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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1章   民女十八

    梧桐寺有些远, 朱露白拜了菩萨,在庙里住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用了斋饭在回去。

    回程可以再去庄子看一看, 顺便买些鸡鸭蛋还有菜蔬回去, 比京城便宜, 现在朱露白连自己也要养九口人, 每天的伙食开销也不小。

    要不是担心朱家, 朱露白是用不了这么多人的, 门房一个就够了,厨房也只要一个,加上打杂的一个,连小菊带史嬷嬷和她自己, 哦, 史嬷嬷也还给公主的话五个人就够了。

    但没办法,朱家现在是她最大的威胁,要这么多人就是防着朱家的。

    公主府的下人在一日,朱家就不敢轻举妄动。

    到了庄子, 管庄子的陪房两口子都迎了出来, 朱露白的地真的不多, 一路过来就看到了, 也不用特意再去看,她主要是买东西来的。

    这里的农户也愿意卖给她, 谁都知道东西拿到京城能卖的更贵,可乡下人进一趟城可不容易。

    你得去里正那里拿通行证明, 你得借车, 还得耽误一来一回的时间, 那你拿去京城买的东西都得填补上这些花费才行, 要不然折腾一圈一算还赔了,那怎么行。

    乡下人最好就是遇着经济买办出来采购,那就能用鸡鸭蛋这些直接换些钱回来了,要不然就得等赶集。

    所以朱露白一说要买东西,村子里都来询问要些啥。

    各种蛋朱露白都要,鸡蛋是现在最好的营养品,放的时间还长,鸭蛋还能腌咸蛋和做皮蛋,鹅蛋营养比鸡蛋还高一些呢。

    附近几个村子,给朱露白凑了好几百枚蛋,放在铺了稻草的框子里,鸡鸭也装了两筐子。

    朱露白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租的车大,倒也都能放下,然后慢悠悠回去。

    沿着乡村小路看着绿油油的庄稼,这里是一个完全没有任何污染的世界,朱露白心情也好了不少。

    突然车夫惊呼了一声,勒住了骡子,史嬷嬷询问怎么了。

    车夫道,“前面倒着个人。”

    史嬷嬷老成,“不要管,我们走我们的。”

    朱露白一愣。

    史嬷嬷道,“娘子别心软,外头恶人恶事多了,莫要管闲事。”

    朱露白闭了嘴,车子继续向前,朱露白撩起车窗帘,然后看到路边和田地间的浅沟里倒着个人,身量不高,辨不清男女,蜷缩着,半张脸都陷在泥里,脸色苍白如纸。

    朱露白终究还是没忍住,让车夫停了车,史嬷嬷不赞同地看着她,“许是流民,又许是逃奴,娘子这是自找麻烦。”

    朱露白道,“好歹是一条命,我救了也不耽误什么,把他带回庄子去。”

    他们离开庄子不远,自然是回去更方便,而且这个人若是没有身份证明,朱露白也不好带他进京。

    陪房一家见朱露白回转,自然惊讶,又见她救了个人回来,更加无语。

    如今路倒尸是不稀奇的,京城周围还好,离京城远一些的地方据说年年都有人饿死。

    不过朱露白既然把人弄回来了,陪房一家也不能不管,于是就让男人去找大夫,把这个女子,哦,也不是女子,看着像是个女孩,给安顿好。

    大夫来的很快,检查了一番,“身子虚,主要是饿着了,不用吃药,给吃的就行。”

    又告诉众人,“这是个男孩,不是女孩。”

    朱露白都愣住了,再看看他的脸,这看着就是个女孩子的长相啊。

    大夫道,“男生女相而已。”

    好吧,男孩就男孩,也是一条命,朱露白给了大夫诊金,然后让陪房男人给他换衣服。

    陪房男人给人换好了衣服出来告诉朱露白,“那孩子身上都是伤,看着像是被打的。”新伤旧伤层层叠叠,看着很是恐怖。

    朱露白面色一沉,眉头都皱了起来,她最恨的,最不能接受的就是暴力

    换了干净衣服,还给男孩慢慢喂了一碗鸡蛋羹下去。

    男孩还没醒来,本能却让他吞下了一碗的鸡蛋羹。

    看看天,朱露白知道自己不能耽搁下去了,再晚今天就回不了家了,就给了陪房五两银子,“你们照看好他,等他醒了问问他是哪里人,可有去的地方,若是没有,那就等我来了再计较。”

    陪房赶忙答应下来。

    朱露白就先回去了。

    回到家,朱露白把买的东西放到厨房,小菊给她准备水,知道朱露白肯定要洗澡。

    救人这个事已经被朱露白抛到了脑后,毕竟人都没带回来。

    整个人浸泡在澡盆里之后朱露白舒服地叹了口气,随即又涌起了担忧。

    朱家的事不解决,她永远都不得安宁。

    可她目前能做的只有找个男人,真是越想越憋屈,早知道这样……不,早知道朱露白也得离开郑家。

    因为郑钦就不是个正常人,脑残加恋爱脑,普通人谁也候不住。

    朱露白可以接受这个社会里身份高又有钱的丈夫纳妾收通房生庶子,因为她反抗也没用,能和丈夫相敬如宾就不错了。

    但郑钦他不是,他是这个社会里少有的情种,可他钟情的对象不是朱露白,那朱露白继续留在他身边才会糟糕。

    一旦他的爱人出了什么事,他都会第一个怀疑质问朱露白,那这日子怎么过?

    把郑家抛在脑后,朱露白还在思考自家的事,哎,男人也不好找啊。

    公主和郡主家的仆人也不能一直借用,她还得培养自己的员工。

    买人在现如今倒是简单,但忠心和能干是强求不来的,而且她一个孤身女人,还不能买一家一户的仆人。

    有句话叫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朱露白要的下人并不多,如果买了一户仆人,看起来是够了,男人在门房,女人在厨房,小子打杂,丫头近身服侍,多好。

    但如果这一家子联手把朱露白给控制了呢?

    朱露白身边只有一个小菊,两个女人有什么办法面对露出獠牙利爪的刁奴?

    不要觉得这是危言耸听,而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事。

    奴大欺主也不是个笑话,搬出来之后一开始在她这里支应的是小菊表哥一家,朱露白很快就求了小郡主的人来,防的就是这一点。

    哪怕小菊表哥一家一开始没这种想法,时间一长,那就说不好了。

    所以买人还得买互不认识的,这样将来互相也有个牵制。

    那雇人好了,反正朱露白就一个人,雇人也能满足日常生活所需。

    也不行啊,谁让朱露白是个颇有家资的女人呢,雇来的人你就别要求人家嘴紧,略微有些眼力见的就能估算出朱露白的家资,到时候内贼引来外鬼,朱露白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买的下人还有身契的约束,一般不会背主。

    朱露白又叹了口气,这就是自由的代价吗?可她现在没觉得有多自由啊。

    还有一点,现在朱露白的花费其实是很大的,九个人日常嚼用开销月钱等等,一个月就得差不多二十两,一年也得两百多两,她产业上的出息差不多全花光了,房租和赋税就得用老本,而朱露白并没有其他入账的营生。

    想来想去,她发愁的事其实还挺多的,但都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那暂时就别想了,因为想了也没用。

    又过了七八日,管庄户的陪房男人来了,把朱露白救下得那个男孩带来了,居然买一送一,还带来了男孩的哥哥。

    那天朱露白走后,陪房夫妻俩说话,女的认为朱露白有些烂好心,不知根底的就救人,心肠太软。

    男人笑道,“东家心软人善不好吗?以前在朱家的时候被人呼来喝去的斥骂,你倒是觉得好了?”

    女人想了想,也笑了,“你说的是。”

    正说着话,小男孩醒了。

    陪房男人告诉朱露白,小男孩醒来后给他们磕头,说有个哥哥病着,求他们救一救,以后他做牛做马都行。

    人是朱露白救下的,还给了后续照顾的银子,夫妻俩一合计也罢,救人救到底,于是就去寻找小男孩的哥哥,在一处烂草垛子里找到了小男孩的哥哥。

    这位是真的生了病,要是晚一步,也就救不回了。

    大夫过来看了病,吃了三幅药,哥哥就好了一半。

    兄弟俩知道救人的是陪房夫妻的东家,于是就想要来道谢。

    朱露白看着两人道,“你们是什么人呢?”

    哥哥低着头拿出了两份身份文书。

    朱露白接过,原来这两人一人叫段玉生,今年才十三,一个人叫陆鹫,今年十七了。

    朱露白咦了一声,“你们不是同一个姓?”

    哥哥低声道,“姨表兄弟,玉生是我弟弟。”

    朱露白哦了一声,继续看,两人祖籍叶州,今年叶州大旱,颗粒无收,他们跟着家人逃难,一路过来家人死的死散的散,就剩下他们兄弟相依为命。

    后来哥哥也病了,弟弟想找人帮忙,路上饿晕了,倒在沟边,幸亏朱露白救了段玉生,连带着也救下了陆鹫。

    朱露白抬头去看这哥俩,陆鹫一直低着头,段玉生可能是因为年纪小,有些好动,时不时会偷偷打量一下环境。

    发现朱露白看他,也抬起头,还冲着朱露白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脸。十三岁的小伙子,在朱露白的上辈子,有的人已经长的人高马大,但段玉生看着就像是十岁的样子,有些矮小天真。

    朱露白沉默了一会儿,“那现在你们有什么打算?”

    陆鹫微微抬头,“您救了我们,我们愿意为奴为仆。”

    朱露白看向陆鹫,陆鹫也不算高大,也就一米七左右的个头,很瘦,相比段玉生,他的容貌就很普通,几乎是看过就能忘的那种。

    朱露白摇头,“我救人的时候没想过要回报,你们是自由的。”

    一句话说完,陆鹫抬起了头,一脸诧异,一边的段玉生露出了焦急的神色。

    朱露白看着陆鹫苍白的脸,“你还没好全,可以留下来养一养病,再想想可以去哪里吧,嬷嬷,给他们兄弟安排一个房间。”

    朱露白站了起来,众人也只能跟着站起来。

    小菊嘀咕,“娘子,那个玉生长的可真好,你为什么不要他们啊,我们不是正好缺人么?”

    朱露白道,“我还不能确定他们的来历,等过几日看吧。”

    年轻小伙子,好医好药好饭菜养着,很快陆鹫的身子就好的差不多了,他再三说他们兄弟愿意留下来给朱露白当奴仆,只要一口吃的就行。

    史嬷嬷也觉得兄弟俩可以,但朱露白并未答应。

    这天,陆鹫带着段玉生求见朱露白,继续老生常谈,因为朱露白如果不答应,他和弟弟段玉生再也没有理由留下了。

    朱露白让小菊和史嬷嬷退下,她看向陆鹫,“想要留下就说实话,否者,你们今天就给我离开,我救你们的时候没希图报答,但你们要留下,我就得知道你们的真实身份和情况。”

    段玉生瞪大了眼睛,陆鹫面无表情地看着朱露白。

    朱露白毫不示弱,“你们的身份文书显示你们都是农家小伙,你,看起来还有一两分像,你弟弟段玉生,哪里像?”

    陆鹫皮肤微黑,手上还有不少老茧,段玉生皮肤细腻,一双手上半点老茧都没有。

    朱露白开始诈人,“你也可以说你弟弟家疼爱他不让他干活,好,那你手上的茧子位置也说明了一切,农人手上的老茧可不长在你那个位置上,能磨出你手上的茧子,你平时拿的不应该是农具,应该是刀剑之类的武器,我说的可对?”

    其实朱露白知道个屁,她就是在胡诌,只是觉得这两人的身份同身份文书不太一样。

    而且他们的公凭路引也让朱露白觉得奇怪,一般的公凭路引上都有各地衙门印章和手印。

    他们两人的也有,但颇为整齐,这是不大可能的,盖章都是随时一盖,哪能处处地方都盖的整整齐齐。

    且印墨也有深浅,他们公凭路引上的印墨都是差不多深浅,一个人还好,两个人都这样,怎么不让人怀疑。

    朱露白就觉得他们的身份文书还有公凭路引可能是伪造的,其他人或许还想不到有人敢伪造身份文书,普通老百姓也根本接触不到,但在朱露白上辈子,山寨假货不要太多啊,假身份怎么了,正常。

    既然身份不明,朱露白自然不敢收留。

    朱露白唬到了这两人。

    陆鹫紧紧抿着嘴,段玉生吓得缩起了脖子,紧紧靠在陆鹫身边。

    朱露白淡淡地看着他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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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2章   民女十九

    并未让朱露白等多久, 陆鹫低了头,开始叙说,“……我, 我不知道我们待的地方是哪里, 我是八岁被父母卖掉的。”

    段玉生战战兢兢道, “我是五岁被卖掉的。”

    陆鹫继续道, “家里孩子多, 父母顾不过来, 卖了我们才能让其他人活下来。”

    “我被带到了一个大宅子里头,里面有很多和我差不多大的孩子,我们开始跟着教头习武。”

    陆鹫看向段玉生,段玉生道, “我们跟着一个矮胖的老人学怎么服侍人, 还得保养皮肤,一旦做不好就要挨打,挨打不打脸,就专门打背脊, 也不给我们吃饱。”

    陆鹫接着道, “我们练习了一段时间就要接受考核, 考核是互相对打, 输了的人就不见了,我知道输了的人都死了, 为了不想死,我就一直努力赢, 后来我巧合之下认识了玉生, 他不是我们这一组的, 也不会和我对战, 和他交往不用担心有一天我要亲手杀了他。”

    段玉生看向陆鹫,“我老是吃不饱,段大哥就偷偷把自己吃的省下来给我。”

    陆鹫道,“慢慢的我们大了,去年我就跟着前辈出过几次任务,原本管事说今年,最晚明年,我就要单独出任务,谁知道两个多月前,大宅子里烧了起来,那是在后半夜。”

    “那天的晚饭很丰盛,我前几天受了风寒,还没好全,因此胃口也不好,就把吃的大半都偷偷给了玉生,后来起了火,我从床上醒来,其他人却一动不动,摇都摇不醒,我蒙住口鼻想要离开,却发现门窗都被从外面锁上了。”

    “我砸开了窗户,跳了出来,外面都是火,看不到一个人,我去找玉生,他们那里也是如此,门窗被封,人全都昏了过去,我把玉生拖了出来,我想带着他离开,路过管事的院子,看见院门开着,我进去一看,就见管事早就抹了脖子。”

    “我跟着人出过任务,知道在外得有身份文书还得有公凭路引,管事房间里有个箱子,里面就有这些东西,都盖了章的,只要填名字就行,我就一并拿了出来。”

    “我背着玉生不敢停留,不知道走了多少路,也不知道到了哪里,一直是饥一顿饱一顿的,因为没钱,也不能住店,就打猎充饥。后来淋了雨,我又病了,就晕了过去,待醒来才知道是玉生出去求救,您救了玉生,也救了我。”

    其实他们没有名字,只有代号,陆鹫拿了一叠的身份文书和路引,就挑了两张同他们年龄境况相似的出来,剩下的也都烧了。

    听完这两人的故事,朱露白,“……”我只想知道你们的真实身份,没想知道这么要命的秘密!

    这还有问题吗?这就是明摆着的,陆鹫和段玉生是一个神秘组织豢养的杀手和男宠,不知道为什么那个神秘组织垮台了,陆鹫和段玉生所在的孵化基地也就被一并毁了。

    毁了基地的可能是神秘组织的敌人,也可能是神秘组织自己干的,知道自己末日已至,所以把自己的东西全都毁了。

    听陆鹫说当晚没人醒来,那多半是晚饭里加了东西,那就极有可能是组织自己干的。

    什么组织这么财大气粗又破釜沉舟?

    两个多月前?那时候最大的事就是太子没了。

    想到这里,朱露白心里一惊,陆鹫他们是太子养的?

    朱露白道,“你们不知道为谁工作,不是,是效忠吗?就是你们的主子是谁知道吗?”

    陆鹫摇头,“我们还没被准许离开宅子,教头说只有离开了宅子,我们才能知道主子是谁。”

    段玉生也到,“教我们的老爹也是这么说的,他还说我不开窍,但也有人喜欢我这一口,若不是宅子被烧了,我已经要去服侍人了。”

    朱露白,“……教你们的人或是管事当中有没有声音尖细的男人?”

    段玉生看向朱露白,“老爹就是啊,矮矮胖胖,白白的,声音很尖,原本我早就被选走了,老爹喜欢我服侍,这才留到了现在,老爹没有尿尿的物件,他还喜欢摸我的。”

    朱露白扶额。

    没跑了,他们多半是太子养的人,也只有太子才养得起这么多人,但是太子倒台了,这些人也就树倒猢狲散了。

    换了别人,那是断断不敢把这两个人给收下来的,但朱露白不是土生土长的古人,她对皇权没那么敬畏。

    她此刻最担心的是朱家把她强带回去。

    公主和郡主的下人拦了一次,但她不能次次都靠这些人拦住朱家。

    朱露白把目光挪到陆鹫身上,“你说你考核都赢了?”

    陆鹫点点头,“若没意外,我可以执行任务了。”

    朱露白道,“普通人的话,你一个可以打几个?”

    陆鹫一呆,眨眨眼,“就您门房这样的,一二十个不在话下。”

    朱露白挑眉,“真的?”

    陆鹫道,“您要看看吗?”

    朱露白一激灵,“别,暂时我信你,这样,我可以把你们留下来,但你们要记住,刚才和我说的那些以后烂在肚子里,全忘掉,旁人问起,就说是叶州逃难来的,没法生活,这才投身为奴,能做到吗?”

