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总裁, 这是环行娱乐报上来的新签约艺人资料。”
“这种事不用报到我这里来。”
“这几位都是歌手。”
“……拿过来吧。”
我捏捏眉心，拿过资料。
近期的攻略者含人鱼量太高了，我有点吃不消, 让手下的娱乐公司在招音乐路线的艺人时, 把资料先给我过目一遍, 以防有漏网之鱼。
翻了一遍资料，没找到异样，我将资料递给秘书, 示意这几个人可以签。
而后我再次拿起了刚才看的资料。
将陈家杀到只剩陈家兄弟连环杀人犯，竟然还没有抓到。
陈家大少爷最近的脸色越发憔悴了, 黑眼圈重得惊人。
一边忙着稳住公司的老狐狸, 一边抵抗其他虎视眈眈的公司, 还要承受潜在杀人犯的威胁，照顾自己的社恐弟弟，令他筋疲力尽。
而陈家小少爷也被狗仔拍到了。
照片中的小少爷因为常年不见天日而面色苍白, 他容貌很精致，像一只瓷娃娃，眼睛很黑, 怯怯地抬眼，像一只无助的小鹿。
不可否认，他的面容很容易激起保护欲，然而, 陈家需要商业天才，不需要这样一个不顶事的花瓶。
小少爷的照片暴露, 让陈家的股票一跌再跌。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这张照片十有八九是陈家的竞争对手示意狗仔放出来的，否则就算是陈家正处于风雨飘摇之时, 也没哪个狗仔的胆子这么肥。
商场如战场，这些事情我并不关心，只是那个找不到的杀人犯令我很在意。
到底是谁，能在智脑的重重封锁下连杀七人，还不漏出任何破绽？
我对着报纸凝视片刻，收回目光。
前阵子让研究所研究的，有极强防御功能的智脑４.０进展很不错，想必再过一阵子，就能产出第一件可用的样品，到时候给助理装备上，就不用担心某些不长眼的攻略者对助理下手了。
智脑４.０因为材料限制，恐怕暂时无法实现批量生产，不过有了数据世界的影响，本世界的科技发展速度很快，在三个月之内，４.０必将批量生产，届时，犯罪率应该会有新的下降。
公司的股票应该也会有新的上涨。
……
完成了一天的工作后，朋友邀请我去他新开的清吧。
酒吧很安静，客人的交谈声很低，唯有音乐声在空间中流淌。
这次的设计很大胆，采用大面积的白色与米色装饰，大厅中央放着一台纯白的钢琴，两侧还有书架。
不像是个酒吧，倒像是个咖啡厅。
一眼扫过去，也确实有人带着书本和笔记本在工作。
“尝尝新品。”
二楼，朋友背靠护栏，递给我一杯红酒，透明的酒杯底中央，有一朵纯白的小花，似乎是什么雕刻而成，透过柔和的灯光与红酒的波纹，呈现出玉雕似的色泽。
很漂亮。
“这次的设计很大胆，独一份。”
朋友得意地冲我挑眉，“那当然。”
“这次的酒吧是专为艺术工作者打造的。”
“不少走艺术路线的人，总喜欢让自己保持微醺的状态，在半梦半醒之前寻找灵感。”
“我这个酒吧环境安静，音乐灯光柔和，加上我的创新设计，已经在圈子里小火了一把。”
“看，现在在下面坐着的这群人，有网文写手，有编剧，有画师，有音乐创作者……在给他们提供工作场所之余，也提供了更多的机会。”
“就像是前几天，一名导演看中了一个音乐创作者的歌曲，当场拍板要签歌签人，今天俩人都没来，估计是去签合同了。”
我手肘撑在护栏上，向下看，轻晃酒杯，“不错，很大胆的创新，虽然受限于受众不会大火，但能保证客流量稳定，后期可以以‘机遇’为核心，进行一刺宣传，以人来吸引人。”
“Bingo~我也是这样想的！”
我们碰了碰酒杯。
就在将红酒喝入口之前，我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我嗅了嗅，发现奇怪味道的来源是红酒。
“你在红酒里加了什么？”
朋友笑嘻嘻道，“你尝一口就知道了。”
我打量了他几眼，目光回到酒杯底的白色小花上，“……大蒜？”
朋友轻“嘶”一声，“被发现了啊。”
我气笑，“你居然真的把医生的设计给放进酒吧了？”
朋友摸了摸鼻子，“对啊，伤心系列，你这款是糖蒜款的，还有鲜蒜、咸蒜、腊八蒜。”
“你这和饺子蘸酸奶有什么区别？”
“区别就是，大蒜的味道更持久。”
朋友目光游移地转移话题，“哎你看那是谁？我怎么觉得有点眼熟呢？”
进来的少年穿着低腰牛仔裤和短款露肩上衣，露出纤细白皙的腰肢和纤薄的肩膀，戴着口罩。他推门进来，愣了愣，然后面带怀疑地后退一步，去看酒吧的牌子。
侍者上前，两人交谈片刻，少年离开了。
朋友按了按耳麦，“他冲着酒吧来的，刚一推门，还以为进错地方了，可惜了，不是这个清吧的潜在客户。”
接着他又笑起来，“不过这附近的酒吧，全是我开的，今晚他兜里的钱我是要定了。”
“对了，你觉不觉得他有点眼熟啊？”
“是。”
“对吧，我就说我这双一天看遍上千人的眼睛不会出错。我觉得他的眼睛和身形有点像陈家的小少爷。”
“不过这肯定不是小少爷，别说气质和风格完全不一样了，陈小少爷他根本走不出陈家的大门。要是陈小少爷能克服社恐，走出门去帮陈大少打理陈家，现在陈家也不至于风雨飘摇的，全靠陈家大少爷扛着。”
朋友“啧啧”两声。
此时，又有人推门而入。
侍者上前交谈后，那人径直走向了中央的白色钢琴。
朋友站直了身子，“应聘钢琴弹奏的来了。”
“我以为这是个摆设。”
自从上次朋友招人三番两次招到攻略者，差点把店开黄之后，就再也没招过人弹钢琴，店里的乐器也换成了小提琴。
我以为这次只是做个装饰。
朋友解释道，“我原本只是想当装饰摆在这，哪个音乐创作者手痒了可以上去弹一曲，说不定曲子就被谁看中了。”
“但是这个人据我管理这家店的店长说，钢琴技术很高超，请我一定要听一遍，我有点好奇，到底是多高超的琴技，能让我的店长和店员都赞不绝口。”
下面，来人已经掀开了钢琴盖，款款落座。
他十指轻敲地落于白色琴键上，当音乐响起的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他。
这并不是一曲太复杂的钢琴曲，调子舒缓沉稳，让人响起夏夜的虫鸣，永远流淌的河水，躺在金黄稻田里听到的，风吹稻田的声音。
很舒缓的声音，让人心中焦躁一扫而空，不少人闭上了眼睛，甚至有人干脆趴在了桌子上，发出了细微的鼾声。
一曲终了，他从钢琴前起身，遥遥地，看了过来。
他看着我，像是有些紧张。
【糟了，怎么还是一弹钢琴大家就想睡觉。】
【可恶，明明已经尽力克制了……】
【今天能顺利找到工作吗？如果找不到的话，妹妹的病……】
谁在说话？
我目光落在了弹钢琴的青年身上。
他分明唇齿未动。
可那声音清晰无比，像是有人在我耳畔说话。
我低头看向系统检测器。
这次它没有亮。
第172章
我等了很久, 都没有听见属于系统的机械音。
只有青年的声音在我耳畔摇晃。
我背过身，让小队重点关注他。
然而就算我表现出明显的不在意，也没能听见他与系统的商议, 只能听见他紧张的碎碎念。
就像是系统并不存在。
这种可能也并非没有。
不是每一个攻略者都携带系统。
有的攻略者将本世界当做游戏, 有的当做旅游景点, 有的当做真人剧本杀。
还有的攻略者冥冥中有感对我亲近，甚至本世界的一些原住民也曾受到过不知名的力量引诱，来接近我。
这花样百出的来路, 让我越发好奇，本世界在其他世界眼中, 到底是什么存在。
朋友对青年的表现颇为惊喜, “哦呦！稀罕！我是头一次听到催眠效果这么好的钢琴曲。”
他兴致勃勃地, 打算让人与青年签合同。
我拦住。
“怎么？这人不行？”
朋友的表情严肃起来。
“嗯，有点问题，可能在你的店里干不长。”
朋友看着青年, 觉得有点可惜，不过还是没把人签下来，他一向信任我的眼光。
……
第二日, 警局的员工来到公司，表示想向我借人形驱赶器。
陈家又有人出事了。
这次出事的，是陈家的一门远方亲戚，也是公司董事之一。
死者前往陈家找陈大少商议公司的事务, 之后就再也没回家，后来, 在离陈家不远处的公园, 发现了死者的车。
死者就躺在车里。
这是公园的监控死角，因为时间太晚, 连找寻目击者都极为困难。
已经找寻到的，唯一一名目击者，是一个喝多了躺在公园呼呼大睡的醉鬼。
但他也没能提供更多的信息。
【真的是吓死我了，谁能想到，离我就他妈几十米的地方，有人死在里头了。】
