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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章 第 81 章 有钱能使鬼推磨。

    胤禛微微皱眉:“福晋怕是没什么时间, 年氏快要生了,你又有身孕,府里最近也忙……”

    府里确实是忙,虽说是刚过完年, 但康熙又要打算往蒙古去了, 这次是要带着胤禛的, 胤禛一走, 这偌大府里, 就只交给了福晋。上到各家人情往来, 下到约束府里奴才下人, 还有京城各处消息, 再有二格格那边也有喜讯传来, 福晋确实是忙的不可开交。

    “你若是不放心别人, 让李侧福晋帮你照看两天?”胤禛问道,耿文华瞪大眼睛, 那还不如让她和钮祜禄氏换着孩子养呢, 她不是看不起李侧福晋,她是觉得李侧福晋不会娇养孩子。

    弘时那孩子……着实是有些可惜了的。

    耿文华心思急转,笑着拒绝:“怕是李侧福晋也不得空, 二格格那边毕竟是府里唯一的女孩儿, 就是您能放心, 李姐姐能放心吗?你还是让李姐姐先顾着二格格那边吧。”

    不等胤禛再给什么建议, 耿文华就急忙摆手:“王爷并不用为妾身担忧,虽说五阿哥年幼, 但五阿哥也是机灵聪明之人,他知道分寸的。再者,这院子里丫鬟婆子一大堆, 能连个孩子都照看不住吗?”

    顿了顿,她叹气:“再者,我这边一有了身孕就将五阿哥送出去,五阿哥虽说年幼,却也不是什么也不懂,他心里会如何呢?必然难过,难道王爷就忍心看五阿哥难过了?”

    这话说的胤禛就有些……往自己身上想了,他当年被佟佳氏抱走的时候虽然年幼,但宫里的人,也都不是没长嘴巴的。五六岁时候,他就知道了自己身世。

    怎么说呢,那会儿年幼,因为年幼,所以这许多事情就想不明白,他会想是不是亲额娘不要自己了,心里岂会不难受?

    弘昼虽然小,话也说不清呢,但他也不傻是不是?

    “罢了,既然你自己能照顾,那就自己照看着吧,若是为难,就找福晋商量一下。”胤禛说道,伸手摸了一下耿文华的肚子:“也不知道这个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有弘昼了,你是费劲了心思折腾了个童儿乐园,现下又有了一个,你还有准备给这小的,准备个什么?”

    胤禛是当真有些好奇的,他发现耿文华这女人,是真有些奇思妙想在身上的,很是和别人不一样。

    别说是整个府里了,就是整个京城,他都没见过……有这么多稀奇古怪主意的人。

    从耿文华弄的第一个铺子开始,他就对这她多了几分好奇。别人也看书,也知道世上有许多不同动物,但没有一个和耿文华一样,用东西给做出来,还做成别出心裁的样子。

    儿童乐园那东西,看着是给孩子们玩儿的,但若是放大,若是做的再……艰险些,是不是也能用来练兵呢?他之前就给皇上上了折子,木头这些用不得,但是找个山体来挖,用石头来打磨,也还可以用吧?

    不过,皇上那边暂且没批复,也不知道这主意能不能成,若是能 ,十三就能出门了。

    口罩这东西小,也不算耿文华独创,但这东西用得好了,也不得不说,是有些作用的。

    蛋糕是吃的,用处不算大,可用来讨好父母,却也是十分合适。

    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绘本,说实话,胤禛是看不上的,他三岁启蒙,不单单是他,周围的兄弟侄子儿女,都是三岁启蒙,启蒙是如何启蒙呢?描红,识字,听说书。

    耿文华那绘本着实是简单直白,可若是用在一两岁的孩子身上,那又是刚刚好的,因为他们正开始学说话,那绘本上简单的对话,就刚好合适。

    三岁以下的孩子,你讲道理是讲不明白的,但是模仿这种事儿,他们却是学的最快的。

    所以这东西,若是给三岁以下小朋友用,也和那蛋糕一样,再合适不过了。

    还有那煤球,寻常可见,寻常可用的东西,别人怎么就没想起来做成煤球,又简单好用 ,又能节省煤炭,还能将价钱给打下来呢?

    现如今汗阿玛已经让内务府开始做这种煤球了,准备往民间先试探着卖,这种东西呢,朝廷控制,若是到时候大部分的百姓都用得起,那就要各处县城修建煤球厂,然后朝廷统一调配,统一定价,就和盐铁这些东西一样。

    当然,盐里面是少不了贪官污吏和奸商的,煤球也必然如此,但不能因为有贪官污吏,这事情就不做了。若是朝廷不插手,天下百姓,有几个吃的起盐?朝廷插手了,就算是有贪官污吏,至少天下百姓,有七成是吃的起盐的。

    和大局势比起来,一点儿小小的瑕疵,就不算什么大事儿了,再者,这瑕疵,朝廷也不是说就不管了对不对?朝廷也有年年抓这方面的嘛。

    胤禛是深觉得,耿文华这种才华,也是独一无二的。如此的独一无二,他平日里自然要多关注几分。

    这一关注,就又觉得,耿文华这性子,实在是……有些单纯的很,就觉得身边处处是好人。她尊重敬佩福晋,和钮祜禄氏交好,又觉得李氏温和,宋氏敦厚,武氏娇憨,和年氏也没什么摩擦,这是一个一眼就能看透心思的人。

    聪明,却又单纯。

    有才华,却又对四书五经十分不熟悉,甚至不会作诗。

    一个,独一无二又有些矛盾的人。

    “王爷这话问的,孩子都还没出生,也不知道

    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我就是有心准备,也不知道现下该准备个什么啊。”耿文华笑眯眯的,但被胤禛这么一提醒,她还真将事情给放在心里了。

    送给弘昼的儿童乐园,是因着知道弘昼的未来,这就是个喜好玩乐的。这肚子里的,也是自己生的,那该一视同仁对不对?有弘昼的,就该有他的。

    那送什么呢?

    胤禛停顿了片刻,忽然从袖子里抽出来一叠银票:“这是给你的。”

    耿文华有些没反应过来,那叠银票她只看见了最上面一张的数额,一百两的。这一叠,至少有三十多张,要都是一百两的……

    “王爷,这无缘无故的……”她赶紧将视线挪开,太多了,生怕自己看时间长了,就没办法将视线给挪走了,那可不太好了,太贪财了,她当然也喜欢银子,但是自己私底下如何贪财没问题,当着胤禛的面儿贪财,那就有些不太好了。

    “赏你的,你那蜂窝煤做的很好。”宫里也在用,确实是比寻常煤炭方便了许多,而且,还省事儿,还耐用。

    “已经开始做了吗?”耿文华是真不知道这事儿,顿了顿,赶紧提醒:“王爷,那煤球烧过之后的煤渣也别扔,可以用来铺路。”

    她也是听别人说的,专门用烧过的煤球铺路,短时间内还是很好用的。

    至于长时间——那就是煤球渣渣,又不是水泥什么的,怎么可能耐得住用?

    主打就是一个不浪费:“又不要钱,下雨冲走了也不心疼。”

    心里很是牵扯,不要吧,好多银子呢,要吧,胤禛会不会觉得她太贪婪呢?

    胤禛点点头:“知道,宫里有小太监发现那东西很是吸水,可以送到宫外去,百姓家谁若是用,只管去拉。不单单是那蜂窝煤的事儿,还有那蛋糕,汗阿玛和娘娘都有打赏,娘娘赏赐了首饰。”

    康熙一个做公公的,不好给别的,就只给了银票。

    至于那首饰,现下还在胤禛那边放着呢,回头再给送过来。

    胤禛将话说明白了,耿文华顿时不端着了,飞快从胤禛手里接过来拿银票,她自以为很矜持了呢,却不知道,她那点儿小心思,全写在脸上呢。

    胤禛看着都觉得有意思的很,一方面贪财的很,一方面又将那些东西当成很随意的东西——不管是蛋糕还是蜂窝煤,若是拿出去换钱,那不说是三五千两银子了,就是三五万,都是能换得来的。

    可她是如何做的呢?

    蛋糕就那么轻易送到福晋那里去了,自己说送到宫里,她还嫌麻烦,主动将做法给写出来了。还有那蜂窝煤,从头到尾,一个银子之类的字儿都没提过。

    这贪财贪的……可真是不在地方。

    “这银子你打算用来做什么呢?”胤禛没忍住,多问了一句,耿文华心里有成算呢,只捏在手里,迟早是要用完的,钱这东西,就该用来钱生钱。

    顿了顿,又塞给胤禛:“王爷能帮我买个小庄子吗?”细水长流嘛,一年三百两的收入,十年就够本了。再者,若是有小庄子,她能做的事儿可就更多了,比如说,那海外来的种子。嗯,甚至可以试试大棚蔬菜,来个反季水果之类的。

    虽然她不是农学生,但是,身为种花国的,谁的基因里还没个种庄园的美梦了?还有谁不知道杂交水稻杂交小麦的发展历程了?阳台种花,顶楼种菜,基本操作而已,她也会的。再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她难道就不能找些有经验的老农吗?

    胤禛顿了顿就收下了,买庄子这事儿比较麻烦,并不很适合耿文华自己出面去找。若是麻烦福晋,福晋也忙着,这种事儿,也确实是不要找福晋帮忙。

    很快胤禛就跟着康熙去了蒙古,府里就只剩下一院子女人。

    那拉氏是很低调的人,胤禛不在府里,她就干脆紧闭府门,应酬交际什么的,能推的就都推了。

    到了四月里,年氏就要生了。她是头一次生孩子,一感觉到不对,整个人就慌了,饶是平时里多冷静聪慧,这会儿也有些不知所措,还是身边嬷嬷去禀告了那拉氏,那拉氏急匆匆赶过来,整个院子才算是有了主心骨。

    年氏的额娘呢,十来天前就被那拉氏给请过来了。但她是客人嘛,也不好吩咐院子里的人做事儿,这会儿那拉氏坐镇,该烧热水的,该准备东西的,忙中有序。

    年氏身子比较瘦弱,生孩子就有些难,但最终也是有惊无险,耗费了一天时间,生了个小格格,大约是怀着身子的时候年氏就没如何大吃大喝,所以这孩子呢,生下来也是有些瘦弱的,哭声听着都不是很大。

    那拉氏让大夫给把脉诊断了一下,大问题是没有的,手脚也俱全,只单单有些体弱。但这个呢,并不是吃药就能治疗的,需得日后好好养着,养的好了,长大了也和寻常人没什么两样。若是养的不好……那可就说不准了。

    当然,大夫也不傻,这后面一半儿自然是不能说的。

    那拉氏也只笑道:“咱们这样的人家,难道还会养不好一个奶娃娃?只让奶娘嬷嬷多上心些,该吃什么用什么,只管开口,府里但凡有的,咱们都给小格格备着,府里没有的,咱们也能准备。”

    这个小格格,就是府里的三格格了。

    因着年氏生完之后身体有些疲惫,所以只那拉氏来吩咐了几句,剩下的人也就没过来探望了。

    一直到半个月之后,耿文华才叫了钮祜禄氏,一起来看刚出生的三格格。怎么说呢,弘昼一直到半岁,才算是拜托了耿文华嘴里的丑猴子称号。弘昼出生的时候,那可是标准的很,六斤六两,不胖不瘦。

    但三格格呢,太瘦弱了些。再者那五官——孩子不睁眼,你也就能看看鼻子嘴巴,这鼻子嘴巴又小,看的出来什么?所以,真和好看谈不上关系。

    耿文华看一眼就赶紧转开了视线,也不敢和年氏讨论孩子长的好不好,这要是将来和年氏有几分相似,也算得上是美人儿,但要是和胤禛相貌相似…… 也不是说胤禛长得丑,在男人里面,胤禛算是长的很英俊了。可这相貌要是套在女人身上,也只能说一句幸好她爹前程远大了。

    她扯开话题:“月子里你需得多吃些,也先别管胖不胖的事儿了,生孩子是个很累的事儿,身体难免亏欠,你若是不好好吃,怕是这身体养不回来。”

    年氏也为难呢:“身上没力气,也没胃口,吃食放在嘴边也咽不下去……再者,也怕胖。”

    钮祜禄氏就忍不住笑了一下,她本身是属于长的比较丰满的,当时就是因着一看就一副能生养的身材,这才被指给了胤禛的。虽说看起来不算胖,但和年氏比起来,至少比年氏大半圈。

    她就挑眉:“胖怎么了,胖也是有福气啊。”你到外面看看去,那寻常百姓,有几个是能吃的白白胖胖的?

    年氏被噎了一下,顿时转头,话不投机,不想看见钮祜禄氏。

    耿文华忙笑道:“年妹妹这还没出月子呢,身体怕是也累,咱们不好多待,还是先告辞吧。”

    年氏也没挽留,她就和钮祜禄氏一起出去了。

    钮祜禄氏走远了些就撇嘴:“都做额娘的人了,还整日里只想着胖了瘦了,要我说,那小格格生的不壮实,怕就是她之前怀着的时候没好好吃。”

    耿文华吓一跳,赶紧嘘一声:“你不要命了?这话也是能说的?若是日后……”

    小格格有个万一,这话可就是在指责年氏不顾孩子安危了。先不说年氏自己心里好受不好受了,王爷心里能舒坦了?他若是爱重年氏,那必然要觉得钮祜禄氏条挑拨离间无事生非。他若是不爱重年氏,那年氏还有好日子?

    钮祜禄氏撇撇嘴,到底是没再继续说下去。顿了顿,又看耿文华肚子:“你这……也有四五个月了吧?可开始害喜了?”

    害喜就是孕吐,耿文华没觉得害喜,吃的方面还是和以往一样。

    钮祜禄氏就笑道:“

    你现下精神头短,回头不如将五阿哥送到我那院子里来,让他们哥儿俩做个伴儿,好好玩一玩,我昨天见五阿哥,还觉得他精神有些蔫蔫儿的。”

    耿文华确实是有些犯困,有时候坐着坐着就睡着了。

    五阿哥吧,一岁半,偏偏这年纪,那正是对外面十分好奇,探索欲望十分强烈的时候。再者,以前耿文华带着他出去玩儿习惯了,不管风吹雨打的,每天他都是要去花园里玩儿的。现在耿文华犯困,五阿哥就有些被拘起来了,才这么几天,他就有些受不住了。

    耿文华就有些犹豫,钮祜禄氏笑道:“你还不放心我吗?再者,又不是带出门去,就让他们小哥儿俩在花园里玩儿,奶嬷嬷都跟着呢,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那好,上午请过安了,我就将他交给你了。”耿文华笑着应了,人家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她要是再不答应,就显得像是在防备人家一样。

    怎么说呢,她对钮祜禄氏,感情还是略有些复杂的。

    人家确实是一心和她交好,再者,这又是历史上的大赢家……她也不好得罪太狠,提前撕破脸皮——万一弘昼是个扶不上墙的呢?

    她只防备着这两个人换孩子养了,却没想到,还有代替照看这一说。

    算了算了,和交换孩子养,这个她更能接受些。

    “这可太感谢了。”耿文华想通之后,就立马拉着钮祜禄氏的手,亲亲热热:“我原先总觉得,我是半点儿离不开孩子的,可现在忽然发现,竟是我误了孩子了,他们是亲兄弟,一起玩儿,感情深厚,这是再好不过的事儿了,我总拘着他,倒是耽误了他。”

    钮祜禄氏摆手:“我明白你,咱们这做额娘的,只这一个孩子,那真是看的比眼珠子还要要紧的,四阿哥小时候,我就一眼看不见,我心里都发慌。”

    别说是奶娘照看了,她亲自照看的时候,四阿哥睡着,她都要时不时的摸一摸小肚子,试探一下鼻息——这话说出来怕惹人笑话,她就从没出过口。

    也就是将四阿哥交给那拉氏照看了一段时间之后,她这心思才放开——这府里,可没谁敢对小阿哥下手,哪怕是嫡福晋,不也得精心照看着?所以,她完全不必整日里看谁都像是要谋害小阿哥。

    两个人说着话就到了岔路口,钮祜禄就笑道:“那咱们说好了,回头你只管将孩子交给我就是了。”

    耿文华行礼道谢,瞧着钮祜禄走了,这才转身回玉兰院。

    五阿哥正在摆弄他那些玩具,拉着小马车拖着一堆的积木,四月的天气暖洋洋的,他却是玩出来一脑袋的汗水,瞧见耿文华,忙松开了绳子,颠儿颠儿的冲过来,抱着耿文华的腿:“额娘,去玩儿,去花园。”

    耿文华笑眯眯的:“今儿不去花园,额娘给你做个新玩具怎么样?”

    五阿哥眨眨眼,拽着耿文华的衣服往里面走:“要新玩具,做什么新玩具?”

    做小孔成像。

    这东西需要的材料少,当然,用材不同,也有不同的做法。她现在手边也没别的,就干脆只用纸张。

    小阿哥看着那小孔挪动,嘴巴张的大大的,哦哦哦的表示自己的惊讶,自己也上手去抓着蜡烛台子来回移动。

    “额娘,怎么会这样啊?”他一边玩儿,一边转头问耿文华,耿文华笑眯眯的:“这是针孔成像,《墨经》中这样纪录,景到,在午有端,与景长。说在端……”

    她可是做过功课的,这东西,几千年前就有了,真不是什么很保密的现代科学。

    五阿哥听的半懂不懂,趁着耿文华说话,他自己就上手在蜡烛的火苗上抓了一把,然后,就哇哇大哭起来,被烧了。

    耿文华无奈:“好了,额娘给吹一吹,吹吹就不疼了,那你以后还伸手去摸不去了?”

    五阿哥赶紧摇头,眼含泪水的伸手让耿文华给吹,其实吧,也不会太疼,蜡烛火苗又不是很大,小孩子也不傻,感觉热了就松手了,也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儿,他就是想让额娘给吹一下而已。

    等耿文华吹完了,他也就没事儿了,原地满血,又兴冲冲的丢开蜡烛,去玩儿别的了。这个什么小孔成像,他已经不耐烦了。

    耿文华也不失望,播放种子嘛,谁知道以后会长出来什么植物呢?就算长不成参天大树,那长成一片草原也行啊。

    第82章 第 82 章 那就是盈亏自负。……

    三格格满月的时候, 胤禛回来了。见了福晋一面,胤禛就往年氏那边去了,年氏这一个月月子坐的,也算是没亏了身体。她原本是不太想多吃的, 但架不住肚子饿, 真的, 一到饭点, 都不用闻饭菜的味道的, 肚子自己就咕噜噜叫起来了。

    那饿肚子的滋味真不好受, 前胸贴后背, 火烧火燎, 只觉得一颗心都跟着烧起来了, 片刻安宁都没有。没办法, 只能吃,吃着吃着就发现, 身上也有力气了, 胖是胖了点儿,但是气色也更好看了些。

    一个月子出来,不说身上了, 脸上是白白嫩嫩, 带着些粉润, 看着就知道是养的很好的。

    至于小格格, 不知道是体弱还是如何,其实是有些不太好伺候的, 总哭闹,这一个月下来,虽说是比刚出生的时候好些了, 但也还是看着有些……比不上四阿哥和五阿哥刚满月那会儿。

    胤禛倒是怜惜的很,将三格格抱在怀里看:“现下倒是看不出来长的如何,好好养着,将来长大了,阿玛必然给你买簪子买花。”

    小姑娘嘛,得好好打扮打扮才行。胤禛是挺喜欢女孩子的,贴心,安静。怎么说呢,就家里的男孩子吧,他看见了就觉得有一种,肩膀上沉甸甸的感觉,但女孩子,看见了就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倒不是说不喜欢男孩儿,也喜欢,毕竟是自己的骨血,但人也不能总绷着吧?总得有个松散时候吧?于是这男孩儿和女孩儿,给人的感觉不同,那胤禛自然也是不同态度。

    男孩儿就该严厉些,教导他们早早撑起来门户。女孩子嘛,就是要娇宠着,家里又不是没这个条件对不对?要是穷,那没法子,但他是皇子,现在也是雍亲王,那将女孩儿养的娇一些,有什么不行的?

    “和奶娘说一声,也不要经常束缚着,不睡觉的时候就给松开。”他叮嘱念书,小格格是被捆在襁褓里的,他去年是见过耿文华带五阿哥的,五阿哥醒着的时候就是胳膊腿儿胡乱动弹,从不会用襁褓的。就是睡着,也只将胳膊用棉被给稍微的困一下,是困一下,不是捆一下。

    大约是动弹的多,五阿哥那腿脚就有力气的很,在自己腿上蹦跶的时候,那真是一脚下去,骨头都像是要裂开了。

    年氏忙应一声,笑眯眯的伸手摸了一下三格格的脸蛋儿:“三格格还没有名字呢,只等着王爷回来给取名字……”

    胤禛顿了顿才说道:“名字不着急,现下先叫着三格格吧。”

    取名太早也不是什么好事儿,胤禛不信鬼神,但是作为慈父,就算是不信,有时候也难免会有些自我安慰。

    年氏也并不纠结这事儿,只说起来三格格这一个月来的趣事:“前段时间才睁开眼,我觉得她竟是能看见我一样,只要我在跟前,就非得伸手要我抱着,奶娘都哄不住。”

    胤禛就笑:“是个眼明心亮的丫头。”

    “脾气也倔,我若是不在跟前,吃奶也不安生。”年氏说道,胤禛这脾气也是有些固执的,她就又笑道:“和王爷当真是亲生的父女两个,脾气是一模一样的。”

    这边温情脉脉,那边耿文华却是在犯困,一早去那拉氏那边请过安,就将五阿哥给钮祜禄氏送过去了。她本来是打算写两个字的,练字这事儿

    呢,就如同逆水行舟,你天天写,那进步是每天都能看得见的,但你要是有哪天耽误了,第二天再去拿笔,就会有停滞生涩的感觉。

    可写着写着,她就开始觉得,脑袋有些混混沌沌,眼皮子沉重的,她都睁不开眼睛了。有心想伸手扒拉一下眼皮子,结果,身上也没什么力气,手也不想抬起来。

    不等嬷嬷来问,她自己干脆往下一低头,就趴在桌子上睡起来。

    知春瞧着不对,忙叫了外面嬷嬷来帮忙,两三个人,合力将人半抬半抱的,给送到了软榻上,这天气也不冷,只肚子上给她盖一条小布巾就完事儿了。

    耿文华躺着舒坦了,那一下子就睡的更沉了,连午饭都没吃。

    五阿哥回来,本来要叫的,被知春给拦着了,知春哄了五阿哥吃饭,又让奶娘带着他睡觉,这才没打扰了耿文华。

    这一觉睡醒,都已经是半下午了。

    耿文华睡的舒坦了,一睁眼,就觉得肚子咕噜噜叫起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忽然就很想吃炸鸡,弄点儿酸甜酱……感觉口水都要下来了。

    可鸡腿好找,这面包糠上哪儿找去?