    陆鹫和段玉生纷纷点头,他们从小就被带走,洗脑长大,其实并未懂多少人情世故,只明白听吩咐办事。

    火起那天是求生欲让他们逃了出来,但之后两人就茫然了,他们毫无生存经验。

    段玉生学的全是谄媚讨好,摇尾乞怜,服侍男人的手段,陆鹫简单,只会杀人。

    他们只是上位者培养的工具,上位者也不需要他们有自己的思想,所以他们其实没有思想。

    也是因为这个,他们被救之后完全可以自己生活,却还是一心要给朱露白当奴才,他们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给人当奴才。

    现在主子一下子没了,他们内心无措的很,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生活,于是就赶紧给自己找个新主人。

    对陆鹫和段玉生而言,听吩咐是最心安的生活方式。

    留下了这两个人,朱露白就在考虑把其他下人还掉,她不能老是霸着郡主的人不放。

    陆鹫一个人就能看门,段玉生打杂看门都可以。

    那朱露白还需要一个厨子和一到两个打杂的下人就行了。

    史嬷嬷也看出朱露白的打算,她道,“娘子能留下我吗,我可以不要月钱。”

    朱露白看向她。

    史嬷嬷苦笑了一声,“我不是公主府的人,我其实是宫里放出来的,以前也算帮过公主,公主才收留了我,只公主府能干的人也多,我就是个多余的了,回去也无事可干,倒是会讨人嫌。”

    朱露白道,“嬷嬷没家人吗?”

    史嬷嬷道,“父母早就没了,有两个兄弟……以前知道我手里有几个银子,那时倒是对我很好,侄儿娶媳妇,侄女嫁人,都没放过我,直到我从宫里出来,他们居然还想让我嫁个鳏夫,给人家带一堆孩子,我没同意,他们就想逼我,想拿绳子绑了我去,所以我才求到了公主面前,人情也就用掉了。”

    史嬷嬷刚过四十,在如今是奶奶辈的人,但她并未老的不能动,她也不愿在公主府里吃闲饭,可公主府里也没她发展的空间,萝卜坑里都是萝卜,她蹲不到萝卜坑。

    一直没萝卜坑蹲,就等于没钱赚,那她将来怎么办?

    可别指望兄弟了,不把她卖了就算好的了。

    来了朱露白身边,史嬷嬷虽然也觉得朱露白自己都风雨飘摇,但她身上有种神奇的魅力,她从不屈服于现实,居然敢设计同郑钦和离,同时也在积极谋求更好的生活。

    最重要的是,朱露白不穷,又没有富的可以不在乎下人,史嬷嬷观察了这么久,也明白朱露白并不是个苛刻的人,她心地善良,也有原则,听劝还会思考,是个可以托付终身,啊,不是,是个可以长久服务的主人。

    朱露白还挺喜欢史嬷嬷的,人家有能力也没有倚老卖老,听听她的意见也能获益匪浅。

    于是朱露白对史嬷嬷表示了欢迎。

    两人达成共识,史嬷嬷就要去给朱露白选仆人了。

    这天,小菊在给朱露白整理衣裳,随口道,“娘子,玉生会做饭呢,他烤了个麻雀给我吃,可香了,嘻嘻。”

    朱露白道,“他为什么给你烤麻雀?”也不怕得禽流感。

    小菊道,“我给他做了双袜子,他没袜子的。”

    段玉生和陆鹫在朱露白这里是下人,干活的,目前也是打杂,还没做几天,自然没月钱,他们连衣服也只有身上的那套,内衣袜子这些自然更没有。

    朱露白也不能对他们表示出特别,要不然其他下人心里就会不舒服,然后就会打消他们的工作积极性。

    没有接班人之前,朱露白不能厚此薄彼。

    听了小菊的话,朱露白心下一动,决定让段玉生去厨房试试,只要能煮家常便饭就行了。

    段玉生很高兴,他喜欢吃,也喜欢下厨,但在那大宅子里,他既吃不饱,也不会让他下厨。

    厨房里两人也不排斥他,毕竟他们根本就不是朱露白的人,将来还是要离开的,段玉生不算抢了他们的饭碗。

    没想到段玉生做饭还不错,家常便饭很快就上手了,朱露白觉得这是意外之喜,这样一来,她只要两三个打杂的就行了。

    史嬷嬷道,“两个就行了,外院放一个,内院放一个,足够了。”

    买下人就简单了,叫了牙人过来,只要手脚麻利勤快的就行。

    牙人手里的人早就分了等,客户要啥就给啥。

    朱露白要打杂的,带来的就都是长的粗粗笨笨,但手脚麻利,做惯了活的。

    最后定了两个,内院是一个十三岁的大脚丫头叫桂花,外院是个十六岁的大小伙子叫槐子,长得高大结实,十分憨厚。

    都是家里穷的揭不开锅了,桂花家是卖了她才能给弟弟买肉吃和买衣服穿。

    槐子是家里养不起了,大小伙子太能吃,家里都要被吃垮了,孩子又多,父母一合计,算了,卖了他,能让底下的孩子们多吃一口,也就能多活一个了。

    槐子在人牙子手里时间不短了,卖出去过,又退回来两次,这是第三次卖出来。

    人牙子告诉他,“在被退回来,我就把你卖去做苦力!”

    他瑟缩了一下,他也不想被退,但没办法啊,那些人家见他干活倒是都很欢喜,可一见他吃饭就都变了脸。

    买他们这种的也就是家里略殷实一些的人家,用的起个把下人,但下人最好是吃的少干得多。

    像槐子这样的,吃得多干得多他们也不会觉得满意,因为干的多是应该的,吃得多就让人肉疼。

    所以槐子就被退回来两次。

    牙人都头疼 ,人留在手里,吃喝就是他的,而像桂花槐子这种下人,卖不出高价,多留一天全都是牙人的开销。

    见这家要了槐子,牙人偷偷叮嘱槐子,“少吃些,饿不死就行了,你要再被退,我一定把你卖去做苦力奴!”

    又吓唬桂花道,“好好干活,别偷懒,被主家退回来我就卖你去楼子里!”

    桂花吓得一个劲点头。

    有了人手,朱露白就能把郡主的人给还回去了,她还找匠人雕了两幅麻将牌,一套是玉的,一套是紫檀木的。

    朱露白没有送昂贵礼物的能力,只有靠新鲜玩意博宠。

    见朱露白把人还回来,郡主很惊讶,“你不要了?”

    朱露白笑道,“也不好一直霸着您的人啊,最近我琢磨了一个新玩意,正好陪郡主玩上一会儿。”

    郡主立马就喜欢上了麻将。

    陪着郡主玩了一天,第二天朱露白求见公主,除了送上麻将,还对公主笑道,“民女斗胆,想同公主讨要史嬷嬷呢,我那里也没个老成的人帮忙,史嬷嬷被公主教的样样出色,民女实在喜欢,不知公主是否愿意割爱?”

    欣乐公主正忙着记麻将规则,随口道,“那就给你嘛,我这里也不缺人,这个小鸟是什么来着?”

    又陪了公主一天,结束后公主让人把史嬷嬷的身契给了朱露白,也知道朱露白把人还了,“你有法子应对你娘家人了?”

    朱露白笑道,“这不是有史嬷嬷么,我新买的门房别的不行,力气很大,到时候把人多扔两回,想来他们就不敢惹我了。”

    欣乐公主乐得哈哈笑,“有意思,你真有趣。”

    原本门房是让陆鹫当的,但考虑到陆鹫原本是杀手,就怕他一个收不住把人杀了,这可不行,所以就让槐子看门。

    也不算看门,反正就两个院子,就让槐子和陆鹫在前院,一些诸如劈柴挑水的重活就让槐子干。

    陆鹫主要负责全家的安全,不用抛头露面,只需听朱露白的吩咐,跟进跟出也都是陆鹫的活,陆鹫可以管槐子。

    桂花要听小菊的话,小菊听朱露白的,史嬷嬷也听朱露白的。

    朱露白这里人是不多,但规矩一样得有,否者很快就会人人推诿,谁都不愿干活了。

    一开始就分配好了工作,避免了将来的矛盾。

    对于桂花和槐子,朱露白这里的活简直轻的跟没有一样。

    桂花主要负责洗衣服打扫,听小菊的吩咐搬东西等等,槐子说是看门,不可能一天到晚坐门房无所事事,他就负责劈柴跳水搬运重物还有去厨房帮忙打下手等杂活。

    段玉生就是做饭的厨子,采买让史嬷嬷来。

    陆鹫最简单,他就负责大家的安全,还有朱露白的安全,因为他武艺最高。

    小小的院子,少少的几个人,倒也生活的舒舒服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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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3章   民女二十

    换了人, 朱露白的开销一下子就降低了一半还多,小菊和史嬷嬷的月钱不变,一月一两, 陆鹫月钱最高, 一月一两五钱, 段玉生八百钱一个月, 槐子五百钱, 桂花三百钱, 在如今,这都是高薪了。

    史嬷嬷却道,“娘子不比从前了,月钱还是别开这么大, 小菊姑娘从小跟着娘子, 不变就是,我就不要了。”

    朱露白笑道。“不至于,一点月钱还是给的起的。”

    史嬷嬷道,“那其他人还是少些, 他们原本都没钱的, 娘子也不必大手的给, 以后干的好了再给也行, 或是将来婚嫁了,娘子贴补一些就是了, 一下子抬的高,以后少了反而生怨。”

    朱露白想想也是, 这么些人, 只有史嬷嬷和小菊是早就证明了能力的, 其他人还没证明过呢。

    那就改一下, 陆鹫也是一两,段玉生五百文,槐子三百文,桂花一百文。

    这都是暂定的。

    这么些人的吃喝一月五两也尽够,米面蛋蔬全都有了,朱露白的经济压力都减轻了好些,基本上田地铺子的收入可以覆盖支出了,不用动老本。

    这时候有房产经纪来找朱露白,说是有一套房有人出手,三进的宅子,要两千六百两,朱露白拒绝了,超出了预算,她预算的房子在一千两左右。

    这时候朱家果然又有人来了,这一回来的是朱家大房朱露白的二哥,叫朱荨,朱荨的功名止步于童生,秀才都考不上。

    他又喜欢去花街柳巷和赌坊,这种地方只认银子。

    朱家老爷子管家里男丁还是很严的,月钱发放根据功名来,朱荨是童生,每月月钱比秀才兄弟们少很多,账上他又支不到多少银子。

    也动不了老婆的嫁妆,因为他婆娘知道了肯定会嚷嚷,一嚷嚷,他肯定要挨打。

    也就他嘴甜会哄人,老太太还有母亲会给他一些体己,这些也是杯水车薪,以前他都从妹妹们手里哄过银子花,朱露白从未搭理过他。

    现在朱露白被郑家休弃,又没回家,朱荨听到朱露白办了女户,还从郑家带走了自己的嫁妆,顿时就上了心。

    虽然也依稀听到朱露白认识公主什么的,但认识又如何,公主也不能拦着被休的女人归家啊。

    他代表朱家把朱露白接回去,天经地义。

    他带着自己的小厮,打听了朱露白的住处,大摇大摆地来了,目的就一个,把朱露白哄回家,从她手里把嫁妆掏出来。

    这天,槐子正在劈柴,已经入秋了,没太阳的时候还是很凉的,槐子却不怕,正在厨房院子里一斧子一斧子劈柴,热的头上直冒汗,衣服都穿不住。

    牙人警告他少吃,一开始他也不敢多吃,后来看陆鹫和段玉生吃的都不少,他这才慢慢放开肚皮,但也没敢敞开了吃。

    好在这里活不多也不重,吃这么点也足够了。

    还是桂花说漏嘴,说槐子不敢吃饱饭,怕被退,朱露白就让段玉生蒸了好几笼屉的实心大馒头,把槐子叫来,让他敞开了吃。

    脑袋大的馒头,瓷实得很,槐子吃了八个!

    朱露白的嘴巴慢慢张大,看他吃了八个才停下,忍不住道,“还能吃吗?”

    槐子红着脸摇头,“饱了……嗝儿……”他从记事起就没吃饱过。

    大家都笑了。

    朱露白笑道,“你就放心吧,在我这里肯定让你吃饱,只要认真干活,听我的话,你只管吃。”

    槐子晚上睡觉都是笑的。

    厨房这里离门房也不远,拍门声也能听到,槐子听到了有人拍门,胡乱抹了一把脸,也没把斧头放下,直接拎着斧头去开门,躲在阴影处的陆鹫原本是闭着眼的,现在睁开了。

    门打开,槐子大大咧咧道,“谁啊,干什么的。”

    朱荨见到一个赤着上半身,拎着斧子的男人,吓了一跳,后退了好几步,“你,你,你是谁,怎么,怎么拎着斧子……”

    槐子掂了下斧子,“我劈柴啊,你干什么啊?”

    朱露白这里少有人来,以前也郡主的人负责接待,现在这些人都回去了,槐子说是门房看门,其实他都没干过看门的事。

    朱荨又退后了好几步,“这里不是朱,朱娘子家吗?”

    槐子奇怪道,“是啊,你这人真奇怪,为什么不说什么事?”

    朱荨道,“那你又是谁,是朱露白的……何人?”难道这妹子找了个野男人?

    槐子道,“我是看门的,哎你到底有没有事,没有我关门了!”

    朱荨一听是看门的,心里呸了一声,朱露白离开了郑家,找的看门人都是这么粗鄙。

    他挺了挺胸,“我是她哥哥,来找她的,你速速去禀告!”

    槐子打量了他几眼,说道,“那你等着。”说完,砰地关上了门,气的朱荨倒仰。

    槐子把衣服穿好,到了内院门口,叫桂花,“你和娘子说一声,门口有个自称是娘子哥哥的人找了来,问娘子要不要见他,放不放他进来。”

    桂花点点头,跑进去了。

    朱露白微微皱眉,“我哥哥?”

    史嬷嬷道,“怕是来者不善。”

    朱露白冷笑,“我才不怕他!”

    想了想,对桂花道,“把陆鹫叫来。”

    陆鹫来得飞快,朱露白道,“你在一边看着,若是我那个什么哥哥要对我动手动脚出言不逊,你就别客气。”

    陆鹫一脸认真,“杀了?”

    朱露白,“……不用,扔出去就行,最好能让他卧床几日。”

    陆鹫点点头。

    安排好了,朱露白才让槐子去开门。

    朱荨都等得不耐烦了,好容易见开了门,槐子道,“你进来吧,我家主人答应见你了。”

    朱荨觉得又是一股气冒出来,他瞪了槐子一眼,撩起下摆进了门。

    在大堂见到朱露白,朱荨先声夺人,“露白,你找的什么下人,一点规矩都没有,以前在朱家,祖父都是怎么教导你的,可见一个女人就不能独居!”

    朱露白站都没站起来,“原来是二哥呀,我不当是谁呢,你有什么事?”

    朱荨见朱露白对他毫无敬意,又是一噎,更加生气,“你的规矩呢?见了我也不礼让,怪不得被郑家休了……”

    朱露白面无表情瞪着朱荨。

    朱父是长辈,闹僵了朱露白得不了好,所以见着朱父朱露白还能装一下,面对朱荨,朱露白装都不想装。

    朱荨见朱露白不上道,只能闭嘴,找地方坐下,要茶要水,朱露白不让小菊动手,让桂花动手,桂花从来都没做过这些事,她是粗使丫头,所以倒水的时候手都在发抖,倒的水都溢出了杯子。

    朱荨皱眉,“哪来这么笨手笨脚的丫头,露白,你是越活越回去了!”

    朱露白脸一沉,“二哥一来,不是怪我的下人,就是怨我的丫头,你是专门来挑刺的,那也别喝什么水了,直接说就是,桂花,你把茶壶放下,下去吧,谁渴谁自己倒!”

    桂花应了一声,赶忙放下茶壶,转身就走,朱荨目瞪口呆。

    朱露白不耐烦道,“说吧,有事快说,没事你快走。”滚得越快越好。

    朱荨觉得不对劲,想想自己的目的,于是只能按捺住,“我是来接你回去的,你一个女人独自住在外面像什么样子,郑家不要你,回家了以后再给你找好的,总比你一个人无依无靠的强。”

    朱露白露出一抹讽笑,“是吗?二哥可真想着我,可我回去也不容易啊,箱笼什么的也得归置,还要雇人搬运,一时半刻我也走不得。”

    朱荨急忙道,“这些我来就行,你不用麻烦了,带着你的丫头可以直接回家。”

    朱露白哦了一声,“其实也不麻烦,我没有多少东西了,在郑家那几年,花掉了一部分,结交公主郡主又花了一大部分,我手头也没钱了,正想回家问祖父再要点,或是二哥身边有,给我一些银子?”

    朱荨声音都变了,“什么,你的嫁妆你都花完了?”

    朱露白道,“怎么,我的嫁妆我不能花用啊,我可都是花在刀刃上呢,要不然公主郡主的怎么会让我进门?”

    朱荨紧张道,“那你的田地铺子呢?”

    朱露白冷了脸,“二哥这是要干什么,这可是我的傍身产业,难道是祖父要你来讨要回去的?”

    朱荨语塞,颈脖子一梗,“你一个妇道人家,也不会经管这些,交出来有何不可!”

    朱露白冷笑,“我不愿呢。”

    朱荨发狠,“由不得你不愿,你没了男人,自然归父兄管辖,我就管得你!”