【警官您这话说得，我那天晚上应酬，喝了五瓶啤的，两瓶白的，醉得和死狗一样，哪还能分多少心思往别处，您现在去我躺的长椅那去看，没准还能看见我吐的东西呢！】
【再说了，我当时模模糊糊的听见车上有声音，可不就以为是哪家小情侣来公园车上玩刺激的吗？我还没那么缺德，要扒着人家车玻璃往里看。】
……
【您说找刺激的呀？说多吧，也说不上很多，但是绝对有。】
【毕竟这是个情侣公园嘛，林子那边没摄像头，小情侣们搂着搂着就啃上了呗，就算被发现了又咋滴，黑咕隆咚的，被偷拍了也看不见脸。】
……
【哎呦，我真没说谎！惨叫声和叫｜春声我可分得清！】
【那小声音细细的，若有若无的，谁家快死了出这么个动静？要我说，说不定是刚走的那位，在死前快活了一场。】
……
【警官，听说死者……哦哦哦我不问我不问。】
【那能放我走了吗？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在这呆久了，公司那边知道了影响不太好。】
……
醉汉猜测，死者在临死之前，经历了一场欢愉。
而实际上，死者的尸体上确实有亲吻的痕迹。
然而，那零星的几个吻痕越来越重，直到吻痕的主人像是终于按捺不住嗜血欲望的野兽般，扑咬上去，用牙齿狠狠咬住皮肉，将死者的肩膀撕开一道血口，皮肉被血淋淋地撕开一大块，就像是礼物外那并不好拆的包装。
凶手不是普通人。
或许它是一名武者，或许，它本就不是人。
翻阅公园附近的录像后，警方在录像中发现了一道
科技与武功并行发展的弊端就是，当科技的发展落后于武功，就会导致，现代科技对犯罪行为的管控力下降。
譬如，当轻功练到小成境界，摄像头中的武者，便极为模糊，当轻功练到大成境界，便只有一帧一帧翻阅录像，才能在录像中发现模糊虚影。
不过对此我早有准备。
早在武功尚未推行之时，我便让人开始研发新型摄像头，新的摄像头能够捕捉高速移动的物体，携带红外技术，能够捕捉到被雾气笼罩的轮廓，并附带自动清晰系统。
第一批新型摄像头被研发出之后，被我用在了人形驱赶器上。
如今的人形驱赶器，就算是狼人，也能捕捉到踪影。
在警方表示想向我借用一批人形驱赶器时，我表示，有更加小巧的摄像头可供安装。
然而警方却表示，陈家并不愿意在家附近安装摄像头，最多只能接受警方安排人盯梢巡逻。
对此，陈家的解释是，有关陈家公司的不少机密资料都在陈家老宅，加上陈小少爷对于摄像头有应激反应，因此，不希望在陈家附近安装摄像头。
解释有点牵强。
陈家相关的亲属一个接着一个死去，命都快没了，还管什么别的。
不过也勉强能解释得过去。
或许对于陈家人来说，守好陈家的基业比生命更加重要。
亦或是，陈家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害怕被记录下来。
像陈家这种家族，其中的阴私不少，随便曝两件出来，就可以养活一片营销号。
不过不可避免地，陈家余下的两个孩子，因为他们对摄像头的抵抗心，再次被纳入了怀疑对象中。
由于陈家反对安装摄像头，退而求次，在附近放了一批人形驱赶器。
能够移动、并带有捕获能力的人形驱赶器，战力相当于一名警员，能够解放一半的人力，并在发现异样时记录下来。
当然，这批人形驱赶器无法拍摄到陈家老宅围墙内的情况。
将驱赶器借出之后，我本以为至少也要过几天才有结果，毕竟凶手刚动过一次手。
没想到，当晚，摄像头就拍到了东西。
将录像一帧一帧放映，再将拍到的东西清晰化处理后，那东西展现在了大屏幕上。
鱼尾人身。
美人鱼？
不，这是一条鲛人。
我眼前一黑。
没想到千防万防，新出现的人鱼不走寻常路，没走《总裁的俏人鱼》剧本，改走了《鲛人杀人案件》。
同一日，姜清枢出关。
“健脑冲剂的晋级版本——神识丹，我炼出来了！”
“对了，听说这里有鲛人？”
第173章
我扬眉, 看向姜清枢，“出关了？”
“嗯，鲛人呢？”
她靠过来看录像。
“鲛人身上有好东西？”
鲜少见姜清枢这么急切。
姜清枢一边翻看录像, 一边应声, “嗯, 鲛人一身是宝。而且，有了鲛人眼泪凝沉的鲛人珠，神识丹就可以批量生产了。”
她拇指与食指一捏, 草草比出个距离，“只需要这么一点粉末, 就可以炼出整炉子一百零八颗神识丹。”
“自古以来, 炼体容易炼神难, 提升修为的丹药不计其数，能提升神识强度的丹药却是绝无仅有。”
“若这神识丹能批量生产，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我知道。”
如果神识丹能批量生产, 意味着玄门将彻底崛起。
甚至可以用丹药强行将一个人的修为境界提起来，做一名丹药战神。
据姜清枢所说，用丹药提升境界的修士, 战力是同级之中最弱的。
然而，再弱的修士，也比普通人要强大许多。
“鲛人的眼泪可以凝成鲛人珠，鲛人的油膏可以做成千年不灭的长明灯, 鲛人的肉吃了能提升寿元，鲛人还能织出鲛人纱, 轻薄似雾, 入水不湿。”
“鲛人一身是宝，而且天性纯善, 亲近人类，所以在我的时代，被捕杀到几近灭绝。”
“我以为鲛人已经完全消失，没想到，这里竟然还有一条。”
“能活到现在的鲛人，恐怕也不会是什么良善之辈了。”
队长幽幽道，“你们时代的修士，一点可持续发展的理念都没有。”
姜清枢沉默片刻，默默看了他一眼，“我们的时代弱肉强食，看到灵兽灵草要尽快收入怀中，你不拿自然有别人去拿，谁还顾得上以后。”
“我们本就是与天争命，逆天而行。”
我摇摇头，“时世所迫。”
“不过这种修炼方式确实不太绿色。”
“……你绿一个给我看看。”
我笑，“要是有机会的话，我会试试看的。”
说着，我俯身点点屏幕，“就是这里。”
画面定格。
清晰化后的录像中能看出，鲛人有一头黑色的长发，以及青色的尾。
相比起其他人头鱼身的攻略者，鲛人的上半身完全是女子模样，她杏眼桃腮，眉眼温柔，目光灵动，即便是在模糊的录像中，也能看出天生的好颜色。
姜清枢盯着鲛人，眉头紧锁。
“看出些什么了吗？”
姜清枢道，“很奇怪，她身上的血气很淡，不像是杀了那么多人的鲛人。”
队长诧异，“或许连环杀人案不是她做的。”
姜清枢沉思片刻，“不能完全否认。”
“我知道的东西，已经是数百年之前的了，这中间玄门断层严重，古籍大批消失，我不能确定如今的鲛人与我那时的鲛人，是否还是一样的。”
“就像是传闻上古时期，玄门真的可以修仙成仙，但到我这一代，玄门只剩下了山、医、命、相、卜，以及一些基础炼丹绘符炼器术。等到你们这一代，更是连基本功都学不全了。”
“传闻上古时期的鲛人，喝露水，饮月光，乃水中精灵，周身灵气纯净。”
“这条鲛人身上有血气，但血气不重，有两个可能。”
“第一种，杀人案是她做的，她身上的罪孽与血气被什么东西冲散了。”
“第二种，杀人案不是她做的，这些血气是她杀了其他小动物，或是在什么地方沾到的。”
最终商议决定，暂且密切关注鲛人动态，必要时进行抓捕行动。
然而，小型会议尚未散去，陈家有了新消息。
我接过资料，翻阅两下。
又有人死了。
这次死的，又是一名股东。
这名股东和死在花园的那名股东，关系相当亲近。
连死状都别无二致。
这名股东的脖颈上，还印着一枚明晃晃的吻痕，比之前的更清晰，像是一种无声的嘲讽。
撕开的血肉与狂乱的吻痕交杂在一起，有种血腥的美感。
与此同时，陈家的情况更加糟糕了。
这名股东死后，陈家众人人心惶惶，内部动荡不安，他们不由得开始回想之前陈家是不是做过什么错事，导致那名杀人凶手要报复陈家。
陈家人上梁不正下梁歪，大大小小的陈家人，哪一个手上都不算干净，此时你一件我一件地回忆着自己或别人干过的亏心事，越说越多，心也越来越虚，只觉得就是当年的亏心事找上了门。
作为佐证的是，陈家大少与陈小少爷还活着。
虽然陈家大少在商场上下手狠厉，但确实没听说他犯过什么事，在圈子里是有名的脾气正派。
而陈小少爷就乖巧了，他那个胆子连出门都不敢，怎么会犯事儿。
在其他股东的眼里就是，正因为这两个少爷平时没做过错事儿，才能在陈家主家死了七个人的情况下，活下来，成为唯二的两名幸存者。
这个认知让陈家内部的动荡越发厉害。
死去股东的儿子更是胆小如鼠，不管不顾地要将手上的股份卖出。
股东们纷纷阻拦，但要说收购他手上的股份，又不免生出些迟疑。
因为陈家的人已经死了九个了。
谁也不能保证，凶手是不是按照族谱杀的，下一个受害者会不会是自己。
