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落听见了宴山亭的声音,但他并不想面对。

    宴山亭抽回手臂,开了灯。

    许落还在“沉睡”。

    他感知到宴山亭坐了起来,然后是一种芒刺在背的感觉。

    宴山亭发现许落背对着他睡着,腰很细......不是,是只占据床的三分之一,靠近床沿。

    这种背对的姿势,这种距离......

    许落故意拉着他手臂的可能性不大。

    宴山亭低头,发现他人竟在床中央。

    他动作很轻的关了灯,然后很轻的躺下。

    许落轻吐气,在黑暗中感谢宴山亭的智商。

    第二天宴山亭醒的很早。

    下意识去看许落。

    许落的姿势稍稍改变,从背对他变成半侧身。

    仍旧抱着被角,一只手掌在枕头上半摊开,整个人依旧占据很小一点地方。

    早餐时,宴山亭的身前多了一碗黑芝麻馅汤圆。

    宴老太太问许落吃不吃,许落摇头。

    宴山亭不喜欢吃糯唧唧的东西,一口气吃完,拒绝再添一碗。

    回程路上,宴山亭说年前会见见陆家人,问许落要不要一起。

    许落摇头。

    宴山亭问他:“你我既然结了婚,我是不是该去阿姨坟前祭拜?”

    许落摇头:“不了,她不喜欢人打扰。”

    他想起陆家,神情不自觉冷淡。

    宴山亭便觉许落可恶,远不如睡着时温驯可人,便不再理他。

    宴山亭惯常冷肃深沉,许落不知道自己惹了他生气。

    村里过年前会祭拜逝去的人。

    老家祭拜祖先,许落会拜托许吉西。

    被埋在陆家祖坟的许菱素,下葬时他烧了一卡车的东西,够用几年的。

    许落不去祭拜是在防陆家。

    陆绍元做生意不行,做人差劲,旁门左道倒周全,特意在村里给许菱素立了衣冠冢。

    许落猜陆绍元会守株待兔。

    他不想给宴家添麻烦,也不想被陆家再三利用。

    许落偶尔会想到陆家,陆家时时刻刻在惦记许落。

    那晚陆星喻酒后胡说八道,谣言如飓风过境。

    陆星喻被关禁闭,陆家先前还战战兢兢,见宴家没有动静,猜测宴家嫌许落丢了脸,因此不肯替他出头。

    陆家既惋惜不能沾光,又生出几分幸灾乐祸。

    直到陆绍元出门参加饭局,被关系不睦的老总问起他意图换亲的事。

    那老总原本只是当个乐子提一提。

    见陆绍元张口结舌,他不由惊奇:“难道是真的?陆总真是做大事的人,卖子求荣做的好利落,若是生十个八个,都送去宴家?”

    在坐的十来个人齐刷刷看过去。

    陆绍元脑子嗡嗡响,涨红着脸说不是,匆忙退了席。

    当事人不在,其他人便甩开了膀子讨论。

    有人亲戚在更高的门第,准确说出陆绍元去宴家拜访的日子,说陆绍元提议换人结婚后,被宴家老太太撵出了门。

    又议论陆星喻。

    评价这是个连金玉其外都算不上的草包。

    有人施展人脉,得来许落的照片。

    照片是偷拍,背景是某个豪华包厢,站在窗边的青年衣着休闲身量如青竹,唇红齿白气质斐然。

    两相比较,许落强出陆星喻数倍。

    好事者又挖出二十年前的旧事。

    在坐一位曾是陆绍元的初中同学,说出陆绍元被发配小县城引诱女同学怀孕,摆酒后却始乱终弃的旧事。

    领证不到年纪,摆酒便算结婚。

    有人感叹:“这么说许落分明是原配的儿子!”

    再提传言说许落勒索陆绍元的事,宴家什么门第,这事便更没人信。

    出包厢不久,陆绍元被钟宣拦住。

    钟宣要他去见宴山亭。

    秋后算账?陆绍元惊恐推拒。

    钟宣:“陆家和宴家的合作不少,陆总这意思,要就此拆伙?”

    宴家是大船,陆家不过跟着赚便宜。

    陆绍元被扼住咽喉,委顿的跟去。

    他暗暗后悔。

    早知道许落竟是个妲己体质,当初说什么也要对人好一些。

    陆绍元被带进一个他平日进不去的会所。

    包厢,

    陆绍元被推进去,见沙发上孤坐着的男人身量高大眉宇森寒,心中不由惧怕。

    这是他这辈子第二次见到宴山亭。

    宴山亭第一次正眼打量陆绍元。

    他心中还有气。

    对许落的。

    只是道德上的好恶是他的私心。

    眼看老太太一天天精神饱满面颊红润,许落做到了答应他的事,还做的很圆满,

    宴山亭自问有责任给许落一个安然的环境。

    将手里的文件丢桌上,宴山亭身姿舒展仰靠在沙发上:“陆总教的好儿子,欺负人欺负到宴家头上”

    陆绍元膝盖一软:“我已经教育过星喻了......”

    宴山亭:“是吗?”

    陆绍元赶紧说了将陆星喻关半月禁闭,停发半年零花钱的事。

    宴山亭:“犯错的该管教,受害的也该抚慰。许落年纪小,性子软,面皮也薄。他不想生事,我却看不得他受气。不如陆总拿出个章程,也好见你的诚意。”

    陆绍元一路将给许落的补偿,涨到罚陆星喻零花钱的三倍。

    宴山亭这才说:“孩子们小打小闹,这件事到此为止。”

    陆绍元不由松了口气。

    虽然肉痛出去的几千万,但只要生意不受影响,钱迟早赚回来。

    他暗道都说宴山亭厉害,分明夸大其词,到底年轻,这般轻拿轻放,挺好糊弄的。

    宴山亭:“小孩子的事解决了,再聊聊大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