    她就领着知春去大厨房,要人家找馒头:“馒头弄碎了,再用鸡蛋给调和一下,在鸡腿上裹一层,放在油锅里炸……”

    生怕馒头不行,还要让人做另一手准备,就是烤面包。黄油没有那就用花生油,反正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不可取代的,就好像这烤面包,没有的东西都能找另外一样来代替。

    不伦不类没关系,说不定折腾半天就不想吃了呢?

    弄到天黑,她那炸鸡腿总算是做好了。

    只看外表的话,不说一模一样了,至少是有七成相似的。至于口感……也不知道是她嘴巴太馋还是怎么回事儿,居然觉得这味道也还能行。

    剩下一个就是酸甜酱了,这个是人家的秘方,她确实是不知道该如何调制的。但是厨房里的人都是高手啊,听她描绘口味,用各色调味料,还真给她弄出来一个酸甜酱。

    质地什么的自然不同,可味道……也能做平替。

    然而,折腾这么半天,耿文华只吃进去一个炸鸡腿。再吃,就觉得有些过于油腻,想吐了。

    于是剩下的,只好先让人送到了那拉氏那边。

    那拉氏现下对耿文华让厨房送吃的过来已经是一点儿不意外了:“又去折腾厨房了?算了,能折腾厨房也算是她的本事了。今儿做的这是什么?”

    听着厨房的人说话,那拉氏就拿了一个品尝,顿了顿,吩咐道:“明天早上再做些,王爷早饭该是要来这边用的。”

    到时候也好尝一尝这炸鸡腿,也怪了,味道其实也不算是绝,但吃起来,还真让人有一种很满足的感觉。当然,也不能多吃,吃多了也会腻味。

    胤禛是个很守规矩的人,回来第一天看了福晋,又让人问了李氏,叫了弘时询问功课,第二天是留在了年氏那边,第三天也就轮到了耿文华——不光是因为五阿哥,还因为耿文华现在怀着身孕呢。

    所以这一进门,就先看耿文华的肚子。

    耿文华则是笑眯眯的递上自己的功课:“这段时间写字是不是有进步了?我自己瞧着是比以往更好了些。”

    胤禛接过来翻看,习惯性的拿朱砂笔将写得好的给圈出来:“略有些进步,力气更足了些,不像是以前,下笔轻飘飘的,你昨儿又在厨房折腾了?”

    这没什么不可说的,耿文华还得夸赞一下那拉氏:“也是福晋宽和,这要换了别人家,我这样折腾,怕是早就被福晋挑剔了。”

    “你倒是会给人戴高帽子。”胤禛说道,不等胤禛开口,耿文华就又说到:“爷若是想要送给别人吃,也只管让大厨房的人做,一些吃食,我既然是咱们府里的人,那得了什么,也该给府里用,王爷自管拿去用就是了。”

    这是说要往宫里送的话,只管送,别问她了,什么秘方,这都没有的事儿,府里的厨房做出来的,那就是府里的,胤禛爱给谁给谁。

    胤禛被噎的,差点儿连要说的话都给忘记了,好一会儿才从荷包里掏出来一张纸:“之前你说要买的庄子,就在京郊东边,有三百亩,一百亩的上等田,一百亩的中等田,五十亩的沙地,还有五十亩的水田。”

    水田自然也是上等田,但若是距离水源比较远,那就有些鸡肋了。不过既然是胤禛让买的,那肯定是要买水源附近的,所以庄子旁边是有一条小河的,不管是水田还是其余田地灌溉,都是很方便的事情。

    总共花费了两千两银子——上等田是七两银子一亩,中等的是五两银子,沙地是三两银子,水田是八两银子。

    另外多的,是因为庄子里修剪好的房屋,一个两进的庄园,可以住人。

    剩下一千两银子呢,则是买了佃户,还有庄园里要养的鸡鸭鹅之类的,既然是靠近小河流,那也会挖一个池塘,养一些鱼虾之类的。

    就这三千两,还不太够,是胤禛自己额外补贴了一些。当然,这补贴的银子就不用开口了,免得耿文华这梗劲儿上来了,再说要还,那胤禛的脸面往哪儿放?

    所以他也不提这事儿,只将地契给了耿文华:“现下庄子上也有庄头,是原本的佃户里面推选出来的,回头你见一见。”

    见了面,这日后交账啊,送东西啊,也都要有个章程了。

    至于庄子如何经营,胤禛也不会插手的,既然是耿文华的庄子,那就是盈亏自负。

    耿文华本来想早些去看看自己的庄子的,不过现下这怀着孕,才刚刚三个月,自然是不好出门的。她这边出不了门,就只好是先将庄头给叫进来问了。

    庄头是原本那一片的佃户,佃户呢,不是奴才,但也不算寻常百姓。他们一般都是生活在这一片田地周围,随着这田地,和主家签订合约书,一年到头,租种主家的田地,然后拿分成这一种。

    这庄子的田地是好的,上等田居多,那说明本来这一片地方,就是有主的,这些佃户也是原本随着这庄子的。这样一来,好处也是有的,那就是他们对这地十分了解,种什么好,天气如何,用水如何,都不用耿文华操心。

    但也有不好的,人家原本是一起的,说不定大家几代人都是在这一片,那就跟村落宗族一样,人家才是一头的。到时候若是要瞒着主家收成之类的,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胤禛给选的这庄头呢,算是原住民,家里上下四代人,都是在这一片地上的,对庄子的情况,了解的那叫一个清楚。

    连庄子里几棵树都了若指掌。

    “这些树木也是能卖钱的,年数长的,一棵树能卖十两银子左右,就寻常的桐树什么的。若是好点儿的,就二十两三十两了。”要是那上好的红杉木,甚至能卖到百八十两银子。

    种树能卖钱,可寻常百姓家倒是很少走这条路子的,一来越是贵重的树木越是难活,二来呢,越是珍贵,寻常百姓家也越是护不住。

    耿文华听他盘算半天:“林林总总,加起来一年的收入,在两千两银子和三千两银子之间。”

    耿文华顿时吃惊,她原本还以为一年能有个五六百两银子就顶天了呢,没想到还能有这么多?

    “树林里养鸡鸭,池塘里养鱼虾,地里除了粮食,还有果木,那沙地是种西瓜的好地方,京城这地方,西瓜也贵……”庄头一五一十的说道,并不敢隐瞒。

    耿文华又问道:“那现在这一年的租子是多少?”

    “以前是三七,周围的庄子是四六。”少的是佃户的,多的是主家的。

    耿文华伸手:“那咱们以后就按照四六分,我也不苛待你们,但只一条,日后我想种什么,你们不能拦着,也不能阻扰。这一部分的收入呢,若是赚了

    ,你们也分钱多。若是赔了,就按照今年这收入,我来承担这损失,也不会让你们有损失,明白我这意思吧?”

    庄头赶紧点头应了:“是,小的明白了,眼看六月……”

    这是割麦子的季节了,现下庄子上种着的就是麦子,花生,还有蜀黍之类的,收麦子之后就该播种了,耿文华若是有什么特别要吩咐的,就必得赶在这会儿。

    耿文华沉思了片刻摇头:“今年还和以往一样吧,我若是有别的吩咐……日后再说。”

    她连种子都没弄到手呢,这试验田的事儿没影呢。

    打发了庄头,耿文华就开始发愁这买种子的事儿,她现下确定的是,大清没有的是玉米种子,红薯……这个是明朝就有了的,但清朝并不如何看重,现在是只广东福建两地有种植,也就是说,并未推广开来。

    像是棉花花生这些,也都是明朝时候就有了的。

    她捏着自己手指绞尽脑汁的想,还有什么,是清朝没有的呢?面包树?这个不稀罕,有正经的米饭面粉吃,谁稀罕面包果啊。但若是作为噱头用来赚钱的话……这东西好像也不是不能试一试。

    还有橡胶树,这个是应该种植在什么地带呢?

    不过盘算半天,她自己又有些丧气,明朝时候有那么多的外来品种传入,是因为明朝有船,有武器,明朝的海军那是世界出了名的。可清朝……一提起来清朝,最有名的就是四个字,闭关锁国。

    就是康雍乾这繁盛年间,对海上贸易,也是一会儿一个变化的。她若是有法子,能让这海上贸易,变成一个皇上允许的事情,那可真是……功德大了。

    耿文华叹口气,她没这个本事,至少,现在没有。所以,一切都是空谈。

    算了,做人嘛,还是脚踏实地点儿比较好。既然那些种子什么的,暂且够不着呢,那就先想想这推广红薯的事儿,自来这推广的事情呢,就一个,有利可图。

    也就是说,想要百姓大量种植红薯,那就必得让他们相信这东西是能卖出来大价钱的。

    上行下效这个词儿,耿文华是很了解的,所以,这红薯,有什么吃法呢?

    她在府里素来是有个好吃嘴馋的名声的,既如此,那搞一搞红薯吃食,应该是没问题的吧?想着,就忙叫了知春:“我听说广东那边有一种叫红薯的东西,咱们能不能弄来尝尝?”

    知春一脸的一言难尽:“京城的东西您已经是吃遍了吗?”

    这都开始往外发展了啊。

    耿文华笑眯眯的 :“虽说没吃遍,但左不过是我知道的东西做出来的,顶多就是味道不同。可那红薯,我竟是没见过呢,你回头花费点儿心思给我弄一些,我得看看这东西,是个什么吃食。”

    知春看一眼耿文华的肚子,意思就很明白了,这东西也不知道适不适合孕妇吃呢。她就很随意的摆摆手:“买的时候打听一下不就知道了吗?那东西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

    这倒也是,南边既然种的多,该如何吃,人家肯定也都清楚的。

    知春点头应了,正要说什么呢,钮祜禄氏就过来了,进门就喊热:“你这冰盆放的也太少了,可是冰块不够用?”

    “哪里是不够用,是我这有了身孕,不敢多用。”耿文华忙将西瓜推到她跟前:“你不是看着两个孩子的吗?怎么得空来我这儿了?”

    “且放心,孩子好着呢。”钮祜禄氏拿着银筷扎了一块儿西瓜吃,冲耿文华摆摆手:“奶娘嬷嬷都照看着,在儿童乐园那边玩儿的开心呢。我过来是想问问你,三格格那满月礼,你准备了什么?”

    三格格这不是要满月了吗?大约是得了个女儿,胤禛心里高兴,就说要大办满月宴,既然要大办,她们这些府里的人,也该准备个礼物。再者,做长辈的嘛,不好一毛不拔。

    钮祜禄氏就拿出自己准备的:“一个长命锁,不算拔尖,也不算拿不出手。”

    银子打造的,挺大一块儿,估计得几十两银子了。

    耿文华就眨眼:“这样好的主意你用了,我现在可是抓瞎了呢,要不然,你给我出个主意?”

    钮祜禄氏摆手:“可别让我给你出主意,我若是有主意,我也不至于打个银锁。”

    “那咱们这弄个配套的,你打了银锁,我打银手镯?”耿文华问道,钮祜禄氏摆手:“别,我听说武姐姐就是让人打了一对儿手镯。”

    耿文华这眉头就皱起来了,小小孩子,估计连眼睛才是刚睁开的呢,难道还能打一套首饰啊?也不是不行……等孩子大些也能用,可是吧,耿文华还有个别人不知道的顾虑——历史上,胤禛是这个公主的,她这边送一套首饰,人家孩子没长大,那日后年氏看见这首饰,心里能好受了?

    “不如做几件衣服。”顿了顿,她就又说道,做衣服是肯定能穿得着的,小孩子长得快,见风长,肯定是有用得着新衣服的时候的。

    钮祜禄氏就笑道:“也行,那你要做的话就需得尽快了,满月宴就是后天了。”

    胤禛这才回来,又要进宫,又要修整,又要准备帖子的,这日子就定在了后天了。

    耿文华赶紧点头:“那是得快点儿了,知春,快去将福晋之前给我的那两匹布拿出来,还请钮祜禄姐姐今儿留下来帮帮我,咱们尽快将这衣服给裁剪出来。”

    至于缝合,她动两下,剩下的交给丫鬟,也算是她亲手做的。

    钮祜禄氏也没推辞,索性午饭也留在玉兰院这边吃了。两个小阿哥在外面玩儿半天,回来的时候累的脸午饭都只是吃了一半儿,坐在那儿就睡着了。

    钮祜禄氏就压低声音和耿文华说话:“我以前总觉得你每天让孩子出来玩儿是没事儿找事儿,打发孩子呢,现下瞧着,你倒是真有几分成算,这孩子在外面玩儿半天,回来睡一觉,起来吃饭都香,硬是比之前长高了些,瞧着身子骨也结实了些。”

    耿文华笑道:“哪儿有那么邪乎,小孩子嘛,天性就喜欢玩儿,我不过是舍不得拘束他罢了。”

    钮祜禄氏摇头:“也不是邪乎,我觉得是真有些道理的,你瞧着百姓家的孩子,在外面撒欢儿,好像生病的也少。”

    耿文华嘴角抽了抽,摆手:“信不得,生病的也不少呢,百姓日子过得苦,小孩子生病,真不一定能花得起这个钱。这种事儿,咱们还是不要说了。”

    帮不得,听了又难受,在自己没什么能力之前,还是少讨论为好。

    第83章 第 83 章 对自己抠唆是没问题的,……

    年氏的小格格过完满月, 胤禛就提出,要往圆明园去了。天气越发的热起来,院子里也有些待不住人。两个小阿哥呢,早上出门, 玩一会儿就没法子在外面了, 若是去圆明园, 地方还大, 也凉快, 倒是比留在府里更好些。

    但是因着年氏刚出月子, 年氏肯定就不能去。

    那拉氏就挑了钮祜禄氏和耿文华:“本也是想带着两个小阿哥去散散心的, 你们跟着正好。耿氏, 你这身体可受得住?”

    耿文华忙笑道:“让妾身跟着去这事儿, 必然是福晋提的, 福晋是体谅妾身呢,妾身这身体能行。”

    她怀着孕, 本来就怕热, 但是又不好多用冰块,留在府里也是受罪,那拉氏就索性将她给带上来, 这也确实是那拉氏的恩情了, 人家不提, 她也没法子。人家提了, 这就是人家的善心了。

    再加上一个武氏,她是跟着去伺候胤禛的。

    一行人早早出发, 到园子里的时候才刚中午,这园子是康熙赏赐下来的,也就是今年初, 才到了胤禛手里的。怎么说呢,就一个小园子,并没有未来万园之首的的雏形。

    胤禛住主院,那拉氏和女眷孩子,各分了一个小

    院子。

    耿文华这里呢,院子里种了不少芭蕉,又有假山流水,小风吹着,那确实是比在府里的时候凉爽的,但就一条不太好,蚊虫多。五阿哥小孩子,皮嫩,招蚊子。

    只半天功夫,那脸上腿上,就多了不少红疙瘩。

    耿文华给心疼的:“找大夫要些涂抹的药膏,另外,找些艾草,里里外外熏一熏。还有那水池子,若是活水,就多放一放,流动起来,若是死水,索性就先给清理了吧。”

    她也不是非得要看个景的。再者说了,园子里也有水池子,那景致不比小院子里的强吗?

    知春赶紧去包裹里翻找,药膏她是带了的,夏天嘛,少不了这个蚊虫,她肯定得先将这些东西给考虑好了。

    但是这药膏的效果可能有些不太好,涂抹上之后,五阿哥还是痒的不行,睡觉也不安稳,四处抓。耿文华只好抓着他的手,自己轻轻给拍一拍,吹一吹。

    “回头找御医问问有没有……”更好的药膏可用,想到这个,耿文华又赶紧吩咐:“找人问问有没有驱蚊包之类的,多配两个,给小阿哥挂在身上。”

    这个倒是有,知春忙找人去配药了。

    有了驱蚊包,又有了驱蚊药,五阿哥接下来的日子才算是好过了些。

    到了新地方,也就头一天黏着耿文华些,第二天就开始撒欢了,这地方大,够他跑跳的。

    然而到了第三天,府里就出事儿了,是那拉氏说的,那拉氏将她们三个给叫到了一起:“年氏那边送了信来,说是小格格生病了,有些发热,我需得回府一趟。”

    她视线从三个人身上扫过,耿文华是立马就明白了,那拉氏若是回去,那圆明园这边,就需得有个人来管事儿。

    这样一想,她就伸手摸了一下自己肚子,反正这事儿,是轮不着她了。

    武氏机灵,忙笑道:“福晋若是有事儿要忙,只管去忙着,这边您不用担心惦记,有妾身在呢,妾身必定照顾好了两个妹妹,还有两个小阿哥。”

    人家资历长嘛,说这样的话也没毛病。

    钮祜禄氏左看看右看看:“福晋要回去多久啊?府里那边……其实有侧福晋呢。”

    他们出门,留着李氏,本就是看家的。小格格生病这事儿吧,其实本不应该找到那拉氏这儿来的,这是在圆明园呢,近处,你说你没注意,找福晋拿主意,这也说得过去,那若是那拉氏跟着去了蒙古呢?这找不到福晋拿主意了,你小格格生病,还就不请大夫了,不抓药了吗?

    先是李氏,再是年氏,这事儿做的就很没规矩。

    但不管如何,那拉氏是嫡福晋,嫡母,信儿若是没送过来还好,既然送了,她就……为了宽厚名声,也得回去看看。

    换了耿文华,耿文华肯定是不愿意管的,只将府里的印信一送,你愿意请大夫就请,不愿意就拉倒。

    人和人,到底是不一样的。那拉氏是要面面俱到,事事周全,宁愿委屈了自己,也要将这府里给稳住了。耿文华嘛,我自己舒坦了就好,别人不愿意舒坦,那关她什么事儿呢?

    钮祜禄氏这话说的很得那拉氏的心,她就叹气:“李侧福晋……到了关键时候就不拿事儿了,指望她,倒不如指望宋氏呢。”

    耿文华就忍不住微微抿唇,看看,要么说人家是嫡福晋呢,一句话将李氏给一杆子送出去了——以后但凡李侧福晋有想管家的想法,都绕不过这句话来。

    连这点儿小事儿都拿不住主意,那她能干啥?这侧福晋,也就是个妊娠功劳了。

    可这样,耿文华都替她累得慌。

    “园子里的事儿,我就交给了你和武氏。耿氏呢,怀着孕呢,只照看好自己,不给别人添麻烦就行了。武氏,你多留意王爷那边的事儿,吃的穿的用的,你上心些。钮祜禄氏,园子里的其他事儿,就暂且交给你了,两个小阿哥呢,也交给你了,你且照看仔细了。”

    那拉氏就吩咐道,平衡嘛,将事儿交给一个人也行,但武氏和钮祜禄氏,不好选,干脆一分为二。

    等她交代完,都已经快是黄昏了,这才赶紧起身往府里去。

    钮祜禄氏意气风发:“有什么想吃的想用的,你只管开口,咱们这样的关系,现如今我既然有……”占了些权利,这会儿不用等什么时候呢?

    耿文华都有些嘴角抽抽,这可真是……太小道了些。

    但钮祜禄氏也是好意,她只好笑道:“那可好了,我这性子你还不知道?也就喜欢折腾点儿吃的,厨房那边,你回头打个招呼就是了,我若是弄了什么好吃的,也不忘记你的。”

    说完了,趁着钮祜禄氏没提别的,她就赶紧岔开话题:“你说小格格这是生了什么病了?我觉着,怕不是小事儿。”

    那拉氏是说李氏不拿事儿,但是耿文华觉得,李氏是个很稳的人,什么叫稳呢?该她的事儿,她不会推辞,不该她的事儿,她也绝不会插手。

    就像是三阿哥弘时,每天放了学,都要到正院去请安问好,那拉氏留着问功课,李氏就从不多嘴一句。就像是二格格在那拉家,那是亲闺女,李氏会不惦记吗?可也因为那是那拉家,李氏是连派人过问都不派的,不然就像是在打那拉氏的脸了。

    这样一个有分寸的人,你说三格格若是小病小痛的,人家会不给请大夫吗?

    钮祜禄氏原本就没想到这一层,被耿文华一提醒,这脸色就变了:“你的意思是,三格格怕是……”

    耿文华迅速摆手,打断她的话:“我也就是胡乱想一下,到底是不是的,咱们也不知道。再者,年妹妹是第一次生孩子,头一个,难免重视。”

    头一次当娘都如此,大惊小怪,孩子就是偶尔咳嗽一声,都很不能抓着大夫问个三天三夜。

    钮祜禄氏也点头:“也是,咱们就是那样过来的,也可能是年氏太小心了,就她那家世出身,李氏也不好为难人家。”

    她冲耿文华摆摆手:“你先回去歇着,我到厨房去看看去,今儿这天气实在是热,看厨房那边采买了西瓜没有,若是有,等会儿给你送一些。”

    耿文华忙应了,看她风风火火走了,这才扶着知春的手臂回自己院子。

    五阿哥正在院子里呢,见了耿文华就扑过来抱大腿,耿文华还有些诧异:“不是和四阿哥玩儿去了吗?怎么自己回来了?”

    “和四阿哥吵架了呢。”跟着的奶娘就忙过来回禀,小孩子嘛,在花园里瞧见一只猫,两个人都想要,四阿哥到底是年岁大了些,知道用吃食诱哄了,小猫就跟着四阿哥走了,五阿哥就不太乐意了,当即也不玩儿了,自己转身就回来了。

    别看五阿哥年纪小呢,人家记性好,在园子里撒欢儿玩两天,园子里的路就都记得清清楚楚的,等闲是走不丢的。

    “这么小气的性子呢,四阿哥用吃食哄,是人家想到了这个法子,那你没想到,你能怨谁呢?”耿文华笑着捏捏五阿哥的脸蛋,五阿哥嘟嘟囔囔:“吃的是我分给四哥的,额娘给我做的鸡蛋糕。”

    耿文华就笑:“你意思是用你的东西了是吧?可一开始是你的,你分给四阿哥之后就不是你的了啊,那就已经是人家四阿哥的东西了。”

    小孩子,可不能教出来小气的性子:“你要是真喜欢猫,让小太监再去找一只不就完了吗?何必非得盯着你四哥手里的呢?再者,你去要一只新的,说不定会比你四哥的更好呢?人嘛,得大方,大方不吃亏。”

    皇子阿哥,性子要是扣扣索索的,那可真让人看不上了。当然,对自己抠唆是没问题的,就比如胤禛。

    小阿哥到底是年岁小,有些不太懂耿文华的话,也不太高兴,就嘟着嘴不说话。耿文华就搂着他到跟前,给他讲故事,讲小猴子有许多糖果,送给别的小动物,然后有小动物回送小猴子礼物的故事。

    舍得舍得,你得先舍出才能有得的。尤其是弘昼这身份,你想得人心,那你肯定得先有付出才行,不然,谁平白无故的,能将自己的忠心给你?