他们是喜欢钱，如果不喜欢，也不能做出在陈家刚死了七口人时，就上门明里暗里逼着两个孩子让位，试图夺权。
但再喜欢钱，也要有命花才行。
……
小型会议散去后，便只剩下了我与助理两人。
此时我不由庆幸，当初早早地让人做了智脑４.０版本。
我将新款智脑拿出，递给助理。
“换上。”
“好的，总裁。”
助理从不会反对我说的任何话。
“晚上有个宴会，跟我一起去吧。”
“好。”
……
在晚上的宴会中，我见到了一个没想到的人。
在宴会一侧的钢琴旁，我看见那天面试的钢琴青年，正坐在钢琴前，拘谨地整理着袖口。
他怎么会在这？
我看向助理。
助理微微弯腰附耳，“他在面试失败后，去了琴行打工。”
认真工作的贫苦青年，在琴行下班后，忍不住走到钢琴前弹奏。
舒缓的音乐被慕家总裁听见，许久未眠的慕总感到一丝困意，缓缓闭上了眼睛。
直到音乐声停止，他才发现，失眠许久的自己，竟然听着音乐在车里睡着了。
之后，慕总把人挖到了自己身边，成为了自己的专属钢琴师。
传言说慕总对青年的感情不一般，这次是想让青年在大众面前有露脸的机会，才会将宴会钢琴师的位置给了他。
而遥遥的，我已经听见了他的心声。
【好紧张。】
【加油！我一定可以的！】
【这次特意选了激昂的钢琴曲，一定不会再把人弹睡着了！】
好吵。
还是助理的声音更好听。
“总裁？”
助理听不到青年的心声，以为我出了神，低头轻声唤我。
他温热的气息呼在我耳侧，带起一阵酥酥的痒。
我忍不住避了避。
“嗯，我在听。”
第174章
宴会开启时间即将到来, 慕总出现了。
他径直走向钢琴前的青年，拉着他，向众人介绍。
“感谢大家到来我的生日宴。”
“这位是我的挚友, 一位被埋没的钢琴家, 在宴会开始之前, 我想请大家赏脸，听一下我挚友的弹奏。”
众人面面厮觑，但还是捧场地鼓起掌来。
在自己生日宴之前, 向众人如此隆重地介绍自己的挚友，还恳请大家拿出时间来听他弹奏？
这与向整个圈子宣告, 钢琴师是他的人没什么区别。
慕家进来风头正盛, 不少人愿意卖他这个面子。
钢琴师有些紧张, 他向众人鞠了一躬，而后掀开钢琴盖，开始弹奏。
果然, 确实是一曲非常激昂的钢琴曲。
奇怪的是，明明每一个音都按对了，却催得人昏昏欲睡。
有人开始借着手中折扇的遮掩打起了呵欠。
更有坐着的来客, 情不自禁地缓缓闭上了眼睛，嘴角勾起，似进入一场好梦。
我暗暗皱眉，目光扫过昏睡的人群。
圈子里的光鲜都在表面, 实际上，圈子里有不少人因为过重的压力, 有失眠或者无暇入眠的情况。
而此时, 钢琴师的琴声如同一把钩子，轻而易举地勾起了人们的困意, 圈子里几个因为长期失眠而不得不寻医问药的老总，更是眼睛一闭，发出了细微的鼾声。
一曲结束，满室俱静。
无人动作，不知是因为眼前的场景而不知所措，还是生怕惊扰了一场酣梦。
钢琴师的局促地抓着自己的衣服下摆，眼眶微微红了。
【为什么……明明选了节奏快的曲子，还是弹得让人想睡觉，我就这么没有钢琴天赋吗？】
【慕总还特意将宴会前的时间留给了我，我对不起他的期望……】
他心声带上了哭腔。
好吵。
我双掌一击，清脆的声音回荡在大厅，众人如梦方醒，纷纷跟着鼓起掌来。
掌声将那些陷入沉睡的人也一并唤醒，他们的目光从茫然到震惊，跟着鼓掌。
掌声经久不息。
钢琴师的目光落在了我身上，眼眶微红，满是感激。
【多谢这位好心的先生为我解围。】
慕总也察觉到了钢琴师的视线，微微眯眼，上前一步，虚虚搂住了钢琴师的肩膀，像是在安抚他的情绪。
实则，他的动作占有欲十足，看向我的目光，如同警告入侵者的猛兽。
啧。
……
宴会开始后，我照例打算先谈合作再找地方休息。
不过与以往不同的是，几乎所有人都在暗暗关注着钢琴师。
“总裁，您也对慕总的那位感兴趣？”
“不感兴趣。”
对面的老总露出羡慕的眼神，“一看您就没有失眠的毛病，不像我们，白天犯困，晚上睡不着。”
“我找医生看病，医生说我这是心理问题，心理压力太大。”
“不怕您笑话，刚才那一觉，是我近半个月以来睡舒服的一觉，虽然只有七八分钟吧。”
“这钢琴师……神得有点怕人啊。”
老总向着钢琴师的方向望去。
此时，钢琴师与慕总身边，已经有人迫不及待地上前与之攀谈，周围也有客人在暗暗关注着他们的动向。
“刚才这位钢琴师弹得还是一首节奏很快的歌曲呢，要是他弹一曲安眠曲，我都不敢想，能睡得多舒服。”
他目露渴望，“不知道慕总这位钢琴师愿不愿意接受招聘。”
另一位老总摇头，“你想什么呢？慕总自己的失眠就严重得很，怎么可能把人外借，而且你看慕总那眼神。”
他目光暧昧。
老总了然地点点头，“这确实不方便，不知道这位后期会不会出钢琴曲专辑，我愿意捧他。”
旁人笑，“哪里轮得到你。”
如今不少人都有失眠的毛病，如果这钢琴师的助眠效果真的这么好，录制成音频卖，不知道能赚多少。
我扫了一眼钢琴师和慕总的方向，又收回目光。
这位钢琴师，应该不能是又一条人鱼吧？
人鱼，会弹琴吗？
……
到了宴会中后期，在场的大家也都知道，这位钢琴师是慕总的私人钢琴师，自然是不接受其他招聘的。
目前钢琴师还没有将琴音录制后卖出的打算，不过后期会开音乐会，希望大家能过去捧场。
到目前为止，这个钢琴师是罕见的，有大规模直接影响能力的攻略者。
因此，小队将对他持续关注。
【好多人问我愿不愿意去做私人钢琴师啊，难道我的钢琴声得到大家认可了吗？】
【……他们只是把我的琴声当做催眠曲啊，我就知道……】
【原来这么多人都会受到失眠的困扰吗？】
【或许……用我的琴声去治愈大家，能让大家免受失眠的烦恼，也是我的价值所在。】
好吵。
钢琴师的心理活动很多，一句接着一句进入我的耳朵。
越过人群看向他，他一双微微下垂的狗狗眼亮晶晶地看向前方，像是找到了人生价值所在，看起来很吸引人。
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我的目光，他侧过头看向我，与我目光接触的瞬间，两眼一亮。
【啊！是好心的先生！还没有向他道谢呢！】
不过显然，现在是走不开的。
借此机会，我揉揉耳朵，拉着助理走向花园。
真奇怪。
这是第一个不携带系统，我却能听见他心声的攻略者。
到底是我的识人能力已经进化得如此具体了，还是他在捣鬼？
我与助理步行在花园中，夜风微凉，我思考着，助理安静地走在我身侧，天地间仿若只剩夏夜的虫鸣与我们的脚步声。
这个钢琴师，似乎有将一切钢琴曲弹得催人入睡的能力。
如果说，他的能力并不仅限于钢琴曲呢？
或者更大胆一些——假如他的能力是操控声音呢？
他操控声音让众人昏昏欲睡，也将他的声音送到我的耳畔，让我误以为这就是他的心声。
似乎不无可能。
至少，我确实已经注意到他了。
思忖间，又有脚步声响起。
脚步声凌乱，直冲我的方向而来。
我转身，助理挡在我面前，将跌跌撞撞扑来的少年挡住。
少年抬起头，露出一双小鹿似的眼睛。
是陈家的小少爷。
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的宴会他竟然也来了。
他看见我，像是被捕食者发现的小动物，整个人僵在原地，身体微微颤抖着。
看得出来他似乎想努力露出一个微笑，面皮却像是被冻住似的僵硬，嗓子也像是被什么堵住，发不出声音。
陈小少爷的社交障碍竟然已经严重到这种程度了。
怪不得陈家风雨飘摇之时，陈大少也没让他出门。
那为什么这次却出来了？
“你哥呢？”
他张了张嘴，艰涩地从嗓子里挤出几个字，“您您您好，哥、哥哥在宴、宴会。”
他的声音细细小小，若不是周围安静，完全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说完这句话像是已经耗尽了他全部的勇气，他把头低垂下去，那盖住他脖颈的发丝向两侧微微滑落些许，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脖颈。
他个子只到我的胸前，从我的角度，他看起来柔软又脆弱，一只手就可以将他握住。
单薄的身形，与过于单纯无害的五官，很容易激起施虐欲。
我突然想起在朋友的酒吧里，见到的那个与他身形相似的客人。
穿着低腰破洞牛仔裤，与短款露肩上衣，露出圆润的肩头与纤细的腰肢。
与眼前穿得严严实实的陈小少爷，倒是截然不同呢。
这么想着，他却像是突然鼓起勇气似的，猛地抬起头，磕磕绊绊地对我说，