    朱露白把手里的茶盏往桌上一磕,“就怕你没这个本事!”

    朱荨瞪起眼,“你看看我有没有这个本事!”

    丫头片子,反了天了!

    话音刚落,陆鹫从角落里无声无息地窜出来,一把揪住朱荨的衣领就往外拖,朱荨吓得直叫唤,陆鹫转头盯了他一眼,朱荨觉得像是被一只吃人的老虎盯上了。

    他的小厮在后面一个劲唉唉唉。

    陆鹫把人拖到大门口,让槐子打开门,就把朱荨一把扔了出去,然后认真道,“下回再让我看见你,我会打断你的腿,挑掉你的脚筋。”

    朱荨正倒在地上唉哟,闻言打了个寒颤,他怎么都没想到朱露白手里还有这种狠人,这一回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槐子还呸了朱荨一声,“下回也别让我见到你,我把你劈了当柴烧!”说完把大门用力关上。

    朱荨只能让小厮搀扶着一瘸一拐离开,挨了打,回去也不敢多说什么,毕竟是瞒着家里人想先斩后奏的,现在没斩成,奏什么?挨揍吗?

    朱老爷子知道朱露白能进入公主府和郡主家,因此也没想马上逼迫孙女回来。

    不过如果他手里有了合适的联姻人选,他还是不会放过朱露白的。

    朱露白能让陆鹫扔掉朱荨,但她也拦不住朱老爷子。

    谁知道陆鹫很认真地对朱露白道,“主子不必担心,我可以杀了他,他死了就不能威胁你了。”

    朱露白,“……”仔细一想,朱露白居然觉得陆鹫说的很对,不能解决问题,那就解决提出问题的人嘛,但她还是摇了摇头,“不行,杀人不是好事,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这样做。”

    希望朱老爷子能珍惜一下自己的生命。

    陆鹫不吭声了,他很小就开始杀人,他早就习惯了杀人。

    但他也不会自作主张杀人,一切听吩咐就是。

    一转眼,陆鹫等人在朱露白这里也干了一个多月的活。

    朱露白对大家的工作很满意,还是准备发月钱,小菊和史嬷嬷尚可,其他人都惊呆了。

    桂花晚上都睡不好觉,不知道该把这些铜钱放哪里好,她和小菊睡一处,小菊被她闹的也不能好好睡,就道,“你就放你枕头底下好了,也就几百个钱,看你折腾的样子。”

    桂花道,“姐姐,我从未亲手摸过这么大一笔钱,主子怎么这么好啊。”

    小菊道,“小姐当然是最好的了,你以后好好干活就是了,月钱还会有的。”

    桂花又道,“我也是来了这里才穿到的新衣裳,都舍不得呢。”

    在家的时候怎么可能有新衣服,补丁打补丁的也得好好珍惜,因为没有替换的,只有这么一件。

    小菊道,“那总不能光身子干活吧。”

    桂花道,“大夏天的我在家就是不穿衣服的,出门才穿。”

    现在的粗麻布料禁不起磨,没多久就会磨坏,夏天衣服打补丁磨的也快,所以村子里小孩子夏天不分男女都光身子。

    礼义廉耻得在经济基础上才能实现,赤贫的农人,你要求不起来。

    小菊没过过这种日子,和桂花说了一会儿话她打了个哈欠,“好了好了,快睡吧,明儿还得早起呢。”

    桂花睡不着,陆鹫等人也一样,陆鹫还好,把钱塞进枕头里就躺下了。

    段玉生也是一遍一遍的摸自己的钱,还絮叨想要买什么东西,基本都是吃的。

    槐子不知道把钱放哪里才安心,折腾了一晚上,第二天起来几个人都顶着黑眼圈,但个个干劲十足。

    段玉生还学会了炸油条烙大饼蒸包子,槐子早起磨豆浆。

    等到朱露白起来,新鲜豆浆配油条就端了上来。

    吃完早饭,史嬷嬷带着槐子去买菜,桂花干活,小菊服侍朱露白,朱露白基本啥事都不用干,等着下人服侍吃喝穿戴就行,日子是相当的惬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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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4章   民女二十一

    不过朱露白也有烦恼的事, 她一直在琢磨赚钱的营生,田庄铺子的盈利开销是够了,但她现在是租房的, 租房和所需的赋税的花费加上去, 那就不够了。

    她脑子里闪过不少点子, 玻璃了, 蛋糕了, 晒盐了等等, 最后还是一一掐灭。

    这些营生她守不住的,最后就会成为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蛋糕倒是可以试一试,但现在做蛋糕也不方便, 烤炉, 奶源,蛋,糖,都是不便宜的东西。

    而且做这些需要人, 家里的人放出去做这个, 家务活谁干?

    朱露白在纸上写写画画, 她在计算收入和开销, 和离至今,她花了三四百两银子了, 租房是大头,后来借郡主的人月钱也不低, 加上各种开销, 每月都得二十两, 借人借了四个多月, 最后按五个月算的月钱,还给了东西,这就一百多两了。

    陆鹫和段玉生自愿为奴,没花钱,但槐子和桂花有身价银,朱露白花了六十两,桂花二十两,槐子四十两。

    田庄铺子一年也就两百两左右的出息,花用是够了,但租房赋税算上去就有接近一百两的缺口。

    和离时朱露白手里有莫约七千左右的银子,按照现在的开销,她这辈子也足够花了。

    但世事无常,计划不如变化快,谁知道将来会遇着什么事,然后手里这点银子就不够了呢?

    如今又不是上辈子的现代,上辈子最起码社会稳定,而这里,天灾人祸都是不知道的。

    一旦有波动,粮价就直线上升,那时候太子因为疫病亡故,京城物价到现在还没完全回落。

    朱露白还是因为搭上了公主和小郡主,没人过来骚扰,以后呢?

    别的不说,她以后总得买个房,买房的花销可不小,加上将来生病了,婚嫁了,婚嫁指的是下人,她总得表示一二吧,她是想这辈子生活的舒心些,但手里没钱,这日子只能精打细算,那肯定舒心不起来,所以不能守着老本过日子。

    只现如今一个女人想要赚钱也太难太难了。

    朱露白也不可能自己抛头露面去做生意。

    这么划拉着,史嬷嬷买菜回来了,对朱露白道,“娘子,今儿买菜看到有石炭卖,我就定了一千斤,这东西比木炭便宜,我想着能省还是省一些好。”

    朱露白抬头,“石炭?”什么玩意?

    脑子一过,哦,原来是煤炭啊。

    想起煤炭,朱露白脑子里冒出来的就是蜂窝煤,现在有蜂窝煤吗?

    朱露白站起来,“去看看,我还没见过石炭呢。”这里的没见过。

    来到厨房,就见槐子正在把一筐筐的煤球蛋蛋沿着墙角摞起来,朱露白探头,史嬷嬷道,“娘子小心脏了衣服。”

    朱露白看着这些大大小小的实心蛋蛋,“就这么烧?”

    史嬷嬷笑道,“要不呢?”

    这燃烧肯定不充分,剩下的就浪费了。

    朱露白看着这些煤球蛋蛋,脑子上的灯泡亮了起来。

    蜂窝煤也是一个大发明啊。

    当然,朱露白想要靠这个赚钱也不大可能,基本上人家一看就学了去,谁给她钱。

    朱露白想的是把法子告诉欣乐公主,她不要名声,只要赏钱,不要多,一千两也好啊,哪怕五百两呢,反正是白得的。

    朱露白兴冲冲回转,“小菊,回去给我找一身旧衣服来。”

    换了一身旧衣,朱露白还穿了一个围裙,准备去实验蜂窝煤。

    手工做蜂窝煤还需要煤球模子,但现在朱露白不用模子,她要先摸索出蜂窝煤的配比。

    不是简单把石炭碾碎就行的,里面还要添加黄泥木屑木炭粉等物,要有可塑性和可燃性。

    后来还有易燃蜂窝煤,易燃蜂窝煤有点火层,引火层,本体煤之分。

    朱露白目前只能做最简单的蜂窝煤。

    大家都围了过来,兴致勃勃地看朱露白鼓捣,其实也不是她鼓捣,而是她指挥人鼓捣。

    主要指挥槐子,把煤球蛋蛋碾碎要他来,然后还要取黄泥木炭粉这些。

    东西齐备,然后朱露白就慢慢摸索配比,然后手工捏成球状,用棍子戳出洞眼。

    蜂窝煤的洞眼也不同,那是根据煤炉子大小来的,朱露白现在就随便戳几个。

    做完的这些就把煤球放一边晾干,配比记下,不能搞错。

    等蜂窝煤干了,就开始进行燃烧实验,就看引燃的时间,燃烧的时长,中途会不会熄灭这些。

    然后就定下了配比最佳的那一个。

    朱露白记得小时候一块蜂窝煤能燃烧好几个小时,两三块煤就能烧一天一夜,第二天煤炉子里还有火星,基本上家里热水就不断了。

    有了蜂窝煤配比,朱露白就要煤球模子和煤球炉子还有煤球夹子了。

    煤炉子和煤夹子都简单,煤球模子朱露白得亲自去和铁匠解释。

    她定了三套,两套小些,看着小巧玲珑的,另外一套就大一些,大的自己用。

    家里的石炭也都做成了蜂窝煤。

    朱露白严令大家不许传出去,其他人都是毫不犹豫地点头,只史嬷嬷有些疑惑。

    她倒不是要说出去,就是不明白为什么朱露白对这个这么上心,史嬷嬷觉得蜂窝煤也就用起来方便些,一样也是燃料,并不值得什么。

    朱露白也不瞒着她,“我只告诉你,打个比方,这一千斤的石炭,没做成这种模样前,能烧一百桶开水,做成了这个样子,最起码能烧两百桶开水,或许还不止,能节省多少木炭柴火?就按照以前郑家用柴火木炭来算,一年少说节省一二百银子。”

    “这是家庭用量,扩大到衙门军队呢?我觉着一年,军队里节省个上千两银子是不稀奇的。”

    史嬷嬷立马瞪大了眼睛,“这么厉害……只这和娘子什么相干,你要卖这个加工过的石炭吗?不是我说嘴,一拿出去,立马就有人学了去了。”

    朱露白微笑,“我当然不做这买卖,我又没石炭来源,不过赚点加工费,还不够开月钱的,我要把这个法子告诉公主。”

    史嬷嬷眼睛亮了,“妙啊!公主必会赏赐娘子。”

    朱露白微笑不语,她也不图名,就图这份赏赐。

    于是朱露白带着蜂窝煤和两套蜂窝煤用具去求见欣乐公主了。

    欣乐公主一直把朱露白当女清客看,也知道朱露白识趣,从不会刻意谄媚,听见她求见,正好闲来无事,就让她进来。

    说了一会子话,朱露白还把叫下人扔了朱荨的事讲给了公主听,公主笑的不行,“你可真做得出!”

    然后朱露白才说起蜂窝煤的事,“这回还给公主带来个新鲜玩意,公主可否赏脸看看?”

    那当然要看的。

    于是一整套用具拿了出来,朱露白指点下人点燃蜂窝煤烧水,“别小看这一块,可以燃烧一两个时辰呢。”

    欣乐一开始兴致勃勃,见这么个玩意,顿时兴致缺缺,她一个金尊玉贵的公主,平时用的都是上好的雪花炭无烟炭,有的炭甚至雕了造型,添了香料,用起来无烟还有暗香。

    这么个黑乎乎的东西,看了都觉得伤眼睛。

    要不是知道朱露白不是鲁莽的人,欣乐都要离开了。

    演示了一番,朱露白开始解释了,她很直接,知道欣乐不是有耐心的人,“这种玩意公主用不上也看不上,放到厨下烧烧水顶多了,我只是想告诉公主一件事,这种石炭老百姓和军营里用的多。”

    “老百姓我也没多少数据,单就军营来讲,京中营房不少,我以五千人为例子,一人一年就算柴炭百担,五千人也就是五十万担,一担柴算十文,那就是五百万文,三千九百两银子。”

    “用了我这个石炭,这五千人一年的柴炭费用最少就能省下一千银子。”

    欣乐公主漫不经心的表情没了,她抬眼看向朱露白,就算欣乐是个饱食终日,无所事事的贵女,这个她还是听懂了。

    朱露白又解释了燃烧率的问题,“以前那些石炭是实心的,烧不透,浪费了不少,我这么一加工,基本上就能烧尽了,不浪费,烧下的渣渣,其实用来铺路也是行的。”

    欣乐看着朱露白,“你干什么告诉我?”

    朱露白坦然的很,“我不告诉公主,告诉谁去?我留着也没用啊,公主可以和陛下提及,想来陛下知道了定会高兴,到时候公主给我一点赏赐,就够我花用的了。也不瞒公主,自从离开了郑家,我可就只能花自己的了,眼看银子一天天变少,我就愁的少吃半碗饭,见着丫头吃饭我都心疼,恨不得粮食全换了豆料。”

    欣乐扑哧笑了,“你就惯会在我面前闹妖,不如我带你去见父皇,既是你的主意,你去说不更好!”

    朱露白连连摇头,“公主,我一片真心向着您,您不能坑我啊,我也就偶尔弄了个玩意,又上不得台面,我一个妇道人家,您让我见陛下,我得吓死呢,我的福气就只到能见您的地步,您还是疼疼我吧。”

    欣乐笑,“那父皇问起,我怎么说?”

    朱露白道,“您府里匠人这么多,匠人想出来的法子不就是您的,再者说,公主帮了我,我可不是忘恩负义的!”

    欣乐见朱露白并不是以退为进,而是真的要把这法子送给她,顿时十分满意,“行吧,我要不答应,就成了不疼你了。”

    朱露白喜形于色,“除了这套还有一套,一并给公主留下,若是郡主娘娘喜欢,公主就送给郡主娘娘。”

    欣乐笑着点头,由她送给女儿,那就证明这玩意就是出自公主府,欣乐对朱露白更加满意。

    不过这一次公主也没给朱露白赏赐,她也要真的得到了皇帝的嘉奖才能知道给朱露白多少赏赐合适,现在给多给少都不好。

    离开公主府,朱露白松了口气,现在就只能等了。

    欣乐也没耽搁,第二天就递牌子进宫求见康明帝,她知道自从太子没了后父皇的心情一直没好过。

    希望朱露白说的是真的,这样也能让父皇高兴一下。

    康明帝看到女儿还是很高兴的,待听了欣乐的话,又看了蜂窝煤,康明帝兴奋起来,他了解之后当然明白蜂窝煤的作用。

    康明帝立马叫来了工部户部兵部几位尚书,让他们观看并且评估蜂窝煤的作用以及一年能省多少银子。

    行家一看一试,立马就知道这东西的好处。

    户部尚书脑子里的算盘就没停止过,越算越兴奋,“陛下陛下,这一年,少说也能省几万银子啊!我的天!”

    工部尚书琢磨工具,“心思巧妙,容易制作推广,确实能节省柴炭,想出这法子的当赏!”

    兵部尚书也高兴,就是不省钱,军营里最起码也能多用一些这种石炭了,哪年军需品不闹饥荒,柴炭也在其中。

    康明帝当即就赏了欣乐,问她是何人想的,欣乐也说是府里的匠人,康明帝笑道,“回去你要赏赐他,多多的赏,别小气。”

    欣乐嗔道,“父皇,我是这样的人嘛!”

    康明帝哈哈大笑,这真是最近最好的消息了,没有哪个执政者说自己富得流油,都觉得自己缺银子的。

    如今这法子就算不赚钱,也给朝廷省了不少银子。

    待欣乐回了公主府,宫里的赏赐随后就送来了,康明帝还给公主添了食邑。

    欣乐对自己的丫头道,“原本以为赏朱娘子三五千的也够了,看样子不行,太少了!”

    丫头笑道,“赏多赏少都是公主的恩赐,她还能计较?”

    欣乐道,“可不能这么说,你去给我收拾一些好料子,头面也拿几套……上回那谁家送来的珍珠,拿两匣子来。”

    最后欣乐赏了朱露白银子五千,东西若干,还有北城一处空铺子,这铺子也是旁人送给欣乐的,欣乐产业多,就一直搁着,现在给了朱露白。

    这大大缓解了朱露白的经济压力,那处空铺子整理修缮一下,一年少说也能有七八十两的租金。

    朱露白从公主府回来,转去八珍饭馆叫了一桌席面,回家让大家伙儿一起搓一顿。

    大肚子槐子都吃的偷偷松了几回裤腰带。

    朱露白现在不担心没钱了,开始琢磨吃喝。

    蜂窝煤在京城慢慢时新起来,耐烧便宜的蜂窝煤很快就被老百姓接受了,还带动了一波煤炉子的销售。

    军队里推广的最快。

    边疆那里也得到了蜂窝煤的制作方法,大家都赞不绝口。

    姜薄找人过来询问,“谁想出来的?”

    探子道,“据说是欣乐公主府里匠人,欣乐公主拿去给了陛下。”

    姜薄微微皱眉,“欣乐公主?她的匠人?果真吗?若是真的,此人倒是有才。”

    探子道,“不敢保证,因为按理皇帝给了赏赐,欣乐公主也当给那个匠人一些赏赐,我们没发现她赏了哪个匠人,倒是查到公主给了一个姓朱的女人一大笔银子还有东西铺面。”

    姜薄派人盯着京城,大臣勋贵皇家人都会盯,但朱露白这种离开郑家的女人是不会盯着的,盯欣乐的人也不多,因为欣乐一贯都是吃喝玩乐的,也就喜欢收银子卖官和收银子给人办事这些,盯她没多大用处。

    就是这一次欣乐蹦了出来,探子才把目光移过去。

    又过了几日,探子来汇报,“将军,那法子是那个朱娘子想出来告诉欣乐公主的!”

