以。
“王爷要不要问问钮祜禄姐姐,看四阿哥是不是要如此安排。”耿文华十分周全,她还知道这事儿自己不能问,得胤禛去问。胤禛是做亲爹的,胤禛去问那就只有对孩子好的。若是耿文华去问,一来显得
多管闲事儿,二来显得她能安排胤禛,太出头,反正就是不合适。
胤禛挑眉:“这会儿想起来四阿哥了?”
“两个人可千万要安排开来,不然四阿哥识字多,我们五阿哥还不识字呢,放在一起,显得我们五阿哥很笨一样。” 耿文华可不在意胤禛的嘲讽,只顾说自己的:“四阿哥学画画的时候我们五阿哥就去学骑射,五阿哥学画画的时候四阿哥就去学下棋。”
胤禛摆摆手:“爷自会安排,你放心就是了。”
耿文华伸手,胤禛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还有三个月呢。”耿文华提醒:“五阿哥还有三个月才满三岁,但是四阿哥,下个月可就三岁了,王爷若是要安排,需得在四阿哥三岁之前。”
胤禛顿时无语,伸手拽了一下她头发:“你放心,定不会将你显在人前的。”
这小心谨慎,事事周全的样子可真是……怎么就那么熟悉呢?
他又问道:“你已经是侧福晋了,先安排五阿哥也并不算大事儿。”
“侧福晋?”耿文华怔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我现在都是侧福晋了啊。”不说都没想起来,她一直都觉得自己还是原本的庶福晋呢。
“有什么事情能显现我这个侧福晋的威风呢?”耿文华摸着下巴问道,胤禛愕然了一下,忍不住笑:“你穿上礼服,到外面大街上转一圈?”
到时候许多人给你请安行礼,这算不算展示你的威风了?
耿文华赶紧摆手:“可不敢,皇上出行尚且免了百姓行礼呢,我算什么呢?再者,太张扬了些。算了,还是不显现了吧,我怕到时候人一多,我再胆怯了起来。”
这话是糊弄胤禛的,人再多的场面她都见过,京城里才多少人呢?还能有人拿着手枪埋伏在人群中给她来一下子吗?既然不能,那有什么好怕的?
腻歪在一起时间长了,她就觉得有些热,赶紧起身,推着胤禛去看她最近折腾的新东西,说是她新折腾的,倒不如说是她折腾厨房做的。
胤禛倒是认识:“冰皮月饼?”这东西苏州那边有,胤禛是去过那边的。康熙四十多年的时候去江南,胤禛随行在内。
不过京城这边倒是少有,不是不会做,而是,不合口味。
京城这地方更喜欢重口的,冰皮月饼有些过于甜腻,所以在京城这边是很少见这种东西的。
耿文华也就是吃个稀罕热闹,这不是眼看要过节了吗?就跟粽子一样,这东西有个季节性,到了过节的时候大家都吃,但过了这个节,基本上就没人吃了。
耿文华笑眯眯的:“是啊,王爷尝一尝,我略做了些调整,里面放了咸蛋黄。若是王爷喜欢吃甜口的,也有放了豆沙的,这边是放了蜜枣的。”
万物皆可包,想起来放什么就放什么,很是不拘一格。
胤禛吃了两个,不管耿文华的主意如何,厨房的手艺总归还是很不错的。
等五阿哥从外面玩回来,也该吃晚饭了。吃过晚饭,该睡觉睡觉,胤禛是第二天天不亮就起身的。耿文华实在是起不来,干脆就没动弹,反正自己送不送的,他都是要上朝的。
等人一走,蜡烛熄灭,她就又陷入到梦乡中了。
快中午的时候,那拉氏那边就让人叫了她过去。她这到了石榴院,就发现,并非胤禛和那拉氏在,胤禛还带了四个人,一个是九阿哥,一个是十七阿哥,剩下两个是晚辈,一个是十三阿哥家的弘昌,一个是十四阿哥家的,这两个都是庶出的长子。
因着里面有兄弟,所以在耿文华这个侧福晋的院子里面见面是很不合适的。只能是那拉氏出面,耿文华到正院这边来。
胤禛言简意赅,直奔主题:“回头收拾行李,明天到园子里去住几天,这段时间,就他们四个,再加上一个弘时,跟着你学一下那组装怀表的本事,若是学得会,算他们的本事,若是学不会……也和你很不相干,你只管教你的就是了。”
顿了顿,补充:“之前我和你提的,郑大人和王大人,也随着一起学,不过,内务府会多派几个人过来,总共不超过八个,到时候你看着安排就是了。”
耿文华眨眨眼,她看着安排?她安排什么哦,不说别人,就一个九阿哥,她到时候敢训斥吗?
但这事儿……是她自己要求来的,她只要咬牙应下,还得笑眯眯的:“是,到时候我必然认真负责,但凡我会的,我就绝不藏私。”
见过面了,打过招呼了,耿文华就赶紧跟着那拉氏往屏风那边去了——要吃午饭,男人们是要在正堂的,她和那拉氏就只能去偏房。
说起来去园子里的事儿,耿文华就发愁小格格:“带她去吧,整日里要出门玩儿,我实在是照看不了,不带着吧,又有一个五阿哥呢,兄妹俩放在一起,愁死人了,妾身就想求求福晋,要不然,将小格格给您送过来?”