“总、总裁，我喜欢您很久了，您要了我吧。”
第175章
“我有爱人了。”
而且现在就在我身边。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陈小少爷, 在心里补充。
陈小少爷的睫毛颤抖了起来，他看着我，面露祈求, “我、我, 对不起, 我……”
虽说不知者不罪，但他刚才的态度，明显不像是正常的告白。
我等着他的后招。
他也没让我失望, 结结巴巴地提出了炸裂的建议，“我、我不介意做那您的情人, 我不求名分, 我会很乖的。”
“就算是, 您、您只在需要的时候找、找我，也、也没关系。”
他仰起头看着我，身上的衬衫与咖色马甲将他裹得严严实实, 反倒越发显得他露出的一截脖颈纤细柔软。他喉结不大，少年尚未完全张开的面容，精致到雌雄莫辨, 喉结随着他紧张地吞咽口水，而微微上下滚动，带着股不自知的诱惑。
他长得这么乖，偏偏行事又这样大胆。
明明嘴上说得放荡, 面上却像是涂了胭脂似的，渐渐染上一层绯红。
极致的反差与矛盾, 很容易让人生出欲望, 一探究竟。
我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你想要什么？”
我的回应让他产生了误解, 双眼都因为兴奋与紧张蒙上了一层水雾。
“我、我只想留在您身边。”
我轻笑一生，“难道不是因为想让我出手帮陈家？”
他脸色微白，拳头握起，最终坚定地点了点头，“是……我、我也想请您救救陈家，您想对我做什么，都、都可以。”
他的眼神坚定而倔强，还藏着波光粼粼的恳求与期盼，像一只走投无路的狗崽，哀哀叫着，将肚皮翻开露出，祈求一丝善意。
我漫不经心地笑了笑，“不好意思，这个交易，我不感兴趣。”
他脸色惨白，着急地拦住想走的我，“我不会破坏您与您爱人之间的感情的，我什么都不会说出去的！”
我皱眉拂开他抓住我袖口的手，“我想你理解错了。”
“不管是你的感情，还是你的身体，我都不感兴趣。”
无视摇摇欲坠的他，我点点他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你大哥来了。”
陈小少爷整个人僵住，他寸寸转身，看见了向他奔来的陈大少。
陈大少跑得着急，没顾得上自己跑开了怀的西装外套，与被风吹乱的发型。
他一把抓住陈小少爷的肩膀，迅速确认了他的安全，然后松了口气，皱眉低呵道，“不是说让你不要乱跑！”
陈小少爷低着头，怯怯地认错，“我、我错了大哥。”
看起来有几分可怜。
陈大少迅速地训斥了弟弟，又急急忙忙地抬起头来，道，“抱歉总裁，我弟弟有社交障碍，不擅与人交流，如果冒犯到了您，我替他向您道歉。”
正是陈家风雨飘摇之时，陈大少看起来状态很不好，就算是涂了厚厚的粉底，也遮不住他满脸的疲态。
我似笑非笑，缓声道，“陈小少爷不像是有社交障碍的样子，不过倒确实能看出来，没继承陈家的经商天赋。”
“强买强卖可不是个好习惯，希望陈小少爷以后能跟着你大哥学一学。”
陈小少爷脸上的血色尽失。
我没再理会，与助理转身离开。
直到确定两人听不见我的声音之后，我才侧头看向助理，“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夜色中，助理依旧带着浅浅的微笑，看不出对我的解决方式满不满意。
在我的注视中，助理只是沉吟一瞬，而后看向我，笑道，“总裁魅力无边。”
“吃醋了？”
“嗯，有些。”助理的笑容模糊在夜色里，“不过总裁身边发生这种事，我早有预料，所以还好。”
“况且，您已经明确拒绝过了。”
依旧看不出情绪。
我引以为傲的识人能力，遇上把微笑当做面具戴在脸上的助理，就失去了大半作用。
这总会让我有种事情脱离掌控的感觉。
不能给予爱人充分的安全感，是作为伴侣的失责。
如今助理的安全已经得到保障，我之前早就想做的，应该也可以做了。
我停住脚步，看向助理，“公开吧。”
“我要让全世界知道，你是我的爱人。”
我要买下全世界的广告屏，轮番放映我们的公开宣言三天三夜；我要在每个城市举办无人机灯光展与烟花秀，在烟花散尽后，由无人机拼出我们的名字；我要买下一座小岛，将岛上纵横的树木排布修剪，排列成我们的爱语。
我所有的计划在触及助理的眼睛后，尽数湮灭。
就在此刻，他脸上的微笑面具再一次龟裂，我得以在那一瞬，窥见他藏在微笑之后的真实情绪。
惊愕、怔愣、茫然、愧疚……种种复杂的情绪混杂在一起，熬成一碗百味汤。
唯独不见期待。
他是不是担心我公开我们的关系之后，他会受到更多攻略者的攻击？
我想要解释，“之前给你换的新智脑……”
“总裁。”
他第一次打断我的话。
“总裁，现在还不是适合的时机。”
他重新变回之前的样子，温和地笑着解释，“难保不会有攻略者觉得我对您很重要，抓住我来威胁您，我不想成为您的软肋。”
“况且，突然公布这个消息，可能会影响到公司的股票。”
“像现在这样就好，我相信您。”
他顿了顿，露出个不同于以往的、真实的笑容，“我一直相信您。”
我沉默半晌。
夜风轻轻扫过两侧的花枝，枝干与叶子发出沙沙的声响，与虫鸣唱和。
我道，“好，那就再等等吧。”
我们重新向前走去，就像是这次对话并未发生过。
可我止不住去回忆，对他告白时的一幕幕。
那一次，他脸上的笑容，也因为震惊而僵住，让我窥见他的真实情绪。
他说他愿意。
他说他愿意。
可为什么从他眼中，我竟没看到欢喜。
……
“能查监控吗？”
宴会结束后，我给朋友打了电话过去。
那天看到的少年，与陈家小少爷越想越相似。
放在平时我也没有这么无聊，去查某个人的真实性格，只是陈家还和连环杀人案有关，所有有关陈家的异常，都要多加关注。
况且，今天我不太开心。
我不开心，让我不开心的人也不能开心。
监控可以保存三个月，那天钢琴师来面试，朋友记忆犹新，很轻松地确定了日期，进而将周围的酒吧当天的视频翻了一圈，按时间找出了那天少年所去的酒吧。
监控中的光线忽明忽暗，变化色彩，台上的声音震耳欲聋，舞池中的男男女女彻夜狂欢。
少年很自然地融入其中，毫不突兀。
他纤细的腰肢与那双漂亮的眼睛，很快就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陆续有人来找他搭讪，基本都是男人。
他穿的这一身，看起来也不像是喜欢女人的样子。
但让人惊讶的是，他在拒绝了多个男人后，主动走向了一个女人。
女人披着一件女士西装，坐在吧台前，并未加入舞池的狂欢。
少年走向她后，不知说了些什么，女人打量了他一下，嘴角勾出一抹奇异的笑意，让他落座。
两人没聊几句，女人的手就捏住了少年的下巴，在他脸上轻拍两下。
随后，两人一起离开。
我看着录像。
少年与陈小少爷的风格差别很大。
说句话都会脸红的陈小少爷，与在女人近乎轻佻的抚摸时，主动将脸贴在女人掌心的少年，似乎全然不同。
他们甚至连走路姿势都不一样。
可在专业人员的眼中，他们就是同一个人。
无论是体型、耳朵轮廓、步态、还是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的小动作，都能辨认出，这就是同一个人。
甚至排除了双重人格的可能性。
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关键时期，任何一点异样都是证据。
我将这件事连并两个视频给了小队。
然而，就在我将视频发过去的瞬间，队长也向我说了陈家鲛人的动向。
【总裁尽快回家，今天陈家附近出现了打斗声，有警员闻到了血腥味，怀疑凶手准备再次犯案，准备开战抓捕行动。】
我暗暗皱眉。
今天陈家两位少爷都去宴会了，陈家老宅应该没有人才对。
毕竟因为陈小少爷的极度社恐，老宅只是有人定期来打扫，平时没有人在。
凶手这时候来到老宅，还伤了一个人，亦或是受了伤？
他的目的是什么？
我穿过车窗，远远地望向远处陈家老宅的方向。
从宴会到家最近的一条路，恰好路过陈家老宅。
绕一下路吧。
我正要叫司机绕路，车却突然发出一阵异响，停住了。
“总裁，车的发动机好像出问题了，我下去看一下。”
司机拉开车门走下去。
就在这一瞬，我听到了一声细微的“咔哒”声。
很轻。
混在开门声中，难以察觉。
有人借着车锁解开的这一瞬，进入了车后备箱中。
我不动声色地按响紧急呼叫。