    讲完了,也不管弘昼记不记得住,耿文华就让人拿了些积木的玩具去送给四阿哥:“这是新做的,能摆出来一个桥梁的,正好前两天铺子里送了来,两个人一人一套。”

    她做事儿本来就周全,积木这些玩具呢,自来都是拿两套,但有时候会主动送过去,有时候就不出声。要么是四阿哥来玩儿的时候再拿出来,要么就像是现在,找个由头送过去。

    真的,不管她和钮祜禄氏关系多好,这小孩子之间若是闹矛盾了,那是很容易影响到大人之间的感情的。她就见过,她住的那小区,有两家,听说本来两个宝妈是大学同学呢,光是这大学同学就听出来是多好的感情了——一起结婚,一起买房子,一起生孩子的。

    结果呢,两家都生了男孩儿,男孩儿调皮嘛,今儿你上手抓我一下,明天我打你一下,偏偏呢,这两家的爷爷奶奶,那都是护犊子的,一来二去的,都不要两三年,只一年,两个宝妈的感情看着也就不像是以前那么好了。

    所以说,生孩子是个挺可怕的事儿。怎么说呢,对于一个女人,无论她生孩子之前有多成功的事业,有多喜欢的男人,有多交好的朋友,有多上心的爱好,可一旦生了孩子,这所有的事情,爱情,事业,友谊,爱好,甚至连工作,都要为孩子让步,从此后半生,这个女人的人生当中,就只有一个孩子才是最重要的。

    甚至,养这个孩子,并不是三五年的事情,也不是十来年的事情,而是一二十年的事情。然后等过了二十年,这个女人没了事业没了爱情没了友谊,可能也没了工作了,孩子却长大了,孩子会说,我不需要你了,你的人生不应该以我为重点了,你该去寻找新的人生了……

    啧,光想想都知道这是多么悲惨的一件事儿。

    感觉女人这一辈子,就是为了生孩子,养孩子,只这一件事情。

    这样想着,她就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肚子,再看看旁边摆积木玩儿的弘昼,顿时一个激灵,赶紧将一脑袋的愁情别绪给拍到脑袋外面去,也是这个激素太影响人了,她往常可不是这多愁善感的性子。

    她招呼弘昼:“要不要吃点儿东西?想吃什么?”

    弘昼眨眨眼,靠在她身边:“吃面条。”

    行,那就吃面条,天太热,也不吃那种刚出锅的,就凉面,用蔬菜汁和面,五颜六色的弄一碗,小孩子最喜欢这个了,颜色鲜艳嘛。

    这边吃过饭,耿文华就搂着五阿哥睡午觉去了。

    胤禛是晚上过来的,见五阿哥正在院子里洗澡,就过去帮忙揉搓两下,这一揉搓,就看见了五阿哥手里拿着的东西:“这是什么?”

    五阿哥笑嘻嘻的对着胤禛就来了一下子,水流滋出来,喷了胤禛一身。旁边伺候的奶娘就有些变了脸色,赶紧跪下赔罪,胤禛摆摆手,又问道:“这是什么?”

    弘昼现在学说话呢,表现欲非常强烈,抢着回答:“水枪,额娘给我做的,喷水的。”

    胤禛很有耐心:“给我看看?”

    弘昼是有些舍不得的,但是额娘说,得大方,那就大方点儿,依依不舍的将水枪递给胤禛。

    其实也是木头做的,耿文华有固有印象嘛,就仿照着寻常水枪的样子做的,没有弹簧之类的,就是后面一个抽的手柄,抽出来,水就被吸进去,塞回来,水就被打出去。

    密封性……因为没有橡胶这些的,倒不是很好,但也不算差,因为手工好,只要舍得花钱,那木头塞子打磨的,和里面契合的一点儿缝隙都没有,反正小孩子玩儿那是足够的。

    胤禛翻来覆去看两眼,也就确定这东西,也就是外观看着和火铳有几分相似,其实技术上,真没有太大的秘密。于是,又将水枪还给了五阿哥:“你玩儿着吧。”

    耿文华已经在门口等着了,看他转身,这才行礼问好:“王爷可是不忙了?”

    胤禛微微点头,顺手拉了一下耿文华:“在园子里可还习惯?福晋今儿一走,这吃的用的,你可还方便?”

    “钮祜禄氏姐姐和武姐姐用心着呢,我这里是什么都不缺的。”耿文华笑着说到,顿了顿,主动提起来年氏:“她也没多少经验,也不知道小格格现如今如何了……”

    胤禛就皱眉,沉默不语,耿文华本来就有几分猜测,怕是小格格那病比较严重,不然也不会折腾的非要福晋回去。她也没继续说了,只说道:“五阿哥今儿刚学了一首诗,王爷要不要听他背一背?”

    胤禛来了几分兴趣:“学了什么?”

    耿文华就到外面去喊弘昼,弘昼光着小身子被送进来,天气热,他又是个男孩儿,不穿衣服也是无所谓的。听见耿文华让背诗,他就立马摇头晃脑的开始了。

    背的悯农,这诗简单朗朗上口,五阿哥三两遍就给记住了。

    他背的好,胤禛自然是不吝啬打赏,抱着五阿哥问他想要什么赏赐,五阿哥奶声奶气的:“要一只小猫猫。”

    耿文华就忍不住皱了皱眉,她本人其实是不太喜欢猫猫狗狗之类的,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清朝,有狂犬病疫苗吗?被小猫抓伤了,或者咬伤了,有什么有效措施吗?

    胤禛很有耐心,还在问弘昼为什么想要一只小猫。

    耿文华这会儿拒绝吧,也不太好,不拒绝吧,又实在是不放心。但仔细想想,好像皇家养的猫猫狗狗,大概也不会有狂犬病病毒携带?这些猫狗,也不出去流浪,大部分都是生来就养在皇家珍兽园的……

    危害性远没有她担忧的那么大。

    “要一只小猫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小猫若是跟了你,你需得照看,很麻烦的。”胤禛也在给弘昼讲道理,弘昼听不太懂,懵懂的看耿文华。

    耿文华就冲他摆手:“小猫会在你的床上睡觉,会吃掉你的点心,会将你的玩具给抓坏,会推倒你摆好的积木……”

    五阿哥就不愿意了:“坏小猫,那不要了。”

    他摆放积木可是很费劲儿的,要是刚弄好就被小猫给推倒了,那他肯定不开心。

    胤禛也笑道:“他想要什么,等大些了,懂事儿了再说,现下年纪小,不适合养这些东西。”玩物丧志,他小时候养过一只小京巴,那会儿上学都是惦记着要和小京巴玩儿。

    后来因着老九剪掉了小京巴的毛,自己还和老九大打出手了。这事儿当然是惹得汗阿玛很不满了,自己也是那会儿才悟出来一个道理的。

    你自己养的宠物,你觉得千好万好,但是在别人眼里,动物就是动物,无论如何,也是比不上人的。

    小孩子感情纯粹,若是真养了小宠物,回头因着这宠物再和人起了纷争,若是自己偏着宠物,那将人置于何地呢?若是偏着人,那小阿哥心里会如何想呢?

    他当年被汗阿玛训斥的时候,心里的伤心难过,到现在也还是能回忆的起来的。

    所以从那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养过宠物了,一直到现在。

    再连自己的人生都掌握不住的时候,就不要想着去护着另外一个生命了。就像是后宫里,死掉的宠物少了吗?猫狗小鸟,它们活命的机会,甚至都不在饲养它们的人手里。

    胤禛并没有和耿文华说过去的事儿,耿文华听着不让养,心里也是大大松口气,笑着揉一揉五阿哥的脑袋:“要不然,明天额娘带你玩儿水去?”

    五阿哥顿时兴奋,拍手:“要玩水,要玩水。”

    耿文华就吩咐知春:“弄两桶水晒一晒,明天中午,让五阿哥在水桶里泡一泡玩一玩。”

    进池塘那是不可能的,就水桶里面玩着吧。说是水桶,但其实并不算小,成年人的浴桶,对小孩子来说,还是相当大的。

    没有小孩子不喜欢玩水,尤其是天气热的时候,胤禛甚至还让人给他们送了能漂浮起来的木板船,弘昼扒着边沿,在水里面飘来飘去的,玩儿的也可开心了。

    因为钮祜禄氏那边也忙,五阿哥就很少再去找四阿哥了,他就在院子里自己玩儿。

    这样的日子,什么心也不用操,每天别提过的多美了。

    然后,到了六月下旬,京城那边忽然就来了消息,小格格没了。

    胤禛正在耿文华这边呢,听着这消息,原本拿着积木的手就顿住了,人也有些怔愣。五阿哥还要去催胤禛,但耿文华一把将他抱起来,捂着嘴送到了奶娘那边。

    等奶娘将五阿哥给抱出去,耿文华这才轻轻拍了拍胤禛后背,胤禛转过头看她,好一会儿才说道:“小格格……没了?”

    第84章 第 84 章 也不过是早晚的事儿。……

    小格格没了, 胤禛当天就先一步赶回了京城,耿文华和钮祜禄氏以及武氏则是没动,一来是耿文华有身孕,二来是钮祜禄氏要照看两个孩子, 至于武氏, 她和年氏非亲非故, 回不回的, 本也就无所谓。

    小格格还不到三个月大, 所以这丧事……根本没丧事, 也就是年氏痛哭一场, 孩子就被抱走安葬了, 连皇家坟墓都没进, 是胤禛给挑了地方下葬的——没成人的孩子, 是不能安葬在祖坟里的。

    那拉氏是一直到了七月里,才派人来接了耿文华她们回去, 七月流火, 天气已经是没那么热了。这一路回到府里,那拉氏也没着急见她们,只吩咐了她们各自回去梳洗。

    一直到第二天请安, 耿文华才算是见了年氏。大约是丧女之痛, 年氏原本月子里养的还算是红润的脸色, 现在几乎是惨白一片, 身形也比往日里更加单薄,坐在椅子上, 也并不如何言语。

    等人都散了,年氏落在最后,才慢慢起身, 像是游魂一样飘走了。

    钮祜禄氏下午得空了来找耿文华聊天,就说起来小格格的事儿:“说是咳嗽,就是一直咳嗽不停,本来年幼,这一咳嗽起来,吃奶也吃不进去……”

    因为一咳嗽就会吐出来,别以为孩子小就什么都不懂,这吐奶不是好受的,她年幼也知道难受,对吃奶这事儿就十分抗拒了。小孩子不吃,又饿,她又不是说和大人一样,能听得进去道理,她就两边都受着罪,哭闹不休。

    越是哭闹,这越是坏,哪怕是不咳嗽的小孩儿,哭的厉害了都会吐呢,更何况这还咳嗽呢,接连几次上不来气儿,这情况就越发的坏了。

    原来确实是小病,李氏那边是能照应的,但后来发展成这样了,李氏也兜不住了,就忙让人去请了那拉氏了。

    到底是……没能留住孩子性命。

    钮祜禄氏说起来这事儿,也只是惋惜:“头一胎……能留得住的是运气好,年氏她也是运气不好。”

    皇家嘛,你看这天底下最好的大夫都是在宫里了,宫里的孩子,不也照样是……留不住的哪怕是费劲了心思也留不住吗?就现在的大千岁,那也不是生来就是皇长子的,他前面折了多少兄弟姐妹的?

    胤禛现在是四阿哥,外面人人喊一声四爷,其实正经算起来,他是十一阿哥,这还不算夭折的公主呢。就连那拉氏,弘晖可都养到了十来岁了,不也说没就没了吗?

    所以,也并不是钮祜禄氏冷血,提起来就只是惋惜,而是世事如此,你要非得自己想不开,这事儿可就成了过不去的坎儿。放在谁家都是寻常事儿的,放在你家为什么就过不去呢?

    就是胤禛,小格格刚出生的时候也是欢喜的什么一样,可小格格下葬了,他不也是不再提起来了吗?

    有什么用呢?又不能换小格格活过来,这该往下走的人,不还得往下走吗?

    耿文华都有些伤感起来:“人生无常,咱们也快别提了,若是再让年氏听见了,难免心里更难受。对了,这眼看秋天了,四阿哥的衣服你可准备了?”

    小孩子一天大过一天,去年的衣服今年肯定是穿不了的。

    到了秋天,就该准备起来夹袄,棉袄,还有棉鞋,棉帽子。

    钮祜禄氏就笑道:“正准备着呢,我这不就是来借你这边的花样来用了吗?”做衣服得有个样纸,照着裁剪,这才不会出错。耿文华一边让人去取,一边问道:“你那边不也有吗?”

    钮祜禄氏就摆手:“可别提了,我那边做针线的丫鬟是个粗心的,那样纸放的好好的,她生火的时候没看清楚,一把给塞到灶膛里去了。”

    耿文华更吃惊:“你没换蜂窝煤啊?”

    “换了,用不习惯,觉得那东西,烧的慢。”比不得柴火猛火大烧,不过这东西也有自己的好,到了冬天能一日里不熄火,比那炭盆都好用点儿。

    炭盆要想用点儿好木炭,不起烟的,那可不便宜,但蜂窝煤就不一样了,放开了烧,一天也就七八块,上面再放一壶水,一天都不缺水喝。

    这东西花费了小半年时间,现在在京城是很流行的,寻常百姓家天冷的时候多是用这个,可以放在屋子里,比木炭节省些。但是做饭这些呢,还是用木柴的多些,毕竟木柴要更便宜。

    这样一来,倒是卖木炭的会少些收入,可朝廷现在放开了煤炭的售卖,也就是这些烧木炭的,可以去做蜂窝煤来卖。也就是换个营生的事儿,其实真算起来,倒也不算收入减少。

    这样推广蜂窝煤,是最为平和的一种方式,既不会损害卖炭人的利益,也不会损害卖木柴人的利益,但却又有许多人得好处——烧蜂窝煤,到底是比木炭更好用些。

    寻常百姓家都烧的起的,王府自然也是用得起的。

    每个院子里每个月都有三百块蜂窝煤的份例,你夏天用不完的,留着冬天用也是可以的,冬天那份例还要再往上涨一些的,所以用起来也不用心疼节省。

    两个人说了一会儿的闲话,钮祜禄氏就起身告辞了,这刚回王府,四阿哥那边闹腾着呢,她需得回去照应着。

    五阿哥没闹腾,他压根不在玉兰院,终于回府了,那儿童乐园在召唤他呢,请安之后连玉兰院都没回,直奔儿童乐园去了。

    那边又有沙坑又有水池子,等闲是玩不厌烦的。

    耿文华自己看了一会儿书,又有些犯困,春困秋乏嘛,这天气凉爽了,人感觉舒适,也就更犯困,她正要吩咐知春去铺床,她打算去小憩片刻,外面就来了人。

    来的是那拉氏那边的人,身后还带着耿家的人。

    耿家的人要见耿文华,人家那拉氏没为难,直接将人给送过来了。

    耿文华也没起身,只笑着招呼道:“额娘怎么来了?”

    耿太太先看耿文华肚子,看一圈,笑得合不拢嘴:“瞧着像是个阿哥,肚子圆圆的。”

    “没生出来,也不保准,男孩儿女孩儿都好,我一样喜欢。”耿文华笑着说到,让知春给倒茶,耿太太行了礼才在旁边落座:“听说你回京,这就赶紧来探望了,可到了害口时候?我特意带了些家里做的酸梅,还有酸黄瓜……”

    耿太太身后的粗使嬷嬷拎着三四个小罐子,都是耿太太亲手做的。

    “连坛子都是我自己洗的,绝无假手于人,你安心吃,若是吃了觉得好,再让人给我传话,我再给你做,今年家里特意布置了个冰窖,存了些杏子梅子。”

    耿太太笑眯眯的说道,耿文华就招呼人先拎过来一坛酸梅,知春拿筷子从里面弄出来些放在碟子上,耿文华捏一颗塞嘴里,瞬间,一股子酸味从嘴里直冲天灵盖,酸的她整个人都忍不住一个激灵。

    然后,本来还有些睁不开的眼睛就瞪大了,那点儿子困意烟消云散。

    再接着,嘴里那口水就有些泛滥了。

    她赶紧冲耿太太点头,嘴里含糊的说道:“这味道,可太够

    劲儿了,牙齿都酸倒了。”

    耿太太笑眯眯的:“特意少放了糖的,这东西也不好多吃,你偶尔吃几个开开胃就好了,倒是这酸黄瓜,你能做个小菜吃,不管是凉拌还是炖菜,都可以。”

    耿文华点点头,顺势问起来家里的事儿,阿玛身体如何啊,兄长如何啊,家里产业如何之类的。

    说着这个话,耿太太就从袖子里抽出来个荷包,里面装着些沉甸甸的银子:“以前咱们家确实是困难,我这个做额娘的,还得找你开口……现下咱们家也算是有些收入了,多的暂且也拿不出,这点儿你且先拿着,给小阿哥买点儿什么,也是我们……的心意。”

    本想说做长辈的,但这话很不和规矩,五阿哥那是皇孙,他们怎么敢给五阿哥做长辈?

    至于家里的收入,其实说起来,也是因着耿文华来的。耿文华是庶福晋不错,但人家养有阿哥,现在还有身孕,就是再不得宠,也比寻常女眷要好。耿家以前确实是没钱,但这两年,找上门来送银子的,可不少。

    耿文华立马就明白了这其中窍门,顿时皱眉:“阿玛可是收了不该收的银子?”

    耿太太连忙摆手:“没有没有,你阿玛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他若是个这样的人,那咱们家也不至于这些年都如此……还得找你个出嫁的女儿帮衬,不该碰的,你阿玛一个子儿都没要过。”

    耿文华这才有了笑模样:“我们家王爷的性子,您和阿玛在外面肯定是听说过的,那样一个铁面无私的……若是阿玛当真做了什么,就是我,估计也没法子,所以,额娘回去了,还是要多和阿玛说一下,咱们这样的身份,该是谨慎再谨慎,不该要的,一文钱都不能要。”

    “这银子我也不要,额娘拿回去,给家里置办个铺子。”耿文华又将荷包给推回去:“至于买卖,我有个铺子生意不错,咱们做一样的买卖。”

    分店嘛,这种事情常见的很,当然要是耿太太能将这分店开大了,也算是耿家本事。耿家要是能起来,对耿文华来说,是没有什么坏处的——权臣外戚什么的,想太多。

    清朝不管是雍正还是乾隆时候,都没有姓耿的权臣啊。那耳熟能详的,雍正时候就是张廷玉鄂尔泰隆科多田文静李光地等等,乾隆时候,人人皆知和珅。

    再者,原身记忆里,亲爹谨慎稳重,兄弟老实本分,也不是做权臣的料。

    嗯,赚钱这事儿,要非得和权势扯上关系的话,也未免太勉强了点儿。

    她很是大方的将自己那店铺里的生意分给耿家:“我说的是那玩具铺子,这东西,做起来还是要点儿技术的,并非是谁都能做的,回头让阿玛寻摸几个手艺好的工匠,签订契约,府里只管养着就是了,但凡有我一份儿钱赚,就少不了你们的。”

    耿太太先是有些推辞,耿文华是很不在意:“也算是宣扬名声了,日后人人提起来好宝宝玩具,先想到咱们家的。”

    耿太太就忍不住笑起来:“好宝宝?怎么叫了这么一个名字?”

    这名字挺好的啊,通俗易懂,以后五阿哥长大了,一听就知道是这铺子是为了谁的。

    母女俩说了一会儿的话,耿太太就要起身告辞了。耿文华非得要将那荷包塞回去,她偏不要:“就是开铺子,家里也不至于连这点儿钱都拿不出来的,你只管拿着你自己用就是了,家里那边,也不用惦记。”

    也就是之前买宅子,实在是难,这才忍着难堪和闺女开了口。但现在,说实话,是没困难到还要女儿补贴的地步的。这人呢,身份地位上来了,自己哪怕是不伸手要,也会有钱财自己送上门来的。

    也不是贪污,就这么说吧,以往耿家去粮店买粮食,十两银子能买白花花的大米三袋子,但现在去,十两银子能买四袋大米,和之前的品质一样的,但人家粮店有说法,会说这是放了一年的,需得尽快出手之类的。总之,找的那理由,都是你拒绝不了的。

    所以说,大户人家,若是那爱惜羽毛的,除非必要,是很少直接和商户接触的。

    为什么世人都说商人奸诈呢?就是因为这个了,人家送钱给你,都送的让你舒舒服服,甚至有可能你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收了人家的钱了,稀里糊涂的被蒙在鼓里成了人家的同伙了。

    所以,但凡当官儿的,对商户总会有几分提防心思的。

    耿文华也没说这方面的事儿,毕竟耿大人和耿太太这一把岁数的人了,人家能没点儿处事经验吗?你觉得你是苦口婆心呢,人家夫妻俩指不定会误会,觉得这闺女嫁了人,就跟变了一个人似得,连父母都能教训了。

    若不是大事儿,耿文华最好是少插手耿家的事儿的,那话怎么说来着,嫁出去的人了,就不要做娘家的搅屎棍了。

    送走了耿太太,耿文华才将那荷包打开,她原以为里面就是装着些银元宝,没想到还有几张银票,加起来竟是有五百两左右了。这可比她之前给耿太太的还多了,估摸着耿家心里也是憋着一口气的——找出嫁了的闺女要钱,这脸面上到底是有些难堪的。

    她也没言语,将银子和银票拿出来,让知春将荷包先拿下去:“回头让厨房做些鸡蛋糕什么的,送到耿家那边,也让我阿玛和额娘尝一尝。”

    知春忙应了下来,这鸡蛋糕不贵重,但代表的是脸面,宫里皇上和娘娘都说好吃的东西,外面想从雍亲王府要点儿的,可不是少数。耿家能有,说明什么?说明耿家和雍亲王府亲近嘛。

    再一转眼,这就到了中秋节。

    中秋节过后,康熙就说要木兰围猎了。胤禛是要去的,那拉氏不去,府里就年氏和钮祜禄氏跟着去了,钮祜禄氏这一去,四阿哥就又被交给了那拉氏了。

    这次那拉氏倒是没推辞,因着四阿哥也略大了些,快两岁的孩子,能自己走,能听得懂话,能自己说,比小时候好照看了。

    耿文华呢,因着肚子大了,也不敢出门。她现在惜命的很,生孩子这种事儿,指不定就要赔进去一条命了,所以她现在早起请过安,就将自己关在屋子里锻炼身体,也不蹦跳,就做一些瑜伽拉伸之类的动作,有一年疫情大家都被关在家里,谁手机里还没几个关注的健身主播?