至于小阿哥,既然知道人家那拉氏不愿意抱养,她就自己带着吧。而且,小格格呢,那是正可爱的年纪,人见人爱,给人家那拉氏送来,还能让人家高兴高兴。五阿哥……已经算不得可爱了。
第99章 第 99 章 也不过是个馋嘴的鬼。……
耿文华正拿着各种零件拼装, 那边知春就提醒了:“主子 ,时间到了,咱们是不是该去书房了?”
前天来的园子里,昨天胤禛让人收拾了一个院子出来, 正堂这边没动, 将东厢房做成书房, 安装了玻璃窗户, 摆放了桌子, 几乎是原样将耿文华的工作台给搬过来了。
这收拾好了, 自然也就该开始上课了。
耿文华伸手将弘昼给拎起来:“你得听话, 不然到时候可要将你给赶出来了。”
知春诧异:“主子, 要将小阿哥也带去?”
耿文华点点头:“带着吧, 反正也都不是外人。他若是闹腾起来, 再将奶娘给带走,若是不闹腾, 那就让他在旁边玩儿着。”
小阿哥笑嘻嘻的扒着耿文华的胳膊不放开, 意思很明白了,要跟着去。既如此,那就去吧。
将人带到书房门口, 耿文华就将他给放在地上:“长大了, 要自己走了, 知道吗?”
小阿哥很有样子的点点头, 跟着耿文华进门。
耿文华冲九阿哥和十七阿哥点点头,她虽说是侧福晋, 但因着胤禛年长,所以也不用给这些阿哥行礼。倒是这些阿哥,需得喊她一声嫂子, 再行个礼的。
十七老实,规规矩矩的弯腰,九阿哥就是随手一抱拳完事儿了。
剩下的小辈儿,自然是要跟着十七阿哥学的。至于内务府的那几个,也都按照规矩来了。
“咱们现在就开始吧?”耿文华摆摆手,示意他们都落座,弘昼机灵,他左右看看,只和弘时熟悉,那就凑到弘时身边,靠着弘时的大腿,眨巴着眼睛盯着前面的自家额娘。
“要组装怀表呢,咱们先弄清楚这里面都有些什么零件,还有这怀表的指针是怎么走动起来的,又是如何确定这个时间的。”耿文华笑眯眯的说道,将桌子上摆放着的零件拿起来:“先认识一下这些东西,这个是齿轮……”
九阿哥就挑眉接道:“齿轮有什么不认识的呢?”
“九阿哥,请耐心些。这些齿轮有大有小,为了让你们认识的更清楚,所以我根据这些齿轮的直径,定了序号。像是这种的,齿轮的直径为10mm,接下来我会用M10号来称呼。这个是M12……”
耿文华将桌子上大大小小的
齿轮拿起来一一展示,光是齿轮就有十几种,大的大,小的小。这一圈介绍下来,九阿哥也老实了,因为耿文华说的很有道理,若是没有一个序号,等会儿用起来,他根本就不知道该用哪一个。
今天是头一天上课,耿文华也没有讲太多,介绍完各种零件,就是说了一下这个怀表走动的原理,应该用什么来带动,然后,半天功夫就过去了。
她自己是不知道要下课了,讲到兴头上,还打算带大家到外面去观察日晷,是胤禛来了,站在外面,然后五阿哥一声欢呼,她才回过神来的。
五阿哥是个小孩子,能坐这么长时间,已经是很为难他了。这会儿也顾不上自家额娘了 ,喊了一声阿玛,就直接扑倒了胤禛跟前。胤禛一弯腰一伸手,将他接住,拎起来抱在怀里。
“该用午饭了。”他对九阿哥等人点点头,温和的叫耿文华:“不是一天两天能说明白的,也不要着急与一时。再者,你讲了,他们也需要时间来记住。今儿就到这儿了,剩下的明天再说。”
耿文华笑着点点头,收拾桌子上的零件,顺口就喊道:“好了,那就下课,同学们再见。”
摆摆手,绕过屋子里的桌子,就直奔胤禛,仰头看他:“午饭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胤禛问道,也不理会其他人,转身就带着耿文华往外走去。
看着这两个人走了,九阿哥的脊背才松散下来,绷了一上午了,这会儿只觉得肩颈都有些酸痛了,他抬手捶了两下,看弘时:“你阿玛对你这个耿额娘,很不一样啊,以往我还以为他铁石心肠,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温柔体贴呢,啧啧,你看看今儿,还特意来叫人家吃饭。”
弘时抿抿唇,笑道:“九叔,耿额娘辛苦半天,阿玛也该关怀一下的。”
他又不傻,这样直白的挑拨离间能听不出来?耿额娘,和自家额娘是不一样的。自家额娘胜在老实本分,阿玛和嫡额娘说什么,那就是什么。但是耿额娘……和后院任何一个人都不同。