    姜薄莫名其妙,“朱娘子是谁?”

    探子道,“就是同郑伯爷小儿子郑钦郑校尉和离的那个女子。”

    姜薄,“……这女人,挺会折腾啊。她干嘛告诉欣乐?”

    探子道,“和离后那女子没归家,欣乐公主给她办了女户,也算是庇护了她。”

    姜薄懂了,和离虽然不是休弃,但女子离开夫家没了男人,肯定会被人看不起念叨嚼舌,家里人会说的更难听,还会把女子赶紧再度打发了嫁人,以挽回家族颜面。

    那个朱娘子就聪明多了,她离开郑家通过公主办了女户,就能摆脱家族对她的控制,把方法告诉公主,公主除了赏赐也会继续庇护她,她的日子就稳当了。

    姜薄一笑,“倒是个聪明人。”

    顿了一下,姜薄又道,“只欣乐不过是个女流之辈,无甚见识……如此大功,也不过给些许银钱,皇帝也是老糊涂了。”

    若出这个主意的人果真是欣乐府上的匠人,虽不至于封官加爵,那去了奴籍,给片产业,千金买马骨,向世人证明朝廷对一切有如此好主意的人是重视的,弄不好就会有更好的主意献上来。

    就算是个女人出的主意,也要进行嘉奖,光明正大地封赏,体现朝廷的胸襟气度。

    可是康明帝却一声不问,只赏自己的女儿,压根也不是他女儿想出来的啊,本末倒置,目光短浅!

    欣乐不知道,什么都不懂,康明帝和朝中大臣难道不知道此举能给朝廷一年节省多少银子?

    这么些银子,买官都能买几个四五品的了,欣乐公主却打发乞丐一样就把人打发了,姜薄轻蔑地哼了一声,摇摇头。

    不过朱露白这一举动打乱了姜薄在京城的布局。

    朝廷就像个风烛残年的病弱老人,姜薄在一点点拆掉康明帝的台子,蜂窝煤就像给朝廷续了一口气。

    但姜薄也不会心窄到记恨朱露白的地步,康明帝老了,糊涂了,太子都被他自己干掉了,剩下的两个皇子都不成体统,他后继无人了。

    姜薄年轻,他等得起。

    再说了,就算给康明帝续了口气,这也不是仙气,撑不了多久。

    姜薄看着京城方向,“在死一个儿子,看你还能不能挺得下去。”

    他低低地笑了起来。

    姜薄和康明帝没有私人恩怨,应该说是康明帝干掉了姜薄这一支的姜家人,姜薄才出了头,要不然他也入不了父亲的眼,姜家军绝对到不了他手里。

    但康明帝想要掌握姜家军的念头是一刻都没打消的,在这点上,姜薄和康明帝是天然的敌对立场。

    没了姜家军,姜薄只能死,康明帝绝不会给他活路,就算康明帝自己收不了姜家军,他肯定会告诉自己的继承人,一定要收复边军的军权。

    哪个皇帝都忍不了有人威胁自己的皇位。

    姜薄也不想死,他还想活得好好的,让那些看不起他的姜家人在地下咬牙切齿,所以他也只能对上皇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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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5章   民女二十二

    京城, 朱露白没了经济负担,就开始享受生活,史嬷嬷提醒她, “娘子还是要备些粮食才是。”

    朱露白恍然大悟, 这里不是现代, 买粮只要买一点, 吃完再买就是, 这里有条件的几乎家家户户都囤粮。

    她现在也有六口人要负责, 一月也得吃掉一二百斤的粮食,不囤粮,一旦粮价波动限售,或是别的什么原因, 那就要饿肚子!

    那就囤, 赶紧囤,立马囤。

    屯粮首先要有粮仓,朱露白选中了一间屋子,打了木架, 然后就开始买粮。

    囤的粮就不能是去壳磨好的精米精面, 就得是谷子和麦子, 存放的时间长。

    除了谷子麦子粟米, 朱露白还囤了一些豆类,红豆绿豆黄豆都有。

    这一囤她就上瘾了, 见着粮食就想下手,薏米都买了一大袋子回来。

    囤了快一万斤粮, 史嬷嬷赶紧叫停, “够了够了, 够吃三年了, 日常也要买粮的,维持这个数就行。”

    这些粮朱露白也不是一天买回来的,而是用了一个多月,去了很多粮铺慢慢囤起来的,正好秋粮收获,她让管庄子的陪房直接拉了粮过来抵租子,这才凑了这么多。

    带壳的粮还要去壳,一万斤粮食去了壳也就七千左右的出粮率,朱露白这些人确实能吃三年。

    槐子更忙了,碾米磨粉基本都是他的活,但他从不觉得累,因为每天都能吃饱饭。

    桂花平日里也没多少活,闲着无聊,于是就问过史嬷嬷,捉了十几只小鸡回来养,麸皮米糠加着菜叶,小鸡养的肥肥壮壮。

    原本发育不良的段玉生,瘦的像骨柴棒的陆鹫也改头换面了。

    段玉生身上原本带着一种不谙世事的天真,又被教导的女里女气,在厨房做了几个月,身量大幅度抽条,又被史嬷嬷下死劲掰过言行举止,现在即便容貌柔美,行为气度已经明显是个少年了。

    将来很有可能向胖厨师方向发展。

    陆鹫也长肉了,不过他一直沉默寡言,史嬷嬷也掰不了他,后来想想,陆鹫反正就是家丁车夫的角色,沉默寡言也没什么不好。

    段玉生长开后史嬷嬷就带着他一起去买菜,厨子亲自买菜肯定会比旁人买的更合适。

    原本朱露白担心史嬷嬷会起疑心,没料到史嬷嬷压根没放在心上,“大户人家里豢养内宠的很多,三皇子喜欢捧戏子,家里养着戏班,全是小戏子,年级都是七八岁到十岁左右,听说过了十三就不要了。”

    “馆子里这种孩子更多,玉生就不是他的名字,多半是花名。”

    那陆鹫就更好解释了,馆子里养的龟公打手。

    朱露白,“……”好吧,也算贴合。

    史嬷嬷还感叹,“听说外头乱的很,强人土匪遍地都是,在遇着灾年,不知道死多少人,玉生和陆鹫能逃出来也是好命了。还是在京城安全,毕竟是天子脚下。”

    这种观点很多情况下是正确的,即便有人想要改朝换代,也不会糟蹋京城,毕竟这里基础设施齐备,比别处繁华,生活条件也最好。

    老百姓只要关上门,一般也不会遭到屠戮。

    但总有意外,比如打来的人就是想劫掠,那就不会管你什么房舍和基础设施了,他们眼里只看到金银财宝还有女人。

    不过朱露白也只能希望史嬷嬷说的是对的。

    她现在也是个富婆,但富婆也敌不过大势的滚滚车轮。

    史嬷嬷带着段玉生去买菜,沿街走了没一会儿,就听后面有马蹄声响起,还有人远远吆喝,“忠国公世子车架到,路人回避!”

    百姓们纷纷贴边让开路,这些贵人们可不会把小老百姓的命放在眼里,一不小心被马蹄踏了,人家抛给你一锭银子,已经是个慈善人了。

    一辆外饰豪华的朱轮华盖大马车粼粼而来,世子让小厮撩开窗帘,漫不经心地望出去,一眼就看到段玉生。

    忠国公世子爱男风,一直和三皇子混在一起,他一眼就看出段玉生是个尤物,可惜张开了。

    没发育的小男孩才可爱,雌雄莫辩,身段柔软,皮肤细腻,长大的就不好玩了,骨架变大,身子也变硬了,声音也不好听。

    这时候段玉生抬手替史嬷嬷挡了一下人,他一直在厨房干活,一双手早就不复一开始的柔美纤长,还有很多伤口,做菜切菜么,总会弄伤手的。

    朱露白又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主,段玉生自己也爱厨房,那就让他发挥才干呗,朱露白又不恋童。

    世子的眼睛颇为遗憾地扫过段玉生的手,又看到段玉生正在鼓着腮帮不知道吃什么,不时还吸吸鼻子,顿时觉得倒了胃口,让小厮放下帘子。

    一段孽缘就被朱露白蝴蝶掉了,上辈子段玉生也被人救了,但救他的人不怀好意,也没把陆鹫救回来,还把段玉生送给了忠国公世子。

    为了让他保持幼态,段玉生遭受了非人的折磨,他就此黑化,最后成了世子最喜欢的男宠。

    段玉生仗着世子疼爱,开始为非作歹,卖官鬻爵无所不为,他本是直男,却被扭曲成了男宠,所以他还喜欢收女人。

    因为世子娶了妻,就把他安置在外面,段玉生越发肆无忌惮,小人猖狂起来更没底线,段玉生作恶颇多。

    其实段玉生和女人差不多,身如浮萍,无根无基,敛来的财产多半也是给了世子,但恶名全是他但了。

    世子夫人深厌他,段玉生就从京城搬到了陵城,快马上京不过两日。

    那时世道混乱,外头强人无数,土匪们打京城是妄想,劫掠一些小城镇却不在话下。

    一股匪徒给段玉生送了银子,段玉生就大包大揽,把人都带入了陵城。随后匪徒们露出真面目开始杀人夺财。

    陵城死伤无数,惨不忍睹。

    匪徒们抢了就跑,待附近追兵将赶来,人家早就跑了。

    京城附近出了这么大的事,肯定是要追究的,段玉生根本逃不了,世子这时候自然不会救他,撇清都来不及。

    段玉生砍头那天被人扔了臭豆腐臭鸡蛋烂菜叶,泼了泔水,脑袋砍下后,百姓们一拥而上割肉取血。

    此乃闲话,忠国公世子车架走远了,街上恢复了热闹,史嬷嬷和段玉生继续逛街买菜。

    快要过年了,街上很热闹,东西也琳琅满目。

    段玉生看到有人在卖鱼,大木桶里的鱼个头也大,一条都得有一二十斤。

    这么大的鱼小门小户的买一条太贵,卖鱼的也是切开卖,鱼头没几个人要。

    段玉生和史嬷嬷都看上了鱼。

    这两个,一个是宫里出来后进了公主府的,一个是从小就被洗脑教育的。

    总之就是这两人都没有太过节俭这个概念,史嬷嬷能买石炭回来已经是节俭的表现了,但她一下子也买了一千斤,不过他们也不是胡乱花,反正这鱼看上了那就买,人家是一段段买,他们要了三条,段玉生还把没人要的鱼脑袋都要了。

    鱼脑袋炖汤那可是一绝。

    旁边还有卖虾的,个头很大的青虾,史嬷嬷买了不少。

    段玉生又买了很大一块猪板油,饭菜没油那肯定没滋味,朱露白吃喝上从未俭省过,她的观念是不浪费就行。

    全都吃到肚子里的,那不算靡费。

    反正吃的也不是山珍海味稀奇玩意。

    全家就桂花和槐子对吃食吃惊不已,白面馒头大白米饭对他们来讲已经是顶天的美食,在家时,过年都不一定能吃到,而朱露白这里的伙食让他们觉得皇帝也不过吃这些了。

    菜里边怎么能有这么多油?还有,这饭菜怎么能这么香!

    家里一共就六个人,就朱露白一个主子,她就没让吃食上分等,大家吃一样的怎么了,能费多少。

    分了又怎么样,她还能盯着段玉生不让他偷吃?

    小菊和史嬷嬷肯定也不能让她们吃的太差,段玉生是厨子,你也不能不让厨子吃,分了等,段玉生就算自己不偷吃,肯定也会给陆鹫偷东西吃。

    而陆鹫有武功,家里需要他保护,必定不能让他吃的差,那就只剩下桂花和槐子了,就让他们两个吃差的,其他人吃好的?

    这不是瞎折腾么。

    也就朱露白吃的银耳羹之类不是人人有份,一日三餐大家都吃一样的,偶尔朱露白桌上会有一道好一点的食材做的菜,这个就是她独享的。

    两人买了一大堆东西,还叫了个力夫帮着送回去,朱露白看到鱼头就笑道,“好东西,买豆腐了吗?”

    史嬷嬷道,“当然,赵家的豆腐,味儿最好。”

    朱露白道,“那今天就吃鱼头汤。”

    普通人家,既花了钱,肯定是想多吃肉的,鱼头只能咂莫个滋味,便不大肯买。

    朱露白又看到三条大鱼,又呵了一声,“好大的鱼,怎么吃呢?”

    她不喜欢吃腌制的咸鱼,鱼还是新鲜的好吃。

    史嬷嬷道,“娘子说呢,我们就见着鱼好,这才买多了。”

    腌咸鱼需要大量盐巴,现在盐巴也不便宜。

    朱露白想了想,“做鱼丸吧,鱼丸怎么都好吃。”

    突然想起肉松,其实鱼肉也是可以做肉松的。

    于是朱露白兴致勃勃,“要不再买些鱼,我倒是想起一个吃鱼的好法子。”

    主家既然这么说了,下人们自然愿意,于是段玉生出去把人家剩下的几条鱼都包了,卖鱼的特意送上门来。

    这时候朱露白正在喝史嬷嬷商量虾怎么吃,虾也是新鲜的好吃。

    现在天气冷,屋外是天然的冰箱,但虾冻的时间长也不好吃。

    朱露白就道,“那就做馅,饺子馅,虾肉猪肉混点白菘。”

    桂花和槐子在一边吸溜口水,从未听过的吃法,但想想肯定好吃,有肉就美得不得了,还要加虾肉,这饺子,玉皇大帝都吃得了。

    那就都动起来,现在做多了也不怕,冻在外头就行。

    片鱼肉做得最好的是陆鹫,他刀在手,鱼肉轻轻松松就从骨头上下来了,动作丝滑。

    剁鱼肉自然是槐子,他有使不完的劲。

    那边的剥虾肉,虾壳都没浪费,朱露白指挥段玉生炸了虾油,炸好的虾壳朱露白原本是想喂鸡的,却被大伙儿当零食咔擦咔擦都给吃了

    开什么国际玩笑,这么脆生的东西,还是油里炸过的,人都不够吃,给鸡吃?鸡想的可真美。

    除了朱露白这个无事忙,其他人都在干活,饺子包子馒头,鱼丸肉丸等等,加工起来都很费事。

    对了,朱露白还是鼓捣出了鱼松,史嬷嬷都没吃过,说这是精细吃食。

    品尝后大家都觉得特别好吃,就是这玩意做起来也费工夫。

    鱼肉要从腌制开始,然后蒸熟晾干,还要慢慢炒制,还要加贵重的糖等调味料,这么做出来能不好吃?

    既然史嬷嬷说这个不错,朱露白就让把鱼松放在瓷坛子里,可以送给公主和郡主。

    既然有了鱼松,那肉松也能做,一并做了,在备点其他东西,也能送人了。

    朱露白送公主和郡主的东西只能凭心意,拼财力就别想了。

    除了肉松,也就备些鸡鸭羊之类。

    倒是史嬷嬷运气不错,遇到有一家铺子里有银耳出售,于是采买了回来,朱露白一并添到了年礼内。

    礼物送过去,礼单呈上去,公主和小郡主对别的都不在意,只让把那两坛子新鲜吃食拿上来。

    品尝后都觉得不错、

    欣乐公主笑道,“她一向心思巧,给她的东西在添一成。”

    于是朱露白送了两分礼出去,收回两份礼,但价值比她自己的高很多。

    至于朱家,她一个和离女还是别去讨嫌了,朱露白希望朱家把她给忘了。

    忘了她是不可能的,朱老爷子也一直有关注这个孙女,他把朱露白和公主府的关系都看在眼里,都能互送年礼了,关系肯定不错,要知道公主府基本都只收礼,回礼的并不多。

    既然这样,朱老爷子也就按捺住,没有非要朱露白回来,还让朱露白的娘带着东西去看看她,联络一下感情。

    二太太见朱露白从未开怀过,还说要替她相看夫家,希望朱露白尽快嫁出去。

    朱露白只觉得头疼,就想尽快把便宜娘敷衍走。

    她老实不客气收了老娘带来的东西,自己却一毛不拔,“娘,我现在也算寡妇失业,能把自己顾好就不错了,走礼我是走不起的。”

    二太太瞪了女儿一眼,没好气,“我不要你的东西。”

    她只有朱露白一个亲闺女,余下全是旁的女人生的孩子,和她其实毫无关系,所以她一直担心女儿后半辈子无依无靠。

    老娘走后房屋经纪来了,一转眼朱露白离婚都一年了,房子自然还是要租的,朱露白没买到合适的房子,这里自然还是要住下去的。

    她又续租了一年,送走了经纪,朱露白关上门过日子,一眨眼就过年了,只还不到元宵,京里又出大事了,三皇子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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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6章   民女二十三

    三皇子死的好像还不怎么体面。

    朱露白是接到小郡主的邀请, 去了她那里才知道的原委。

    三皇子不是喜欢听戏捧戏子养戏子么,然后一个疏忽,被戏子给勒死了。

    朱露白, “……”

    小郡主很是难受, “舅舅待我很好, 那些低贱之人实在该死!”

    朱露白安慰了她一通, 回去后也是想不明, 就问史嬷嬷, “皇子身边难道没有护卫吗?”

    小戏子都能轻松勒死皇子?太过匪夷所思了把!