这一通电话会直接打到小队队长的智脑上。
司机诧异地上了车，“发动机没事，总裁，我明天开车去保养一下。”
“嗯。”我应了一声，我说话间，按住了后备箱锁，后备箱瞬间锁死，“我想起有份资料落在研究所了没拿，先去一趟研究所。”
“好的。”
第176章
不清楚后备箱里的是人是鬼, 不过好在，我们有充足的时间做准备。
于是当后备箱被打开时，里面坐着的不速之客, 迎面就对上了一群黑洞洞的枪口, 与黄澄澄的符纸。
看清后备箱的瞬间, 安乐瞬间出现，它尾巴高高竖起，瞳孔放大, 发出示威的低吼。
在后备箱里的，是一条鲛人。
正是他们今晚准备抓捕的那一条。
鲛人的速度显然快到超乎所有人预料, 以至于它已经钻进我的后备箱悄悄离开, 也没人发觉。
此时她想故技重施逃跑, 却被安乐的一声低吼震住，瑟瑟发抖地缩回了后备箱里。
看来怕猫是所有鱼的天性。
就算是鲛人也一样。
不如下次再有人头鱼身的攻略者来犯，直接把安乐派出去好了。
我这么想着, 趁安乐不备，将它抱进怀里，□□了一把它油光水滑的毛。
安乐挥舞着爪子, 意识到我今天没有放过它的打算后，失去了灵魂般放弃挣扎，被我从头撸到尾，猫脸上写满了“你就算得到猫的身, 也得不到猫的心”。
真可爱。
我就喜欢它这种坚韧不屈的眼神。
大概是看到了我撸安乐的全过程，鲛人看向我, 面上又是惧怕又是期待。
“奴家……”
她声音轻灵, 像笼罩在夜色的薄薄雾气，像隔着薄云看见的朦胧月色。
很动人。
过于动人了。
因此, 就在她开口的瞬间，保镖们也将大喇叭怼在了她的脸上，“乌！蒙！山！连！着！山！外！山！”和“浙江温州、浙江温州、江南皮革厂倒闭啦！”的声音同时袭击了她的耳膜，她惊恐地向后一缩，整条鱼缩成一团，硕大的尾鳍盖住她瑟瑟发抖的上半身。
“别、别吃我！”
……
失去反抗能力的鲛人被很轻易地转移到了特质鱼缸里。
她隔壁是不夜天的虚拟鱼缸，隔壁的隔壁是余仁的前住处，隔壁的隔壁的隔壁是海妖，隔壁的隔壁的隔壁的隔壁是玛丽苏公主的临时出口。
偶尔玛丽苏会以七彩人鱼的形态穿越位面，位面落点就设在了这里。
我看着这一研究室的人鱼，近半年内都不想吃任何鱼类了。
鲛人的胆子似乎很小，进入鱼缸之后依旧把自己缩成一团。
我捏着安乐粉色的肉爪子走上前，敲了敲玻璃，她整条鱼狠狠一抖。
“陈家的杀人案是你做的吗？”
鲛人慌张地从尾巴下抬起头，看向我，在她张嘴的瞬间，所有人全部戒备。
其实原本的计划是特殊机构的人与鲛人进行对话，但之前的人头鱼身们，似乎都在声音操控这方面有很强的天赋。
而所有的人头鱼身，看似相似，实则根本不是同一物种，不能确定隔离措施是否真实有效，目前似乎能克制他们的安心，又只肯让我抱。
于是我自请对话。
毕竟，我对这条鲛人真的很感兴趣。
此时，在所有人的密切关注之下，她开口，慌张地为自己辩解，“不是的！不是奴家做的！”
她的声音慌乱，但依旧很好听，随意发几个音，就像是机缘巧合之时，云端传来的仙乐。
不过也确实没特殊的能力。
并未检测到任何能量波动。
“那你为什么会在陈家老宅附近徘徊？”
“今夜与你打斗的人是谁？”
鲛人紧张地揪住自己的衣服下摆，“奴家腹中饥困。”
“……什么？”
没等她回复，她的肚子先叫了两声。
她的脸瞬间就红透了。
“奴、奴家饿极了，陈家每天都有剩菜剩饭，奴家饥饿难耐，就去取一些吃，但奴家没有偷盗，取用酒菜都是陈家准备丢弃的……”
我疑惑不解，“你们鲛人，不是喝露水饮月光吗？”
鲛人泫然欲泣，“是……但奴家来到此地后，抬头不见月，低头露污浊，整日食不饱，只得吃一些饭菜。”
我懂了。
我身后的研究人员和特殊人员也都懂了。
最近陈家所在的城区雾霾严重，空气质量也比较糟糕，我怀疑有工厂在违规排放废气，只是目前还没腾出手来，收拾这群污染我呼吸空气的利欲熏心之辈。
没想到先把鲛人饿急了眼。
怪不得这条鲛人看着瘦巴巴的，我起先只道鲛人的鱼尾本就天生比美人鱼纤细修长，没想到除却先天基因决定，还有后天因素。
看给鱼饿得，为了饱腹只能去吃泔水。
虽然剩饭还没倒进泔水桶里，但对于整日吸风饮露的鲛人来说，吃这些东西应该也和人类吃泔水无异。
难怪姜清枢说鲛人身上有血气，但很淡。
听说陈小少爷喜欢吃素，肉类只能接受海鲜，所以陈家为了让他营养均衡，每顿都有海鲜。
原来鲛人身上的血气是吃海鲜吃的。
我捏了捏眉心，让人去拿我准备泡茶用的梅上雪来。
这一批梅上雪是我年初落雪时，雇人在我深山处的梅庄收集的，储备了今年一年的量，封在坛子里取用。
我问，“你吃剩菜，为什么选陈家？”
鲛人道，“因为陈家是附近最富裕的一家，天天都有剩饭。”
她叹了一声气，一时间很难分清究竟是因为不得已吃泔水而叹气，还是连泔水都不一定天天有而叹气。
“你说你‘来到这里’是什么意思？”
鲛人轻轻抿了抿唇，并未答话。
我换了个问题，“今晚你在跟谁打斗？”
鲛人这次回答了，“一个人类，他出手很狠厉，见到我愣了一瞬后，径直向我扑来，他还带了刀。”
“但人类的速度没我快，他没伤到我，反倒被我打飞了匕首，伤到了自己。”
鲛人犹豫了一会，小声道，“他……给我的感觉不好，很不好。我不喜欢他，他让我感觉很不舒服。”
姜清枢说，鲛人是纯净善良的水中精灵，亲近人类。
让鲛人感觉不适的人，恐怕真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凶手在作案后，往往会返回犯罪现场。
与鲛人打斗的，是鲛人吗？
此时，飞车到了。
飞车速度很快，短短几分钟，将我放在最近一座别墅的坛子送了过来。
我放开安乐，打开坛子，一股淡淡梅花香气暗暗浮动，这时，原本蜷缩在鱼缸的鲛人突然挺直了腰背，直直地向我望了过来。
我问，“深山梅上雪，你能喝这个吗？”
她眼睛一亮，拼命点头。
我道，“那你告诉我，你原本来自哪里。”
鲛人的目光紧紧盯在坛子上，最终，她一闭眼，道，“我来自另一个世界。”
说完，她像是怕我暴起似的，尾巴不动声色地向后靠去，警惕又小心地观察着我和逃出生天后舔毛的安乐。
“你怎么来到这里的？”
鲛人见我的表现平静，便也稍稍安心了些，“奴家在被追杀的时候，不甚跌入一个古墓，古墓中的传送阵法将我传送到了这里。”
我点点头，言而有信，将坛子抛给了她。
她从水中跃出，接住坛子，小小地喝了一口之后，眼睛都亮了，接着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像是从出生后就没吃饱似的，看得人莫名心酸。
不过心酸的人不包括我。
有些事情，原本是可以忍受的，但当体验过更好的之后，就变得无法忍受起来。
正当我打算以梅上雪引诱时，她却捧着坛子突然哭了。
眼泪化作雪白圆润的珍珠，一颗一颗落进鱼缸里。
这原来就是传说中的鲛人珠。
她一边喝着水，一边无声流泪，直到她将一坛梅上雪都喝完，才止住哭泣，感激道，“谢谢公子，您真是个好人。”
接着，她便从鱼缸底捧出一捧珍珠，向我递来，“赠与公子。”
她看向我，面庞微红。
我心中警铃大作。
只听她道，“难怪奴家在被传送的过程中，感觉似乎有其他力量干扰了传送地点，又在来到此世界后，冥冥中有感，要寻一个人。”
“原来，是姻缘神引。”
第177章
我面色一沉, 以警告的语气，“我有爱人了。”
鲛人闻言一愣，眼眶渐渐红了, 她抿了抿唇, 低声道, “抱歉，奴家……不知道。”
她看起来倒是比之前的攻略者要知廉耻得多。
鲛人缓缓沉入水底，吐出一串悲伤的泡泡。
我没闲暇照顾她的情绪, 只是道，“还有你来到这个世界, 并不是因为什么姻缘神, 而是因为有其他世界的力量干扰, 让你来到此地。”
“如果你真的按照他们的指引来攻略我，你只有两个下场。”
“或者被我处理掉，或者被他们压榨干所有价值死去。”
鲛人抖了一下, 眼睛惊恐地睁大，面上神情又化作悲伤的了然。
“原来如此，我们鲛人一族, 早该明白这世间险恶了。”
她低声道，“公子之前不是问奴家，来自何世界，为何会被追杀吗？”
“奴家来自一人、妖、灵、鬼、魔混居世界。”
“人生而无灵力, 却有灵性，故而修炼己身, 以求移山倒海之能。”
我皱皱眉头, “修仙？”
鲛人歪了歪头，似乎对我知道这有些惊讶, “是，不过不止如此。”
“除了修仙，人族还可以修佛、修魔、修鬼，不过修仙乃正统，修佛修鬼者罕见，修魔者，坏事做尽，为天地不容。”