他也说不上来是什么,就好像,站在那儿,耿额娘比所有人都站的要挺拔,她身上,也好像有一种,用不完的活力,不是今儿做点儿什么,就是明天做点儿什么,永远没有停下来的时候。
既然不一样,那就不能放在一起比较。
若是自家额娘也有这种讲课的机会,那想必阿玛也会亲自来问一声吃不吃午饭的。
所以九叔的这点儿挑拨,当真是……太浅薄了。弘时很是不屑的皱皱鼻子:“再者,想必阿玛也很关心耿额娘讲到什么程度了,早些讲完了,咱们都学会了,耿额娘自然就不用抛头露面了。”
到底是女人,抛头露面还是有点儿,不太妥当的。女人嘛,要么和嫡额娘一样,端庄贤惠能持家。要么和自家额娘一样,温柔本分能生养。
耿额娘看着和人不同,但这份儿不同,弘时是有些不太欣赏得来的。
若是换个男人有这份儿能力,他觉得,自家阿玛该千金聘请,那赚钱的本事该是不比九叔小的。
弘时心里所想,耿文华肯定是不知道的。她就算是知道,大约也是不以为意,因为弘时的想法,肯定是大多数人的想法。所以,越是衬得胤禛有些不同了——胤禛是最知道耿文华的本事的,可他却没有因为耿文华是女性,所以就将她的所有功劳成果,分给别人,而是很坦率的对康熙表明,就是府里的庶福晋捣鼓出来的。
她这会儿正笑眯眯的给五阿哥弄鱼肉呢:“多吃鱼肉会变聪明。”
五阿哥眨眨眼,有点儿不太信,又侧头看胤禛,胤禛笑道:“你额娘说的是对的,多吃鱼肉有好处。”
五阿哥赶紧低头将碗里的鱼肉塞到嘴里,其实厨子的手艺好,做的这鱼肉,半点儿腥味都没有,但小孩子嘛,可能到某个年龄,就特别挑食。
弘昼就是如此,从今年年初开始,就有些不太愿意吃肉,什么猪肉牛肉鱼肉鸡肉,都不吃,只吃菜。
他不爱吃也不行啊,小孩子营养不均衡就容易不长个子,也容易积食。所以,耿文华得哄着他吃,猪肉不爱吃那就做成甜口的红烧肉,放些冰糖,甜滋滋的,那味道就很不一样了。
鸡肉不爱吃,那就做炸鸡排。
反正哄着偏着,弘昼倒是也没少吃这些东西。
胤禛吃饭的时候并不爱说话,五阿哥倒是喜欢说,小孩子正是学规矩的时候,一张嘴,饭菜都容易喷出来。奶娘不得不在一边时刻提醒:“食不言,寝不语。”
再看耿文华和胤禛都认真吃饭不言语,五阿哥也只好闭嘴了。
吃过饭,耿文华一手拉着五阿哥,一手拉着胤禛:“到院子里消消食儿,不然容易积食。王爷等会儿可还要去书房?这怀表若是组装,必得有零件,这些零件,王爷打算让谁来做?”
“之前那两个工匠,我已经让人给安排到内务府了。我之前给汗阿玛上了折子,想将这个差事,交给十三。”胤禛说道,并不隐瞒耿文华:“十三细心,做事儿又十分较真,这种事儿,该交给十三。”
这样零件才不会出错。
耿文华也就随口一问,反正交给谁这事儿也不可能交给她。
胤禛沉吟了片刻:“回头让耿管领求找十三,这事儿……可能还需要你定个标准。”也就是要来回传话,让别人传不太方便,但耿管领是亲爹,亲爹也就无所谓了。
耿文华怔愣了一下赶紧摆手:“王爷不用为了我特意提拔我阿玛,这个标准,回头我订个表格标注明白了就行……”
“倒也不是专门提拔你阿玛,你阿玛为人谨慎小心,这事儿确实是合适他去办的。”胤禛摆摆手,打断了耿文华的话。他并非是徇私之人,所以要用耿文华的阿玛,也并非是真的看耿文华脸面。
耿文华顿了顿,也不好一直拒绝,上面领导给你恩典呢,你一直说我不要我不要的,那领导心里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你不识抬举?会不会觉得你是嫌弃这恩典小?
“那就多谢王爷了,王爷慧眼识珠,说不定我阿玛当真在这方面能有大才?若是……还请王爷开恩,放他回来照旧做个管领。”耿文华笑着说到,胤禛摆摆手,并不多言。
大约散步一刻钟,胤禛就去了前面书房。耿文华带着五阿哥回去睡午觉,五阿哥有些想妹妹,就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也不知道妹妹睡觉没有,嫡额娘会给妹妹吃蛋羹吗?”
“你嫡额娘又不缺那一个鸡蛋,为什么会不给你妹妹吃蛋羹?”耿文华都好奇了,这逻辑是哪儿来的?