    史嬷嬷看了朱露白一眼,“三殿下惯爱和小戏子玩耍,像夫妻行房一样,那种时候护卫也不可能跟着, 也自然不会站在床头看着, 谁知道他是怎么玩耍的。”

    史嬷嬷说的遮遮掩掩,朱露白恍然大悟。

    作为现代人,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有些人喜欢一种窒息快感, 国外有一对情侣甚至在阳台上玩这个, 然后其中一个还掉了下去, 一命呜呼。

    三皇子可真会玩。

    朱露白听了之后直眨眼, “……最近就怕外头不太平,我们还是关上门过自己的日子吧, 外头的闲言碎语也少听少掺和。”

    史嬷嬷点点头,“娘子说的是。”

    因着三皇子的事, 元宵都不热闹了, 康明帝也取消了城门上撒钱与民同乐的活动。

    灯会都没了。

    朱露白关上门一家子吃元宵。

    她让包的元宵馅料丰富, 甜的咸的都有, 有豆沙芝麻还有肉馅,元宵个头又大,她吃了三个就吃不下了,其他人埋头苦干。

    朱露白笑着问史嬷嬷觉得这元宵味道如何,问其他人是问不出来的,他们只会狂点头说好吃。

    史嬷嬷见过世面,能给出中肯的评价,她也对这些汤圆赞赏非常。

    其实现在的京城元宵节吃元宵并不是主流,做元宵的糯米粉属于金贵食材,普通老百姓也吃不起。

    朱露白还教段玉生和槐子磨的水磨粉,口感更加细腻。

    他们这里大口吃元宵热热闹闹,皇宫里却气氛压抑。

    康明帝撑不住了,躺到了床上。

    太子是康明帝自己下的手,因此虽然难过,他还有准备。

    三皇子就真的是噩耗了。

    再是觉得剩下的两个儿子不成器,那也是自己的儿子,屁股底下的位子也得交给他们其中一个。

    康明帝儿子又不多,那真是死一个少一个。

    叫人去查,反正就是三皇子和小戏子玩耍引起的意外,三皇子也不是第一次这么玩。

    小戏子们害怕,不等上刑就竹筒倒豆子,把三皇子平时怎么和他们玩的过程都说了出来,听到这些,负责审问的人都怕皇帝会杀了他。

    看到供述的康明帝又气又伤心,他这个儿子平时看起来也还人模人样,背了人怎么如此……不堪!

    其实三皇子就是个SM爱好者,偏他还是个M,若他是个S,那人们可能还会理解,反正贵人们打骂甚至于杀人都没多大关系,三皇子这个,嗯嗯嗯,想不通。

    康明帝烧了供述,吩咐,“把那些个……玩意,都处理了! ”

    于是三皇子养的那些小戏子全都无声无息消失了。

    二皇子身体不好,却依旧进宫看望老父亲,他打小就没想过那个位子,没想到机会就像天上掉下来一般砸到了他手里,现在谁还能比他更名正言顺?

    太子虽然也有儿子,但太孙还是隔了一辈,而且康明帝亲自杀了太子,他就根本不想见到太孙。

    太子妃自从太子没了后一直想把儿子推到康明帝面前,但康明帝就是不见,说是见了就想起太子,伤心难耐。

    三皇子也有两个儿子,但都不是三皇子妃生的,都是妾室生的,现在三皇子都没了,三皇子妃也不会为了庶子去奔波。

    二皇子被小内侍搀扶着拜见康明帝,康明帝看着二儿子面色朝红,眼睛闪闪发光,这是兴奋的。

    兄弟死了,当哥哥的不说伤心难过,居然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康明帝有些无法接受。

    但他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康明帝耐心见过了二儿子,待他走后,他问太监,“皇孙们的学业如何?”

    就二儿子走路都喘气的样子,皇帝怎么当?真以为当了皇帝就一言九鼎万民归心了?

    太监低着头,一一分说皇孙们都在学什么,学到了哪里。

    其实也就太子的儿子像样,太子一共四儿,学业上也是太子妃生的最好,余下三个中庸多了,二皇子身子不好,只一儿一女,学习并不出众,三皇子的两个儿子就更别说了,要不是先生压着,他们根本无心学习,家里也没人管他们学习。

    兜兜转转,康明帝好似只能选择太孙了。

    太子没了后,太子的妻妾都搬出了皇宫,待过了年,康明帝开始召太孙进宫。

    太子妃欢喜的很,一遍遍叮嘱儿子,太孙也是一个劲点头。

    二皇子得知后有些愤愤不平。

    姜薄掌握着京中的动静,康明帝的举动自然也在他眼里。

    姜薄转了转眼珠,吩咐了几句。

    他要人去挑拨二皇子,理由是现成的,康明帝现在只有他一个儿子了,皇位理当给他,跳过他给孙子,将来他如何自处?

    又让潜伏在原太子府的人关注好动静,到了合适的时机,就让太孙知道他爹是怎么死的。

    姜薄是铁了心要在康明帝家里当搅屎棍。

    京城的气氛也渐渐和缓起来,京城老百姓见惯了各种大事,非常地适应。

    三皇子虽然尊贵,和太子是不能比的,而且三皇子死的也不好听,皇家都没禁止婚嫁饮宴,老百姓们自然还是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朱露白正在检查自己的嫁妆还有这些年收到的东西,她要变卖一些。

    有些料子时间长了材质颜色都会变,花样也过时了,老留在手里也没用,还有些东西她现在根本用不到,放着也是占地方,不如变卖了。

    既腾了地方,也有了银子。

    朱露白不缺钱,但她的收入也不多。

    一年到头的花销,收入覆盖不了,而且她虽然办理了女户,还是要交一些赋税的,家里连她六口人,人头税也少不了。

    院子里摆满了料子,都是从箱子里翻腾出来的,史嬷嬷一匹匹看过去,自己能用的留下,用不着的,送人也送不出的就放到一边。

    倒是看到好几匹上好的葛布,史嬷嬷摸了摸道,“这个做夏衫最好,凉快透气,这是公主给的。”

    朱露白道,“那就留下,开春就拿去做衣服。”

    好的皮毛料子也得留下,这个很难买到。

    朱露白要卖掉一些首饰,“我如今也用不上,放着占地方,我记得公主给过我两匣珍珠?不如也卖掉一匣子。”

    史嬷嬷有些可惜,想想朱露白还真的用不上,珍珠时间长了颜色也会变,那就卖掉一匣子吧。

    专门有做这种买卖的牙人,朱露白清理出来的东西也卖了好几百两银子。

    左邻右舍指指点点,都说这个小媳妇内囊空了,都开始变卖家产过日子了。

    有人笑道,“撑不起场面就别硬撑,你们看看她,一个妇道人家,倒是丫头老妈子,厨子门房全都齐备了,还以为自己是高门大户里的太太奶奶呢,怕是过两日丫头都要卖了。”

    旁边的人就道,“既这样,你还干嘛要请媒婆把人家说给你家外甥呢?”

    那人有些脸红,“我呸,这种败家玩意,我家才不要呢!”

    旁边围着的人哄笑起来,有知道的低声道,“人家根本就没答应。”

    “那小媳妇有钱,不知道多少人盯着呢,卖东西又怎么样,人家还有东西卖,看看她家那婆子,每天都是大鱼大肉的买回来,人家有地呢。”

    一帮子人兴致勃勃地八卦朱露白。

    对了,这一年朱露白最烦的还不是朱家人,而是媒婆,不知道来了几个了,都是左近人家看上她有钱,于是就想把她给拢到自己家来。

    好在有史嬷嬷还有陆鹫,媒婆和那些眼热的人不敢胡来,要不然朱露白还真不能安安稳稳过日子,抢亲都不是个笑话。

    地痞无赖打着你的主意,闯进来侮辱了你,你还能如何?只能嫁他,要不然名声都没了。

    不是没人打过这个主意,一开始有公主府的下人在,这些人也不敢,后来换个陆鹫和槐子,就有人想来试一下。

    第一个折了一条腿,第二个两条腿加半嘴牙,朱露白放话,“下一个就把命留下!”

    这才消停了,众人才知道这个小媳妇不好惹,玫瑰花儿可爱,但它带刺。

    这一年,郑家也在给郑钦相看,这回不用当寡妇了,郑家憋着口气,要给郑钦找个门第高的。

    但谁不知道郑钦做的那些事,为着个妾连妻子都能赶走,居然还有庶长子,这种脑残男人怎么能嫁?

    反正家世相当的人家没一家肯的,便是肯,那女方也一定有这样那样的毛病,郑家也看不上。

    伯夫人这一年都没痛快过。

    郑钦其实也没多高兴,朱露白走了,他这房里没人管了,伯夫人接了手,但罗素云不甘心,她觉得朱露白走了,这院子里的事就得她来管。

    她求了郑钦,郑钦脑干缺失,果真去和母亲说了,让罗素云管他这一房。

    伯夫人很想发作,最后冷笑一声,居然答应了。

    朱露白管着的时候不会克扣下人的月钱和东西,还会拿小恩小惠收买人心,冬日的姜汤,夏日的绿豆汤,不成匹的碎布头,冻疮膏烫伤膏等等,都会备下,下人们都说朱露白好。

    相应的,去厨房拿饭食热水,下人们都会做的很好,也很积极。

    大户人家里基本都是家生子,盘根错节的,下人要是没安抚好,像朱露白这种身份低的小媳妇会被仆人耍的团团转,热水都用不到,饭菜都没新鲜的。

    朱露白对下人宽和,下人念她的好,这些事都不用吩咐,人家靠着自己的交情都能给你办妥了。

    都是鸡蛋羹,人家就是普普通通的一碗鸡蛋羹,或许一个鸡蛋会做两碗羹,她的就不会,鸡蛋羹里还会放虾米香油碎肉。

    现在罗素云掌了郑钦这一房的事,她若是按照规矩来,那也没什么,毕竟只是一个院子里的琐事,又不是整个郑家让她管。

    月钱关了过来发一下,盯着下人不偷懒,该干的活干掉就行。

    但是罗素云就那点见识,以前她和郑钦在边关过二人世界,那时候她不担心银钱,吃喝穿戴直接送来,郑钦私房还都交给她。

    来了郑家,她才知道原来高门大户后宅里花钱的地方不少。

    打赏下人就不必说了,你若想吃些时令新鲜的,那就得花钱,脂粉头油也是如此。

    不是说郑家不给,而是一个妾,你想吃用什么好的?

    罗素云又不得伯夫人老夫人喜欢,下人们怎么都不会把她放在眼里,郑钦爱她又如何,郑钦又不管后宅。

    罗素云别的不懂,却明白不能老是在男人面前抱怨,这样的话,男人会烦,渐渐地就不爱来了。

    所以想改善生活,就得花钱。

    郑钦回了家,他的月钱就发给他自己了,衙门也有俸禄,但郑钦也有交际,他的月钱俸禄都不够自己花的,自然也贴不了罗素云。

    罗素云毫无收益来源,只能指着内囊过日子,内囊也是一日日减少,现在掌了郑钦的后宅,经手了下人们的月钱,一开始还好,也是足额发的,后来就开始拖延,乃至少发。

    下人们怨言颇多。

    这些还不算,她是绝对不会贴补下人的,便是府里给下人的福利,她经手后也得刮一些下来。

    如此一来,郑钦这一房里的下人就怨声载道,谁还愿意老老实实干活?

    郑钦回自己院子里,茶冷水凉,浆洗好的衣服都皱皱巴巴。

    有时候他回去,院子里居然没几个人,叫人服侍,喊半天才来一个。

    郑钦自然生气,他再脑残也知道他自己不能亲自打骂下人,那太丢份了,于是去找罗素云。

    罗素云自然好生安抚他,但是没用,他院子里成了乱营,有能耐的都在想办法离开他这里。

    事情爆发是有人偷拿了郑钦院子里的东西出去典卖,然后被门上抓住了,那人还嚷嚷,“罗姨娘都卖的,又不是我一个!”

    伯夫人早就等着这一天了,把儿子叫来,把罗素云怎么管家的摊在他面前,“你找的人,就把你的院子管成这样,那时候你媳妇独个儿住你院子里都是井井有条的,你媳妇身份是不高,但你祖母也是认真考量了人品才干的。你带回来的就是那么个东西,都快把你屋子里搬空了,你自己说怎么办吧。”

    伯夫人还是没忍住,“上不台面的东西,眼皮子这么浅,下人的月钱东西都贪,但凡有点脑子,都不会做得这么难堪。”

    郑钦低着头红了脸,最后还是取消了罗素云的管理权,还冷了她很长时间。

    有人说蒙娜丽莎美丽神秘,就是因为她从不说话。

    如果一个仙女,每天都和琐事打交道,一睁眼脑子里都是米面粮油,吃喝拉撒,她很快就没了仙气。

    罗素云在郑钦眼里也是如此,当恋爱时的滤镜消失,郑钦才发现罗素云也不过如此。

    伯夫人达到了目的,接管了儿子的后宅,继续给儿子相看媳妇,这一次郑钦默许了,还很期待。

    他现在终于明白,一个男人的后院里必得有个正经妻子管着,否者就是不伦不类。

    他不由得想起了朱露白。

    其实郑钦和朱露白并未相处过,新婚那天他就出征了,后来遇到了罗素云,他以为自己遇到了真爱。

    带着真爱回家后朱露白也没任何反应。

    在郑钦看来,那时候的朱露白只是个面目模糊的女人,和罗素云根本不能比。

    其实朱露白见到郑钦的脑残样,就对他避之不及。

    后来什么时候朱露白就不一样了?

    哦,那次他误会朱露白,以为是她下令打了罗素云,去找朱露白理论,他完全忘了自己当初是如何凶神恶煞,闯进朱露白的院子打砸的样子。

    之后,他这个陌生的妻子就改变了,居然开始同情理解了他和罗素云的感情,还为他们两个保驾护航。

    现在想想有些奇怪,但当时,郑钦很受用。

    然后一发不可收拾,她的妻子为了成全他和罗素云,居然求去,还骗他写下了和离书!

    那时候郑钦的脑子像塞了稻草,真就写了。

    现在郑钦已经明白了,朱露白就是求去,她不愿和他做夫妻!

    之前种种全是她装的!

    但郑钦只能把这些事烂在肚子里,谁都不能说,他居然被个女人耍了。

    朱露白离开郑家都一年多了,郑钦居然还会时不时想起她,每想起一次,郑钦内心就是各种煎熬翻腾。

    烦躁,埋怨,痛恨,各种感觉交织在一起,简直如芒在背,现在朱露白成了横梗在郑钦心里的刺,拔不掉,刺的慌。

    每想起朱露白,郑钦就要心潮起伏好大一会儿,不是因为喜欢,而是因为不甘心和被戏耍的屈辱,这份屈辱他还只能自己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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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7章   民女二十四

    郑家的一切对朱露白来讲早就是过眼云烟, 郑钦再辗转反侧也和她无关,朱露白正忙着做春裳,现在又是吃荠菜的好时候, 乡下人拎了荠菜来卖, 一大篮子也才十几个钱, 又鲜又好吃。

    吃食上不是朱露白吹嘘, 她是真的很拿得出手, 就是因为原材料和烹饪器材受限, 影响了她的发挥。

    就这,她指导段玉生做出来的饭菜都让史嬷嬷惊艳。

    另一边,太孙和二皇子的争斗也白热化了,二皇子实在是身子不争气, 但他依旧有一颗火热地想当皇帝的心。

    太孙原本想走讨好康明帝上位的路, 但他知道了父亲的死因。

    太孙觉得自己的世界都塌了,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

    没人给他这个答案,幕僚告诉他,“陛下拿您给二皇子磨刀呢, 他依然是想把那个位子传给二皇子的。”

    未尽之意就是要不然干什么干掉你爹, 你也不过是磨刀石罢了。

    太孙枯坐自己的书房一夜, 书房里还有太子看过的书, 写下的笔墨。

    待天亮,太孙出来了, 也下了决定。

    立夏过后不久,这天晚上, 朱露白刚刚就寝, 就听到外头传来喊杀声, 她吓了一跳, 赶忙穿衣出来。

    大家都起来了,桂花槐子更是非常惶恐,小菊瞪大眼睛。

    史嬷嬷还好,段玉生和陆鹫最沉着,朱露白是强制平静,“把门关好,找东西把门堵住,谁叫都不要开门!”

    “我们屋子不大,可以守在一起,若有人强闯,都别客气!”

    于是大家把门关了,找了沉重的家具过来堵了门,陆鹫拿了一把柴刀守在门边,剩下的人就都聚在厨房。

    朱露白给三个男的排了班,三班轮换守门。

    吃喝家里都有,现在就简单些了,面条饼子鸡蛋,能吃饱就行。

    除了喊杀声,朱露白还听到喊救命的,也不知道哪家进了人。

    厨房里烧着开水,朱露白道,“若是有人进来,咱们就拿热水泼,千万别心软!”

    士兵们闯百姓家的不多,他们都有任务要听命令,怕的就是称火打劫的强人。

    也确实有人架了梯子想往朱露白院子里跳,陆鹫这回就不客气了,一刀下去,那人脖子里血线就飚了出来。

    他拎起尸首甩了出去。

    然后朱露白院子里就安静了,再无人过来试探。

    喊杀声持续了四天,朱露白如同定海神针一样定住了众人的情绪,大家除了守门也还平静。

    反正吃喝足够的,所以也不用挨饿。

    陆鹫特别警醒,还不愿休息,还是朱露白按着让他休息,“你不能一直不睡觉,若有事我们会叫你!”