“我们鲛人族属灵，以水为魂，亲近人族，天生一颗赤子之心。”
鲛人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可是人族却不亲近我们。”
“人族利用我们的同情心，肆无忌惮地猎杀我们，最后，鲛人族只剩下了奴家自己。”
“奴家在躲藏时，为救人暴露了行踪，却被追杀至此。”
她低垂着眸子，这次却没有流泪，大概她所有的眼泪，都在身边亲人一个接着一个死去时流干了。
我却皱眉，“你明知道怀璧其罪，见到我却依旧义无反顾地示爱？”
她抿了抿唇，轻声道，“奴家总以为，人族有好有坏，并不是所有人族都是坏人，不能因为几个人的错误，而怪罪于整个族群，况且，奴家来到此地之后发现，此界没有修仙者，奴家便也不是抱金过市的小儿。”
“您……您是个好人。”
我隔着鱼缸，点了点水底的鲛人珠，“是吗？”
鲛人的声音小了几分，“只是些眼泪而已，不值什么钱，您帮奴家离开是非之地，还赠与奴家梅上雪，奴家身无长物，本想以身相许，奈何君已有心上人，这些珍珠公子若喜欢，便尽数赠与您又何妨？”
她面庞微红，低声道，“若这些对您有些用处，奴家以后愿以珍珠换取吃食。”
我扬眉，道，“你觉得，这些珍珠不算什么吗？”
迎着她懵懂的目光，我问，“你真的以为，本世界没人能认出来鲛人珠吗？”
她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
“就算是没人能认出鲛人珠，这种色泽、这种大小的珍珠，一枚也能卖到数万元，做成珠宝后价格还能翻倍，只要让你哭一次，就能白得几十万，你觉得，会不会有人为了得到珍珠，让你一直哭，不停歇地哭，直到哭瞎眼睛？”
鲛人在水中微微发抖，整条鱼紧绷着身子向后靠去，想要逃离，可是她背后只有冰冷的特质玻璃。
“南海之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泣，则能出珠。以其膏为烛，燃则长明不灭；以其肉为食，食则长生不老。”
“你真的以为，本世界的人，不知道你的价值吗？”
鲛人发出一声惊叫，这一瞬，安乐猛地跳到我的面前，发出一声怒吼。
音波防护设备起了作用，这一声惊叫之让人听得心软一瞬，再无其他异样。
而鲛人，在跃起的一瞬，被高压电流击中，整条鱼重重砸在水里。
“看来我说的是真的。”我敲了敲鱼缸，迎着她惊怒的目光，笑道，“别紧张，我不是个喜欢压榨员工的老板，不如咱们做一笔交易。”
“你进研究所，以样本的身份入职，每星期进行一次体检，每月提供一次生物样本，采取样本将以不伤害你的身体健康为前提进行。”
“研究所包一日三餐，包住宿。”
“如果你想要其他的东西，可以向研究所出售鲛人珠或者鲛人纱以换取。”
鲛人警惕地问，“一日三餐？”
我道，“就是你今天喝的深山梅上雪，如果喝腻了，我们还可以提供花露，具体什么露，得看节气。”
她抿了抿唇，看出来已经有点心动了，“那住处？”
她又连忙补充，“至少要能看见月亮！”
这是最基本的，我也不喜欢雾霾太重的环境。
“可以。”
她抱着最后的警惕道，“你们的合同我不信，我要签订契约。”
我点点头，“可以，不过契约的内容和见证人，得我来找。”
鲛人抱着最后的倔强点了点头。
我找了姜清枢和国家特殊部门的成员。
其实原本是打算让鲛人与特殊部门签约，但鲛人对我的信任程度比较高，坚持与我签约，于是定的最终签约人是我。
“怎么样，合同有问题吗？”我问姜清枢。
姜清枢叹气，“我第一次知道，平等契约还能这么用。”
“很严谨，合同拟得毫无破绽。”
当然毫无破绽，如果有破绽，我的律师团队可就白养了。
于是最终一式两份，一份契约，一份合同，签订后，鲛人成了研究所的一名员工。
姜清枢抱着一盒鲛人珠，转头就去闭关了，等她再出关，国家就可以批量制造修士了。
到时候人工降雨、开荒、抗洪、地震预测、沙漠绿化等工程，都可以采用道术科技双保险进行推进，速度更快、更节能环保，而且还能多出一批就业岗位，解决就业问题。
想到这里，泡在水池里的鲛人也变得顺眼了起来。
我给当初为玛丽苏服务的小组打了个电话。
“把当初收集的书和电视剧送过来。”
考虑到鲛人可能看不懂简体字，我又道，“优先电子版，开启听书功能的优先。”
……
鲛人的事情处理完了，一个新的问题又冒了出来。
既然鲛人不是凶手，那杀害陈家九口人的连环杀人犯，究竟是谁呢？
事情还没理出头绪，钢琴师那边却又有了新动态。
慕总和段总，为了争夺钢琴师的归属，打起来了。
第178章
两位总裁的对战相当激烈, 让人很难理解，为什么以风流多情著称的段总，会为了一个初次见面的男人, 而不顾一切地与慕总撕破脸。
而事实是, 两人不仅撕了, 还撕得相当响亮，让圈子里的人大开眼界。
昨天慕总送一台价值百万的钢琴，今天段总就要送更贵的。
昨天段总送九百九十九朵玫瑰, 今天慕总就为钢琴师买下一片花田。
昨天段总要送钢琴师出道，今天慕总就找到了我这来。
……等等, 怎么还有我的事？
我按了按额角, 被人鱼们摧残的脑细胞开始运作。
段家主要业务在娱乐圈, 手里握着的是整个娱乐圈第二大公司。
第一大是我的环行娱乐。
慕家主营房地产，想要在娱乐圈和段总一较高下，只能问到我这来。
慕家一向与我名下的公司保持着不错的合作关系, 原本不过是捧一个人，算不得什么难事。
毕竟，要捧的这个人不仅很是有几分实力, 随便给一个适合他的舞台，不用捧自然便能红，而且还能得慕家一个人情，何乐而不为？
问题是, 这钢琴师是个攻略者。
大概率目标是我。
若慕总把人送到我这边后，转头钢琴师就要和我谈一谈感情, 事情就会变得很伤钱。
慕总和段总这两个能为钢琴师打起来, 让人很难不怀疑，他们两个疯起来会带着整个公司来对付我的公司。
虽然他们的作为对我而言不过以卵击石, 但被臭鸡蛋溅一身腥臭，也不是什么愉快的事。
“总裁，要让慕总去会客室吗？”助理问。
“让慕总先去吧，我马上到。”
让我先看看，一向冷静自持的慕总，到底疯到了什么地步。
路过助理，我止步看向他。
他今日依旧穿着长袖白色衬衫与薄款外套，纽扣被一丝不苟地系到最上面，中央空调保持的适宜温度，让他额上清爽，不见汗意。
我难免再次想起，前日晚上，他拒绝了我公开的提议。
和他并不含喜悦的眼睛。
我磨了磨后槽牙，突然将他顶在墙上，压着他狠狠吻下去。
他有些惊讶，但并未挣扎，反而仰头配合我的动作，乖顺无比。
这倒是不拒绝。
为什么却两次露出异样的神态？
当初他说的可是“我愿意”，而不是“也爱你”。
真的爱我吗？
如果不喜欢，为什么答应？
如果喜欢，为什么不愿意公开？
我思至此，怒意顺着心口烧到唇舌，忍不住离开时，在他唇上重重一咬。
“嗯、”他吃痛，从咽喉间溢出一声闷哼。
我起身，理智拉住动作，没把他唇瓣咬破，唯独那两片唇瓣被我反复吮吸厮磨，像熟透了的果子，看起来颇为甜蜜，上面的咬痕就是证据。
我捧住他的侧脸，指腹缓缓划过咬痕。
他被我无端咬了一口，也不生气，只是笑着提醒我，“总裁，慕总应该已经到会客室了。”
他说话时，唇齿因声音而细微颤动，带着微暖湿润的气流，震得我指尖酥麻。
我声音因为亲吻而嘶哑，“我爱你。”
“你爱我吗？”
助理侧头，吻了吻我的指尖，他侧脸乖巧地贴在我掌心，轻声说，“当然。”
我突然很想把手指伸进他口中，用两指夹住他唇舌，直到叫他再说不出任何话为止。
“当然”。
又是这种含糊其辞的回答。
我收回手，“在办公室等一会，等消肿之后再出去吧，我去见慕总。”
我回身，反被他虚虚拦住，“稍等一下，总裁。”
他伸手，抚平我腰后因亲吻时轻握，而微微翘起的衣摆。
他总喜欢在接吻时握住我腰侧。
我低头看已经被恢复如初的衣摆，回想深吻时被他抓紧的腰侧，分不清他的动作，是想推开还是拉近，是抵触还是情动。
……
“久等了慕总。”
“方才有急事，临时接了个电话，我也才进门。”
我与慕总伸手一握，双双落座。
我笑道，“慕总这几日看着状态好了不少。”
慕总也笑道，“睡得踏实了，自然也就精神了。”
我借此引出钢琴师，“是因为您的朋友吗？”
慕总接住了话头，“没错，就是因为他。”
“每次听他的钢琴声，我总会昏昏欲睡，就像是上次宴会时那样。”
我颔首，“没错，是会让人放松。”
慕总顺势道，“总裁，您觉得，凭他的能力，能出道吗？”