“鸡蛋是不是很贵?”五阿哥又好奇,耿文华摇头:“不算贵,几文钱一个。”
“几文钱是多少?”五阿哥更好奇,他还没见过铜板呢,就算是压岁钱,得的也是金瓜子之类的,铜板那都是在别人嘴里存在的东西。
耿文华伸手轻轻拍他后背:“一文钱可以买两个馒头,两文钱可以买一个包子,三文钱可以买一个鸡蛋……”
这样说话像是念经一样,再加上她拍的轻柔,没一会儿,五阿哥的眼皮子就开始下沉。于是,她说话的声音就越发的低了,等五阿哥一闭眼,她自己也跟着闭上眼睛。
下午不用去给九阿哥他们讲课,耿文华就干脆带了五阿哥在花园里玩儿。正是秋季好时节,秋高气爽的,花园里菊花也多,耿文华就弄了不少,打算做个菊花枕。
正忙着,又瞧见胤禛带着人往这边来,她本来打算躲一躲的,结果没躲过去,人已经抬头看见她这边了,就只好带着五阿哥过去行礼。
胤禛一招手:“既然碰上了,那就一起吧。我之前在园子里栽种了两排花生,现下已经长熟了,正打算去挖出来。”
耿文华嘴角抽了抽,什么时候种的花生啊?但想想人家种了也不会和她打招呼,也就不问了。跟着胤禛去地里,说是两排花生,其实不止两排,估摸是一分地。
胤禛将衣服给拎起来塞在裤腰里,伸手问旁边的太监要了锄头,他还记着耿文华跟来了呢,特意叮嘱:“你不用挖,你就跟在后面,将泥土稍微甩一甩,再将掉下来的
花生捡起来就行了。”
人家干活儿是真认真,那锄头一起一落的,竟然很有样子,一点儿没有锄坏,大都是整棵挖出来的。
耿文华一手拎着花生秧,甩一甩泥土,一手拿着小搂耙,还要将地里给刨一遍,免得有落下来的花生,可胤禛技术好,她刨出来的就没几个了。
没多久,弘时也跑过来了:“阿玛,耿额娘,我也来帮忙。”
胤禛点点头,吩咐弘时:“你手上力气没分寸,就帮你耿额娘吧。”十来岁的小孩子,力气有限,就干脆做点儿轻巧的活儿。
五阿哥也帮忙呢,耿文华这边甩一甩,有掉下来的花生,五阿哥就赶紧捡起来放在小背篓里。
忙活一下午,得了花生一背篓。
胤禛就有些皱眉:“这产粮有些不太高,寻常地里产出,一分地能有多少?”
苏培盛早就打听好了,赶紧回话:“若是良田,一亩可得四百斤花生。”
这个问题可就问到耿文华的盲区了,你要问她一亩地水稻的产粮能达到多少,她还能给个模糊的数字,因为当年袁老过世,她因为这个事情,是特意查询过杂交水稻的相关知识的。但是花生…… 她只知道怎么吃。
这会儿胤禛在问话,她已经在心里盘算了花生十八吃。
等胤禛问完了,她就凑到胤禛跟前:“这新出来的花生,水煮最好吃了,咱们让厨房水煮一些?放些盐巴和五香料,新煮出来的好吃,放一晚上也好吃。另外,弄一些明天炸花生米,还可以炒着吃,裹上糖霜,做糖霜花生吃,水煮之后晒干,再水煮,再晒干,来回三次,可以存放时间久一点儿……”
说的胤禛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你一直在想这个事儿呢?”难怪刚才一路都不出声。
耿文华笑嘻嘻的:“是啊,咱们亲自挖出来的,肯定更好吃。”
胤禛顿了顿,到底是没忍住:“能有什么不同?你我手上难不成还有蜜糖?”
耿文华顿时无语,先是白一眼胤禛:“你这个人可真是……”到底是不好说胤禛坏话,干脆就一仰头,抑扬顿挫:“当然不同了,虽然咱们手上没有蜜糖,但是咱们有辛勤的汗水,劳动的愉悦,你想到吃在嘴里的花生是自己辛辛苦苦挖出来的,那感觉就不一样,这叫做劳动的果实,胜利的果实,丰收的果实。”
五阿哥累得很了,被奶娘抱着打瞌睡呢,结果就被耿文华这一连串的话给惊醒了,揉着眼睛看自家额娘,这是说什么呢?
耿文华笑着来拉胤禛的手:“你若是不喜欢吃,那我和弘昼吃?对了,还得让人往府里送些,福晋怕是也惦记着这些花生呢。”
胤禛叹气:“你以为福晋和你一样嘴馋?”
“不是嘴馋不嘴馋的事儿,是这收获里面,该有福晋的一份儿的。”耿文华笑着说到:“难不成播种的时候,福晋没跟着下地吗?”
胤禛顿时皱了皱眉,福晋还真没跟着一起下地。
耿文华多机灵啊,一看胤禛脸色不同了,赶紧岔开了话题:“咱们自己种的,那是不是该给宫里送一些?”
胤禛看她一眼,这才点头:“我心里有数,今晚上你自己安歇,书房还有事儿。”
他这产粮有些低,得好好复盘一下,看是哪里做得不对。回头汗阿玛若是询问,自己也好回答,若是不询问……自己知道哪儿不对,民事上更了解,也并无坏处。
耿文华巴不得胤禛不回来呢,她回去就吩咐人去煮花生,用了盐巴和五香大料,煮好了就和弘昼一人一碗,娘儿俩就坐在院子里吃,一边吃,一边看星星看月亮。
这一天累得很了,只吃了些花生,晚饭就没胃口了,索性就这么洗洗睡吧。
到了第二天,再去给九阿哥他们讲课。这次弘昼就精明了,不跟着去了,去了也没意思,也没人陪着他玩儿,他还不能出声,不能走动,无趣死了,干脆往园子里玩儿去算了。
耿文华照旧是讲到快中午时候,今儿讲的就略深奥了些。
耿文华讲完,自己也觉得累,脑子累。下午干脆不出门,就在屋子里写写画画。
胤禛是午睡之后才过来的,见她桌子上放着许多纸张,就拿起来看,然后挑眉:“这是……”
“教材,我打算编纂一本教材,以组装手表为例,嗯,讲一些格物方面的东西。”耿文华笑眯眯的,初中高中物理,她自觉得自己学的还是很不错的。
这年代也是有物理方面相关知识的,也有比较深奥的。但是怎么说呢,这年代的格物知识,门槛高。
在现代,甚至小学都能接触物理小科学实验了。但是这年头学格物的,基本上都是学完了四书五经,参加完了科举,得闲了才发展了一点儿爱好,了解格物,钻研格物的。
非得要对比一下的话,就好像现代人考公结束,工作之余,才有闲心去了解一下。
发展科学的话,这样的门槛可不行。所以耿文华就想人为的将这门槛给拉低一下,培养人才也并非是一蹴而就的。你要先埋下种子,有些是能立马发芽的,但是有些,是十年八年,甚至二十年,才能发芽的。
首先,你得先埋下种子。
她这书本,以组装怀表为例子,那首先,想赚钱的人就肯定要看一下了吧?那一看,哎呀,这书简单易懂,那是不是就有兴趣了?