    这个屋子里能保护大家的只有陆鹫和半个槐子,段玉书也不行。

    陆鹫杀过人,又受过训,不惧匪徒强人,槐子只有一把子力气,但他的心性和胆子并不大,他是个顺民,他会听朱露白的命令,但让他主动御敌是不可能的,他看到强人也会害怕发抖。

    所以朱露白一定要陆鹫休息好。

    这种日子过了八天,第九天,外面有人敲锣,告诉大家平安了,可以开门了。

    朱露白不缺吃的,因此依旧关门闭户,那些家中已经没了吃食的百姓胆战心惊地打开了门。

    朱露白是直到小郡主派人来问她是否安全才开的门,那时候她已经关了十二天的门了。

    朱露白去看望小郡主,发现小郡主眼睛都红肿了。

    她这才知道事情大体原委。

    太孙逼宫,二皇子勤王,最后太孙和二皇子都没了。

    朱露白,“……”

    皇帝呢,皇帝怎么样?

    小郡主,“皇爷爷还好,我娘进宫了。”

    朱露白,“……一切都会过去的。”

    小郡主知道的并不多,实际上太孙不光逼宫,他还对二皇子下了手,但姜薄这搅屎棍可不是浪得虚名,二皇子当然有准备。

    他想将计就计干掉太孙,自己就能独占鳌头。

    康明帝为了自己屁股底下的位子连太子都干掉了,怎么都不会容忍其他人的觊觎,在他看来,就是太孙和二皇子都想把他赶下皇位。

    于是他下手也是毫不犹豫。

    只是待事情平息,看着儿子孙子的尸体,康明帝一头栽倒了。

    皇帝倒了,继承人还未确认,大臣们自然不敢说出来,现在整个太医院都在康明帝身边。

    京城的消息姜薄全都洞悉,他摸着下巴笑了笑,准备带兵进京。

    朝廷早就腐朽不堪,康明帝即便有百般手段,但他老了,已经做不到任何事都掌控在手里。

    太子只会嘴上叫嚣,康明帝是想了好多办法要谋夺姜家军,边疆抵御外敌,康明帝派了不少人过去,美其名曰协助姜薄御敌。

    其实不外乎就是用计离间或是收买,使得姜薄对姜家军的掌控力下降。

    这个举动在姜薄眼里就像个笑话,看看他都派了些什么玩意过来。

    都是些一门心思只想着镀了金,回头换取荣华富贵的人,这种人能替皇帝掌握姜家军?简直就是个笑话。

    得知皇帝躺到了,姜薄要回去收获胜利果实。

    边疆战事怎么办?

    嗨,边疆哪年不打仗?

    也就是大摩擦和小摩擦的区别,姜薄以往都是守城居多,基本不会出兵挑衅,待他在京城布置好后一改往日风格,他开始铁腕对敌。

    那些蛮人习惯了姜薄当乌龟缩在壳子里的,见他居然露了头,还敢挥爪,于是气势汹汹反扑。

    他们不知道姜薄以往不大动是养着他们震慑朝廷的,养寇自重呀。

    反正只要不让蛮子进城掳掠就行了。

    然后才有朝廷派人过来协同御敌。

    来的人基本毫无用处,有的惹了姜薄已经为国捐躯,有的倒向了姜薄,而郑伯爷属于骑墙派。

    骑墙派就混不到多少军功,郑伯爷能做的就是带兵巡逻。

    这两年姜薄带兵已经把蛮子部落揍翻了,原本靠近边城的蛮人牧民都往后退了数百里。

    姜薄在边城的威望已经到了崭新的高度。

    他也不会把边军都带走,只带一万人就够了。

    用一万人夺京城是笑话,但这一万人若是潜进京城夺宫,那是足够了的。

    姜薄这些年都把京城钻成了筛子,潜进一万人,轻轻松松。

    从边疆到京城这一段路怎么遮掩行踪?

    贿赂啊,朝廷腐朽不堪,地方官员难道就清廉了,大荆就像一驾快要掉下悬崖的马车,全靠着边军挡住外敌才能喘息,内里早就不成体统了。

    康明帝不说整顿朝堂,治理民生,只一心想着夺姜薄的兵权。

    没有外敌,荆国看起来也是驴粪蛋表面光,其实底层百姓们已经快喘不过气了。

    天灾带来人祸,各地匪徒强人如雨后春笋。

    这种情况下,姜薄带一万人进京还真不是什么大问题,一路上还能顺便剿个匪。

    京中,康明帝终于醒了,但他现在已经不止苍老,而是正真半截身子进了棺材,大臣们也顾不得什么,追问立何人为太子。

    国朝无继,就会乱,到时候会一发不可收拾。

    康明帝许是回光返照,这一刻他脑子一片清醒,他知道无论立谁,宋家的皇位也坐不久了,姜薄这狼崽子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其他人也会乘乱分一杯羹,到时候荆国就会陷入战乱分崩离散。

    而他,史书上会记下他亡国之君的名号。

    康明帝叫来太监,“拟旨,……着,姜薄,姜大将军为摄政王……”

    然后康明帝立了三皇子的小儿子为太子,因为这个孩子最小,他希望姜薄看在小皇帝不懂事的份上,不至于立马夺了宋家江山。

    这份圣旨快马加鞭送了出去。

    姜薄在半路上接到了这份圣旨,饶是他完全掌握事态,看到圣旨也是一副,“……”

    康明帝不愧是老狐狸,知道自己已经阻挡不了宋家下台之势,干脆把姜薄往上再捧了一下。

    摄政王呢,你差不多就是皇帝了,如此情形下你非要对宋家人赶尽杀绝,你就是当了皇帝也是个暴君,其他人谁会服你,史书上你的名声也不会好听。

    至于以后,康明帝也管不到了,若是子孙争气,那还能延续宋家江山,若姜薄不顾体面,最起码康明帝稳住了他手里的江山。

    姜薄身边的人个个高兴非常。

    只姜薄的幕僚杨先生摇了摇头,“皇帝老儿这一手倒是厉害,将军还真被他将了一下。”

    有名望的人都要脸面,哪怕私底下不要脸,公开场合,脸皮是一定要的。

    皇帝都让你做摄政王了,你不干,非得把皇帝一家老小全都给干了,你这种心狠手辣的人,谁以后敢听命与你?

    甚至其他将军也就有理由拉起反对姜薄的旗帜,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姜薄笑了笑,无所谓道,“无妨,摄政王就摄政王,最起码小皇帝见了我也得客客气气。”

    小皇帝长不长得大还两说呢。

    有了圣旨,姜薄进京就名正言顺了。

    他带着自己的人大摇大摆向京城进发。

    还没到京城,康明帝驾崩的消息就传来了。

    继位的是他最小的孙子,年方八岁。

    姜薄赶到京郊时,小皇帝率领大臣们出城相迎,给足了摄政王面子。

    朱露白在姜薄进京那天正窝在家里试新做的夏衫,上好的葛布也不比绸缎差,透气轻薄。

    听闻小皇帝去迎摄政王,她道,“早知道我们去茶楼包一个房间,就能看到皇帝和摄政王了。”

    史嬷嬷笑道,“娘子想的美呢,净街的,两旁商户都不能开门,不能停留。”

    朱露白笑了笑,这倒是古往今来从未变过的做法,大领导要经过的地方,要走的路,都会提前检查封堵,有的还会临时修路。

    自从太子亡了,朱露白也开始习惯京城的风起云涌。

    反正是关起门过自己日子就是,老皇帝没了,那就关上门吃香喝辣的,绸缎不穿了,看,我都穿葛布了。

    夏日炎炎,谁管你谁当皇帝,谁当摄政王,还不如自己吃井水里凉过的西瓜舒服。

    姜薄有了自己的摄政王府邸,小皇帝还在宫里给他留了院子。

    姜薄也不负众望,上台后第一件事,居然是清差买官卖官之事,他说的自然冠冕堂皇,什么庙堂之上朽木为官,殿陛之间禽兽食禄等等。

    实际上是因为姜薄没捞到这笔钱,既然他没钱拿,那他就不承认买来的官是官,而且姜薄也要养兵,也要钱啊。

    新官上任三把火,摄政王要查卖官鬻爵,怎么的都得给他个结果。

    那就是弄些小虾米交差。

    很不巧,朱家就是小虾米。

    朱老太爷被一棍子打回了原型,他还被勒令交了不少罚款。

    扰攘到了入秋,姜薄看到了结果,然后被气笑了,京城这些当官的,真当他是吃素的。

    他不是名义上有了摄政王的官位就满足了,他一直在收拢京城兵力,这些老爷兵少爷兵是看不入眼,但也是兵。

    既然当官的糊弄他,那他就不客气了。

    姜薄挥起了屠刀。

    一时间京城风声鹤唳。

    不过这和老百姓的关系不大,京城百姓们很热衷于去街市口看砍头。

    史嬷嬷很有经营头脑,对朱露白道,“娘子,此时买房买地当是容易了!”

    倒了这么多官,除了杀头的,还有流放的,最不济也有关在牢里等家人赎买的。

    这可不是一点半点银子,很多人家都要变卖家产的。

    当供大于求,价格自然也就低了。

    不过升斗小民就别想这种事,比如三千两的宅子,再便宜也得数千银,小老百姓家无论如何都拿不出的。

    果然,两三个经济牙人就来找朱露白了,问她可要房要地。

    当然要了。

    朱露白买了一套三进宅子,还带一个小花园,只花了一千六百两,原来这房子低于三千是看都别想看的,这下子近乎腰斩。

    里头的家具也不错,主家说朱露白若是要,再添些银子打包。

    朱露白去看了看,点头要了,若不然她还得购置家具。

    房产经纪道,“我就知道娘子是个爽快人,这才介绍给你,其他人这个价格还在扭扭捏捏,我可就不伺候了!”

    朱露白爽快地付了钱。

    然后又有牙人找来问她可要地。

    一户人家要脱手数千亩地,价格绝对实惠,只人家要现银。

    这个朱露白就吞不下了,就算一亩地十两,一千亩也就要一万两,朱露白买了房子,剩下的钱全买地也刚够买一千亩的,可她还要吃喝呢,不可能一点银子都不留。

    牙人笑道,“没说让您都吃下,就问问您想要多少,人家愿意拆开卖的。”

    这倒是可以商量。

    为此朱露白还出城去看了地。

    那最好的上上等田,她也没要,这个要到手里也怕保不住。

    她看中了一处七百多亩地的中等田,佃户也就七八十户。

    朱露白对牙人道,“我只要佃户,庄头不要。”

    牙人笑道,“庄头跟着主人走了,不留下。”

    朱露白咬咬牙,花七千两买下了这里的地,然后她身边就没多少银子了,好在人家卖地卖的急,田里的庄稼一并给了朱露白,秋收还能贴补一下,不算多,一百左右收益还是有的。

    这样一来,以后朱露白就有莫约五百两一年的收益,房租也不用负担了,只有吃喝赋税开销,算来一年也能结余两百左右,很可以了。

    这七百多亩地她准备划个二三十亩养鸡鸭羊,以后吃喝都是自己田地供应,想想都美。

    朱露白在这里美滋滋地计划自己的日子,她已经开始打扫新宅,要准备搬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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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8章   民女二十五

    这时候朱二太太来了, 原来朱家想要朱露白掏些嫁妆银子出来。

    朱家男人买的官都作废了,不想有牢狱之灾还得交罚款,朱家也不是拿不出这些钱, 就是钱一拿, 家里就有些捉襟见肘了。

    就有人想起朱露白这个被郑家休了的姐妹来, 没错, 就是被朱露白扔出去的朱荨。

    他撺掇老爷子要收回朱露白的嫁妆, “她一个女人家, 住在外面本就不像样,现在家里艰难,她理应帮衬一下!”

    朱老爷子心动了,让儿媳妇来找朱露白, 主要倒还不是为着朱露白手里的银子, 而是把人带回来就可以给她相看。

    朱老爷子并不甘愿官丢了,还想努力一把的,朱露白就是他的筹码之一。

    习惯了出卖女眷为自家谋福利,一旦有事朱老爷子必然也会这么想这么做。

    此时朱露白还未搬家离开, 她心里冷笑, 嘴里道, “娘, 当初嫁到郑家,家里给的银钱, 我一大半都交给郑家了,我那些妯娌婶子都说这是朱家把我嫁过去一早就说好的, 要不然郑家无论如何都不会娶我。”

    “我在郑家满打满算三年, 月钱五两, 但在郑家我也多不了钱, 婆婆太婆婆那里不能少了孝敬,妯娌之间也得来往,公主郡主虽看得起我,但我总不能一毛不拔,便是下人,也得给些赏钱。”

    “后来离了郑家,银钱上我已经没多少了,就指着店铺和田地里的出息过日子,好在公主和郡主依旧和我好,但我更不能不上道,给公主和郡主的年礼都把我掏空了,还是指着回礼才平上的。”

    “家里艰难我也知道,可我手里实在也没钱,我还得过日子呢,要不,那铺子我交出来?其余的也实在不行了。”

    朱二太太沉默了片刻,“所以你干嘛要离开郑家!”

    朱露白吐了口气,“娘,不是我要离开,是郑家少爷嫌我身份低配不上他!人家全须全尾回来了,要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当妻子,那时候妯娌婶子一直问我家里姐妹嫁到了谁家,我怎么回答?”

    “人家就捂着嘴笑,说没想到郑家居然取了个准备当妾的女人当正妻!”

    朱露白半真半假,满嘴跑火车地把朱二太太糊弄了。

    朱家当然不会去和郑家对峙,现在朱家连郑家的门都上不去。

    朱露白现在过得日子朱二太太也能算的出,没有内囊,还真是不宽裕。

    最后朱二太太给女儿留了一百两,回去了。

    朱露白,“……”我只是叫苦,不是真苦,不过有钱不拿白不拿。

    朱二太太回去一说,二老爷就沉默了,再去和老太爷一说,老太爷也无话,就朱露白那个铺子,一年才多少银子,朱家还没抠搜到这份上。

    老太爷道,“这也罢了,不过以后要是给她相看了人家,就由不得她野在外头了!”

    朱露白从郑家出来,朱家当然也想把她赶紧嫁出去,但仓促之间肯定没合适的人选。

    自从朱露白嫁到了郑家,余下的朱家女孩子也都是正经嫁人的,朱老爷子尝到了正经亲家的滋味,发现比送女子当妾要好。

    送去做妾,那是一锤子买卖,也不可能和人家有亲戚来往。

    但姻亲是不同的,能搭把手的肯定会互帮互助,这次朱老爷子虽然被清算,也还留了余地,这就是姻亲的帮忙。

    朱老爷子是官迷,他还在想办法继续要当官,之前听闻朱露白和公主关系好,他手里也没合适的人选,于是才由着朱露白。

    现在他要当官,疏通关系找了人,那再嫁个女孩子就是多一重保障。

    朱家适婚的女孩子现在就朱露白一个,余下的还都太小了。

    朱二太太向女儿传达了朱家的决定,朱露白,“……”想杀人!

    史嬷嬷叹气,“所以呢,没个男人是不行的。”

    再来说郑家,郑钦也失业了。

    姜薄查卖官鬻爵还不是他亲自动手,整顿京城的兵丁防务才是他做的。

    也不废话,先查考勤,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那些,滚回去吃自己吧,他不要的。

    反正敢做这些事的都是各家混资历混日子的纨绔,现在统统滚回去。

    郑钦和罗素云一直腻歪,于当差也不上心,于是就没了工作。

    不过作为郑家少爷,他也不稀罕这一份俸禄,就是没了工作有些丢脸。

    其实丢脸还是其次,郑钦压根找不到门当户对的妻子。

    他将来又不席爵,还有个庶子,把个贱妾捧的比妻子还高,门当户对的人家脑子又没生锈,找他图什么?

    那就只能往下找。

    伯夫人相看了好几个,没一个满意的。

    小门小户人家的女孩子,羞口羞脚的多,真入不了伯夫人的眼。

    而且她还要和朱露白进行对比,身份上已经提不高了,人才上就得比朱露白好啊。

    然后伯夫人才发现,她在想屁吃。

    老夫人知道了,叹息道,“现在才知道当初老婆子我也是用了心的,没给钦儿胡乱挑人。”

    高不成低不就的最尴尬,加上郑钦搞丢了差事,那就更难了。

    罗素云也在着急,当初她仗着郑钦的宠爱作天作地,现在郑钦也没说冷了她,但到底淡了不少,她这才有了危机感。

    加上莺莺燕燕怀孕了,两人提了姨娘。

    如果郑钦再娶了妻,她苦日子在后头呢。

    这时候她听到了下人嚼舌,说的就是朱露白,“当初三少奶奶多好的人,偏被这女人给搅和走了,以后再来个三少奶奶,可没她好果子吃!”

    “就是,如今看三少爷也对她淡了。”

    “一时新鲜,现在新鲜过去了。”

    罗素云呆了好半天,她觉得还是朱露白最好,所以,如果一定要有个三少奶奶,为什么不让朱露白回来呢?

    罗素云终于不做什么扶正的白日梦了。

    待郑钦来了她这里,她拉着郑钦的手回忆朱露白,红着眼眶道,“当初是我们对不起她,要不,我们还是让她回来吧?你说呢?”

    郑钦,“……”是我要她走的吗?是她自己要走!但他不能说,只能摇头。

    罗素云更加恳切,细数朱露白的各种好处,最后道,“三爷就看在我和小宝的份上,只有她才容得下我们啊!”