    没学过也收藏过,没收藏过也看过。

    在自己屋子里折腾出来一身汗,中午就胃口好,她就吃个八分饱——不敢吃太多,也不敢吃太少,就以自己的感觉为主,自己若是觉得身体还行,挺舒坦的,没饿的头晕也没胀的想吐,那就是正正好。

    下午就多站着,站着看书,站着写字,站着画画,站着给五阿哥讲故事。

    她也不放心别人,就自己看医书,也并非是学医,就是想看看能不能勾起一点儿自己内心深处的印象,翻找出来一点儿对生孩子有好处的记忆来。

    人的脑子有时候就奇怪的很,你明明记着有,但要用的时候,特意去翻找,那是一点儿印象记忆都翻不出来的。但若是有别的线头稍微的往外牵引一下,立马就能想起来。

    她翻找半天,然后还真找出来一个——站着生比较有优势。

    于是,下午就改成在屋子里蹲马步了,锻炼下肢力量。

    搞的五阿哥都跟着她学,小小孩子,动不动就往下一蹲,伸出来双手保持平衡,逗的玉兰院里的人都忍不住笑,来来往往的,就往五阿哥手心里放东西。

    但也就放小半天,耿文华就觉得这行为不太妥当了,像是乞讨一样,忙就拦着了,不许放,只能在五阿哥手心里抓两把,挠痒痒。

    木兰围猎也就一个月左右,到了九月,胤禛就带着年氏和钮祜禄氏回来了。

    耿文华去那拉氏那边请安,那拉氏那边屋子里摆放着四五个箱子,里面装着的都是皮毛。

    那拉氏让耿文华挑选:“你先给看

    看有什么喜欢的,回头带回去,给五阿哥做衣服,或者你自己用。”

    耿文华忙问道:“李姐姐她们可挑选过了?”

    得有个上下尊卑嘛,人家李氏,那好歹也是个侧福晋啊。

    那拉氏笑眯眯的:“让你挑,你安心挑选就是了,你李姐姐那边,已经挑过了。”

    耿文华听那拉氏的,那拉氏说人家挑过了,那就是挑过了。于是,安心选自己的,她只能辨别出来四五种,怎么说呢,上辈子就算是有钱,社会也不提倡用真皮毛了啊,那会儿提倡的是用人造皮毛。既然是人造的,那肯定触感啊,长度啊,都和真的是不太一样的。

    她能辨认出来的,那是属于上辈子最常见的,兔毛,鼠毛——这个可不是老鼠毛,而是灰鼠毛,长的和松鼠有几分相似的,另外还有海狸鼠,这种皮毛也是十分珍贵的,比兔毛还要珍贵。

    再有就是狐狸毛,羊羔毛,水貂毛。

    她挑选了些颜色比较重的,五阿哥年幼,总喜欢来回跑,她也从不拘着五阿哥玩耍,小孩子身上,能有几个是干干净净的?皮毛这种东西,也不好多洗,所以倒不要弄些颜色重的,也经得住五阿哥折腾。

    至于她自己,倒是喜好颜色浅淡的,但是一个是五阿哥现在正玩着,一个是肚子里这个即将出生,就问问现代社会,生俩孩子的宝妈,有几件颜色浅淡的衣服?不都要耐脏点儿,这才好抱孩子哄孩子吗?

    再说了,人要是长得好,那也不挑颜色对不对?她对自己的相貌,还是有几分自信的。虽然比不上武氏,也比不上年氏,但至少不是府里最垫底的那个是不是?

    那拉氏看着她拿出来的那些就忍不住笑:“怎么只拿些那种颜色的?瞧着有些老气,你这才多大年纪,也挑一些颜色浅淡的。”

    耿文华就笑:“我知道福晋疼我,不过咱们五阿哥是皮猴子,我要是挑些颜色浅淡的,穿不了两次就要被折腾的不成样了。”

    那拉氏一摆手:“那你多拿些,咱们府里不缺这些东西用。”庄子上也养着羊呢,羊羔皮至少是不缺的。再者就是康熙喜欢到处跑,那不管是围猎还是去蒙古,都有不少的皮毛收入。

    胤禛每次外出,都要带回来一箱子 ,府里是真不缺少这些东西。

    耿文华笑的嘴巴合不拢:“那我可得了福晋偏袒了,今儿必得多带走些。”

    正挑着皮毛,那拉氏又问道:“钮祜禄氏说四阿哥要启蒙,五阿哥可打算也跟着启蒙?”

    “五阿哥暂且不着急,他那性子坐不住,倒不如再大些,懂事儿了,能坐得住了,再说这启蒙的事儿。”耿文华笑着说到,鸡娃这事儿,哪朝哪代都有。钮祜禄氏盼着四阿哥出息,那也是人之常情,做父母的,谁不盼着儿女出息?

    但是五阿哥嘛,真不着急,他虽然不着急启蒙,但故事也没少听啊,道理都是懂的,只要懂道理,人懂事儿,那识字看书,也不过是早晚的事儿。

    第85章 第 85 章 要生了,可以躺着去了。……

    四阿哥到了九月就两岁了, 小孩子呢,在年幼时候,尤其是六岁之前,那有了年龄差距, 看起来就真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儿, 哪怕和五阿哥只差两个月呢, 人家就看起来更懂事儿, 也更听得懂人话。

    所以钮祜禄氏说四阿哥开始启蒙, 也是真的开始启蒙了, 小小孩子, 也不让描红, 手小嘛, 力气也小, 现下开始写字就怕坏了骨头。那人家就看书,识字, 每天上午半个时辰, 下午半个时辰。

    到了月底,钮祜禄氏就挺得意,说是四阿哥已经认识小一百个字了。这个认识, 是指孩子一眼看见, 能读出来, 至于意思, 那是不知道的。

    钮祜禄氏这样高兴,别人也不好打击她啊, 那拉氏就笑道:“四阿哥聪明伶俐,钮祜禄妹妹日后还是得多上心些,免得坏了好苗子。”

    耿文华也夸赞:“四阿哥当真能干, 这么些字,可得好长时间来背诵呢。”

    钮祜禄氏也是脑袋抽了,就问到:“五阿哥现在可启蒙了?现下五阿哥也两岁了,四阿哥都是两岁的时候启蒙的,咱们五阿哥可不能耽误了。到时候,让你四哥带着你认字?”

    耿文华立马就反驳回去:“五阿哥不着急呢,小小年纪,我现下只盼着他每天开开心心的,到处玩一玩,身体好了,我心里也就别无所求了。”

    小孩子嘛,现下主要的任务就是玩儿,学习的事儿有以后几十年时间呢。从三岁启蒙,到六岁进学,胤禛现在都已经几十岁的人了,得空了不照样在书房看书,日日里练字,勤耕不辍的吗?学无止境,所以在小孩子不懂事儿之前,完全没必要勉强他。

    和一个学富五车的才子比起来,耿文华更愿意要一个健健康康的孩子。

    再者,四阿哥就真的学好了吗?想想历史上那四万首诗……据说那最出名的一片两片三四片,还是别人给补上去的?这事儿不可考,耿文华也不是学历史的,就是玩手机的看到些不知道真假的调侃而已。

    所以她现在是一点儿不着急的,五阿哥可以慢慢学。

    钮祜禄氏还要劝:“小孩子现下年纪小,正是好学的时候,又记性好,学会了那就是一辈子的事情,你也别太宠着孩子了,这溺子如杀子的道理,你该是明白的,俗话说,三岁看老……”

    耿文华就皱眉:“你也说了三岁看老,五阿哥现在三岁了吗?再者说了,他是杀人放火了还是偷人钱财了,怎么就三岁看老了?我不过是想着让五阿哥晚两年读书,他是男孩子,到了这启蒙上学的年纪,上有王爷,下有福晋,到时候该如何教导,王爷和福晋心里有数,犯的着我现在来操心吗?我又不是说让他这辈子不念书了,就是我愿意,那王爷和福晋能愿意吗?钮祜禄姐姐,咱们素来亲近,您也别觉得我今儿说话不好听,这教育孩子呢,您有您的想法,我也有我的打算,咱们既然想不到一处去,那您如何管教四阿哥,我是不敢问的。可五阿哥读书这事儿,我总能说上两句话吗?”

    她脸色不好,钮祜禄氏脸色也有些难看了,她觉得自己是一番好心,结果耿文华不受也就算了,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将她给反驳回去,那话里话外的提着王爷和福晋是什么意思?是在暗示她自作主张,越俎代庖了吗?

    钮祜禄氏没顾上和耿文华置气,先偷偷去看福晋脸色,那拉氏才不会随意插手下面侍妾的纷争呢,只低头看着自己的指甲,就好像忽然发现自己今儿这指甲做的不太好了一样。

    耿文华又缓和了语气:“钮祜禄姐姐不会生我的气了吧?我给您赔罪,我刚才说话也是太直接了些,没过脑子,您知道我这性子的,除了惦记点儿吃吃喝喝的,也没想过别的事儿,也不是故意要和您争吵的。”

    她拉着钮祜禄氏的手,亲亲热热的:“就是一时脑子发热,您大人大量,别和我计较?要是非得计较,这样,您打我几下出出气。”

    拉着钮祜禄氏的手往自己的手臂上拍,钮祜禄氏又是无奈又是无语:“你这是做什么呢?福晋面前呢,让我落个斤斤计较的印象?”

    耿文华赶紧松手:“我可没这想法,那您如何才能不计较呢?要不然这样,回头您上玉兰院去,我那屋子里的东西,您看看去,看上哪个要哪个?”

    钮祜禄氏气笑了:“我眼皮子那么浅?行了,不和你计较了,也是我不对,五阿哥这学习的事儿,自有你这个亲娘打算呢,我算哪门子人呢,给你出主意。”

    “您这话说的多见外,您算咱们五阿哥的钮祜禄额娘啊,咱们五阿哥见天儿的喊钮祜禄额娘,您该不会和个孩子计较,日后见了他当陌生人吧?”耿文华笑眯眯的说道,脸上已经看不出半点儿恼色,照旧是亲亲热热的斜靠着身体,从距离上来说,就瞧着和钮祜禄氏,比和别人亲近了许多。

    “今儿五阿哥来请安,还说要穿钮祜禄氏额娘给做的那件儿小褂子呢。”天气冷了,出门需得裹着小褂子了,四阿哥和五阿

    哥的小褂子都是钮祜禄氏做的,一模一样。小孩子嘛,喜欢模仿别人,见四阿哥穿着,五阿哥就也非得要。

    耿文华这话多明显啊,生活上的事儿,吃穿什么的,钮祜禄氏若是愿意多费费心,她再高兴不过来,但学习上的事儿,四阿哥学自己的,五阿哥这边,就别多插手了。

    钮祜禄氏虽说鲁莽直率了些,但脑子也是有的,这话还能听不明白吗?

    顿时这心里吧,就有些不太自在。可耿文华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她要是执意生气呢,倒像是她非得要伸手管着五阿哥一样,人家五阿哥,虽然也是庶出的,和四阿哥一样,但上有亲爹,又有嫡母,谁教育不了呢?非得显着她这个庶母了啊?

    本来耿文华那话就说的不太好听,她要是再执拗着不松口,那显得她心思多大一样。再说了,耿文华又是个能低的下头的,你看现在这话说的,亲亲热热的,她要是不接着,不显得她心眼小吗?

    于是,钮祜禄氏也只能白一眼耿文华:“好话赖话都让你说了,我还能说什么呢?算了,日后五阿哥要还喜欢吃什么穿什么,你若做不了,也只管让人告诉我就是了。”

    然后又给那拉氏赔罪:“小阿哥的教养,耿妹妹说的很是有道理的,上有王爷,下有福晋,妾身不敢随意插手,之前妾身多有不当之处,还请福晋赎罪。”

    那拉氏这才放下了手指头,笑眯眯的:“不过是识几个字,这算什么教养呢?钮祜禄妹妹也很不用放在心上,等小阿哥大些了,他这进学的事儿,自有王爷来安排呢,咱们后院女眷啊,得空了只关心小阿哥吃什么穿什么就好了。小阿哥毕竟是男孩儿,万不能长于妇人之手。”

    这长于,是说教养,六岁进学,就不能整日里只在后院里呆着了。否则,见多了女人之间勾心斗角,孩子就容易学的狭隘,整日里只会些上不得台面的小伎俩。

    不等钮祜禄氏说什么,那拉氏就摆摆手,说起来这过年的事儿:“前两天娘娘传了口信,说是身体有些不自在,明天我打算进宫去,你们也不用跟着,只李氏跟着我进宫就好了,你们留在府里,该吃什么用什么,也只管吩咐厨房。”

    人多嘴杂,还不适合养病呢。

    她看了一眼宋氏:“宋妹妹之前说要去舍佛经,可抄写好了?”

    舍佛经就是自己抄写几卷佛经,然后拿去寺院供奉在佛前,大和尚念经的时候也摆放着,类似于开光那种。等念够了七七四十九天,若是有不识字的民间妇人来求佛经,寺院就给舍出去。

    一来是宣扬佛法,二来呢,也算是做功德——笔墨纸张昂贵,民间妇人想要佛经就不是什么轻松事儿,你这边舍出去,人家拿了,就算是你积德了。

    佛经这东西,并不看是不是女眷抄写的,也没有女眷笔墨不能外传之类的规矩。

    寺院那边呢,也并不会宣扬这佛经是谁抄写的,是谁的笔墨。

    宋氏就笑道:“已经抄写好了几卷药王经,正想着和福晋说一声,想去一趟护国寺呢。”

    “你要自己去?”那拉氏问道,宋氏就点头:“是,正好看一看长明灯,再在佛前听听经。”

    那拉氏沉吟了片刻:“既如此,那一会儿让人到马房说一声,你明天里再去吧。”马车也得准备一下,宋氏这边也要准备衣服什么的,明天去的话,时间宽宽松松。

    年氏忙开口:“福晋,妾身也想去一趟护国寺。”

    不等那拉氏开口,年氏眼圈就有些红了:“妾身那没福气的小格格……妾身就想着,也给她点一盏长明灯。”

    说到小格格,那拉氏也忍不住叹气,顿了顿,就应下来了:“既如此,你正好和宋氏做个伴儿,你们两个明日里一起去吧。”

    这话才说完,武氏就有些扭捏:“福晋,妾身也想去……”

    她是想求子,这话不用说,那拉氏都能看出来。实在是武氏这段时间,一直是在折腾求子的事儿,她也不知道哪儿弄来的偏方,整日里在院子里熬药,她那院子,只经过就是一股子药味,胤禛也就越发不爱往她那院子里去了。

    那拉氏嘴角动了动,但既然答应了宋氏年氏,也不好拦着武氏,不然武氏要还怀不上,岂不是要埋怨自己?

    她又看钮祜禄氏和耿文华:“你们两个可要去?”

    钮祜禄氏有些犹豫,实在是后院女人,一年到头能出门的机会实在是不多。再如何喜欢安静不爱出门的人,在府里呆个十天半个月的,也总会想机会出去溜达一圈的。

    这上次出门,还是中秋节呢。但是带孩子出门,其实并不是多方便的事儿,小孩子事儿多,要吃要喝要拉尿,可难伺候。

    她就转头看耿文华,耿文华笑道:“福晋,妾身能带着五阿哥吗?五阿哥还不曾去过护国寺呢。”

    福晋就皱眉,顿了顿,摇头:“五阿哥还是别去了,天气冷,万一再吹了冷风,倒是不太好了。”

    人家是嫡母,既然那拉氏给驳回来了,那耿文华就点头了:“也是,还是福晋想的周全,既如此,那妾身就陪着五阿哥留在府里玩儿吧。”

    钮祜禄氏也忙跟着点头:“那妾身也不去了。”

    那拉氏见事情定了下来,就直接摆手:“时候也不早,各自回去吧。”

    出了石榴院,钮祜禄氏就不愿意和耿文华一路走来,让奶娘抱着四阿哥,就要走另一边路。耿文华赶紧拉着她胳膊:“怎么,还真的生我气呢?咱们亲姐妹一样,拌拌嘴,你还当真了啊?”

    小女生闹矛盾这事儿,耿文华是再有经验不过了,吵嘴了你要当天不和好,以后想要和好可就难了。若是三天之内没和好,再好的关系,指不定这辈子就没什么联系了。

    她初中高中的时候,总有莫名其妙就再也不来往的朋友。

    要放在以前,她肯定也无所谓了,可现在这大清,她要连钮祜禄氏都不搭理了,她连个说话人都没有了啊,她总不能上府外去交几个朋友吧?

    剩下那武氏宋氏年氏的,也没有比钮祜禄氏好到哪儿啊。再就是福晋了,人家福晋愿意搭理她,往下社交和她做朋友吗?做梦呢。

    所以,该哄回来还是得哄回来的,她笑嘻嘻的拽着钮祜禄氏胳膊:“走走走,玉兰院去,我刚可没说瞎话,你去我那院子,看上什么,我真送给你。”

    钮祜禄氏斜眼看她:“看上你那块儿白玉如意你也给?”

    那玉如意是胤禛给的,看耿文华那多宝阁上空荡荡的,用来给她做摆设的。

    耿文华点头:“给,当然给,咱们亲姐妹一样,什么你的我的,你看上了就是你的。”

    钮祜禄氏也就是嘴上说说,哪里会这么没分寸,要耿文华自己买的也就算了,拿走了也能让耿文华心疼一把。但王爷赏赐的,回头王爷在她屋子里瞧见了,问起来了,她该怎么说呢?哦,如实说,我想插手五阿哥教养的事儿,被耿氏挤兑了 ,这是耿氏送来赔礼的?

    她就是脑子再不清楚,也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所以到最后,进了玉兰院,也只要走了一盘子点心。那点心是用鸡蛋做的,也是耿文华想出来的法子,就纯鸡蛋,四五个,蛋白打发了,再和蛋黄搅合一下,放在锅里烤,耿文华没说叫什么名字,大厨房那边干脆就重新取了名字,叫烤鸡蛋。

    味道是挺好的,鸡蛋味浓郁,喜欢这一口的,爱的什么一样,不喜欢吃鸡蛋的,就不如何喜欢了。

    偏巧,钮祜禄氏是喜欢吃鸡蛋的。

    这东西绵软,五阿哥以前是挺喜欢吃的,但现在两岁了嘛

    ,大了些,长牙了,就更喜欢吃些有嚼劲儿的。

    到了第二天呢,年氏等人就出府去了。钮祜禄氏和耿文华留在府里,耿文华那肚子越发的大,走路都有几分吃力,因着那拉氏也不在府里,钮祜禄氏这边就不敢放松,一大早就过来玉兰院,陪着耿文华说话聊天。

    这眼看快中午,钮祜禄氏本打算起身告辞呢,耿文华就皱眉:“钮祜禄姐姐,我这怕是要生了。”

    她自己没经验,她穿越来的时候五阿哥都已经生出来了,但是架不住她这段时间总听接生嬷嬷唠叨。接生嬷嬷呢,是八月里就进了王府等着的,就怕早产。

    可偏偏她肚子里这个是耐得住性子的,就是不出来,就是不出来……然后,今儿要出来,还特意挑了个大家都不在府里的时候。

    钮祜禄氏也有些慌:“这会儿要生?我这就叫接生嬷嬷。”

    她这慌也就是一时的,她毕竟是有经验,又赶紧叫人准备热水,准备剪刀,准备干净的布匹。接生嬷嬷就在厢房住着呢,这边一有动静,接生嬷嬷立马就过来了。

    先是检查了一下,然后就拦着钮祜禄氏:“少说还得两个时辰,先给侧福晋烧水洗洗澡,然后准备些好克化的吃食,再有就是参片……”

    参片是急救用的,就怕耿文华中途力竭。

    整个院子里的人都忙叨叨起来,耿文华还惦记五阿哥呢,叫钮祜禄氏:“生孩子你也帮不上忙,你带着五阿哥,到儿童乐园那边玩儿去,午饭就让他和四阿哥一起,至于晚上……”

    晚上她若是生出来了,那自然是好。若是没生出来,真倒霉催的一尸两命了,或者干脆自己死了,那也就算了,他好歹是个阿哥,胤禛还能让他没个人照看?到时候不管是武氏还是钮祜禄氏,甚至可能是年氏,都能接手这个年纪小,养两年就能忘记亲娘的孩子的。

    是的,耿文华这生孩子,还真是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想法的。

    主要是……这怀的出乎意料,怀上了,就断没有再打掉的可能了,先不说会不会惹怒胤禛了,就现在这医疗条件,说真的,打胎可能也是个要命的事儿。所以,左边是要命,右边是要命,她为什么不先享受一下这个“皇后”待遇?

    不都说,女人这辈子,怀胎十月的时候,就是“皇后”待遇吗?

    钮祜禄氏忙点头:“你放心,我知道的,五阿哥这边你半点儿不用操心,你只管安心生你的,我让奶娘照看着,我自己就在外面等着,你有事儿只管叫我。”

    耿文华疼的脸上都扭曲了一下,嬷嬷赶紧端上来一碗鸡汤面,这东西简单,但又有营养又好克化,这会儿吃是最好了。

    一碗饭吃完,趁着不疼的那股劲儿,赶紧将头发身上都擦洗一下,免得这坐月子期间再来沾水了。

    头发洗完之后用熏笼烘干,耿文华肚子疼,动弹不了,正好可以躺着烘干头发。等不疼了,她就下地走,接生嬷嬷说了,这样可以促进生产。

    反正她没经验,那就什么都听有经验的人的就好了。

    大约一个多时辰之后,她肚子疼的就越来越频繁。耿文华是没尝过这种疼的,她来例假都不疼——打从第一次来例假,就看了中医给调理,所以她真不知道那疼的死去活来是什么感受。至于这辈子,原主也没这肚子疼的毛病,所以她这会儿,真是恨不能将罪魁祸首给生啃了——若非是胤禛,她何必受这罪呢?

    心里痛骂,脸上扭曲,接生嬷嬷还慢吞吞的:“庶福晋,再在下面走一圈,还不到时候呢,生孩子是个慢活儿,咱们得有耐心……”

    耿文华问道:“不是有麻沸散吗?”那是止痛的,总能吃点儿吧?

    接生嬷嬷都愣住了,第一次被人要麻沸散止痛的,她赶紧摇头:“那东西可不能吃,止疼是止疼,但是你吃了身上也没力气了,没力气生了,那才是最危险的事儿,这生孩子,也是个力气活儿,全凭你一身力气呢,庶福晋,且忍一忍。”

    耿文华说话都没力气了,接生嬷嬷再次给检查,然后才说,要生了,可以躺着去了。

    耿文华这才刚躺着,就又赶紧挣扎着起身:“我得上净房……”

    接生嬷嬷摇头:“不用去,您要是想上净房,只管用劲儿就是了。”要么说妇人生孩子,不要男人见呢?一来是太过于血腥,怕男人心里留下阴影,日后再影响了夫妻感情。别管夫妻之间感情多深,这样毫无顾忌的去见识生孩子场面的,并不是证明感情深厚的好办法。

    二来呢,也是脏污,也是怕男人嫌弃。日后你就是养的再好,男人一想起来就是你躺在床上生孩子,拉屎拉尿的样子……得,什么兴致都没了。

    男人嘛。

    耿文华咬紧牙关,也没坚持,她已经快憋不住了,接生嬷嬷还在给她揉肚子:“庶福晋,可别憋着,使劲儿就好,听我的,来,吸口气,使劲往下,往下使劲儿……”

    第86章 第 86 章 可还要别的?