“王爷,这样的书能印刷吗?”耿文华得先问清楚了,胤禛沉吟了一下点头:“印刷倒是能印刷,但是……和你弄的那绘本一样,怕是不好印刷,图纸太多。”
“我有钱啊。”耿文华眨眨眼,笑眯眯的出主意:“我自己掏钱让人来刻版,那绘本其实也不赚钱,我这不也是自己掏钱往里面填的吗?”
她都想过好几次要停下来这绘本了,但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绘本卖出去的竟然还不少。那就说明,看的人也不少,有人看……她的目的不就达到了吗?
所以,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停下来。
胤禛挑眉:“爷还会少了你这份儿钱?你若是当真想印刷,爷给你钱就是了。”那印刷铺子就是他的,印刷几本书算什么了不得的事儿?
至于赔钱的事儿,这书卖出去,求的也并非是钱财,而是名声。
谁舍得将这样赚钱的法子,公布于众呢?他雍亲王这样做,一是大公无私,二是分利百姓,这名声是花钱买都买不到的。
胤禛笑着放下手里的纸张:“你只管写,印刷的事儿,并不用担心,我回头让人给你印刷了就是了。”
至于卖,也不是问题。消息但凡传出去,那想要的人多的是,十两银子一本都能卖出去。
到时候,也不一定就真的是赔钱了。
胤禛心里想什么,耿文华也不得而知。她将纸张都收起来:“我也不一定什么时候能写完呢,想起来一点儿是一点儿。对了,王爷可要吃花生?昨儿晚上煮好的,又泡了一晚上,现下吃,味道应该是正好。”
胤禛顿了顿,点头:“吃,花生可还有别的吃法?”
“自然有,只这水煮一样,就能分好几种,咸口的,五香的,甜口的……”耿文华掰着手指给他算,胤禛笑着点头,就算是这身体的内里是个……孤魂野鬼,也不过是个馋嘴的鬼,既如此,又有何可怕的呢?
第100章 第 100 章 盐,糖,油,哪样是便……
胤禛那花生没来得及往宫里送, 康熙亲自来了园子里。
耿文华原本并不知情,她还在书房给九阿哥他们讲课呢,今儿是最后一节课。因着组装手表这事儿呢,说复杂也挺复杂, 零件多, 尤其是那些齿轮, 这里安装的那里安装的, 稍不注意就是一团乱。说简单呢, 也挺简单, 只要记准了, 这些东西有大有小, 编号也有了, 你按照步骤来就成了。
这最后一节课呢, 就是调整指针,她正在说着话, 就看见窗户那边多了一片阴影, 组装手表是精细活儿,对光线的变化是比较敏感的,那阴影下来, 她就忍不住侧头看了一下。
然后, 就看见了康熙。
她是见过康熙的, 跟着那拉氏进宫请安, 参加宴会,远远的是看过一眼的。没多看, 一个是距离远,一个是上下尊卑有别,她看的多了, 康熙身边的侍卫能不注意到?但凡注意到,怕是就没她什么好果子吃了。
再者,这会儿胤禛跟在康熙后面呢。
她就忍不住卡壳了一下,正想着要不要先请安,就见康熙摆摆手:“你继续。”
耿文华又看胤禛,就见胤禛微微点头,于是她就继续讲课。
大概一刻钟,今儿的课程就算是讲完了。康熙已经在外面站半天了,她赶紧过去请安,九阿哥等人跟在后面。
康熙摆摆手,示意不用多礼,然后到讲台前面的书桌上,看那些零件。
“汗阿玛,儿臣给您介绍一下?”九阿哥笑嘻嘻的凑过去:“也让您看看,儿臣这几天没白学?”
康熙点头:“行,那你来说一下,这是什么。”
九阿哥赶紧回答,他本人还是很聪明的,这几天学的也比较认真,所以回答的也并没有出错。康熙问过他,就又去问十七阿哥,三个孙子也没落下。
另外两位内务府来的,康熙也很是和颜悦色:“若是给你们零件,你们自己组装这样一个怀表,需得多长时间?”
王大人略沉吟了片刻,保守估计:“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一个,一天最多也就能组装五六个——虽说一天十二个时辰,但这种高强度的集中精力的工作,也并不算轻巧,能保证五六个时辰的专注,就已经是很了不得了。
康熙点点头,又问了些别的问题。这才带着胤禛往外走,耿文华跟在后面悄默默拽胤禛衣袖,她不用跟着了吧?