我适时地表现出些微惊讶，“当然。不过慕总，您想让他出道？”
“是。”
我端起茶杯，故作打趣，“慕总，他进娱乐圈绝对会爆红，但是您怎么办？舍得吗？”
显然，慕总舍不得。
所以他道，“总裁，我有个不情之请，想让他和环行娱乐签约。”
“只要能出专辑，偶尔开一次音乐会就好，其他综艺类资源，不用给他。”
我微笑，“那可有些暴殄天物了。”
慕总问，“总裁觉得如何？”
我缓声，“您的朋友外貌过关，实力过硬，最重要的是，有特色。”
“他只是缺一个平台，只要让他走到大众面前，绝对能被记住。”
“我签他，是我赚了。”
我没打算“压价”，说的都是显而易见的优点，很客观。
可慕总闻言，却险些没能控制住表情。
他不想让钢琴师火，甚至没打算让他进娱乐圈。
甚至，现在他恐怕已经在后悔，当初在宴会上，让钢琴师出现在人前。
可他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各位老总董事们，对于安眠的渴望，比他想象中的更强。
当初他大方地让钢琴师在众人前演奏，恐怕只是为了向钢琴师展示自己的温和，营造无害的形象。
他以为凭慕家能守住钢琴师。
当他意识到事情脱轨后，已经来不及了。
钢琴师显然是想走到人前的，段总就是抓住了这一点，以进入娱乐圈为条件，引诱钢琴师离开慕总。
钢琴师动心了。
毕竟钢琴师与慕总，两人目前不过是雇佣关系。
就算两人是恋人关系，慕总也无权干扰钢琴师对于未来规划的选择。
现在钢琴师还未离开，不过是因为念旧情，但心里早已有了离开的念头。
慕总不能强迫他留下。
毕竟人在睡眠时毫无抵抗能力，所以，为他演奏的钢琴师，总要心甘情愿才好。
况且谁也不能保证，带着情绪演奏的钢琴师，所弹奏的乐曲，是不是依旧有催人入眠的效果。
段总不过是个开端，段总之后，还会有更多人来争夺钢琴师。而慕总，护不住他。
意识到这一点的慕总，找到了我。
理清一切头绪的我，忍不住露出古怪的表情。
我也不再遮掩，径直问道，“慕总，最近您和段总，对您的朋友追求很激烈啊。”
“可以理解，毕竟您的朋友演奏的钢琴曲，确实很有特色。”
看着他绷直了的身子，我指尖轻点杯壁，玩笑似的，“你让他签到环行娱乐，就不怕我近水楼台？”
慕总放松了身子，像是极为轻松似的，笑道，“不，在您这边的话，我不担心。”
“毕竟，您没有失眠的困扰，睡得一向很好。”
第179章
如果钢琴师不是攻略者, 那他确实是一支潜力股。
可惜，他不但是攻略者，还是能发动大规模攻击的攻略者。
目前他真实能力不明, 如果他真正的能力是催眠怎么办？
如果他能够让听过他歌曲的粉丝, 全部被种下催眠的种子, 在关键时激发，将变成属于他的傀儡，怎么办？
我不仅没打算把钢琴师捧出去, 甚至如果其他人想捧他，我会在行业内对他进行封杀。
不过目前, 我与慕总的打算不谋而合, 不必因为一个攻略者, 影响我们之间的合作。
我笑着伸出手，“承蒙信任，那么合作愉快？”
慕总微微绷紧的脊背终于放松, 他伸手与我相握，“合作愉快。”
……
对于钢琴师，我当然不会给他安排资源。
我甚至不会让他进娱乐圈, 走进大众的视野。
一周后，属于钢琴师的音乐会开演了。
这一场音乐会的观众，有成名已久的钢琴大师，有身价上亿的董事, 也有钢琴师的狂热粉丝。
但实际上，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身份——研究员。
在场的所有人, 来这里只有一个目的, 记录钢琴师的音乐，对他的催睡能力不着痕迹地进行研究。
钢琴师所连接的所有网络, 都是为他特别打造的“明星版”，在为他构建的网络中，他只能看到我们想让他看到的事，接触到我们想让他接触的人。
这是本世界为他打造的，“楚门的世界”。
我坐在贵宾席，看着台上的钢琴师。
钢琴师站在钢琴前，向观众们欠了欠身，他起身时，与我四目相对，似乎吃了一惊，很快，调整表情露出一个微笑。
【天啊，是那天那位好心的先生！】
【没想到还能再遇见。】
【第一次演奏会好紧张。】
【如果弹完曲子之后，所有人都睡着了，没人鼓掌会不会很尴尬？】
【呜哇哇想想就好尴尬啊！！！】
看来钢琴师给自己设定的剧本中，他还“不应该”明白自己的价值。
慕总也没打算告诉他，他的价值有多高。
有意思。
那他给我安排的，是“慧眼识精救金丝雀于苦海”的救赎剧本呢；还是“阴翳总裁夺人所爱，霸道囚宠”的刑法剧本呢？
迎着钢琴师的心声与目光，我端坐最前排，等待音乐会开始。
钢琴师深吸一口气，落座。
他演奏出第一个音符的瞬间，五十六台采集机器全部启动，摄像头与收音器沉默地注视着他。
这次他换了曲子，调子舒缓悠扬，让人想起午后的阳光，怀里发出细微呼噜声的猫咪，空气中弥漫的青草香气。
让人——
昏昏欲睡。
不过在这次音乐会前，所有接到任务的研究员全部放假一天，保证了充足的睡眠。
因此截止到目前为止，无人入眠。
我看见钢琴师不着痕迹地往台下的方向扫了一眼，在看见所有人都保持清醒之后，动作几不可查地一顿，险些错了拍子。
我看见的，负责观察他神态体征的研究员也看见了。
于是渐渐的，有部分观众开始“被迫犯困”，他们的头一点一点地低垂下去，如同陷入了沉睡。
钢琴师的神情稍稍舒展了些。
果然，催人入眠是他的能力，他在有意地让观众入睡。
那么，在我耳边响起的诸如——【我、我是不是又把事情搞砸了，为什么又有人睡着了】、【我果然不该弹这种舒缓的曲子吗】——的声音，就不是他真正的心声了。
他能让我听到，他想让我听到的心理活动，并让我以为，这是他的心声。
一曲完毕，他换了第二首曲子。
这首曲子更加舒缓，催人入眠的能力也更强。
好好休息了许久的研究员们，被这首曲子竟真的催出了几分困意。
我心中警铃大作。
本以为他只能催发人的困意，没想到，他还能让精力饱满的人犯困。
这是他能力的全部吗？
还是说，这只是他能力的冰山一角。
接下来的曲子，一曲比一曲更催眠，不少研究员不得不通过掐自己的大腿，来阻止入眠。
但在表面上，众人却尽数睡去，唯留我一人端坐第一排的中央，成为一个无法入眠的异类。
太特殊可不容易引出他的狐狸尾巴呢。
在最后一曲，我缓缓闭上眼睛，做浅眠之态。
这一瞬，我听见他某个音慢了半拍。
一曲终了，大厅寂静无声。
我听见他的心声再次响起。
【怎么办，所有的观众都睡着了……】
【我、我果然是个糟糕的钢琴师吗？】
装到这里就足够了。
我睁眼，再次成为第一个为他鼓掌的人。
“啪！啪！啪！”
我的掌声回荡在演奏厅内，惊醒了半睡半醒的所有研究员，他们随着我鼓起掌来，掌声如潮。
我看向钢琴师，果不其然，对上了钢琴师盛满了感激的双眼。
【又是这位好心的先生为我递了台阶，这次一定要找到机会感谢他！】
与此同时，我的耳麦中，传来室外研究员的声音。
【总裁，收音装置检测到了两道声音，一道是代号“钢琴师”的钢琴声，另一道声音的状态很特殊，它不是向四方传播的，而是只向着一个方向传播，传播的终点是您。】
我微微笑着放下双手，冲钢琴师的方向略一点头。
果然，心声是个骗局。
我听到的，是他想让我听到的。
就像是本世界对他做的一样。
……
音乐会结束之后，我刻意没有离开，多逗留了片刻，果然就遇上了来找我的钢琴师。
今天钢琴师穿了一身白色的礼服，简洁大方，将他的面容衬得更加白皙细腻。
尤其是那双手，更像是玉石雕琢。
不过不如助理的好看。
不知道助理会不会弹琴。
不知道他对此感不感兴趣。
如果他愿意，我可以教他。
我自小学习各种技能，钢琴不过是我所学的技能之一。
若要我教他，我会自他身后裹住他手背，拉着他的手指，点按在琴键上。
……不，或许不必我来教，在他曾经历过的某个前世，说不定他就学过弹琴这种技艺。
他知道我的全部，而我只知道他的某一部分。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我还是忍不住眯了眯眼睛，漫不经心地勾了勾嘴角，问眼前的钢琴师，“怎么？”
钢琴师面庞微红，“我、我来找先生，是想向您道谢。”
“哦？”
【啊啊啊好紧张！】
【这种事要怎么说出口啊。】
【而且远看觉得好心先生很帅气，怎么靠近看更帅了？】
他一闭眼，红着双颊道，“谢谢您第一个为我鼓掌！”
开了头，话就变得容易起来了。