    郑钦还喜欢罗素云,虽没有以前那么上头,但罗素云还在他心里依旧有一席之地。

    而且郑钦也有种隐秘的念头,朱露白回来了,他就能找回被她戏耍羞辱的场子。

    于是郑钦去找伯夫人了,听完儿子的话,伯夫人,“……”这是我亲生的吗?

    但再想想,好像除了朱露白,伯夫人也找不到更好的儿媳妇了。

    媒婆这几日介绍的人真是一个比一个看不入眼。

    但这件事也急不得,这都一年多了,朱露白许是嫁人了呢?

    朱露白也没急着搬走,毕竟她的租约要到年底,正好可以好好收拾新家,她不知道郑家和朱家都在打她的主意。

    过了立冬,朱二太太给她带来一个晴天霹雳,她的婚事,朱老爷子正在两家人家里犹豫。

    一家是吏部员外郎,可以让朱老爷复官,另外一家就是郑家,郑家要吃朱露白这颗回头草。

    朱二太太依旧觉得郑家好,门第高,郑钦也年轻,般配!

    那员外郎都五十好几了,朱露白嫁过去不是当继母,而是要做继祖母去了。

    朱露白,“……”槽多无口,她想杀人。

    郑家这是娶不到媳妇儿了?

    待朱二太太走了,朱露白,“快快快,搬家搬家!”

    之后谁也找不到她,看他们怎么办。

    史嬷嬷道,“搬家没多大用,早就说了让你上点心,现在如何是好?”

    朱露白道,“先搬家,不管如何,找不到我,他们也抓瞎!”

    那就搬家。

    那边都弄好了,搬过去极容易。

    待搬了家,朱露白还是心下烦闷,于是亲自去逛街置办年货,也算散心。

    陆鹫被她打发去收租了,马车颠簸,朱露白不想坐这么长时间的车,让史嬷嬷跟着一起去。

    原本槐子要跟朱露白去买东西,但朱露白不要他,“家里活也多,你在家吧,东西多了我雇人搬回来。”

    一入冬,劈柴,做蜂窝煤,挑水等等活儿也不少,朱露白就想一个人逛逛街,带个小菊足够了。

    路过集市口,她看到一溜力夫袖着手蹲在墙角跟低下等活儿。

    大宗货物进出,都会要力夫帮忙搬运。

    朱露白烦闷,也就一通卡卡乱买,然后就需要力夫来搬运。

    她对小菊道,“我去看看找谁搬。”

    她憋着气呢,看人也就带着挑剔,其实朱露白只是自己和自己怄气。

    力夫都是糙汉子,你也别挑剔人家身上脏。

    他们全都是袄子袖口领子黑的铮亮的那种。

    远一些的地方一棵树下也蹲着个男人,那人看起来倒是干净,且容貌也好,就是神情冷硬,几乎没人光顾。

    朱露白用挑男人的眼光挑力夫,一眼就看中了树底下的那个。

    于是她就过去了,“喂,要不要活干?”

    姜薄莫名其妙地抬头,看到了一张芙蓉脸。

    姜薄十岁前一直在京城,姜家根本不管他,他经常溜到大街上乞食,因为在姜家他吃不饱,或者说没人给他吃的。

    溜进溜出也没人管他。

    姜夫人许是觉得这孩子死在外头才好呢。

    姜薄那时候最喜欢的就是这个集市,嘴甜些,讨喜一些就能得到一点吃食,待长大了些,帮人跑跑腿拿拿东西也能混一点吃的。

    他那时候也是这样跟着力夫们蹲在这里,打量来去的人,估算哪个人可以上去搭话。

    他现在是摄政王了,但姜薄偶尔还是会来这里看看,蹲一蹲,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干。

    亲卫们散在不远处,朱露白压根认不出来。

    姜薄蹲在这里好几天了,没人找过他干活,他一看就不是力夫啊,扁担绳索筐子都没有,又是一张阎王脸,谁找他。

    姜薄身上的衣服看着也普通,不是什么绫罗,不过他衣服里面有薄皮甲,且他的衣服没补丁。

    朱露白就是个棒槌,自己不得劲也就没了眼力劲,直通通就问了他。

    姜薄觉得好笑,“干,你要我干啥?”

    朱露白道,“搬东西啊,你不就蹲这里揽活么。”

    姜薄站起来,“好,东西在哪里?”

    朱露白抬头看姜薄,好高,得有一米八几吧,啧啧啧,好身材,一把好腰!

    那些媒婆怎么就不能给她找个这种男人呢?都找的什么歪瓜裂枣!

    亲卫们从各个方向围过来,姜薄做了个手势,这些人若无其事走动几步,改变了位置,但依旧关注着姜薄和朱露白。

    朱露白把姜薄领过去,小菊守着她买的一大堆东西,“就这些,搬车上,运回去,我家不远,给我归置好,二十文可以不?”

    姜薄微笑,“好。”真有意思。

    于是他就真挽起袖子给朱露白搬东西,塞了一车,然后他和雇的车夫坐一起。

    到了地儿,朱露白指挥姜薄把东西搬下来,再搬回厨房。

    槐子也上前搭把手。

    朱露白看着来来回回忙碌的姜薄,忍不住道,“你叫什么?”

    姜薄,“……以前家里人叫我狗子。”

    姜家下人都叫他小狗崽子。

    这很正常,乡下人取名猫狗驴蛋都有。

    朱露白也是嘴欠,主要是她自己一直烦这件事,“你娶妻了吗?”

    姜薄,“……无父无母,无兄无弟,无人张罗。”都是大实话。

    朱露白心下一动,哎,这不就是赘婿的上好人选?

    待姜薄干完了,朱露白让他坐下休息,还让段玉生端了一碗酒酿汤圆过来给他吃。

    姜薄端着碗,“……”这个小媳妇要干嘛?

    朱露白道,“吃啊,这是汤圆,里面是芝麻馅,可好吃了。”

    姜薄,“……”我怕你下毒!

    朱露白笑,“不好意思吗?那我陪你吃。”

    于是自己也要了一碗。

    姜薄垂眸,最后还是拿起了勺子。

    他慢慢咬开汤圆,甜滋滋的味道在嘴里漾开,酒酿也十分清甜。

    他到了边疆后没挨过饿,但也不是山珍海味地吃。

    现在当了摄政王,他府里还是军队做派,一日三餐只求饱,不讲食不厌精脍不厌细那一套。

    姜薄第一次吃这种甜到心坎里的吃食。

    段玉生早跑去整理朱露白买回来的东西了,厨房就朱露白和姜薄。

    姜薄觉得眼前的小媳妇无论要对他干什么,他都能一下子把人的脖子给扭断了。

    何况他的亲卫们此刻墙头屋顶上都蹲满了,有两个都潜进来了。

    姜薄加快了吃的速度,这小媳妇胆子是大了点,但就是个普通人,这一碗甜汤肯定没加料。

    朱露白道,“好吃吧?”

    她觉得自己就像大灰狼在诱骗小红帽。

    姜薄点点头,“嗯,好吃!”是真的好吃,很想再吃几碗的那种。

    朱露白笑了,“那你姓什么?”

    姜薄,“……姜。”

    朱露白,“大江的江?”

    姜薄没言语,朱露白当他默认。

    朱露白又道,“你是京城人吧?”

    姜薄看向朱露白,“你要说什么?”

    朱露白不好意思地拿手帕掩住嘴巴,又想想朱二太太和她说的话,于是鼓起勇气,“是这样的,我呢,是这个家的户主,我呢,也没男人……你呢,要是京城人,身家清白……无不良嗜好,也没婚配,那要是愿意,那个,可以入赘进来……”

    都说到这里了,朱露白也就放开了胆子,“你看,我家也算殷实,你入赘进来我也不要你干什么体力活,吃喝肯定不差,还给你零花钱,你要做的就是只要听我的话就行。”

    “如果觉得可以,你考虑一下,但我话也说前头,我也得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若你说的是谎话骗我,那就一切都不作数。”

    姜薄,“……”等等,我是不是听错了?这个小媳妇要我入赘?!

    姜薄还听到了屋顶上有轻微的咔嚓声,肯定是那个亲卫没忍住不小心踩断了瓦片。

    朱露白站起来,“江……狗子,你回去考虑吧,不愿意也没关系,上赶着不是买卖,我就见你人长的不错,提议一下而已,喏,这是你的工钱,多给你十文,一共三十文,拿好了呀。”

    朱露白把人送出了门。

    行不行也没关系,反正她也没损失。

    姜薄手里捏着荷包,来到大街上的时候还在恍惚,亲卫们一个都不敢围过来,肚子里快笑翻了。

    回到摄政王府,姜薄看着手里的荷包笑了,自己笑了半天,叫人来,“去,查查那个女的,谁家的,为何大街上拉人入赘。”

    消息来的飞快,探子早就等着了,“她就是郑伯爷的小儿子郑钦的前妻,和离那个,也是想出蜂窝煤送给欣乐公主的女子。她和离后没有回朱家,一直独自生活在外,个把月前买了现在的房子,刚搬过去不久。”

    “朱家正在给她相看夫家,说的是吏部一个员外郎,老头子五十好几了,郑家也想要她回来,朱家老头正在考虑要把她配谁好。”

    怪不得,原来是无路可走了,所以大街上拉人入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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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9章   民女二十六

    姜薄抛着手里的荷包, 再想想那碗酒酿汤圆的滋味,没忍住舔了舔嘴。

    其实入赘也没什么呀,姜家人都说他下贱, 那他就真做个下贱的赘婿好了, 名副其实, 想来姜夫人定会喜欢。

    姜薄露出愉悦的笑意, 一把抓住掉下来的荷包, 又叫来了人, 吩咐了下去。

    来人认真听完,点点头,转身就走了。

    朱露白其实也知道她这样做不靠谱,那不是急了么, 病急乱投医啊, 她坚决不会回到郑家,但嫁个老头?呕!

    好烦好烦好烦!难道真的让陆鹫杀人?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这不是杀朱老爷子一个人就行的,朱老爷子没了她还有父亲, 还有那些兄弟, 只要是朱家男人, 都能掌握她的婚事。

    难道她要屠了朱家所有的男丁吗?这不现实!真要这么做, 她和杀人魔无异,也会招来那个毕狸所说的坏因果, 正当防卫和故意杀人是有区别的。

    陆鹫和史嬷嬷回来了,带回了租子和乡下购买的东西。

    搬了家, 库房变大了, 朱露白可以再多囤一些粮食。

    她现在明白, 在如今的世道, 粮食才是根本,所以有能力还是要多囤粮。

    无论如何,年前她可能还不会嫁人,但过了年就逃不了了。

    朱老爷子正在把她称斤掂量,务必要卖个好价钱。

    哪知道没过几日,江狗子居然上门了,他同意入赘,还带来了自己的过所户籍文书等物。

    他低着头,红着脸,好像手足无措。

    朱露白不忙看文书等物,而是道,“你上回的衣服呢?”

    姜薄这次换衣服了,上回他穿着虽不打眼,也是干干净净没补丁的,这回却不是了,一身粗布衣裳,补丁还不少。

    姜薄低头,“上回是借的,还了。”

    朱露白,“你穿着借的好衣裳去揽活?”

    姜薄看自己的鞋尖,“那天……不是干活去的,是,是相看去的,人家没看上……我就习惯去集市口蹲着了。”

    小媳妇还真警惕,果然盘问了。

    朱露白打消了疑虑,“这样啊,那我也得打听打听你说的是否是真,这可以吧?”

    姜薄抬头,“你尽管打听!”

    布置这些都是小意思,今天的衣裳也是特意找来的,就是为了贴合人设。

    朱露白就让史嬷嬷拿着这些文书等物去打听了。

    打听了一圈回来,史嬷嬷道,“也没撒谎,他住城北,家里就一间破房子,爹娘几年前因病没了,值钱的都拿去看了病,家徒四壁的,因此没人愿意嫁,他以前开过蒙,念过几年书,后来家里撑不下才不念的。”

    “左邻右舍都说这小伙子人不错,只家里穷,也就考虑不了娶媳妇的事,他也一直帮邻居干活,有人见他人好,试着说了人家,也还是因为穷,都不成。”

    朱露白道,“那嬷嬷你说,这人我能招赘吗?”

    史嬷嬷想了想,“其实真是个好人选,就是年级大了,今年二十八了,其他就如娘子说的,无父无母无牵无挂,他将来的好日子都是娘子给的,必然听话。就怕朱家不认。”

    朱露白冷笑,“且轮不到他们不认,即便不认,那什么么员外郎还有郑钦知道我娶了媳妇,不是,是找了男人,我就不信他们还要我!”

    史嬷嬷想了想,点了点头,“也对。”

    朱露□□神一振,“那就请媒人过礼吧!”

    入赘不比嫁女,虽也有纳彩定亲等流程,就简单多了,而且江狗子父母亲朋具无,手续更加简单。朱露白包办了一切,包括彩礼和礼金。

    朱露白为了给姜薄做脸,还宴请了姜薄那些‘邻居’,然后一台四人轿子,把姜薄‘娶’了回来。

    成亲之前朱露白就督促姜薄好好洗澡,成亲那天,两人拜了天地,喝了酒,朱露白又让他去洗澡。

    待姜薄洗了澡回来,朱露白已经备下鸡汤肉馅馄饨,“累了一天了,你快来吃。”

    姜薄坐过去就开吃,鲜香满口。

    朱露白笑盈盈地,“好吃吗?”

    姜薄点点头。

    等姜薄吃完,朱露白让小菊收拾好,然后咳嗽了一下,正色道,“你我既然是夫妻了,有些话我还是要和你说清楚的,你也可以放心,只要你不做我无法接受的事,以后我一定好好待你。”

    朱露白和姜薄说了朱家的事,又说了郑家,“现在我们成了亲,他们的打算就落空了,朱家必然会来闹,你别担心,我会处理好的,你只要是我丈夫就行了。”

    姜薄听得很认真,“那你,无法接受的事是什么?”

    朱露白笑了笑,“很简单,一,不许打人,我不打你,你也不能打我,我前夫,就郑家那三少爷,为着个外头带回来的女人要打我,我才同他和离的!家暴是绝对不可以的事!我丑话说前头,你要打我,哪怕只是吓唬我,我就把你赶走!”

    姜薄点头,“我不打人,也绝不打你。”让我烦的我都杀了。

    朱露白继续,“那就没什么别的了,哦,也还有,你不能背着我找女人,若是被我知道,你也走吧。”

    朱露白是招赘,她养着自己的丈夫呢,那自然能要求对方不许婚内出轨。

    姜薄应下。

    朱露白道,“还有就是赌博了,你也别沾,吃喝嫖赌这些恶习于你自己也不好。”

    姜薄继续点头,小媳妇定的规矩都很正,并没有刻意针对辖制他。

    朱露白站起来,从床头柜子里拿出一个匣子,连匣子递给姜薄,“我知道你入赘我家可能不习惯,这里是二十两银子,给你傍身,以后一月我会给你二两银子零花,若以后我赚的多,也会多给你一些。”

    说再多都不如给钱实在,朱露白明白这个道理。

    姜薄接过匣子,看向朱露白,羞涩地笑了笑,“谢谢……娘子。”好奇特的感觉,居然有女人给他银子花。

    朱露白摆摆手,“别客气,以后好好过日子就是。”

    顿了顿,朱露白又道,“你这名字,实在不雅,莫不如换一个?”

    姜薄望向她,“那你说叫什么?”

    朱露白想了想,“江海平怎么样?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姜薄唇角微翘,“好。”

    顿了顿,姜薄道,“娘子,天晚了,我们该歇息了。”

    朱露白脸上有些发热,吞了口口水,“好。”

    两人向床踏而去。

    新婚的红烛在一边静静燃烧。

    红烛爆了一个烛花,朱露白闷哼出声,“轻点!”

    姜薄含糊了一声,突然道,“你怎么……”

    朱露白哼了一声,“这个呀,那是因为郑钦,就我那个前夫,要为了那个他从边疆带回来的女人守身如玉,所以我就一直在守活寡。”

    姜薄,“……”他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朱露白适应了一下,主动搂住了姜薄,她并不反感这种事,饮食男女么,但郑钦太让人恶心了。

    姜薄热情地回应朱露白。

    这是男人的劣根性,也可能是本性,总之可能就是因为朱露白完璧,姜薄就更兴奋了。

    新婚第二日,两人起的有些晚。

    史嬷嬷忙着指挥大家干着干那,特别是小夫妻起来,就得把热水提过去,早饭摆出来。

    梳洗后,朱露白和姜薄一起去吃饭。

    早饭很丰盛,小米粥,大肉馒头,金黄的鸡蛋卷,煎饺还有热豆浆。

    食材不算难得,但味道非常好。

    姜薄吃的头都不抬。

    他一个人住摄政王府,也没多大的口腹之欲,吃喝都是管饱就行。

    进了宫,饭菜倒是丰盛,但姜薄也不会在宫里大吃大喝,何况宫里上的都是大肉大油的菜色,偶尔吃吃还行,一直吃也腻。

    这种家常热乎饭菜,姜薄从未吃过。

    吃了饭,朱露白把下人都叫来,互相介绍。

    现在姜薄就叫江海平了,朱露白的人都叫他姑爷。

    陆鹫看了他几眼,上前很寡淡地称呼了一声姑爷就下去了。

    段玉生早就不是以前清瘦的样子,他个子高了,人也胖了,脸蛋肉乎乎的,已经是个妥妥厨子的样貌了。

    姜薄看了一遍朱露白的下人,也就对陆鹫多看了几眼。

    吃了饭朱露白带他逛一下自己的宅子,还道,“后天你同我去一趟朱家。”

    姜薄点点头,嘴角含笑。

    成亲第三日,朱露白大张旗鼓带着姜薄回朱家了。

    不断了朱家的念想,他们还是会打她的主意。

    朱家上下掉了一地眼珠子。

    待朱露白进了门,她爹第一个跳出来反对,“无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这亲,我们不承认!”