胤禛将自己衣袖拽回去,冲她微微摆手,耿文华忙松口气,给康熙行礼:“儿媳去让人准备午饭……”
康熙笑着点头,耿文华这才后退,赶紧的溜走,虽说康熙就是个上了年纪的老者,但人家是皇帝,做了几十年皇帝,那身上气势真不是寻常人能比的。耿文华只在旁边站着都觉得压抑的很。
午饭的事儿,她还真得上心些。特意让人到厨房问了,另外再吩咐人准备些花生,水煮的,油炸的,糖炒的,分两份儿,一份儿今儿可以吃,另外一份儿用牛皮纸包裹着,等会儿胤禛可以让人直接送到宫里去。
宫里娘娘那边,可不能疏忽了。
她忙完了才想起来弘昼,忙让人到园子里去找。这一找,才发现这熊孩子,竟是缠着胤禛去了。
康熙带着胤禛是去往胤禛的地里的,听胤禛说种植的花生收成略低,父子两个就想一探究竟去,看是不是今年这天气,对花生有什么影响。亦或者,是别的方面的,再往外推,预算一下民间的花生收获能有多少,看看今年这花生油是不是会涨价。
然后父子两个路过花园,正巧,弘昼也在玩儿呢。他胆子大,怎么说呢,男孩子,只要你别拘束那么狠,平日里再多点儿运动量,基本上胆子都不会小的。
瞧见了胤禛,就颠颠的过来,伸手要胤禛抱。
康熙就笑:“这是你家的小五?”不怪康熙记不清,实在是他孙子多,胤禛府上呢,四阿哥弘历和五阿哥弘昼又是年龄相当,兄弟俩相貌也是有四分相似的。
之所以猜测是五阿哥,是因着耿文华这人,在康熙心里还是有很深的印象的。倒不是说知道耿文华长什么样子 ,而是对耿文华那一份儿才能。
一个女人,琢磨点儿新鲜吃食也就算了,还折腾出那么许多东西,这要是个男人,那可真是个能当大用的人才。
那么,耿氏在园子里,跟着在园子里的,必然也就是耿氏所出的五阿哥了。
他觉得耿文华有才能,瞧着五阿哥也就有几分喜欢:“虎头虎脑的,养的很是不错。可启蒙了?”
胤禛顿时尴尬,弘历是早早就气蒙了,这会儿汗阿玛问,指不定还能摇头晃脑背两首诗呢。弘昼……耿文华连字儿都没教过呢,他这略停顿片刻,就被弘昼给抢了先了:“汗玛法,我读书了呢。”
两三岁,小人精,最是学大人说话的年纪了。钮祜禄氏额娘和额娘总说什么启蒙读书的话,他又不傻,岂能不知道读书是个好事儿,会被人夸赞的事儿?再说了,人家也没撒谎啊,那绘本上的字儿虽然少,但也不是没有对不对?
他读的书算起来,没有一百本也有八十本了,都是额娘亲自编撰描绘的呢。
康熙就笑:“那你读了什么书?”
弘昼掰着手指算:“四季的变化,海洋里的财富,动物王国,植物大全,多变的天气……”
可多了呢。
康熙也是逗孩子呢,随后就问道:“海洋里的财富?那你来说说,海洋里都有什么财富?”
弘昼如数家珍,什么海水鱼,海菜,这都是小的,大的就比如说沉船的宝藏,海产的香料等等。
他说的十分流畅,康熙都忍不住挑眉了,等弘昼说完了,就又问起来动物王国。
问了小半个时辰,弘昼就有些坐不住了,扭着屁股去看胤禛,伸手摸自己肚子:“阿玛,肚子饿。”
胤禛就看康熙,康熙哈哈大笑:“肚子饿了就去吃饭,你是去找你额娘用膳,还是留在这里和你阿玛一起用?”
那肯定是找额娘了,他怕留在这里又被康熙考问。
等弘昼被奶娘抱走,康熙就问道:“弘昼学的这些,都是耿氏教导的?”
胤禛赶紧摇头:“一部分是,还有些是儿子随口说的,耿氏是个聪明人,听在耳里,记在心里,就会给弘昼绘画出来,再来教导弘昼。”
耿文华身上那些异常,胤禛并不敢让人知道,哪怕是亲爹也不行。因为康熙不光是他亲爹,还是皇上。他若是知道耿文华的异常,怕是只会将耿文华给处置了——没办法掌握的,不知道耿文华会给大清带来什么变化的,他闭眼都不能放心。宁肯错杀了,也绝不会将耿文华留下。
像是以前已经泄露的,胤禛都会找到合适的理由来解释。
比如说,看书,机缘巧合,他自己提过。
所以康熙心里,只知道耿文华是个聪明人,有才能的人,有些旁门左道的聪明的人。
“弘昼学的挺不错。”康熙笑着说到,又问道:“这海洋里的财富,你听着觉得如何?”