    耿文华拼命半天, 生了个小格格。小格格在肚子里的时候养得好,这一生下来,就白白嫩嫩的。也可能是因着是第二胎了,反正是比弘昼刚出生的时候要漂亮些, 至少那脑袋, 没那么畸形, 虽说有点儿扁, 却也没有这里鼓一块儿那里突一块儿的。

    比弘昼当年的形象, 更容易让耿文华接受些。

    弘昼那丑猴子的外号, 耿文华一直在心里喊到弘昼快一岁呢。现下这小姑娘呢, 耿文华看着就觉得, 很满意。

    倒不是她有什么亲生非亲生之类的区别, 孩子这玩意儿, 哪怕是自己肚子里出来的,说实话, 在没养活之前, 那情分都有限的很。甚至呢,若是亲自照看月子里的孩子,孩子若是总哭闹, 那这一个月, 能将你熬的怀疑人生, 你别说是疼爱孩子了, 怕是心里还要迁怒恼恨呢。

    弘昼是她辛辛苦苦养了两年的,从丑猴子养成了人见人爱的小可爱的。这个呢, 虽说不丑,但刚出生,耿文华心里……还是更偏着弘昼些的。养个猫猫狗狗都还有几分感情呢, 更别说养个事事有回应的小孩子了。

    小孩子之所以比猫狗有意思,就是因着他是自主思考的,万事给你的反应,都是不一样的,没规律的,今儿让你惊喜,明天让你开怀,后天让你恼恨,大后天让你操心担忧。

    投入的越是多,才越是感情深厚放不开手,用一句话来说,那就是沉没成本太大,没人舍得放手。

    所以得知小格格生下来健健康康,五官端正四肢俱全,她就忙问了弘昼:“五阿哥现下还在钮祜禄姐姐那边?”

    知春就忙应:“是,钮祜禄庶福晋那边的人来回话,说小阿哥中午吃了一碗米饭,还有些蔬菜,半个鸡腿。吃完之后和四阿哥一起睡午觉,大约是新奇,倒是没闹着要额娘。”

    小孩子嘛,一岁之前,你让他在外面留宿他也是不肯的。但是到了两三岁,正是对外面好奇心重的时候,那额娘就不是唯一了,额娘也要靠边站了。让他去找四阿哥,他立马能抱着自己的小布偶,一刻不带停的走。

    耿文华就点头:“若是晚上闹着要回来,就带过来我看看,产房这边……等会儿也该开门窗散散味道,只将屏风摆放好就是了。”

    这产床虽然不是拔步床,但也是带有脚踏的,前面那门上挂上帘子,也能挡住风。

    月子里嘛,只要不见风就行了,没必要非得关着门窗。

    知春应了下来,耿文华这才松口气,这一松气,浑身的疲惫才涌上来,整个人就像是跑了个马拉松,全程的。双腿酸软也就算了,反正是躺着的,尤其是肚子上,活像是被石磙又给碾了一遍。

    大约是太累,她这会儿也眼前一阵阵发黑,想着也没什么要交代了,府里怎么说呢,胤禛规矩严,

    那拉氏管得好,刚出生的孩子,实在是没必要担心有人要来害,所以干脆闭上眼了。

    几乎是眼睛一闭上,她就听不见什么声音来,整个人就陷入到黑暗中了。

    小格格那边呢,自有接生嬷嬷来打理,先给擦一擦,然后用襁褓给裹住了,刚出生的小孩儿,不能就那么晾着。得裹住了,一来保暖,二来呢,束缚着,也免得刚出来不适应。

    反正耿文华这一觉呢,是睡到了晚上。她不是自己醒过来的,而是听见弘昼的哭声,这才醒过来的。

    知春正在外面哄弘昼呢,耿文华伸手拽了床边铃铛,知春就忙带着五阿哥进来了。弘昼一进门就往床边扑过来:“额娘你怎么了?额娘痛不痛?弘昼给吹吹。”

    耿文华心里软的像是一滩水,勉强抬手来摸弘昼小脑瓜子:“之前还疼的,但是一看到你心里高兴,就不觉得疼了,你吃了晚饭没有啊?”

    到底年纪小,三两句话就被耿文华给岔开了注意力。

    母子两个正说话,那边胤禛就进来了,他先来看的耿文华:“接生嬷嬷说你身体康健,并无大事儿,日后只好好修养就好,若是有什么要的,只管和福晋说。”

    那拉氏也从宫里回来了,今儿耿文华生孩子她没在府里,进门倒是歉意的很:“也是我疏忽了,竟是忘记让人守着你了。”

    “福晋这话可说错了,您安排的再周到没有了,又有钮祜禄姐姐陪着我说话,又有接生嬷嬷在旁边照应,府里大夫也在,这若是还不算周全,那什么才算是周全?我和小格格平平安安,都是托福晋照看呢。”

    耿文华忙笑着说到,那拉氏要真有坏心,挡着接生嬷嬷不让进府,就能要了她和小格格的性命了,那什么,小说电视不是白看的。

    到底是产妇,现下急需的是休息,所以胤禛和那拉氏也没多说什么,只往另一边去看小格格。

    五阿哥呢,也不好让他在这里多停留,耿文华就哄着他先出去。

    她这会儿肚子也饿,厨房那边送来的是红糖鸡蛋小米粥,小米粥是及其养胃的,红糖是补血的,鸡蛋是饱腹的。这东西在现代当然不稀罕,但是在大清嘛,也并非是人人都吃得起的,民间妇人做月子要是能吃上一个月的这东西,那都是极好的待遇了。

    当然,就雍亲王府这地位,耿文华也不会只这个吃。一碗粥吃完,立马就有小半碗的鸡汤面送过来,没放盐,味道很有些寡淡,但面条做的细软非常,几乎是入口即化,根本不用耿文华费力气的。

    这吃完,肚子也就有九分饱了,剩下的就不敢再多吃了,免得积食。再者,她这刚生完孩子,饮食方面还是要多注意,免得便秘,再对身体造成损害。

    吃饱喝足,该睡觉睡觉,反正哪哪儿都轮不到她操心。

    然而到了第二天早上,一大早,天不亮,她就听见小格格在哭了。小格格哭是正常的,但是,她这边听着,就觉得心里焦急,胸口也开始发胀。

    一时之间,耿文华是又惊愕又有些被打脸的感觉,之前她还想着,母亲和孩子之间的感情,都是靠相处得来的,没相处过没感情,养的时间长了感情深厚。可现在,她自己亲身感受到了心理上的,身体上的变化,只不过是因为听见小格格哭了,这种激素带来的……各处的变化,实在是太厉害了。

    她几乎是有些生无可恋的躺在那里——这样厉害的激素,那是不是日后,她就要被小格格给绑住了?

    沉默大半天,她还是招呼了外面奶娘:“将小格格抱过来吧。”

    算了,还是先顺从这激素吧,至于日后,日后的事情日后再说,她就不信她这理智还能压不过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现在,养好孩子为主。

    小格格被送进来,她就示意人将小格格放在自己胸口,初乳这东西既然好,那就不能浪费掉了。古代这医疗条件实在是差,所以小孩子还是能不生病就别生病了。

    听着她吩咐,奶娘都吓一跳,但她毕竟是主子,奶娘到底是没敢多说什么,只小心翼翼的将小格格给送过来。

    折腾半天,折腾的耿文华都是一身汗。小格格可能是从昨儿到现在都没吃,饿的很了,那力气大的,一下子就给耿文华疏通开了, 胸口那憋胀也减轻了许多。

    前三天是没人来探望耿文华的,因着大家都知道,产后大出血也并非是只头天才会有的。熬过了三天都没有什么事儿,那才是真的平安了,所以到第四天,才有人来陆陆续续的来。

    大家伙儿还不是一起来的,免得人多吓到了小格格,也吵到了耿文华休息。

    于是呢,第一个来的是那拉氏,送赏赐来的,顺便说这满月礼的事儿,胤禛没打算大办,毕竟也快冬天了那会儿,大办的话,难免要将孩子抱出来给人看,再受凉了倒是不好。

    耿文华是很赞同这个的,实际上,昨儿那洗三她都没想办。但人家那拉氏说要办,她还是将小格格给送过去了,幸好也只是自家人吃个饭,并没有让小格格很受罪。

    第二个来的是钮祜禄氏,她是下午过来的,打听了耿文华这会儿醒着,特意带了些小孩子穿的衣服过来:“之前我特意带着丫鬟一起做的,线头都收的好,小孩子穿正合适。”

    耿文华是一点儿不客气的:“那我可得谢谢钮祜禄姐姐一番好意了,有了这些,我这到底是能省下来不少事儿。”还能省下来一笔钱,小孩子衣服,虽说不多金贵,但是穿着费啊,一天好几身的换呢,而且三五个月就得换一批,钮祜禄氏送来的这些,可得有四五十件了。

    再者,这衣服小,做起来才更费事儿,人家这一番好意,耿文华必须得领。

    然后来的是李氏,李氏很是夸赞耿文华:“到底是儿女双全了,瞧着小格格这相貌,长大了必然是个美人儿。”她是真高兴,就上个月,她自己的女儿,二格格那边,也生了,生了个小阿哥。

    李氏现在所求,也就是弘时健健康康,他已经是名义上的王府长子了,只要……王爷能稳得住,将来弘时必然能继承府里爵位的,所以这前程山,她自然是不操心。儿子不用操心,也就剩下个女儿了。女孩子……也就是轻松自在这几件,在家里做姑娘是千万好,出门子做媳妇儿是千万操心。

    好在二格格现在生了孩子,是个小阿哥,在那拉家也算是站稳了脚跟了,她有郡主的封号,又有王府出身,又有阿哥傍身,这后半辈子,几乎就是安稳了。

    所以李氏这段时间心情特别好,好到什么程度呢?别说是将耿文华的四格格夸出来花儿来了,就连耿文华,她也是不吝夸赞,说她现在看起来富态,脸色红润——说的耿文华心里发毛,还以为李氏今儿是有求于人。

    结果,人家夸赞半天,施施然走人,连句让耿文华为难的话都没说。

    玉兰院来来回回也就热闹了两三天,没办法,胤禛这府里,总共也就这么几个人,明知道耿文华坐月子,那人家上门定然也只来一次,谁会三番五次的来?

    这消停下来了,耿文华也就开始自在养身体了。

    她自己是有自己的保养法子的,顺产嘛,现在讲究个躺着坐月子,她却是要早早将肚子给束缚起来,第四天就开始稍微的活动一下,当然,以微微发热为主,并不敢太大力,也不敢太劳累。

    补养方面听大夫的,她那些养生的道道,算半瓶水,没事儿的时候坚持坚持也没什么坏处,但真要派上用场她还是有些迟疑的,还是更愿意听专家的意思的。

    大夫说不能吃阿胶,她就不吃。大夫说可以适量吃点儿红枣,那她就严格按照一天四颗红枣来。大夫说泡脚除寒气,她一天一次,绝不耽误。

    这一个月月子下来,那真是养的,拜拜嫩

    嫩的。

    所以等出了月子,要去给那拉氏请安了,猛然发现,这衣服有些不合身了。要说长胖多少……一个月子,也不可能说立马长胖四十斤,但十斤是有的。

    而且,还都长在了该长的地方。

    四格格生下来,也就头三天吃了耿文华这个亲娘的奶,后来就是一直奶娘喂养了。不是耿文华不愿意喂,而是她生怕自己身材变形,既然有奶娘,又何必非得折腾自己呢?那初乳是没办法,剩下的有办法了,她也就不为难自己了。

    再者,人家奶娘,因着要喂奶,一日三餐也是荤素得当,不该吃的绝不碰的,那可比耿文华更上心。耿文华时不时的还想吃点儿上火的东西呢,她要喂奶,不得小格格遭罪吗?

    她不喂奶,又吃得好,这一身肉,那真不是凭空来的,哪怕是她没闲着,可那点儿运动量够干啥的?

    这会儿胸口的衣服就有些紧绷绷,旗装,真不像是旗袍凸显身材,其实旗装也是很宽大的,能遮掩很多身材缺点的,但同样的,也能暴露许多身材缺点。

    “可做了新衣服?”耿文华看一眼,就觉得不舒坦,绷着不舒服,穿着也不得体,任何人,穿什么衣服,你得看环境和时间是不是?

    知春就为难:“没做新衣服……”本来呢,孕妇都是要做新衣服的,不然你这肚子装不下啊。但耿文华呢,只长肚子,没长身体,所以也就怀孕的时候做了几件衣服。

    丫鬟都想着,生了孩子就能穿以前的了,到时候呢,就该做新季节的衣服了,现做才更跟得上流行,哪儿能想到,以前的也穿不了了啊。

    前面的不合适,后面的没做好,就将现在给搁在空里了。

    耿文华就叹气:“那就穿怀孕时候的衣服吧,也怪难为情的,这都生了孩子,还穿孕妇装。”

    孕妇装,顾名思义,倒是好理解的很。知春忙笑道:“您今儿先将就将就,奴婢这就带人去找布料,现在就做,明天保准有新衣服穿。”

    总不会让主子光着出门的。

    耿文华就只带了五阿哥出门去石榴院,现在这天气已经有些冷了,石榴院这边已经挂上了棉帘子,掀开进门,一股子暖气就扑到了脸上——屋子里生了煤球路子,上面烧着热水,又不是寒冬腊月,所以这点儿热气,足以将屋子给熏得暖烘烘了。

    丫鬟知机,忙用热水温了一壶奶,哄着五阿哥先上了软塌喝奶。

    那拉氏好一会儿才从屋子里出来,面上带了几分笑意,见耿文华在这儿坐着,就笑道:“你倒是早,今儿竟是头一个来的。”

    “想着许久没见福晋,心里到底是惦记的慌,见了福晋就犹如见了主心骨,心里安宁。”耿文华一边行礼,一边笑着说到。

    那拉氏摆摆手:“惯会嘴甜来糊弄我,小格格这两天如何?”

    “小格格好着呢,吃了睡睡了吃的。”耿文华笑眯眯的,她还生怕五阿哥吃醋闹腾,每次抱着小格格,还总要揽着五阿哥呢。怎么说呢,五阿哥现在,大概是年龄小,一心只惦记着玩儿,倒是不耐烦让她搂着。

    耿文华伸手比划了一下:“比刚出生的时候,胖了四斤,又长了这么点儿个子。”

    月子里的孩子是胖的最快的,甚至有比刚出生的时候胖了十斤的。耿文华都有做数据,五阿哥那会儿出了月子,是胖了三斤多。

    都不算胖太多。

    正说着话,年氏等人也都进来了。

    年氏进门四处一看,就先问道:“小格格没带过来?”

    耿文华笑道:“小格格年幼,外面天又冷,福晋特意开恩,昨儿让人去说了,暂且不带小格格出门。”

    年氏顿了顿,就问道:“小格格最近可好?”

    头一次问,耿文华也没在意,但又问,耿文华就有些疑惑了,年氏是刚没了一个女儿的,按理说,她不该总提起小格格,免得触动伤心事儿的。

    但也才两次,兴许是自己多心了,耿文华就笑道:“福晋刚才也问呢,小格格最近吃了睡睡了吃,好着呢,多谢年妹妹惦记。”

    年氏微微点头,又说道:“小格格那边可有什么缺的?若是有东西不够用,你只管开口,我那边还有许多……你也别嫌弃,并非是三格格以前用过的,都是全新的。”

    大约是想到了三格格,年氏眼圈就有些发红。

    耿文华就有些不太想说话了,她这刚出了月子,正说小格格好着呢,你那边就说你家三格格没了的事儿,这就相当于是在别人家喜宴上哭丧,好看吗?

    年氏也不是那不懂事儿的啊,她心里正疑惑,就听见年氏又说道:“我想到小格格,就忍不住想起来三格格,若是耿妹妹得空,还请时常带着小格格到我那边玩儿去,我……也想多见见小格格。”

    耿文华都要气笑了,你想见我就得给你见?

    她就皱眉:“年妹妹,我很是能体谅你这心情,但是呢,小格格年幼,福晋也说了,暂且在屋子里养着,先别出门,您那边,怕是妾身暂且也不好过去。”

    福晋为了孩子着想,都没让将孩子抱过来请安呢,你一个年庶福晋,算什么呢?

    年氏顿了顿才说道:“也是我疏忽了,孩子还小……那若是耿姐姐不嫌弃,我日后,就多到玉兰院去拜访?”

    耿文华都有些说不上来话了,说什么?

    “孩子小,还是先别见生人为好。”她还没说话,福晋就先帮她拦着了:“小孩子嘛,最容易受惊,这来来回回的一折腾,再将孩子给惊着了,算谁的?”

    那拉氏摆摆手:“想见孩子,也等日后,至少三个月了。”

    弘昼那会儿也是三个月了才出院子的,之前就多是在玉兰院里转一转——当然,也有可能是生在冬天,一直到开春,天气冷的时候,是绝不会带出门的。等到了春天,也就过了三个月了。之后,耿文华就天天带着他在花园里转悠,别的不说,这孩子大约是出来的多,见得多,倒是挺开朗的,见人就笑。

    那拉氏这边话音才落,就听见武氏那边开口:“福晋,府里可是有藏红花?妾身想要些藏红花。”

    藏红花既是一种常见的香料,又是一种比较名贵的中药,尤其是野生的,本草纲目说,久服令心喜,所以这药呢,多是用在女人方上。

    什么叫女人方呢?就是调经,补气,疏肝这一类的方子上。不是大病,但若是服用又很是见效。当然,别的方子也会用,但因着野生药材难得,所以这东西,没钱也用不了。

    那拉氏先问道:“是要调香还是要吃药?”

    武氏为求子,之前不知道哪儿弄来的偏方,一直在吃药呢。但之前没要过藏红花,估摸着她那偏方用不着,现在要,可能是要换方子?

    那拉氏也就是猜测一下,她多问这一句,是为避免日后麻烦。

    武氏就笑道:“是要吃药,最近妾身身上有些不舒坦,用些藏红花调理一番。”

    “药材不可胡乱吃,需得先看看大夫。”那拉氏一边让丫鬟记着,一边叮嘱武氏:“回头让人给你送过去,吃多少,你也得有个分寸。”

    武氏忙应了下来,那拉氏就又问:“可还要别的?”

    武氏没什么要的了,倒是宋氏,要了些香料,她想自己制香,她念佛的时候多,总觉得府里采买的香,不太合心意。

    第87章 第 87 章 怎么不见小格格呢?

    七七八八的闲事儿说完, 那拉氏就打发她们各自回去了——平日里府里是有份例的,每个人多少银子,多少香料,多少胭脂水粉, 多少皮毛之类的, 每个月初五呢, 管事会将这些东西给送过去, 各院自己看着用, 不够用的, 你自己再掏钱买。多的, 你想赏赐下人什么的, 也随意。

    但是偶尔吧, 那拉氏心情好, 府里正好又有多余的,再或者呢, 是碰上了什么年节, 那这些庶福晋开口要点儿东西,或者福晋主动赏赐点儿东西,也都是很正常的事儿。

    就像是布料, 份例也是有的, 但那拉氏也习惯隔段时间赏赐一些下来。

    今儿这请安呢, 那拉氏就是大派送, 要香料给香料,连耿文华这边, 没主动要,那拉氏也给了些药材之类的,毕竟刚出月子, 还需要补养身体,给些药材就是很合适的。

    耿文华正在和钮祜禄氏说这药材该如何用呢,磨成粉冲水喝,送到大厨房做药膳,或者烧水泡茶喝。后面年氏就追过来了:“耿姐姐。”

    耿文华就笑着点点头:“年妹妹,可是有什么事儿要说?”

    年氏就笑道:“我想去看看小格格。”

    耿文华是无所谓的:“也行,那咱们就先去我那边喝个茶,钮祜禄姐姐可要一起?”

    钮祜禄氏摆手:“我就不去了,四阿哥昨儿还说想吃点儿鸡蛋糕,我得回去看看,免得他吃太多,午饭再不好好吃。”小孩子胃口小,吃点儿零嘴,就不好好吃饭。这点儿是不行的,钮祜禄氏管的还是挺严的。

    于是两边作别,耿文华带着年氏去玉兰院,这种天气自然是不会将小格格给爆出来的,奶娘抱着在屋子里转悠,小格格瞪着眼睛往门口看,门口有动静嘛。

    年氏一进门,也顾不上说别的,就凑到小格格跟前去看:“小格格,可还记得我?”

    之前耿文华坐月子的时候,年氏是来探望过的。

    小格格不说话,只盯着年氏头上坠下来的流苏看,年氏摘了指甲套来摸小格格脸颊,越是看,越是喜欢,她转头看耿文华:“小格格现如今可会看人了?”

    耿文华点头:“会听着声音追人看了,年妹妹可要喝茶?红枣姜茶,天儿冷,喝点儿这个暖暖身体。”

    年氏顿了顿,这才随着耿文华在软榻上坐下了,她端着茶杯也没着急喝,而是转头张望了一下:“怎么不见五阿哥?”

    “五阿哥喜欢玩儿,出了石榴院,就让奶娘带着去儿童乐园了。”耿文华笑着说到,小孩子嘛,早起锻炼锻炼身体是好的。

    年氏点点头,又停顿了片刻才说道:“五阿哥年幼,又是个小阿哥,想必你是要花费很多心思来照看的。”

    这话说的,让人有点儿摸不着头脑。

    耿文华照旧笑眯眯的:“是,到了这年纪,会跑会跳的,不上心可不行,一眼看不见,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别看两条小短腿儿,说实话,成年人真不一定能追得上他。

    小短腿儿倒腾起来,频率高啊,速度自然也快。奶娘丫鬟什么的,那穿的还不太方便呢。

    “照看五阿哥需得上心,小格格又是刚出生,整日里必然是哭哭闹闹。”年氏又说道,耿文华忙摇头:“年妹妹可说错了,小格格好带着呢,从不无缘无故哭闹。”

    小孩子就是如此,伺候的好了,身上没有不舒服的,自然不会哭闹。伺候的不好,尿布换的不及时,奶没吃饱,肚子胀不舒坦,他自己又不会说,那肯定是要哭闹一番的。

    只要处处好,那就没有不好带的小孩儿。就是有,也必然是因为孩子的哪方面需求没被满足。

    年氏就抿唇,耿文华也没再说什么了。

    又过片刻,年氏才再次开口:“小格格是个好的,我一看见小格格,就心生欢喜。你也知道,我之前……孩子没的时候,我差点儿跟着就去了。现如今我一看见小格格,就像是看见了我那女儿,我这心里,就总觉得,牵肠挂肚。”

    她伸手抓住了耿文华的手腕:“你看,五阿哥又年幼,你又要照看五阿哥,怕是小格格这里,也顾不上,不如,我来照顾小格格……”

    耿文华就觉得,头皮都要炸开了,一点儿没想到,年氏竟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五阿哥是年幼,小格格是刚出生,但也没有哪个亲娘是嫌弃自己的孩子多的啊,这哪个不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五阿哥是她精心照看了两年的,付出心血不知道多少呢。小格格呢,又是她十月怀胎,怀孕的辛苦生产的痛苦,这又是谁能代替的?不都是她自己亲受的吗?