“我弹得曲子总会让人忍不住睡觉，每次弹奏完之后，大家从没说过我弹得好，也没人为我鼓掌，只是说我弹得曲子让人犯困。”
“您是第一个为我鼓掌的人。”
“谢谢您！”
他闭着眼向我鞠躬，鞠的幅度太大，发丝擦过我的胸前，带着青草的味道。
很清新。
我笑，“不用道谢，只是觉得你弹得好，作为一个听众的赞同而已。”
他的脸上还带着尚未消退的红晕。
“我弹得钢琴，他们总说让人犯困。”
我凝视着他的发旋儿，“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长处，你的能把钢琴曲弹得催人入眠，也很厉害，可以帮助许多失眠人士。”
他猛地抬起头，眼睛很亮，像是从未想过还能这么做，“真的吗？”
【我可以让别人入睡，我可以帮助失眠的人？】
【我从没想过还能这么干！】
【天，多亏了这位先生，太感激了，我不知道该做什么才行。】
我看着他因为激动而带着水光的眼睛，“当然。”
他脱口而出，“谢谢您！”
“我不知道该如何报答您，为我指点了一条从未意识到的路。”
“要不我为您弹奏一次吧，这次您晚上绝对不会失眠了！”
我看着他紧张的面庞，缓缓笑道，“那就，多谢了。”
真奇怪。
他凭什么认为，每天严格作息时间、有一队营养师专门管理健康、事业家庭生活都没有烦心事的我，会失眠？
他看不到我茂盛的头发，和没有一丝黑眼圈存在迹象的眼睛吗？
第180章
钢琴师的背影消失后, 我对空无一人的后台，冷声，“出来。”
随着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一个纤细的人影从角落处蹭了出来。
他抬起头, 小鹿似的眼睛带着慌乱。
“对不起, 我不是、不是有意偷听的……”
陈家小少爷咬住下唇，脸已经红了一片，连耳尖儿都红透了。
我注意到他呼吸很急促, 想起曾听过的传闻——
陈家小少爷严重社恐，极其害怕人多的地方, 人一多就会呼吸急促, 严重了还会惊厥昏迷。
他来音乐会做什么？
他细白的手指紧张地捏着衣角, 为我的疑惑作答。
“我只是，想来找您。”
“这里，有人, 我怕，下意识就躲起来了，不是有意的……”
说出这些话对他来说已经是勉强, 他结结巴巴地说完，句末已经带上了细微的哭腔，像是只被捏住后颈的猫崽子。
可真不像是圈子里能养出来的孩子。
“你来找我做什么？”
他鼓起勇气抬头看我，看到我脸的一瞬间, 又猛地垂下头去，动作迅速, 像是被烫到了似的, 咬了咬下唇，道,
“我想，我想……请您救救陈家。”
“只要您能救救陈家，我当牛做马也会报答您。”
他一身皮肤白皙，此时低垂着头，露出一截纤细的脖颈，因为紧张与羞耻而染上淡淡的薄红，加上他调子里带着的哭腔，“当牛做马”这个词，便不由得引得人联想到了糟糕的地方。
偏偏他一副懵懂无知的模样，越发激起施虐欲｜望。
最纯洁无瑕的，才最想让人弄脏。
越是天真懵懂的，越让人有弄坏的欲望。
这位陈家小少爷，似乎相当习惯以一身好皮相，来引诱旁人露出欲｜望。
装得真像。
对了，陈家第八个、第九个受害者，似乎是在亲热时被人杀害的。
我皱了皱眉，扫过他套着白色衬衫与咖色格子背带裤下单薄的脊背。
应该不会吧？
毕竟有血缘关系。
等着我回复的陈小少爷越发忐忑不安，小心翼翼地抬头看我。
我挑了挑眉，捏住他小巧精致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
惊愕之下他唇齿微微张开，露出被反复轻咬而微微红肿的下唇，微张的唇间，隐约可见贝齿与小舌。
还泛着水光。
我拇指暧昧地缓缓摩挲他的下巴，他的面庞因为我的动作而泛红。
“你说你愿意为我当牛做马？”
我笑着压低嗓音迫近他，他身子一颤，下意识挣扎了一下，又意识到自己有求于人而安静下来，只是声音中细微的颤抖与哭意越发明显，“是、是的。”
他在我手中颤抖，像一只脆弱的瓷瓶。
越脆弱的越让人想捏碎。
他深谙此道。
“你知道，陈家现在的情况不好救。”
陈家连死了九个人，谁也不知道下一个死的会不是是自己。
陈家的股票大幅度跳水，股东人人自危，不少股东开始暗中抛售股票，集团上下乱成一团，职工人心惶惶，辞呈纷至沓来。
第九名股东的死亡，让不少想要借机收购陈家股票的人都住了手，谁也不能保证，买下陈家股票的自己，会不会是下一个死者。
陈大少爷为了稳住集团，干脆买下了几位想要卖股份的股东手中股票。
这个时候了，价格被压得很低，但陈家流动的资金也实在有限，陈大少爷为了凑钱，最后不得已卖了好几套一线城市的房产。
好在，集团里不安的声音终于小了许多，公司是陈大少曾祖父一手创办的，一向孝顺的陈大少，至少会尽力经营集团——在死之前。
觉得陈大少与陈小少爷也逃不过死亡的员工与股东已经连夜跑路，剩下的都是相信他们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公司倒是因祸得福，整体利落了一些。
但情况也只是好了一点点而已。
如今的陈家，需要一剂强心剂，需要新的合伙人，以及大笔的钱。
这些我都有。
但是我凭什么要给陈家？
如果有这个心思，把陈家收购了岂不是更好？
陈小少爷也明白这个道理，小脸变得煞白，但眼神反倒变得坚定了许多，他大着胆子轻轻握住我的手腕，“总裁，我什么都能做。”
他唇齿轻动，唇瓣如同草莓布丁般细腻诱人。
“当我的契约情人，对我的命令绝对服从，我就救陈家，如何？”
他在我玩味的目光中，羞耻地咬住下唇，似是挣扎。
我笑问，“——你觉得，我会这么说？”
他一愣，被我甩开。
险些一个踉跄摔倒在地的他，茫然无措地看着我，眼中蔓延上一层雾气。
“总裁？”
我厌恶地摘下手套，丢进垃圾桶里。
刚才他碰到了我因为抬手而露出的，手套与衣袖间的一小片皮肤。
皮肤上好像还残留着他微微汗湿的冰冷手指触感。
我冷声道，“我说过不止一次了，我有爱人了，不要再来我面前烦我，否则我不介意让陈家成为我的战利品之一。”
迎着他惨白的脸，我冷笑一声。
“况且，就算我没有爱人，对你也不感兴趣，我不喜欢你这种类型的。”
说罢，我转身离去。
……
上车后，我拿过秘书递来的消毒湿巾，反复擦拭着手腕裸露的皮肤，顺便问了问有关酒吧的后续。
一问之下，我不禁皱眉。
那个在酒吧，与陈小少爷相遇交谈，最后一起离开的女人，消失了。
根据调查显示，女人是某企业的高管，业务能力很强，是个人才。
不过与此同时，女人的私生活也备受关注。
她喜欢体型单薄纤细的美少年，喜欢在床事中占据主导地位，且下手非常狠。
曾有一个会所的男模，被她搞到直肠脱落。
当年，男模去肛肠科后，肛肠科医生从他直肠内掏出一个灯泡和两个网球的战绩，广为流传。
这倒也不算什么，毕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私密事，旁人无从指摘。
但除此之外，她还相当花心滥情，曾有人看见，她一天之内身边的男孩换了三个，这三个男孩在公司门口大打出手。
当日刚好是与某个合作商会面的日子，他们的战斗险些将合作搅黄。
这些都让她成为了同事的谈资。
不过，她强悍的工作能力与无可取代的技术能力，足以把这些流言蜚语都压下去，让公司领导顶住压力，继续聘用她。
原本这样一个在公司中举足轻重的高管，失踪后，应该很快就会被人发现。
不巧的是，高管去酒吧那天，是她年假休班的第一天。
在结束了长达十四天的休班之后，工作日的第一天，她的同事们在发现联系不上高管后，立马报了警。
同事们的反应很迅速，然而，距离她失踪，已经过了十四天。
这件事会与陈家小少爷有关吗？
还未等进一步开展调查，钢琴师那边，又出事了。
钢琴师被绑架了。
我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忍不住捏了捏眉心。
这次的绑架犯可算是踢到了铁板。
目前在暗中观察钢琴师的人，最少的时候也有二十余个，相当于绑架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人绑走的。
暗中的工作人员，任由绑架犯将之绑走，有两个原因。
一，是看看钢琴师还有没有其他具有攻击性的手段。
二，是因为绑架犯是个老熟人。
陈家小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