胤禛就顿住了,他知道康熙的意思。最近朝堂上又有折子,请求在禁海这方面呢,朝廷需得更严厉些。七月份的时候,广东福建那边发生台风,此次伤亡不在少数。
又恰好,又有倭寇来犯……朝中的意思,就是将这些倭寇严惩,然后禁海,再不许倭寇进门。
这种事情,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赞同禁海的人呢,觉得一旦禁海,首先是这个倭寇的问题就能得到缓和,再来就是这些传教的啊,乱七八糟的东西,也能避免哄骗百姓,使百姓上当。
不赞同的人就觉得,就算是禁海了,倭寇也不一定就不来了,那何必关上门呢?干脆开着门,来一个打一个,来一双打一双。再就是这赚钱的事儿,这个事情尤为重要,断人钱财如同杀人父母,大清多少靠着海上的事儿赚钱的呢,你这边说禁海,说的轻松了,这些人若是转为私底下贸易,那岂不是危害更大?
不说赚钱不赚钱的事儿,就说他们背着朝廷走私,这是不是大事儿?自来走私都是朝廷不允许的。
胤禛是不太赞成禁海的,康熙问,他就说自己的看法:“这就跟民间富户一样,有了钱怕邻居来抢,就每天都锁着门不出来吗?那生意还如何做?早晚这家业是要被消耗完的。再者,不知道外面变化,又如何知道邻居是不是在霍霍磨刀呢?”
人家存心想抢你的,到时候一刀看过来,你脑袋还能保得住吗?
严惩倭寇是对的,抓了不管如何处置,都是朝廷做的好。但是,为了不让倭寇进来,就禁海,这点儿不对。
胤禛是个硬性子,
你敢来,我敢打,这才是正常的。你敢来,我不敢应对,只能关门,那说明什么?说明我心里怕,那接下来,是不是对方就更要来了?
来一次打一次,来十次打十次,将对方给打怕了,这才是正确的,驱逐倭寇的方法。
康熙倒是不知道胤禛还有这样的硬气呢,他就忍不住笑了笑:“打……是个好法子,但是打也不是你说打就能打的,一个是要有人,一个是要有东西……咱们八旗马上建立大清,这海上的事儿,实在是不精通。”
八旗骑兵闻名,若是要打,那必得有海军,海军从哪儿来呢?
若是要从汉人里面提拔征收,那就要改变现下军营中的状态,这可不是个简单事儿。
再者,要有海军,那也不能是孤零零一个人站在船上,你得有盔甲吧?你得有武器吧?最重要的是,你得有战船吧?战船不比其他,你是不是还要安装红衣大炮?
红衣大炮这东西,做是能做,但也不是那么容易做的。
康熙发愁的是国库里没有多杀银子,早几年,甚至连平西藏的钱都拿不出来。他让胤禛做过追债的差事,胤禛当时是很出力不讨好的,最重要的是,这事儿虎头蛇尾,到中间夭折了。
并非是胤禛办事不力,而是胤禛将这个头给开好了,将最难的一部分给办了,八阿哥等人就开始伸手摘桃子了。
那会儿他为了平衡朝堂,抑制太子那边势力,也确实是将这差事,从老四手里拿过去,给了老八了。然后,这差事之后就办坏了,老八那性子,圆滑的很,为不得罪人,处处体谅……最后的结果就是这追债的事儿不了了之,倒是老九没少往里面贴补银子。
也是自此,康熙就觉得,老八这性子不行。他这圆滑,八面玲珑,大约是在脸上带着的时间太长了,竟是摘不掉了。
做人臣子,你圆滑是好的,八面玲珑谁也不得罪,那更好。
但若是做帝王,只圆滑是万万不够的,你还得有铁血手段,还得石头一样的心。
选继承人这事儿,康熙也只在心里过了一下,然后就又将思绪给拉回来了,国库没钱,这海军就没办法建立,没有海军,你说开放海岸,那后果是什么呢?
就是你家里有宝藏,你自己手无寸铁,还打开了房门。
“这事儿,不能着急。”他明白告诉胤禛:“国库没钱,说什么都白搭。”
胤禛忽然笑道:“汗阿玛,国库现在没钱,但指不定,马上就要有钱了。”
康熙挑眉:“你又有什么想法?”
“怀表。”胤禛笑着说到:“咱们自己能做了,这东西,就能换钱。”
不光是大清境内能卖,也能学了西洋,将这东西给卖到外面去啊。
这边父子俩在讨论赚钱的事儿,那边母子两个,也在讨论事儿,讨论什么呢?弘昼想要一个新玩具,他就觉得自家额娘是无所不能的,他以前的玩具都是额娘自己想的,然后让人给做出来的。
那玩儿的时间长了,不稀罕了,想要新的,怎么办呢?找额娘啊。
于是在这里磨耿文华呢:“额娘,好额娘,最漂亮的额娘,给我做个新玩具好不好啊?”
耿文华也发愁呢,做什么呢?回弹小车子?这个没有弹簧也不好弄啊。
要不然干脆弄个绘画板?这个其实大清也有,康熙这个人呢,属于比较包容的,就是洋人,你有本事,有才能,他就能接纳,甚至封个官儿,就比如南怀仁。还有汤若望,也是康熙为他平反的——汤若望被治罪的时候,康熙还没亲政,就是想救也没法子,这才让汤若望被夺官,险些被处死。
因着康熙的态度呢,所以传教士若是真有本事,康熙也是愿意留的。
这些传教士里,就不缺会绘画的,弄个绘画板,架子一竖起来,纸张在上面挂好,随用随换,十分方便。
所以耿文华要弄一个的话,并不算是稀奇。但她又想弄点儿不一样的,那干脆,做个黑板?弄点儿粉笔?反正小孩子玩儿嘛,怎么方便怎么来。
想着她就来了精神:“行,回头我让人给你弄个新玩具,就作为庆祝你即将要启蒙的礼物好不好?”