    她脸上那笑容都挂不住了,看着年氏的眼神也带了几分沉:“年妹妹,这事儿我是不能答应你的,我就是再如何照顾五阿哥,我也不会分不出来精力照看小格格的。我知道年妹妹因着三格格的事儿,心里不自在,可你不能因着你自己心里难受,就来抢我的女儿。”

    这世上哪儿有这样的道理是不是?是,你没了女儿你可怜,你看见别人的女儿你眼红,可这些和耿文华有什么关系吗?若是让年氏将小格格带走,那耿文华是不是也没了自己的女儿?她就不可怜了吗?

    “耿姐姐,你误会了。”年氏伸手抓住了耿文华手指头,年氏的手略有几分冰凉,耿文华迅速将自己的手从她手心里抽出来:“误会?”

    “是,我是说,我帮耿姐姐照看,就跟耿姐姐之前顾不上五阿哥的时候,让钮祜禄姐姐帮着照看一样。”年氏笑着说道,她也并不愿意抚养别人的女儿。只是……她的女儿没站住,她心里难过,前段时间难免消沉了些。

    随后她额娘年夫人上门探望,说了个法子——恰好,耿文华生了个女儿。

    照看耿文华的女儿,一来呢,是分一分她的心神,免得她总沉浸在丧女之痛中。二来呢,自打唐朝那会儿起,就有为防止孩子夭折,在排行上瞒天过海这一法子。

    什么叫瞒天过海呢?就比如说,生了大长子,就偏偏要叫十一郎,生了次子,就要叫十二郎。

    她照看耿文华的女儿,命她自己院子里的人只称呼格格,那就相当于是用耿文华的女儿,占住了这个排行——她的长女因着夭折的太早,不序齿,所以并不算在排行之内。若是她再有生育,那就要往下排了。

    年氏也是读书人,她自然知道这种说法,纯属无稽之谈。

    她没有生孩子之前,对这种乱七八糟的说法,那也是十分不屑的。可现如今,她生过孩子了,做过额娘了,这世上的事儿,对一个做额娘的女人来说,最最难以承受的,怕就是孩子的夭折了。

    经历过,她就再也不敢去想,若是再有一个孩子遇上这种的事儿……

    所以,她现在是宁信其有。

    不就是抚养个别人的孩子吗?她年家,难道还能连这个银子也给不起?

    就是八福晋,不也因着多年没生育,剑走偏锋,抱了外人的孩子养在跟前,等着给她带来一个孩子的吗?八福晋是嫡福晋,人家有那样的胆量有那样的权利去养别人的孩子。

    她一个庶福晋——若是张口对福晋说,我想养个别家的孩子,那不是开玩笑嘛?

    她要养,就只能在府里选,还得是和人家好言好语的商量,并不能强硬的抱走。

    再者她也不愿意抱走,她想的是让一个孩子占据这个排行,并不想真的全心全意的,养别人的孩子——打个比方,将耿文华的女儿当成小猫小狗来养,她是愿意的,亲一亲,抱一抱,都没问题。但要让她将耿文华的女儿当自己亲生的,除了亲一亲抱一抱,还要费心费力的教养,筹谋,那她是不愿意的。

    耿文华将手抽出来了,年氏又将手按在耿文华手腕上:“耿姐姐,您先别着急,我真不是要抢走您的孩子,小格格还是您的,我意思是,您若是不得空,就跟之前五阿哥一样,送到我那边,让我照看一会儿。”

    她脸上带着三分笑意,只要她表现出对小格格的疼爱,那让自家院子的人喊小格格一声格格,当自家院子里的人,也就没人会怀疑什么了。

    生怕耿文华反对,她继续说道:“我真就是太喜欢小格格,看见她喜欢,所以才想着多见见她的。”一边说着,一边从手腕上褪下来一个镯子,放在小格格的襁褓上:“这是送给小格格玩儿的,耿姐姐,我真没别的意思。”

    年氏眼神带了几分诚恳,耿文华那炸起来的头皮,也

    终于服帖在头上了:“是我误会了?那真对不住,年妹妹见谅,我这是刚出了月子,一时半会儿,还没有从怀孕那股劲儿中松散下来呢。就是猫狗,尚且护着刚出生的幼崽,更何况人呢?”

    刚生完的猫狗,看见人接近幼崽,也是会发怒生气的。

    年氏笑眯眯的点头:“我明白,耿姐姐慈母之心,我也是做过额娘的,很是理解。”

    顿了顿,年氏继续说道:“但耿姐姐诶,这抱养孩子是多大的事儿,我怎么就敢红唇白牙的来说呢?若是真要抱养,我也该先和王爷福晋商量,这事儿,需得王爷下令,福晋言说,才能成。我一个庶福晋,和您是一样的,谁家有这样的规矩,一个侍妾,一张嘴,要别人的孩子的?”

    之前说再多都没用,但现在这句话很是说到了点子上。庶福晋嘛,说白了,就是侍妾。谁家的侍妾,一张嘴,要别的侍妾的子女的?哪怕是两个人私底下商量好了也不行的,当年佟佳氏,那还是皇贵妃呢,抱养胤禛这事儿,不也得是康熙点头吗?

    年氏她就是再得宠,也不过是个庶福晋。

    耿文华之前也是有些太慌张了,竟是将这点儿都给疏忽了。她眼神里的警惕也放开了些,微微笑道:“那真是我误会了,我给年妹妹道歉,之前言语中若是有不当之处,还请年妹妹见谅。”

    但无论如何,带小格格的事儿却是不能答应的:“早先钮祜禄姐姐帮我照看五阿哥,是因着五阿哥能说能动了,他若是不高兴,自己带着奶娘就能走。他若是不舒坦,回来也能和我这个做额娘的说一声。我也能明白年妹妹的丧女之痛,但实在是抱歉,小格格实在年幼,我也着实是不放心让她离开我眼前。”

    不等年氏说话,耿文华就赶紧摆手,一脸歉意:“我这话并不是怀疑年妹妹会虐待小格格,只是……都是做过额娘的,年妹妹也该知晓,这做人额娘的,孩子年幼时候,那当真是一时半刻都不敢放开的。我这心思自然是不对的,可我也着实是没法子改。”

    她自己大大方方的承认自己是错的,年氏还能说什么?说你没错?那耿文华要没错,她年氏不就更不应该带走小格格了吗?

    年氏抿抿唇,她本就料到这事儿有些难,但耿文华这毫不犹豫的拒绝,还是让她心里有些不自在。

    顿了顿,年氏摆手:“既然如此,那也就算了。我原想着,小格格若是能叫我一声额娘,我也不白养活她一场,将来我必然得给她准备嫁妆的。年家……”

    她拿着帕子稍微在嘴上遮掩了一下,将话头给顿住,片刻之后才起身:“那回头,我若是得空,就多来探望小格格吧。或者,你若是得空,也带了小格格到我那边玩儿。”

    年家富豪,年遐龄做了十多年的巡抚,封疆大吏,家里能没有钱财吗?年希尧是康熙心腹之臣,年羹尧现如今出征在外——但凡在外面打仗的,谁能没点儿额外的收入?

    年氏要真是能为小格格准备一份嫁妆,那这份儿嫁妆,必然是让人十分心动的。

    怎么说呢,耿家这家境,距离年家可差太远了。耿大人现如今,也不过是正五品的职位而已,这还是亲爹呢,人家年氏的亲爹是什么地位?不能比,不能比,真的比不了。

    耿文华心里要说没有点儿动摇,那是骗人的。但也就是瞬间,她就笑着起身,将年氏往外送:“好,若是得空了,我就带着小格格去年妹妹那边叨扰一番。到时候,年妹妹可比嫌弃我们娘儿俩吃的多。”

    年家富豪又如何呢?她耿文华,堂堂的富二代千金,难道还创造不出一个商业帝国吗?她耿文华,有朝一日,难道就不能比年家更富豪吗?

    再者说了,她自己的女儿,穷有穷的养法,富有富的养法对不对?可小格格呢,又不单单是她自己的女儿,人家是雍亲王的女儿呢,王府郡主,难道还差年家那点儿钱财吗?

    所以,年家的东西,真不值当用自己的女儿去换。

    送走年氏,耿文华就长长出口气,她叫了知春过来:“最近王爷可去了年氏那边?年氏说要养孩子这事儿,是临时起意还是早有打算?”

    知春就知道这是让自己去打探消息的,忙应了下来:“奴婢这就去问。”

    胤禛这段时间很忙,因为秋里顺天府那边发生了乡试舞弊案,本来这案子呢,是在顺天府发生的,牵扯之人也就是顺天府当地官员,但后来查出步军统领托合齐的家人也牵扯其中,甚至有买凶杀人,将原告谋害在狱中的事情,这事儿就往大了扩散了。

    到了十月里,牵扯之人已经是扩散到户部,吏部等。

    年前闹出来这样的事情,康熙自然是十分愤怒的,就命令胤禛严查。这一查呢,就到了现在。时间不短了,该捉拿的也已经捉拿,就等着朝廷下令处置了。

    胤禛自然是要常往刑部等地方去,将这案子来个结尾的。

    年氏这要孩子的事儿,自然是没和胤禛商量。她不光没和胤禛商量,福晋那边也是措手不及,还是耿文华这边稍微透漏了些口信,福晋那边才知道这事儿的。

    耿文华之所以要透漏这个口信,是为着年氏再提出这种要求来。怎么说呢,就年氏这家境,娇宠着长大,哪怕是很有才名,学富五车,但大概还是有些……骄纵的。她想做的事儿,大约是从没有做不成的,那这次没做成,谁保证没有下一次呢?

    那拉氏身为嫡福晋,人家没了嫡子,连庶子都不屑于教养——这也是那拉氏的聪明之处。但凡养了庶子,那将来这爵位之争,那拉氏就得下场了。可不养庶子,那将来再如何争夺爵位,那拉氏也必然是立于不败之地的,其他人想要得到爵位,也只能是讨好那拉氏。

    就算是那拉氏做了老福晋,她只要一日是嫡妻,那继承爵位的人就不敢对她如何了。那拉氏的亲娘觉罗氏,就是如此聪明之人,所以那拉氏,也得了亲娘真谛。

    但庶女的话是无所谓的,庶女和爵位不相干,当年李氏的女儿二格格,就是得了那拉氏的教养的。现如今年氏想抱养的,也是庶女。但嫡福晋没开口,庶福晋怎么能先自作主张呢?

    所以这事儿那拉氏一旦得知,那是必然要拦着年氏的,否则,嫡福晋威信何在?

    再之后的事情,耿文华就没敢让知春去打听了。毕竟那可是嫡福晋的院子,人家训斥庶福晋,你一个小丫鬟打听什么打听?不要命了?

    于是福晋这一发威,年氏就连着十来天没出门。再出门呢,都已经是腊月里,腊月里天冷,耿文华就想起来要吃烧烤了,这东西呢,还是木炭弄出来的好吃,而且,需得在户外,屋子里就没意思了,烟熏火燎不说,也少了几分乐趣。

    小格格年幼,她就没带出来,只带了五阿哥,母子两个在花园里忙活。

    年氏就是这会儿出现的,穿着水红色的貂毛披风,上面有兜帽,盖在脑袋上,那雪白雪白的毛毛,将一张小脸给映衬的,白里透红,莹润非常。

    年氏手里还拎着个小篮子,里面装着的是几支梅花——府里虽然修建了儿童乐园,但儿童乐园并非是光秃秃的,里面还是栽种了许多花花草草,甚至还开垦了菜园子的。儿童乐园,是有这么个名字,但并不是圈起来的一块儿地,而是开放式的,融入到花园里面的,两个是一体的。

    这是这梅花呢,就是从园子里采摘的。

    看见耿文华在这边,年氏顿了顿,就拎着篮子过来,笑着和耿文华打招呼:“本想着去看一下小格格的,只这段时间忙碌,竟是忘记这事儿了。”

    忙什么呢?年羹尧回来了。

    年羹尧之前被康熙下令在四川平乱了,年羹尧此次回来,是大胜而归,立下了大功。康熙爱重人才——年羹尧此人,

    也当真是十分有才,康熙三十九年就中了进士,此后用了五年时间,做到了内阁学士。

    康熙四十八年呢,就做了四川巡抚——巡抚可不是谁都能做的,他亲爹,也是到了五十多才做了巡抚的。可这会儿,年羹尧也才三十岁。

    去年呢,斡伟生番罗都等掠夺宁番卫,也就是四川发生兵变,皇上命年羹尧平乱,也就是此次,立下大功。

    人回来是接受康熙奖赏的,如此人才,又是回来领功受赏,就是年氏,也得了胤禛允许,回了年家一趟。

    “尚且未恭喜年妹妹呢。”耿文华就笑着说到,因着年羹尧的事儿,之前福晋训斥年氏的事儿也被轻拿轻放了,也就是训斥了一声,连个处罚,像是禁足,取消月例之类的,都没有。

    后院女人嘛,这地位,一是看男人宠爱,二是看娘家地位。

    年氏……两者都有。她觉得,胤禛还是很喜欢年氏的,他素来是个有节制的人,但年氏那边,三五天总要去一次的。

    整个后院,也就耿文华这里,能和年氏稍微抗衡一下了。但耿文华靠的是什么呢?一个是五阿哥和小格格,一个也是她那些,奇思妙想。

    “不算什么大事儿,不值当贺。”她哥哥立功出政绩,这都是常事儿了,年氏笑着说到,左右看看:“怎么不见小格格呢?”

    第88章 第 88 章 这不是有王爷吗?

    “天儿冷, 带着她出门怕吃了冷风。”耿文华笑着说到,示意了一下:“年妹妹可要尝一尝?”

    “不了,我怕上火。”年氏赶紧摆手,但顿了顿, 还是落座:“耿姐姐, 我听说, 王爷给了你一个印刷坊?”

    耿文华就吃惊:“哪里听说的?没有的事儿, 我不过是平日里写一些小孩子喜欢听的小故事, 想着印刷了卖几个钱, 王爷知道后, 就给了我一个地址, 让我送过去印刷。若说是王爷将这印刷坊给我了, 那是没有的。”

    用是可以用的, 但并不是给了耿文华。

    而且吧,耿文华最近是有些犹豫的, 因为她发现, 她那些绘本,不像是她想的那样赚钱。有钱的能买得起书本的,更愿意买四书五经之类的, 对科举有益的, 没钱的……连纸张都买不起, 更不要说买她那绘本了。

    但偏偏, 她那绘本,成本还不低。文字是不多, 但是画画不得要钱吗?尤其是那画画,必得要新雕刻版,一本书雕刻好几版, 偏印刷的不多,简直就是拿钱砸出来的印刷。

    所以,她也在想,是不是先将这东西给停下来。或者,是不是有更好的,印刷方式。

    做生意这种事儿呢,有赚钱的时候,也有赔钱的时候,都很正常。她绝不会因为一个儿童读物不成功,就怀疑自己的赚钱能力。这个生意不成,有许多限制因素,比如印刷技术,印刷材料等等,和她本人能力没有太多相关。

    但是这个市场,她并不能放弃。

    并不是赚钱多少的事情,而是……这种儿童读物,说是儿童读物,两三岁孩子读的,可实际上,对于民间百姓来说,大约是刚刚好的。这么说吧,大清人口一亿四百万,大约有四百万是读书人,剩下的一亿,别说是读书了,估计连个好听名字都没有。这种人,你若是要开启民智,用什么法子最好?

    发四书五经让他们去研读?

    儿童读物当然他们也是不会读的,但是这种故事简单,对白简单,逻辑简单的书,是最容易流传的。一个村子,但凡有一个读书人,这种儿童读物就能普及开来。

    但一个村子,哪怕是有十个读书人,这四书五经,顶天了也只有十二个人会读。

    这就是差别。

    开启民智,需得从最简单之处着手。就好像当年建国初期,国家开扫盲班,大家都不识字,那怎么办呢?简化字体,让人能快速的记忆,快速的临摹,快速的学会。

    儿童读物,名义上是给五阿哥写的,实际上,是耿文华给所有百姓写的。

    写的什么呢?目前来说,是教导五阿哥先学会说谢谢,请,以及让他学会保持安静的。道理很简单,她觉得,该将民间百姓,当成小儿来对待,这才是目前最好的,潜移默化的改变方法。

    她并不能,也不敢,去直接养兵马来挑战半封建半奴隶社会儿的君主制度,但她作为从一个中国人,她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大清往历史上记载的方向走。

    人民的力量是无穷的,现在她撒播了种子,一亿人,哪怕是只有十个人因此得益,也不算她白费功夫。

    年氏立马问道:“你都印刷了些什么?可以拿去售卖吗?王爷可是准了?”

    耿文华立马就反应过来了 ,印刷坊不是大事儿,年氏主要的目的,就是这个印刷售卖的问题了。当年因着太皇太后的事儿,顺治登基之后,就特意在后宫和前宫之间,树立了牌子,写着后宫不得干政几个字。

    人家呢,是母子两个斗气。

    但是那话怎么说来着,上有所好,下有所效。于是,从朝堂上到民间,妇人就多了一层约束。原本明朝时候,因着各种朝廷律法,还有程朱理学这些,女性在社会上的地位就低的很。可满人不同,满人入关之前,女性的地位虽然也不高,但至少,管理部落之类的事情,也还是能插手的,甚至你有能力,分男人一半权利都行。

    可满人入关,却是少数人统治多数人,这代表什么呢?代表满人并不能一下子就驯服汉人,于是就有了嘉定十日,屠尽扬州之类大的事情。

    人是杀不完的,满人入关也不是单纯只为了杀人,人杀了,江山还是得要的。一边是被杀的差不多,剩下的吓怕了汉人,一边是人数少,急需调整政策稳定江山的人。于是,两边就互相妥协。

    满人下剃发令,汉人主张礼仪——满人入关之前,对汉学礼仪,确实是不算很精通的。

    毕竟满人人少,再者治理江山也需要很多汉人官员,于是这个礼,就不得不学了。

    两相结合,宫里不许女人干政,外面就不许女人议论正事儿,民间就不许女人抛头露面,一层层往下推,一层层往下压。到如今,女人别说是议论朝事了,就是写本书印刷出版,那都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年氏来问耿文华这些话,自然不是想和耿文华讨论什么女人的地位这类的事情的。她是才女,素有才名,胤禛原本呢,也喜欢听她吟诗。

    但这两年,胤禛忙的很,就少有时间弄这些风花雪月的事儿了。有这个空,他还不如去看看耿文华今儿有没有新点子,做没做什么好吃的。

    于是年氏就开始有些惶恐,深觉得,胤禛对她,不如当年她刚入府时候了。

    她的优势在于哪儿?在于这才名上,既然耿文华都可以印刷书本售卖,那她,是不是也能将自己的诗集整理一番呢?就算是不整理自己的,那王爷的,皇上的,总能翻找出来一些吧?

    “我不过是弄些小孩子玩意儿,王爷知情,不过,我也打算停下来这事儿了。”耿文华不知道年氏心里所想,只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小孩子看的,简单的很,年妹妹若是感兴趣,回头我送年妹妹几本书。”

    不等年氏说什么,耿文华就叹气:“我原先是有个计划的……年妹妹可知道我那布偶铺子?我原想着将书本和这些结合起来的,却没想到,这生意竟是不好做。”

    所以,你年氏有什么主意,就不要开口了。

    我这边都打算收手了,那印刷坊的事儿,你也只管去找王爷吧,别来找我个不相干的人了。

    年氏有些沉吟:“王爷可曾一本本看过?”

    耿文华顿了顿,点头:“是,一本本都看过。”胤禛又不傻,后院女人不得干政——其实倒也上升不到干政的地步,但是就跟外面茶馆不许议论国事一样,书本这些东西,素来是重中之重,不管是朝廷想传递什么,还是文人想做什么,书本都是十分重要的中介。

    这种东西,傻子才会大手一摆,你随便印刷去吧。

    耿文华的书本若是犯忌讳,连累的可是整个雍亲王府。所以,耿文华的那些绘本,胤禛是当真全看过的。

    反正耿文华也不着急,温水煮青蛙嘛,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三十年时间哪怕是能播撒一粒种子呢,她也算是做了对不对?总比什么也不做强。她又不是说,今儿非得要谋反,推翻大清统治,换个汉人做皇帝——开玩笑呢,汉人里面的昏君暴君出的难道很少吗?

    胤禛再不济,那也是康雍乾盛世的承上启下者啊,这位置多重要啊,没有胤禛,康熙后继无人朝廷崩盘大清大概五十年就得玩完。没有胤禛,就乾隆那花钱的架势,估计十年就得成为穷光蛋。

    后世人再如何说清朝不好,那清朝也有好的啊。所以,一上来就挑战谋反,这种事儿,除非是脑子进水了。

    她那绘本简单的很,一本书从头到尾,指不定连五十个字都没有,也不耽误胤禛时间,一炷香他能翻看一百本,所以,本本他都看过。

    年氏抿抿唇,本来想和耿文华说一下自己出诗集的事儿,但顿了顿,又将话给咽进去了,她这是争宠呢,要将自己的争宠手段拿出来和人讨论……别说会不会被人拿走点子了,就说这事儿,尴尬不尴尬?

    于是,她就岔开了话题:“本来想着去探望小格格的,实在是最近事情多没顾得上,下午我去你那边看看小格格?”

    “行,你得空了就去。”耿文华也并不拦着,笑眯眯的应下来:“小格格下午一般到申时初就睡醒了,那会儿你过去正好,她吃饱了睡好了,不哭不闹的。”

    说完话,就看见年氏从怀里掏出来一个东西看了看,耿文华眨眨眼,凑过去:“这可是怀表?”

    天哪,太激动了,她不习惯这十二时辰计时法子已经很久了,要是能有个怀表……等看清楚年氏手里的怀表,耿文华的惊喜就凝固了片刻——表盘上刻着的,是十二时辰。

    年氏笑眯眯的点头呢:“是,我大哥送给我的,他原本是有这个,后来皇上又赏赐了他一个,他在钦天监那边,用怀表方便些。”

    于是这旧的,就送给了年氏。

    耿文华小心问道:“这东西,很贵重吧?”

    年氏沉吟一下:“贵重倒不算是贵重,几千两银子就能买了,但不好买,寻常铺子没有,内务府也才几块儿,听闻宫里,也就那么三五个。”

    胤禛估计也有?但从来没见他拿出来过,所以也可能是没有?当然,也可能是有,但不愿意拿出来,低调嘛,胤禛对外印象,素来是很朴素的。

    耿文华就沉思,这东西,她是做不来的,但是她参观过意大利手工手表制作——有段时间特别推崇手工制作,什么匠心独作之类的,她去旅游,顺便参观了一下。

    制作手表的工具,她有大概印象。

    所以,她自己做不来,她能不能找人做这个呢?