    朱露白冷静道,“我是女户,按律例,我可以自主招赘,不需父母之命,媒人还是有的,反正我已经成了亲,父亲不许也晚了,如果您不喜,那我们以后顶多不上门。”

    朱露白的便宜爹暴跳如雷,想要揍女儿,姜薄站起来挡在朱露白面前,“你既然不喜欢我们,我们走就是,这是我娘子,你不能打她!”

    朱二老爷差点气死,但对上姜薄的目光,他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朱露白也不是过来希望得到祝福的,见朱家上下都知道她已经有了男人,就道,“既然父亲不欢迎我们,那我和海平就走吧,祖父祖母面前我们也不去叨扰了!”

    朱露白拉着姜薄离开了朱家。

    她带着史嬷嬷还有陆鹫来的,史嬷嬷原本是公主的人,陆鹫是武力担当,朱露白不怕朱家扣下她。

    朱老太爷当然也恼怒朱露白随便找男人,但他此刻更重要的不是和朱露白掰扯,而是如何善后。

    他原本还在考虑把朱露白嫁给谁好,现在郑家是不用想了,没希望了,员外郎那里不能也黄了,快找找看有没有旁支女孩子可用。

    朱老太爷吩咐以后不许朱露白上门,朱露白求之不得。

    只有朱二太太暗地里垂泪。

    回去的路上,姜薄道,“朱家不要你回家,你难受吗?”

    一个女子,没有娘家撑腰,日子必会艰难,本人也会惶恐不安。

    朱露白笑了,“我难受什么?家人原本是可以给你挡风避雨的,可我到现在为止生活中的风雨多半来自他们,不要我回家我求之不得。”

    姜薄暗自纳罕。

    他觉得朱露白和他见过的女子都不同。

    小时候在姜家,姜夫人不待见他,这个不待见就是真的看不到他,偶尔看到姜薄,姜夫人就像见了什么脏东西。

    姜家女孩子也都差不多,不会刻意羞辱他,就当他不存在。

    不过主子的态度会影响下人的态度,姜薄小时候遭遇的一切打骂虐待都来自奴仆。

    后来到了边疆,直白的打骂虐待是没了,哥哥们让士兵对他进行踢打,美其名曰锻炼他。

    待后来他掌了姜家军,也不是没人给他送女人。

    一个小子,见了美色移了心性,守不住家产也很平常。

    以前,女人们见了姜薄就像见到一坨狗屎,后来的女人们见了他就像见到了金子银子,眼神火热。

    可姜薄觉得自己还是自己。

    女人么,尝过了也就那样,他不缺,所以也不稀罕,不稀罕,也就没有留下的道理。

    朱露白要招赘姜薄也看的明白为什么,这个女人不愿被人辖制,但这本身就很稀奇。

    一个妇人,没有娘家亲族,那是没办法,朱露白有的,父兄俱全,她却选择和家族割裂,这就不是一个女人会做的事。

    她还胆大包天,当街就敢拉人谈入赘的事。

    她还说郑钦为了个女人守身如玉,姜薄真是回忆一次就想笑一次。

    还有这次回朱家,姜薄以为朱露白怎么都得低低头,谁知道并不,她居然是来决裂的。

    解决了朱家带给自己的糟心事,朱露白心情颇美,带着姜薄去吃馆子,“这家烧鹅做的入味,你一尝就知道,等吃完了,带你去裁衣做鞋。”

    朱露白很满意姜薄,在朱家,他二话不说站出来挡在她面前,这就让人喜欢,于是就想对他好点。

    吃过炖大鹅,又去量了尺寸做衣服鞋子,朱露白可是花了不少钱。

    回到家,朱露白对姜薄道,“我给你另外备一个房间吧?”

    姜薄看向朱露白,一脸疑惑。

    朱露白解释,“不是我要把你分出去,而是那个房间就是给你的,你是当书房也好,偶尔休息也好,都随你,这要是我身上不方便,你也有地方休息啊。”

    这是朱露白体谅赘婿初来乍到,环境不熟悉,人员不熟悉,必然不安尴尬,处处都要小心翼翼,有个自己的房间就能放松一下。

    如今朱露白这里房子也多,不用刻意腾房间,找一间布置一下就行了。

    姜薄眼含笑意,“都听你的。”

    朱露白站起来,就带着姜薄去挑房间,这套宅子很规整,正房旁边就有个带小院子的书房,于是这里就给了姜薄。

    东西都是齐备的,很快就布置好了,朱露白问姜薄,“还要添什么你尽管说。”

    姜薄低声,“很齐全……谢谢你。”

    从未有人这么专心体贴给他布置过房间,这和摄政王府里下人服侍他是不一样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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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0章   民女二十七

    姜薄的人生很割裂, 小时候低贱如泥,姜家他们这一房灭绝后他一下子又成了地位最高的人,连过度都没有。

    而且他明确知道自己得到的并不是他努力来的, 哪怕后来他的才能配得上指挥姜家军, 他的内心里也从未充实过。

    他恨的人, 怨的人, 欺辱过他的人, 立志要报复的人, 都死光了,他的仇恨都没了根基。

    但姜薄一样也很看重自己手里的权力,没有姜家军,就没有他。所以康明帝想要夺他兵权, 姜薄自然不会答应, 礼尚往来,他就开始当康明帝家的搅屎棍。

    朱露白站在门口看着小院子,“这里单调了些,开春给你放些盆栽。”

    姜薄没吱声, 就只含笑看着朱露白。

    吃过晚饭, 小夫妻要睡觉了, 朱露白对姜薄道, “我想了这几天,一直在想你以后做什么好, 别误会,不是我不想养你, 零花钱我会按时给的, 就是你一个大男人, 什么都不干, 就跟家里呆着,自己也会无聊。有事做,人有了寄托才会精神,许多坏习惯都是闲着没事干才养出来的。”

    “我现在不算大富大贵,也有田地铺子,你要是愿意,就帮着打理一下,看你是想去铺子还是照管庄子,你觉得如何?”

    姜薄看着朱露白,他也在考虑这个问题呢,他一摄政王,几天不露面可以,不可能一直不露面啊。

    见朱露白主动提起,姜薄就道,“我正想和你说这个事,之前,有个在衙门当差的朋友,说是可以荐我一起当个内班衙役。”

    朱露白眨巴眼,她现在当然知道衙役不止电视上喊威武的那些人,衙役种类也是很多的。

    姜薄又道,“只是这种差事也很抢手,他要五十两银子替我送礼,我拿不出,也就不去想了。”

    朱露白微微皱眉,突然想到这个举动会让人误会,赶忙道,“我不是心疼五十两银子,而是现今不都在清查卖官买官的事,这顶风作案……会不会不妥?”

    姜薄忍不住笑了,“衙役连吏都不算,和官更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他略作解释,朱露白终于明白了,官没得说,是体制内的官员,吏因该是各部底层办事员文员这些,衙役就是外派跑腿做杂活的,类比的话,衙役就是合同工,工资也不是朝廷发,而是哪个衙门用人就哪个衙门给。

    朱露白懂了,“那,你这个朋友,靠不靠谱?”

    说完急忙又道,“我就是妇人见识,他会不会是骗子,就是拿了钱人就咻﹋﹋消失了?”

    姜薄嘴角弧度越发大了,“他本人就当着衙役,家里好几代都是做这个的,和我说若是不行,钱就退给我。”

    朱露白想了想,“那明儿你把人叫来,我们给银子。”

    不管骗不骗的,这钱得出,哪怕被骗了,朱露白也得认,这样以后她这个赘婿才会觉得内疚,才会更听话。

    要不然他心里估计一直会存着这件事,以后就成了刺。

    五十两银子,现在朱露白也拿的出,手头紧些无妨,在当掉一些首饰物件就行。

    明年年下,她就完全缓过来了。

    说完了话,小夫妻吹灯休息,姜薄让朱露白先上床,他去看看门窗是否关好,他在窗棂上敲了几下,不一会儿外面传来几声猫叫,姜薄就回去搂着老婆睡觉去了。

    苦逼的亲卫们立马开始行动起来。

    第二天一大早姜薄就出去了,很快领了一个穿着一身衙役制服的男人回来,朱露白亲自接待。

    男女大防是高门大户家的规矩,朱露白如今独自立户,依旧守着这种规矩,她就别活了。

    这人叫高有根,端端正正坐在那里,衣服上新的还有折子,不过腰牌什么的都有。

    天气冷,朱露白拿来招待的都是酒酿汤圆,因为姜薄很爱这个,于是厨房一直备着。

    高有根吃的唏哩呼噜,一碗一会儿就吃完了,朱露白又让上了一碗,他一连吃了四碗,吃的姜薄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高有根这才恋恋不舍说够了。

    于是朱露白就问这荐人的事,高有根打包票,反正不行就退银子,一分不少。

    他道,“我们……家和……海平……兄弟,认识了很多年,诓谁都不能诓骗兄弟。”

    朱露白微笑,她自然不信,杀熟可是古往今来都有的。

    不过她早就做好了准备,于是就让小菊把银子拿出来,拿给了高有根,“那一切都拜托高兄弟了!”

    最后是姜薄拿着银子跟着高有根离开的。

    他们走后,朱露白又开始算账,最近花销太大了,顶不住就得当东西。

    姜薄拎着银子,高有根跟在他身后,“将军……”

    姜薄的人一直叫他将军。

    姜薄瞪了他一眼,“有没有人跟着?”

    高有根赶忙道,“没呢,兄弟们都注意着呢。”

    转过街角,有一辆不起眼的车,姜薄上去了,他又道,“这几天没事吧。”

    高有根道,“没事,那些当官的巴不得将军不上朝呢。”

    姜薄看着手里的银包袱,“这边派人看好了,露出一丝端倪……”

    高有根胸脯拍的山响,“那咱们就自己抹脖子!”

    姜薄决定入赘的那一刻起,朱露白周边的邻居就都换了,现在朱露白周围至少三条街上都有姜薄的人。

    姜薄突然道,“查查那个陆鹫,此人不像普通人。”

    高有根立马应下。

    有没有功夫,姜薄能看出来,陆鹫本也没遮掩,没事就一直在院子里练着,看他的架势,绝对是个练家子,工夫还不错,这种练家子怎么会甘心给朱露白做普通家丁?

    到了傍晚,姜薄回来了,带回来一身衙役的服装,还有腰牌等物,他告诉朱露白,

    “录上了,我现在是大理寺库丁,一月有两百文月钱。”

    听见录上了朱露白也高兴,一听才两百文,她傻眼了,“这么低?”

    她给桂花槐子的月钱都比这高,还包吃住呢。

    为这个位子,她花了五十两,这本要回到什么时候?

    姜薄忍笑,“这只是月钱,如果有派差,还能得到规费,有时候规费比月钱高多了。”

    规费,就是衙役们出门干活,巡街查案抓人收税等等等等,讨要的车马费鞋袜费,饭菜茶水费这些,名目众多,不给不行。

    朱露白听懂了解释,颇为一言难尽,她那铺子,一年里这些费用也不少呢。

    她笑道,“怪不得说八字衙门朝天开,有理无钱莫进来,这小门小户上一次衙门,皮都得去掉两层。”

    姜薄讶异,他原本以为朱露白会高兴,没成想她居然是这个态度,很是,少见。

    朱露白见姜薄如此,赶忙道,“我还是为你高兴的,就是有感而发,小老百姓生活太苦了,对了,你何时上,上衙门办差?”

    姜薄道,“明儿就要上差了。”

    朱露白点点头,“初来乍到,你也需得和同事搞好关系,我让玉生做些点心,明儿你带去。”

    姜薄点头,又道,“衙门里上差,有时可能不能回家睡觉。”

    朱露白道,“明白,值班加班么,不过不回来也要说一声的。”

    姜薄继续点头。

    朱露白又道,“可要给你备头驴马代步?”

    姜薄摇头,“不必,雇车也方便,有这腰牌,我坐车还不要钱。”

    朱露白笑骂,“不要做这种没品的事,咱们不缺这一点钱,别折腾人家小本生意。”

    姜薄笑了,“好。”

    朱露白现在神清气爽,朱家的压力没了,赘婿也有了工作,她产业也扩大了,一切都在向美好的方向发展,她的日子可真是美美哒。

    美美哒的朱露白在姜薄上班后,拿出了一些首饰物件,让史嬷嬷去当掉。

    当掉的东西没一会儿就到了姜薄面前,“她都当东西了?”

    当东西意味着生活无以为继,但姜薄回去,看到的朱露白总是一脸笑意,从未在她身上察觉到压力。

    晚间,姜薄装作无意道,“今儿出门办差,在李家当铺偶尔像是见到了史嬷嬷,可是家里艰难了?”

    朱露白忙道,“不是,你别误会,就是一时周转不过来,咱们日子很能过的,前阵子那摄政王不是清查买官卖官的事,京里倒了一批人,这宅子就是那时候买下来的,我占了大便宜呢,还有我买了些地,这周转就紧了些,无事的,明年就能缓过来,家里你不用担心,我有数呢。”

    姜薄点点头,这些他自然也知道,就想看看朱露白会怎么回答,没成想,她居然据实相告,并未乘机哭穷。

    这就是两人认知上的差异。

    朱露白觉得自己是户主,又招了赘婿,就和男人娶媳妇一样,自然得负担家用,她怎么能让小媳妇觉得家里过不下去了呢。

    而姜薄虽然知道自己是赘婿,但他毕竟是大将军兼摄政王,一听自己的女人都要当东西过日子,这怎么可以?

    过了一阵子,正好姜薄休息,朱露白拉着他去看自己的田地,务必要让小媳妇对她有信心,“我的地不算少呢,这里辟个二十多亩,开春天气暖和就能养鸡鸭社畜,到时候我们吃喝都是自己地里的产出,还担心什么。”

    顿了顿,“就是这个庄子上还没找到合适的管事,我只能让史嬷嬷多跑跑了。”

    姜薄道,“我认识人,原先也是个管事,后来……病了,东家就不要了,如今生活也艰难,你若需要,我叫来你看看?”

    这当然不能拒绝,不合适了再说,于是朱露白就应下。

    隐在暗处的亲卫们,“……”得,赶紧去找管事。

    管事找来了,莫约五十上下,一把山羊胡,也是朱露白亲自接待的,细问了籍贯过所,原来在哪家供职,是何原因不做了,家中有些什么家人之类。

    朱露白还是很满意的,决定试一下。

    她给自己那些地画了个简易地图,现在就拿出来给这位贺管事看,贺管事诧异,飞快地看了姜薄一眼,姜薄也在挑眉看这份‘舆图’。

    说舆图还真是太夸大其词了,不过朱露白画的还真的很详细,田地划分,河流走向,村庄道路布局,都有。

    朱露白说了自己的打算,要靠近河流的二十多亩地当养殖场,“这边挖塘,可以养鹅和鸭,不要把鸭子直接放养在河里,恐污了水源。”

    现在人们喝水洗漱基本都用河水,井也不是人人都打得起的,一二十只鸭无妨,如果成百上千,那河水还真的不会干净。

    她又划出三四十亩地,“这些,主要种菜,将来一总拉了进京,看是否好销,若是销路好,以后就扩大种菜面积。”

    顿了顿,“我这里有个暖棚种菜的法子,你可以试一下。”

    不一定种反季节菜,有了暖棚,当季的菜长势肯定也比别家好。

    一一交代下去,贺管事连连点头。

    朱露白和他说好了分成月钱,对了,她不是只给钱,还有分红,这就看贺管事的能耐了。

    余下就不做了,马上要过年了。

    腌肉香肠风鸡腊鸭,厨房院子里都挂满了。

    朱露白正在给公主和郡主府里备礼。

    自从康明帝驾崩,摄政王入主,公主府的风头就小了很多,欣乐公主宴会都不开了。

    朱露白还是按照往年的规格置办年礼,又考虑了一翻,决定做一些牛皮糖和牛轧糖添进去当年礼。

    牛轧糖里最好是加花生,但朱露白没在这里见到花生,可能这玩意还没传过来。

    那就加别的,牛皮糖可以用芝麻,牛轧糖可以用松子。

    她在厨房和段玉生鼓捣了几天,终于做出了样品,招呼大家都过来品尝,自然收获一致好评。

    只姜薄得知做这些是要送去给欣乐公主和郡主,顿时心下不喜,她们是什么玩意,配吗?

    皇家人现在在他面前,头都不敢抬!

    欣乐还要给他送礼呢。

    但姜薄不能说,憋屈的不行。

    晚上睡觉前,姜薄没忍住,“那些个贵人,得了这些东西也不会放在心上,怕是看都不会看一眼。”

    朱露白笑道,“也不能这么说,我能从郑家毫发无损离开,朱家不来强行把我弄回去,都是借了公主的势,做人不能忘本,何况做这些我也不费多少银钱,只费一些工夫而已,公主和郡主都会给我回礼,算来我还是赚的。”

    听了朱露白的话姜薄无语,气略微平了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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