弘昼顿时被吸引了注意力:“启蒙?额娘,启蒙是什么样的?我以后是不是得和四哥一样,整天在屋子里写写画画啊?”
“是学东西去了,你看你现在年幼,是不是有很多东西都不明白呢?”耿文华笑着问道,伸手摸一摸他的小脑袋:“你不会的东西,你拿来问别人,阿玛或者额娘是不是就会?是不是就能给解释?”
“我们知道,是因为我们学了,你不知道,是因为你没学。”耿文华拽一下他的小辫子,以后可得做个好学的人,别做个吊儿郎当什么也不会的纨绔,这样就算是做荒唐王爷怕是也做不好。
再者说了,她的期盼可不是让自家儿子去做个荒唐王爷的。
嗯,到时候要真是做不了皇帝,那就去海外做个王?那她可得赶紧赚钱造大船了。
想到大船,她就想到大炮,想到大炮,又想到火铳……听说清朝有个叫戴梓的,曾发明出了连发火铳?要不然她找胤禛问问去?但是,她一个内宅之人,如何能不动声色的将话题引到这个事情上面来呢?
而且,打听朝廷命官什么的,有点儿犯忌讳吧?
耿文华暂且将这事儿给压在心里,催促着五阿哥去睡午觉,她课程讲完了,估计明天或者后天就得回王府了,今儿也没什么别的事儿,下午干脆就带着五阿哥玩儿去。
这样想着,她就忙叫了知春过来:“准备个花篮,下午去摘花,回头吩咐厨房做些点心。另外,再叫了工匠来,我有个新的主意。”
要给五阿哥做玩具嘛,她刚想起来的,可以做个滑板车。
小孩子的车子,那真是……各种各样的,也不算贵。有些家庭条件好的,真的,需要一间屋子来摆放小孩子的交通工具,滑板车,扭扭车,电动车,平衡车,三轮车……
对了,扭扭车和平衡车也可以做。自行车做不出来,但是平衡车的话,小孩子玩儿的,就不需要多高的制作水平是不是?只要能动起来,就算成功?
耿文华兴致勃勃的去画图,滑板车这个最简单了,就是里面的旋转杆需要些技术。另外,因着材质问题,估计得经常换。
但是吧,这种东西呢,你只要有,做出来了,日后自然会有人想办法去往这材质上面下功夫的。你根本没有,那人家想下功夫都不知道该往哪儿下是不是?
所以还是得先有。
反正滑板车这种东西,摔是摔不坏人的。
胤禛回来的时候,她正在埋头苦干。胤禛并未打扰她,而是站在她身后看半天,等耿文华终于收工,这才发现胤禛在后面站着呢,赶紧起身要请安,胤禛托住了她胳膊:“这是在做什么呢?”
“今儿弘昼回来说想要个新玩具,我这不是正在给他想法子呢吗?”耿文华笑眯眯的,凑过去在他胸口闻一下:“喝酒了?”
略有一些酒味。
胤禛微微点头:“汗阿玛想用,就陪着用了点儿。”所以,肯定也不多。
不过喝了点儿,倒是略有些放松了,干脆靠在软榻上,招手示意了一下,让耿文华过去靠在他胳膊上:“这怀表的事儿,已经定下来了,内务府和工部合作。”
以前是只想着内务府呢,但今儿康熙不是说道国库没钱的事儿了吗?所以就干脆将这手表的事儿,分摊出去,反正这么大的利润,怕是内务府也吃不下,跟工部合作,至少有朝廷为靠,这买卖做的也能更让人放
心。
胤禛沉吟了一下,继续说道:“工部那边呢,老九会过去,内务府这边,十七负责。弘昌和弘春是要往工部,弘时年纪还小……这次只是随着玩儿两天。”
所以这几天的课,算他白听了。
耿文华眨眨眼,有些不太想听了,反正这钱也到不了她手里,再者工部和内务府如何分钱,这事儿她也插不上手啊,她就笑着岔开了话题:“今儿这花生好吃吗?汗阿玛可夸赞你了?”
胤禛顿了顿,才伸手捏了一下她的鼻子:“好吃是好吃,但寻常百姓家,怕是吃不起。”
不管是水煮还是油炸或者是糖炒,百姓家都是吃不起的。盐,糖,油,哪样是便宜的?
这话说的,耿文华顿时有些心酸。她抿抿唇才说道:“百姓家还是太穷,若是地里产粮能提高些……”至少别饿死人,那世道才算是好呢。
胤禛没说话,耿文华就说起来自己庄子上的东西:“眼看要秋收了,我打算到庄子上去看看,不管是红薯还是玉米,我打算想一想有没有别的吃法,吃法多了,这东西自然也就种的多了。”
相比较之下,这两样作物的产粮还是有些高的。再者呢,这两样是有季节性的,也就是说,并不能全年种植,那到时候还是要和小麦或者水稻搭配着来的,也并不影响小麦水稻这些作物的产量,对饮食结构来说,是没有太大影响的——只是吃的东西会变多一些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