    没有手表,真的是很不方便的,沙漏有些不太好估算,还有些偏差。

    五阿哥大概是看见稀罕了,就想伸手往年氏那怀表上抓,年氏赶紧后仰身体躲过五阿哥的小爪子,实在是那爪子,太脏了点儿,烧烤嘛,他对什么都好奇,耿文华又是个不拦着他探索世界的,所以那受伤乌黑乌黑的,年氏喜洁,就有些忍不了。

    耿文华赶紧拦腰将五阿哥给抱回来:“不行哦,不可以碰年额娘,你手太脏了。”

    五阿哥半懂不懂,看看自己爪子,再看看年氏,抿抿唇,有些不太高兴:“那个,摸摸。”

    就是想摸一摸,怀表这东西,珍贵,珐琅壳子,颜色十分亮丽,五阿哥还是头一次见这东西。耿文华怎么说呢,也算是很宠孩子的人了,五阿哥喜欢玩儿,咱们就弄个儿童乐园。五阿哥喜欢吃,她就每天想法子弄点儿稀罕吃的。

    怀表这东西她要是有,五阿哥要,那她肯定给。可她这不是没有吗?所以她就只能拒绝:“那不行,那是年额娘的东西,人家的东西是人家的,你不可以这样伸手要,就是摸一下都不行,你得先将自己爪子洗干净了,再问问人家,要人家愿意呢,你就得谢谢人家,要人家不愿意呢,那也不可以伸手。”

    他要懂事儿他就不是两岁孩子了,再者,这府里,在年氏和耿文华生小格格之前,总共也就他和四阿哥两个孩子,四阿哥还是大的,还被教导着让着弟弟呢——不管钮祜禄氏心里是如何想的,但面上肯定得这样教。所以呢,就没有五阿哥要不到的东西。

    钮祜禄氏的珍珠手串,李氏的荷包,武氏的扇子,宋氏的檀木珠子,甚至胤禛的玉佩,那拉氏的香薰炉子。

    现如今出现个摸都不让摸的,五阿哥就不愿意来,人家也不哭闹,就使劲伸手往年氏那边探,年氏都有些无措,年氏也没养过这样岁数的孩子啊。

    但年氏更爱惜自己,忙就起身往后站。

    耿文华就按住五阿哥的胳膊:“不听话是不是?你要是再这样不听话,下午就不给你吃好吃的了。”

    又说年氏:“年妹妹对不住,小孩子好奇心重,您千万见谅。”

    年氏一边觉得嫌弃五阿哥,一边又觉得,自己要当真一下不给摸,好像也有点儿太抠门,她一个成年人,和个小孩子计较……传出去也不好听啊。

    这一犹豫,五阿哥就张嘴了,哭起来了,哭闹这种本事,那是小孩子天生的技能,还被点了满属性的那种,无师自通,熟练掌握,运用娴熟,发招之后那波及范围也广。首当其冲的就是耿文华,就像是耳朵边上炸开了惊雷,其次就是周围的嬷嬷丫鬟,一个个像是天塌下来了一下,脸上立马就都开始着急起来了。

    耿文华忙摆手:“年妹妹,今儿怕是咱们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回头有事儿,您再去玉兰院那边找我就是了。这会儿我先哄着五阿哥吧。”

    年氏忙递自己的怀表给五阿哥,她倒不是大方,她就是觉得,这哭声实在是有些太震耳朵了。

    却被耿文华拦住了:“万不能让他觉得哭一哭就什么东西都能得到了,只学了那撒泼打滚的姿态,到底是阿哥,如此娇惯也不行,年妹妹不要放在心上。”

    五阿哥一边哭一边扭呢,耿文华也舍不得打,那怎么办呢?就先扯开话题:“哎呀呀,眼泪掉在肉肉上了,肉肉变成苦的了,这还能不能吃呢?”

    一边说,一边将烤肉放在五阿哥跟前,烤的正好的烤肉,油滋滋,香喷喷,五阿哥张张嘴,还想哭呢,但口水比眼泪先下来。

    对小孩子,就是要快准狠,趁着他这会儿停顿了下来,耿文华迅速将烤肉塞到他嘴里,小小的,确定不会呛着他的,笑眯眯的问:“苦不苦?要不要吐出来?”

    五阿哥顿时就皱巴起来一张脸,哪怕是不苦呢,但问了,那就肯定是苦的,嘴里哦哦哦的,跟耿文华示意,要吐出来。

    耿文华冲年氏悄默默摆摆手,年氏这才放心的转身赶紧走了,再留下来,她怕五阿哥又哭。

    这边好不容易哄好了五阿哥,等回玉兰院,耿文华正要和五阿哥讲道理,说一说这不能张口要别人东西的事儿,那边那拉氏就派人过来了,送来了一块儿怀表。

    和年氏的有几分相似,这年头的怀表,也都是有几分相似的,大大的表盘,上面是珐琅或者宝石或者金银的盖子,配上金链子,挂在衣襟上。

    也就是说,花园里的事儿,那拉氏是一清二楚的。

    耿文华看着这怀表,就有些一言难尽,那拉氏这一送,倒是将年氏给架起来,人家是嫡母,知道孩子要什么,就赶紧给送来了,你年氏呢,年家富豪,也不差这一块儿怀表,竟是连给孩子摸一下都不行。

    她这亲娘虽然也不觉得人家年氏做错了什么,但这事儿怎么说呢,胤禛是亲爹啊,作为亲爹,怎么可能不爱儿子呢?那女人和孩子,哪个在他心里份量更重,胤禛还能昏聩的分不清吗?

    人家亲爹只会觉得,到底是不亲,不然,也不会连摸一下都不给。人家又会觉得,到底是嫡福晋呢,这大度大方,年氏是连手指头都比不上。

    高下立见。

    偏偏人家那拉氏,还占了身份便利,这事儿,后院谁给都不合适,李氏就算是有个怀表,也不能送给五阿哥,她一个侧福晋,那么周全是有什么算计?但那拉氏是嫡母,那就很合适了,嫡母嘛,府里的庶子不都得喊一声额娘吗?

    “福晋大方,回头我也做点儿什么,孝敬孝敬福晋。这东西呢,也实在是贵重……”耿文华就和知春商量:“够买两个庄子了,人家说给就给了,我但凡有点儿对不住福晋的,人家都该说我白眼狼,忘恩负义了。”

    所以怎么办呢?

    耿文华就觉得,自己该还人家一份儿人情,但现下也没有合适的,那就只能暂且记在心里,回头再说了。

    等着胤禛回来,耿文华特意让人去请了胤禛来:“福晋大方,但年妹妹也不曾做错什么,这事儿说到底,也不过是孩子不懂事儿……”

    胤禛没说话,低头看五阿哥,五阿哥坐在他怀里呢,孩子到了两岁往上,就更愿意亲近父亲,不管男孩儿女孩儿,都如此。尤其是亲娘就在跟前呢,那爹是三五天见一次的,稀有的更珍贵,这道理是相通的。

    所以胤禛一进门,五阿哥就扑到跟前抱着大腿了,胤禛随手拎起来,就放自己怀里了。

    五阿哥笑嘻嘻的将鸡蛋糕往胤禛嘴里塞:“阿玛吃,好吃。”

    他阿玛感动的一塌糊涂:“小孩子没见过,想摸一下,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也就是你们想太多。既然福晋给了,那回头你让小阿哥拿着玩儿就是了。”

    “妾身不是想说这个,妾身是说……想找个熟知这方面的工匠,问一问这东西是如何做的……”耿文华这才说自己的目的,告状这事儿她是肯定不会去干的,这事儿里面谁也没错啊,她告哪个的状?

    胤禛原本表情还有几分柔和的,等耿文华这话一出口,感觉整张脸都有些僵硬了,不知道该作出什么表情来了,他停顿了一下才确认的问道:“你是要自己做怀表?”

    耿文华笑眯眯的:“有这个想法,正巧五阿哥也好奇,就干脆自己试着做一做,若是能做成,那可就太好了。这东西,必然十分赚钱。若是做不成,就当是给五阿哥玩儿了。”

    胤禛问道:“你知道这怀表是如何走动的吗?里面又有多少个零件?”

    耿文华眨眨眼,她当然知道,她去玩儿去参观,总不能白走一趟吧?买了好几个呢,送人的,自己留念的,虽说回头也没带过。再者,发条这东西,谁不知道呢?宣传手册上也肯定会有多种描述,来说明他们手工的精细和严谨啊。

    但这话不能说,她只好笑道:“这不是有王爷的吗?所以,也要找会做的工匠啊。”

    胤禛哼一声:“若是有工匠会做,这东西还会如此贵重吗?它之所以贵重,就是因着大清无人能做,这东西,全部是海外来的。”

    皇上有一座自鸣钟,就放在乾清宫,那东西,甚至还专门配备了六个小太监,轮班倒的看护。

    耿文华眨眨眼:“那要不然,妾身自己研究研究?但妾身想要个放大镜。”

    这个胤禛倒是知道的,原本宋朝时候就有水晶做的放大镜,读书人多嘛,眼睛不好的也多,用这个的自然也不少。不过,后来海外传来了玻璃制作的,更透明,更好用,所以现在倒是更流行这种玻璃放大镜了。

    第89章 第 89 章 我也不是很满意。

    胤禛其实觉得耿文华有些异想天开, 为什么呢?因着怀表这东西,这不是寻常人能做出来的。自打西洋那边有了这东西,被带到了京城,就没人动过自己也做一个试试的念头吗?

    这东西, 利润肉眼看得见啊。你看看这东西的材质, 最贵重的, 算是里面的内芯, 也就是发条那一块儿, 需得用金属来打造, 外壳呢, 顶多是镶嵌些宝石之类的, 珐琅是贵一些, 但也没贵重到买不起的地步。

    拆开来换算, 这一整个怀表,零零碎碎的加起来, 价值不超过三百两。但是, 组合成了一个整体,所有的零碎变成了能走动的怀表,一伸手, 这得要三千两银子了。

    就冲这翻了十倍的利润, 你说没人动过心?不说远的了, 就近处的, 老九为什么热衷于海上贸易?不就是因为这东西,他自己也找人做过, 根本做不出来吗?

    做不出来又想赚钱,那就只能是走海上贸易了。

    但早些年呢,自家汗阿玛对海上贸易是一种含糊的态度的, 也就是说,你出海不出海的,朝廷也不管,但要是问起来,那就是朝廷不赞成,不允许。因为这含糊态度呢,老九就能钻空子,就能打造自己的船队,他不光是弄这怀表,还有各种西洋物品,就说这放大镜,玻璃做的。本朝内务府也有玻璃作坊,但是生产出来的东西呢,不纯净,也不叫玻璃,叫琉璃。

    可西洋来的玻璃,那纯净度就高了,透明的,一整块儿透明玻璃,那得要好几百两银子。

    扯远了,还是说这怀表的事儿,胤禛并不觉得耿文华能做出来,耿文华有些小聪明是不错,做出来许多稀罕东西也没错,可这怀表……他心里沉思,却又没有将这否定给十足十的认准了,为什么呢?因为耿文华做蛋糕的时候,也没人想到能有这东西啊。

    耿文华建立儿童乐园的时候,谁也没想过小孩儿玩耍的地方,也能这样修建啊。

    耿文华做蜂窝煤的时候,也没人想到煤炭还能这样用啊,煤炭这东西用了多少年了?宋朝就开始用的,加上大明三百年,这中间至少五百年,不就出了一个耿文华吗?

    怀表这东西是精细缜密,可……西洋人能做,谁就敢说,自家人做不了?

    再者,耿文华也没要别的是不是?

    胤禛沉吟半天:“回头我让人将放大镜给你送来,除此之外,你还要什么?”

    “工匠啊。”耿文华觉得胤禛的重点有点儿放错了,放大镜就是个辅助工具,说真的,你在外面说一句用放大镜就能做手表,那要被人笑掉大牙的。最重要的,那肯定是工匠啊。

    “就像是之前王爷给我那木匠一样,要手稳,听话,我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因着她做的木头玩具实在是多,一开始那工匠确实是胤禛给找的,但后来,胤禛索性就将那工匠给了她了。

    耿文华前脚弄个玩具图纸,给五阿哥先做一套,后脚这工匠就得到玩具铺子那边帮忙,做主要人员带领团队加班加点的出新玩具。

    “这次要的是铁匠,银匠。”耿文华说道,铁匠是要按照她的要求打造零件,怀表的零件,她印象中该有一百多种的,记不清的没关系,那拉氏不是刚赏赐了五阿哥怀表吗?拆开看看就知道了。

    银匠呢,则是要雕琢,要打磨,要拉丝。这么说吧,铁匠是大面上的锻造,银匠是精细上的雕琢。

    “另外……”耿文华很不好意思的笑:“妾身要拆开了这个怀表,福晋会不会生气啊?”

    不拆开,她怎么能搞清楚机械原理呢?她只知道一个发条,剩下的都要看了才能回忆起来的好吗?

    胤禛抿唇不说话,耿文华赶紧保证:“我能装回去,若是装不回去……那等我攒攒钱,我买一个赔给福晋……”

    胤禛摆摆手,打断她的话:“福晋既然已经给了五阿哥,那就是五阿哥的东西了,你不用问福晋。若是拆开,能组装的好,那我就给你找铁匠和银匠,你所需的一切东西,我都给你准备。但若是不能组装好,此后这事儿,就不要再提了。”

    耿文华立马就明白了,这是考验呢。你组装的好,就是你有这个本事,那日后钱财源源不断,和以后的收入相比,现在拆掉的就不算什么了。你装不好,没这个本事,那就不要瞎扑腾了。

    “那我需要几个工具。”拆也不是徒手可以拆的,耿文华立马去书桌旁边拽了几张纸,开始画图:“起子,这边要扁平的,能打磨多薄就打磨多薄,转轴起子,这边有一个横栏挡着……”

    还有带着放大镜的工作台。

    又扯回来了

    放大镜,胤禛很有耐心:“这个放大镜,有是有,但这东西呢,纯净度不高,你粗疏的看还是可以的,但若是想要看这怀表里面的东西,怕是要很耗费眼神。”

    看不清嘛,就要使劲看,使劲看就对眼睛不太好。底层的绣娘,到了三十多眼睛就会出问题,就是因着用眼太多。

    耿文华嘴角抿了抿,心里有一种很复杂的感受,怎么说呢,她一直是很避免自己接触玻璃产品的,琉璃这东西好看,府里的武氏就很喜欢琉璃制品,什么簪子啊,手环啊,香薰笼子啊。

    但耿文华不喜欢,觉得那东西就像是劣质的玻璃。

    穿越两大发明,一个是玻璃,一个是香皂。

    她不愿意接触这两样,就是觉得一旦接触了,自己就好像变成了,很俗的穿越者。当然,光是穿越这事儿就很俗气了,可穿越这事儿又不是她自己能控制的对不对?但要再加上一个玻璃香皂,那简直就是……很像是那种活到三十岁,忽然有一天翻到了自己二十岁时候的空间说说一样的感觉。

    尴尬,被人指指点点说不争气的尴尬,脚趾在地上要扣出来城堡的那种尴尬。

    可现在却忽然发现,绕一圈,自己居然还得要从玻璃制造开始?

    因为没有玻璃,就没有清晰的放大镜,就没有透明的怀表表盘。

    耿文华张张嘴,胤禛还以为她要退缩,挑眉:“你若是没把握,这事儿就当没提过。”

    反正也没别人知道,算不得丢脸。

    耿文华深吸一口气,看五阿哥,她之前还因着年氏要抱走小格格的事儿,发誓自己一定要赚大钱,要有超过年家的财富,让自己的女儿长大了不要后悔错过了一个有钱的养母呢。

    赚大钱这事儿呢,刺绣,玩具,庄子,哪怕干十年二十年,不是机缘巧合,基本上都只能小富即安。怀表这东西,才是赚大钱的关键。

    所以现在是有个赚大钱的机会就在她面前放着,她要因为制造玻璃这事儿很羞耻给放过吗?

    那肯定不行啊,她耿文华,自小就知道,钱难赚屎难吃,要赚钱就不能要脸面,制造玻璃算什么?实在不行,她连香皂也给制造上,反正……要真有同行,指不定蛋糕就已经将她给暴露完了。

    她现在,可是有靠山的人,背靠胤禛,只要她有用,哪怕是有朝一日身份不保,但至少,还有活命的机会对不对?

    只要人活着,那剩下的事儿就都不是事儿了。

    “我得先看看那放大镜,若是放大镜实在是看不清,那我想个法子。到时候,指不定还得找王爷要人手呢。”耿文华笑眯眯的说道,造玻璃的方子她都不用去实验的,怎么说呢,早些年,这玻璃香皂的制造方法,都属于全文背诵范围……算了,又要将年少时光摊开在人前了,总有一种衣服被扒掉的感觉。

    虽然能背诵,可这会儿却不能立马拿出来。不然胤禛该问了,你什么时候得到的方子,从哪儿得到的,这些问题她一个都回答不上来。

    胤禛很随意的点头,顺便吩咐门口苏培盛:“回头给耿庶福晋送几个放大镜。”

    这东西不稀罕,胤禛这里一开口就是几个起步。

    说完正事儿,正巧里面小格格哭起来,耿文华也就顾不上胤禛这边了,她赶忙起身往里面去将小格格抱起来,小格格是尿床了有些不舒服,这才哭闹起来的。

    小孩子嘛,一哭起来,就容易醒,睡不着了,索性就抱出来吧。

    胤禛将五阿哥放下来,伸手要抱小格格,五阿哥还不愿意呢,拽着胤禛的衣袖使劲往他腿上爬。

    耿文华冲胤禛摇摇头:“刚起床,脾气大着呢,换了人就该生气了。”

    一边说,一边弯下腰,让胤禛看,小格格呢,红着眼睛扁着嘴,确实是很不高兴的样子。

    五阿哥就伸手来戳小格格脸颊,耿文华赶紧攥住他手指,并不是拦着,而是小孩子没轻没重的,得教导,她捏着五阿哥的手指头落在小格格脸颊上:“这个叫抚摸,妹妹年纪小,你力气太大了,她就会疼,你要这样摸一摸才可以,抚摸,知道吗?”

    五阿哥眨眨眼,点点头,他又扭头往胤禛身上爬。毕竟大了些,相比起来力气小的额娘,他是更期盼能一下子将他举起来,可以将他放在脖子上,还可以拎着他转圈圈的阿玛的。

    等第二天去请安,耿文华特意给五阿哥带上了怀表,福晋赏赐的,那肯定得让福晋看看佩戴效果了。至于年氏心里会怎么想……并不重要。

    她耿文华,又不是一团浆糊,在谁面前都得做个粘合剂。

    后院之中,若是非得要找个人亲近,她又不傻,为什么不亲近福晋呢?至少目前来说,人家虽然没儿子,但还有胤禛的看重信任啊。

    “这东西可不便宜吧?”她这边一进门,先过来武氏就先看见了这怀表,福晋昨儿赏赐下去的时候,并未遮掩,府里不说人尽皆知吧,想知道的也都知道。

    耿文华很羞涩:“我小门小户出身,虽说知道这东西贵重,但价值几何,还真不太清楚。”

    武氏转头看宋氏:“宋姐姐知道吗?”

    宋氏面无表情:“我也是头一次见。”她倒不是对耿文华和五阿哥有意见,她单纯就是不想掺和这事儿。你说你见过没见过的,听过没听过的,还能怎么样?让福晋也送你一个?

    再者说了,福晋这明显是要打压年氏呢,你一个不相干的,在这里搅合什么呢?

    宋氏不说话,钮祜禄氏是很有话说了:“福晋这次可有些偏心了,凭什么只五阿哥有呢?咱们四阿哥也想要一个啊,不过,这东西听说贵重,若是贵重,怕是府里也没有多余的,既然没有多余的,福晋就很不该将东西拿出来。”

    不患寡而患不均,同样都是庶子,为什么五阿哥有呢?就因为五阿哥喜欢啊?那三阿哥也喜欢呢,四阿哥也喜欢呢,不过是没来得及说,那为什么没有呢?

    幸好呢,钮祜禄氏是还有些分寸的,说也是压低了声音说,不敢大声说。

    年氏正好从外面进来,只见着钮祜禄氏嘀咕,并未听清她说什么。这眼神再一扫呢,就落在了耿文华身上,耿文华赶紧笑一笑打招呼:“年妹妹来了?”

    年氏微微点头,又去看五阿哥脖子上挂着的怀表,四阿哥也正在伸手呢,想摸一下。小孩子嘛,看见新奇东西,都想摸一摸玩一玩,五阿哥有些想躲,他自己都还没玩够呢,怎么可能让别人碰?

    年氏嘴角就露出几分笑意来,小孩子最是控制不住,要是四阿哥争抢起来,五阿哥哭闹起来,那今儿这事儿可就好看了。

    眼看着四阿哥还要伸手,五阿哥都皱眉了,耿文华就赶紧发话了:“四阿哥,看这是什么?”

    她就防着今儿这场景呢,小孩子为玩具打架的事儿可不少见。就小区小面宝妈们带孩子,今儿你哭明天我喊的,耿文华自己又有小侄子小外甥,那买玩具从来都是一样的要两份儿,免得谁心里不舒坦再打起来。

    这怀表是没有第二份,那怎么办呢?下午加急给木匠传话,做了一个叠叠乐,这东西简单,一下午就能做好。早上特意带了来,若是想两个人一起玩儿,也是可以分开玩儿的。

    怀表再好,也不过小小一个。

    耿文华将叠叠乐的木块拿出来摆放,四阿哥看片刻就上手了,跟着开始摆。五阿哥在旁边瞧着,也有几分蠢蠢欲动,但又抓着自己的怀表舍不得松开。

    耿文华也不去说他,大庭广众的,说他什么?说他小气,倒像是在映射年氏一样,说他给四阿哥带一下,倒像是不看重福晋的赏赐一样。

    还是那句话,小孩子嘛,不管是哭闹还是打架,先扯开他们注意力,先让他们安静下来。教导的话,等他们能听得进去了再说。

    成年人在生气恼怒之下还听不进去别人说话呢,你强求个小孩子在哭闹的时候能安静听你讲道理啊?都是一样的,先哄着,哄的开心了,愿意听了,再去

    说。

    见气氛没那么紧绷了,年氏就有些不太高兴,但她也没多说什么,顺势坐在自己位置上,等着福晋过来。

    福晋进门先看了四阿哥,见他带着怀表呢,就笑道:“你们定是在背地里说我偏心了吧?”

    钮祜禄氏吓的脸色都有些发白了,福晋却是摆摆手:“倒也不是我偏心,这怀表呢,原本是娘娘赏赐,娘娘当日里呢,正好是吃了一块儿蛋糕,夸赞了几句好。”

    这是解释缘由呢,可不是无缘无故的赏的,人家耿文华,那是有功劳的。

    但单单为了一块儿蛋糕赏赐不合适,倒像是娘娘重那口腹之欲一样,宫里主子,没什么特殊情况,那是决不能对下面透漏自己的喜好的,倒不是怕被下毒,是怕被人送礼。

    但凡上位者,都不能轻易将自己喜好展露出来。康熙一道菜从不超过三口,为什么呢?就怕内务府采买的时候有偏重。

    鸡蛋糕好吃,德妃夸赞两句,赏赐了怀表下来,也不是夸鸡蛋糕味道好,而是夸那拉氏有孝心,府里有点儿什么新鲜的,都第一时间想到往宫里送。

    那拉氏得了赏赐,也没贪这功劳,而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机会,又赏赐给了耿文华——当然,借机打压年氏也是顺手的事儿。年羹尧这一回来,年氏在府里就有了几分嚣张,大白天的,就敢打发人往书房那边去询问,这可就有点儿失了分寸和规矩了。

    这事儿做的就很敞亮了,到这儿,就谁也不好再挑刺什么了。

    耿文华赶紧接口:“多谢娘娘赏赐,多谢福晋赏赐,咱们五阿哥可喜欢了,昨儿到今天了,就挂在脖子上,谁也不许碰。”

    晚上睡觉,连胤禛都不能给摘下来,非得带着,还是奶娘等他睡着偷偷给摘下来的,生怕晚上缠到了脖子。

    福晋微微点头:“喜欢就好,咱们府里的孩子还是太少了些,个个都是宝贝儿。”

    说着就招呼了丫鬟,端过来两个托盘,上面放着的是几块儿墨条,福晋笑着说到:“是上好的墨条,用起来十分丝滑,又很有几分清香,王爷当年去安徽特意买的,三阿哥和四阿哥这年龄,喜好读书,就该用这上好的墨条。”

    五阿哥呢,反正也不写字呢,还没启蒙,弄个怀表玩一玩也行。

    本来不给,有娘娘赏赐这说法,大家就都没什么意见了,现在再来这一手,李氏和钮祜禄氏脸上是半点儿不甘心都没了,忙起身谢恩,笑意盈盈的。

    于是这事儿,就算是这么过去了。

    回到玉兰院,苏培盛那边就将放大镜给送过来了,耿文华一看就知道,不太合适,纯净度太低,那么,造玻璃这事儿,就该开始提起来了。

    她先让人去打听了现在这内务府是如何烧制玻璃的,然后和自己所知道的对比一下,得先弄清楚,是制造条件的问题还是制造原料的问题,现在没办法烧制纯净度高的,那肯定是因为烧制不出来,有某方面的原因,她要做的,是调整,而不是一下子就列出条件,说就按照我这个来,那她这就不是有才华了,她这纯属妖孽。

    这边忙活的事情,苏培盛也没瞒着胤禛,胤禛只摆摆手:“她要什么,就给什么,想打听什么,不是朝堂上的事儿,也但说无妨。”

    胤禛还是抱着些希望的,只盼着耿文华的那些机敏才华,比他想的还要多。

    他正要起身,门口就传来了声音,是个小太监。胤禛看了一眼苏培盛,苏培盛就忙出去,片刻又回来:“年庶福晋送了一碗汤过来。”

    胤禛顿了顿才点头:“端进来吧。”

    人不能进,书房这地方,自来只有福晋能进。

    一碗鸡汤,略有些油腻,胤禛只尝了一口就没动了,但到了中午,到底是给年氏面子,就去了年氏那边院子。年氏正在坐在桌子前面写字呢,听见脚步声才转头,看清楚胤禛,脸上就露出几分喜意,轻盈的起身冲胤禛扑过来:“王爷,今儿要在妾身这里用膳吗?我这就吩咐厨房做些王爷喜欢吃的。”

    胤禛顺势抱了一下她,然后松手:“你刚在忙什么?”

    “我想将王爷的诗收集一下,然后印刷一本诗集。”年氏笑着说到,将之前放在一起的纸张拿过来给胤禛看,上面都是她自己抄录的胤禛的诗词。

    胤禛……素来务实,诗词这东西,很少有作品。见年氏整理出来了,他自己看着,有些年少时候写的,现下忽然就有一种重回当年时光的感觉。

    “从哪儿收集的?”胤禛就笑着问道,这种太久远的,二十年前的,他自己都快要想不起来了。

    年氏笑道:“多用些心思,就能打听得到。王爷,您说,若是印刷成诗集,可还行?”

    胤禛顿了顿,摆手:“你心意我明白,不过这事儿却是不可为。一来是我不求名,如此大张旗鼓……难免让人非议。二来,几首诗词而已,又多是年少年轻时候所作,我也不是很满意。”

    第90章 第 90 章 耿文华想要,那给她就是……

    胤禛一说不愿意, 年氏脸色立马就有些不开心起来,叹口气才说道:“我忙活了好长时间呢,又耗费了许多力气。”胤禛既然性子务实,这些诗词他自己写过就扔在一边去了, 并不很当回事儿, 年氏要打听, 那能是个简单事儿?

    付出许多, 结果胤禛一句话就给否决了。年氏心里微微有些不自在, 今儿还听说苏培盛给玉兰院那边送了不少东西过去呢。耿氏想做什么, 胤禛大多时候是许了的, 不光是许了, 还给东西给钱。

    年氏是有些瞧不上耿文华忙的那些东西的, 蛋糕这东西呢, 厨房里的小玩意儿,不过是厨子暂且没想起来, 让耿文华抢了个先而已。不管是君子还是千金, 和厨房都有些不沾边,毕竟烟熏火燎的。蜂窝煤吧,她是听自家大哥和二哥说过, 这东西是很好的, 长远来说, 对朝廷十分有利, 若是有朝一日,百姓人人都用得起蜂窝煤, 那才是……功在千秋的事情。

    但是,功在千秋暂且没看出来,整日里弄的双手黑乎乎, 又要和黄泥打交道,她就不觉得这是个什么好事儿。

    胤禛也喜洁,她以为她和胤禛是一样的。

    真正的名门闺秀,该是和她一样,闲时候看看书,写诗词,弹琴作画。

    可偏偏,她看不上的耿文华那一套,胤禛却是十分支持,给钱给东西的。她觉得文雅高洁的,胤禛却是不答应,还觉得有沽名钓誉的嫌疑,这样一对比,心里能舒坦就奇怪了。

    年氏这略带抱怨的话,胤禛并未很放在心里,只说道:“再者,我也不是什么名人奇人,我出诗集,怕是要贻笑大方,再者,人该守着本分,我现下该兢兢业业为皇上办差才是,这事儿,日后不要再提了。”

    他若是功成名就,那出本诗集,是锦上添花。说句……有点儿暴露野心的话,唐太宗一辈子也没写过多少诗词,人家那诗集,做帝王的,谁没看过呢?

    他现在不过是一个亲王,现下不说赶紧办差办事儿,去搞什么诗集——就连三哥,喜好文学,人家也没整天折腾什么诗集啊。

    他摆摆手,就往前走,在软榻上坐下了。年氏心里本就不自在呢,听着胤禛的话,就又觉得胤禛是在映射她,一个后宅女子,本分是什么?

    胤禛瞧着年氏脸色拉下来了,还不解呢:“不高兴了?因着不能出诗集?你若是实在想在这方面忙碌,不如你整理一下唐诗宋词,将这些流传出去,也算是你的功德了。”

    整理前人著作,总比你给本王“扬名”要合适。

    他伸手拉着年氏坐下了:“你的才华我还是知道的,整理这些,对你来说该是十分容易的。”再者呢,年家有底蕴,前朝官宦人家,年遐龄也有本事,在大清也做了高官,寻常人家要整理前人著作,那少不了要到处淘换书本,买书本之类的,这就是一笔很大的开销了,但年家不一样啊,人家有藏书。

    年氏又是年家唯一的嫡女,年家的书,年氏想看还不是随意看吗?书多,年氏又不用为钱财生计发愁,那这整理前人著作这事儿,就十分合适了。又清贵,又清闲。

    胤禛自以为是考虑的

    很周全了,总比她自己闷在府里,一个人胡思乱想,再生出病来强。年氏进府也有一年了,胤禛对她的性子也是有些了解了,没事儿就喜欢瞎想。

    瞎想这事儿吧,也不算大毛病,但你光想,想不开,一团团纠结在心里,这就容易作下病来了。她之前生小格格的时候,大夫就说了,她忧思过度。所以呢,能给她找点儿事情分散一下,胤禛也觉得挺好。

    你看府里其他人,嫡福晋那拉氏自有事情忙活,李氏虽然没大事儿,但人家想得开——若不是想得开,连着没了两个儿子,寻常人怕是早就趴下了。

    宋氏一心求佛,武氏一心求子,耿文华一心贪玩贪吃,钮祜禄心大心里不藏事儿。数来数去,也就年氏敏感多思了。

    他自觉地体贴,年氏这心里却是一言难尽,可到底是长进了些,心里不自在也不去和胤禛争辩,只岔开了话题:“我原想着多和四格格亲近亲近的,却不想事情多,没顾得上,这两日就想着给四格格送些礼物过去,我准备了个金锁,你要不要看看?”

    这是在怀表的事儿上弥补呢,金锁也是特意买的,金灿灿,上面是雕琢的貔貅。

    胤禛看一眼就点头:“无论什么,你的心意到了就好。再者,四格格现下不过是个奶娃娃,你给的再好,她也不过尔尔。”

    四格格现在就是吃了睡睡了吃的,你送再好的东西,她知道个什么?还不一定能摸得到不能呢,所以,真的无所谓,胤禛也没什么意见。

    年氏就又觉得胤禛有些不上心,倒不是对四格格不上心,而是对自己不上心,自己问他什么事儿,他总敷衍过去。

    年氏就有些生气,将金锁放在了匣子里,冲丫鬟摆摆手,就坐在一边不吭声了。

    胤禛等半天没回应,还有些诧异,但又觉得年氏是喜好安静,干脆伸手从旁边拿过来一本书翻看起来。

    这两个人如何,耿文华是不知道的。她原本想先看看现在的玻璃是如何制造的,可问了人才知道,现在的玻璃呢,因着贵重,都是内务府在管着的。

    内务府那地方,你随便说一句想去参观,就能去吗?开玩笑呢。

    耿文华就有些很无语:“什么都要朝廷管,铁是朝廷的,茶叶是朝廷的,盐是朝廷的,煤炭是朝廷的,现在连这个玻璃都是朝廷的,这世上还有什么不是朝廷的?人口都是朝廷的,朝廷要你生你就要多生,让你别生你就不能生。”

    她还有些分寸,这些话只对着正在睡梦中的小格格嘀咕了一遍,奶娘没听见,只见她嘴巴动弹,就赶紧问:“小主有什么吩咐?”

    耿文华摆摆手:“没什么吩咐,喂奶的时候可千万要记得,要干净,等会儿让人送些秋梨膏来,你们多喝些秋梨膏。”

    天儿冷了,火盆用上了,屋子里就干燥,小格格就有些上火,小小娃儿,眼角就有不少眼屎。若是不管,怕要便秘,那才难办,干脆就让奶娘多注意些。

    奶娘忙谢恩,耿文华就摆摆手,停顿片刻,忽然反应过来,好久没听见五阿哥声音来,孩子静悄悄,必定在作妖,她赶紧起身往暖阁那边去。

    不过也是她想多了,孩子有奶娘照看呢,能作妖到哪儿?她进门的时候,孩子正在玩儿,那怀表就随手扔在地上。

    耿文华给心疼的,赶紧去捡起来,好几千两银子呢。

    “小阿哥不让奴婢们拿。”奶娘赶紧解释,小孩子占有欲强,知道他自己的东西,不给别人碰呢。奶娘再亲近也不行,他分的出来不一样。

    耿文华来拿,他却是只抬头看一眼,就又低头去玩儿了。

    耿文华就翻看那怀表,看片刻,让人找小匕首来,那种锋利的,又比较薄的,压住后盖往上翘,这东西还挺紧实,她费了不少劲儿才算是将后盖给掀开。

    里面的零件就暴露出来,比较小,看起来有些费力,但耿文华之前是见过的,所以心里大概能对的上,光是小小的齿轮就有好几个。

    齿轮这东西呢,得用钢铁来打造,光是铁的话,容易生锈,若是做成钢……大炼钢她光听说过,没见识过啊。

    生平第一次后悔自己不是学化学的。

    算了,铁也行,现在的锻造技术,也还是……勉强可以用的。

    用小镊子将里面的零件慢慢的撬开,五阿哥看见她在这儿忙,就赶紧过来凑热闹,要拽着她的衣服往上爬,耿文华赶紧喊:“将小阿哥带出去玩儿吧。”

    另外,她得去换件衣服,刚才是临时起意,这宽大的袖子,可不太方便干这样精细的活儿,需得换一身窄袖子的,最好是做个带捏口袖子的围裙。

    另外还要包头巾,头发也得全部裹起来,免得掉下来妨碍眼睛。还有口罩也得戴起来,免得打喷嚏——虽然概率比较低,但是不排除会有这个可能。再有就是将桌子给围起来,这边得开始限制五阿哥来了。

    耿文华又专门给自己定了个册子,就是她之前弄的那种硬板纸,因着造价不便宜,但偏又派不上什么用场,就暂且搁置了。可现在,能用了,要嬷嬷给裁剪成合适大小,用针线缝合起来,她给自己做了个笔记本。

    将怀表原先的样子给画下来,再将打开盖子的样子给画起来。

    素描她是学过的,这个是专门上了课外班学的。虽然等上大学了也用的少了,但底子还在,稍微练练手,也就能画个八九不离十了。

    这一天折腾下来,也算是小有成果,至少是将未来一个月的工作给安排好了。

    到年底时候呢,她总算是逮住机会和胤禛说了去看烧制玻璃的事儿,胤禛也不能带她去内务府——就算自家知道是正事儿,但别人看来,就是雍亲王色令智昏,带着女人上内务府看烧玻璃去了。

    所以,干脆就请了工匠到庄子上去,再带了耿文华去庄子上看。

    现下烧制玻璃是需要至少七天时间的,耿文华从头跟到尾,就确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测,一个是工艺问题,玻璃的纯净度是要看烧制过程中清除杂质的比例的。再就是温度问题,现下烧制的温度最好是能到一千左右,但最好的温度,是在一千三左右——这个也并不固定,玻璃种类不同,需求不同。耿文华所说的最好,是高透明度的玻璃。至于结实不结实,这个就暂且不着急要求,她得先做出来自己需要的东西,别人需要的,日后有了改变的方向,还怕别的种类的做不出来吗?

    “我有一点儿小小的建议。”当场她并未说什么,只当自己是看稀罕来了。等回到了房间,她就凑到胤禛跟前,眨巴着眼睛,将手指头举到胤禛跟前比划了一下:“真的是小小的。”

    “你说。”胤禛却是早有准备,直接问答:“有什么只管说,爷给你兜着呢。”

    “真的?什么都能提?”耿文华顿时高兴:“首先是这个煤炭,现在用的这种的,不行。”

    她顿了顿才解释道:“之前的蜂窝煤,估计你也发现了,掺的黄泥越是多,煤炭越是不耐烧,而且,烧出来的温度不高用,用来做饭都难。”

    所以好的蜂窝煤,黄泥和煤炭都是要有一定的比例的,既不会影响家用,也不会浪费煤炭,更不会价钱过高。

    煤炭的纯度越高,能烧出来的温度也会越高。

    “所以

    我需要精煤。”精煤就是那种已经结块的,类似于石头的那种,纯度很高。耿文华笑眯眯的提要求:“越是纯越是好。”

    她家原本是靠煤矿发家的,说白了,就是暴发户。当然,后来肯定转型了,但发家史肯定不能忘啊,家里爷爷奶奶常常提起来的。

    她没见过,但能说出来个一二三。

    煤炭的形成过程呢,导致煤炭分为不同的品类,一种叫原煤,这种的烧出来的温度能达到一千七左右,还有一种叫焦煤,能烧到一千左右。

    另外还有别的,但耿文华用不上。

    她需要的是原煤。

    胤禛听她描述,顿了顿,只问道:“有几分把握?”

    “三分。”耿文华笑嘻嘻的,解释道:“我也就是想一想,到底能不能做成,我也说不好,您要是抱着一次就能成的心态,那我觉得,这事儿还是别做了。”

    胤禛深深看她一眼,这才说道:“爷既然答应让你试试了,那就做好这准备了,能成就成,成不了……也就当爷花钱买美人一笑了。”

    耿文华立马侧头,捏个兰花指放在脸颊旁边,娇声娇气的问道:“在王爷心里,妾身也算是美人了?既如此,可多谢王爷夸赞了。”

    胤禛无语了一下,将她的手拉下来:“少做怪。这烧制玻璃也看完了,接下来该回去了吧?”

    也在庄子上停留了快十天了,眼看过年,可不能继续在庄子上住了。再者,五阿哥和小格格还在府里呢。她来庄子上是与正事儿干的,再者冬天也冷,庄子上只有火炕,怕孩子睡了上火,干脆就将孩子给留在府里了。

    暖阁那边有火墙,孩子在暖阁玩儿就挺好,没必要跟着出来受颠簸。

    耿文华是有些不太想回的,她就是再如何的宅,三五个月都不出门,那也是有些受不了的。这出门一趟,还没顾得上玩儿啊,都是在这边守着烧制玻璃了。

    于是就往胤禛身上靠:“哎呀,妾身扭了脚了,不好走路了,王爷,咱们要不然再住两天啊?”

    胤禛低头看她一眼,没说话。

    耿文华掰着手指:“人家都说冬天下雪了抓兔子很好玩儿呢,咱们明天要不然上山转一转?”

    胤禛哼笑一声:“不是扭了脚吗?”

    耿文华伸手来搂着胤禛脖子,来回晃悠着撒娇:“抓兔子去吧,咱们明天玩一下再回去?或者,明天下午再回去?难得出来一趟,王爷总要给福晋带着礼物回去的吧?不如抓一只兔子做兔皮手套。”

    胤禛没言语,耿文华又说道:“再者,猎些野猪也挺好,我听庄子上的人说,这段时间雪下的大,山上有野猪下来寻食物,若是只吃了庄稼还好,这若是伤到了人,岂不是不好?”

    其实一到冬天,山上就会有野物下来。佃户也不傻,也是有组织过几次围猎的,猎到小的,像是兔子啊,野鸡啊,换几个钱,也好过年。可大的,像是野猪这些,就不太好对付了,难免会有伤亡。

    耿文华这样一说,胤禛就应了下来:“明天叫些侍卫上山,若是带了侍卫,你就不要跟着去了。”

    耿文华脸色就耷拉下来了,她出主意就是想自己去的。

    胤禛顿了顿,看不得她这可怜巴巴的样子,耿文华大部分时候都是言笑晏晏精神飞扬的,这低着头难过,看着可太让人可怜了:“算了,你叫几个嬷嬷,也跟着去吧,我让侍卫们去围猎,带着你就在山脚下转一转。”

    耿文华顿时高兴,忙拉着胤禛去准备明天要穿的衣服。她还打算在外面烧烤呢,也得将东西给准备好了。

    晚上因着太兴奋,睡不着,就总扒拉胤禛,一会儿问问带这个行不行,一会儿问问带那个行不行。闹的胤禛十分不耐烦,将她按在被窝里收拾了一顿才罢休。

    以至于第二天一睁眼,外面都已经是天色大亮了。

    胤禛昨晚上享受了,今儿就精神奕奕,进来将她拽起来:“不是要去烧烤的吗?赶紧的,耽误太久怕是下午就没办法赶回京城了。”

    耿文华闭着眼睛装死,早八对人类真的是太不友好了。

    胤禛顿时哭笑不得:“你若是不想起,那咱们就不去了?”

    耿文华立马睁眼,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我这就穿衣服收拾。”早八虽然很可怕,但现在估计已经是九点钟了,再者,大学生特种兵旅游,偶尔一次还是乐趣呢。

    侍卫们早就准备好了,耿文华裹着大大的披风,将脑袋全部盖起来,被胤禛捞起来放在自己身上。胤禛双腿轻轻驱使了一下马儿,两个人就率先出发了。

    后面跟着的是苏培盛,再后面就是几个嬷嬷,嬷嬷们不会骑马,干脆就弄了个马车拖着。

    到了山脚下,胤禛翻身下马,先将耿文华给放下,这才冲侍卫们摆摆手,示意他们赶紧去抓野猪。

    耿文华会骑马,原身也会,这会儿就兴致勃勃:“咱们一人一匹马,比赛一下看谁打的猎物多?”

    胤禛就有些无奈:“雪地里射猎,不太容易。”

    就耿文华那三脚猫的本事,估计马儿跑的略快一些,她就要从马背上摔下来了。与其让她冒险,倒不如给她找些事情做:“不是要烧烤吗?你不将东西给准备一下?”

    耿文华摆手:“有嬷嬷们呢,走吧,咱们打猎去。”

    她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这个,要是烧烤,在哪儿不能烧烤呢?府里也可以,何必跑到山脚下?

    马车后面有多余的马匹,她自己去挑选,胤禛跟着她,也不敢让她随便挑,万一摔死了,小阿哥也就算了,多的是想抚养他的。但小格格毕竟年幼,还是跟着亲娘比较好些。

    耿文华挑选了一匹棕色马儿,胤禛瞧着那马匹也算是温顺,也只好是答应了比赛的事儿。两个人都翻身上马,胤禛挑选了方向,就一起骑马出发了。

    这种地方,胤禛也不能放心让耿文华自己单独选一个方向,所以,必得两个人同一个方向,同一个地点。

    这就导致两个人看见的猎物都是一样的,胤禛的骑射水平肯定是比耿文华好的,虽说他只四力半,可男女力量悬殊,男人的四力半,也比寻常女人大啊。

    毫无悬念的,但凡胤禛出手,耿文华就连一根猎物的毛都摸不到了。

    胤禛原先还担心耿文华会生气,结果耿文华比他更激动:“王爷,快,那里有一只灰色的兔子!”

    胤禛猎到的,她比侍卫都着急去捡回来:“这个野鸡很是不错,回去这些鸡毛可以做好几个毽子,清洗一下,给小格格留着。”

    府里女眷,一人还能再发一个。

    兔子抓到的也多,兔皮手套能做三四双。福晋的肯定有,李氏就算了,三个阿哥一人一个。耿文华自己……嗯,她用狐狸皮的,最后猎到了一只白毛狐狸呢。

    这可给她高兴的,恨不能抱着胤禛亲一口:“这个我最喜欢,多谢王爷。”

    她这一感谢,胤禛没说出口的话就说不出来了——算了,狐狸皮也并不如何珍贵,耿文华想要,那给她就是了。于是,胤禛只抬手揉一揉她脑袋,笑道:“喜欢就好,还喜欢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