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秀才三
十亩地的租金实在也很捉襟见肘, 而且郭满仓生病花了不少钱,几乎掏空了家底,苏晚枫得去赚钱, 否则又得饥一顿饱一顿的。
抄书, 算账, 写信这些工作不是每天都有, 于是苏晚枫决定开私塾, 秀才给人启蒙没问题。
她要的束脩少, 不是非得钱财或是鸡鸭鱼肉,你就是拿一小篮子鸡蛋,几斗粮食,哪怕是一尺布匹, 她都要, 一时拿不出也没关系,孩子先来学。
她也提供不了笔墨纸砚,那就一人一个沙盘,在沙盘上学写字。
她打出去的广告也很朴实, 不求科举出头, 若是孩子将来能当个伙计掌柜跑堂账房, 那也是个体面人了。
文盲太多啊, 只要能认字,去了县城, 总能混上一口饭。
自来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便是老百姓, 除了实在家徒四壁不能为的, 总也愿意自家孩子念书识字。
于是苏晚枫这里陆陆续续也有孩子来念书了。
她就是从实际出发, 教这些孩子读书, 若是家里条件不错,奔着科举去的,那她也就往这方面教。
反正考秀才的经验她也有。
就这么的,十里八乡里她也有了一些名头,手里也不缺学生。
其他先生教孩子按季节收束脩,苏晚枫是按课时,老百姓也不傻,这么一比就知道苏晚枫这里实惠,而且便宜。
苏晚枫就这么当上了古代的教书匠。
她的收费标准只是瞎贴的,反正给不了这么多她也不会去讨要,更不会孩子上门了不教。
乡民们基本上也是淳朴的,他们有的实在拿不出这么多东西,不过逢年过节,人家也会挤出一点来谢师。
那时候苏晚枫就能收到好多鸡蛋鸭蛋鹅蛋,各种糕饼粮食什么的,当然是累计。
她也不卖,有些孩子来上学,看着面黄肌瘦,她就会把鸡蛋煮了给他们吃,不是直接给,而是通过奖励性质的给,比如教一段书,或是背,或是默写,只要能通过就能得到一个熟鸡蛋。
绝大多数的孩子都很珍惜念书的机会,他们都非常认真。
今天给她送东西的小孩也是郭家村的,家里交不出束脩,于是就会给苏晚枫送些吃的喝的,婆媳两个还会时不时上门给她打扫卫生洗衣服什么的。
说实话,乡民们其实对读书人很敬重。
苏晚枫在这里口碑很好,乡民们投桃报李,对她也很照顾。
生活是很清贫,但苏晚枫却很满足。
等到睡饱了起来,熬点杂粮粥,把饼子热上,等下就能吃了。
吃了饭,苏晚枫拿着笤帚扫地。
她这里三间房,一间卧室,一间厨房兼客厅,另一间就是教室,苏晚枫都会打扫的干干净净。
墙上有很多标语,比如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今天认真学习,明天美好生活,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等等,还有学习展示板,教学,苏晚枫是认真的。
角落里还有算盘算筹等工具,算盘她也会,郭满仓教她的,算筹也是。
乡下孩子,有能力科举的人并不多,一多半就是冲着将来当个伙计跑堂账房去的。
这些本来就得跟着师父学,但是师父收了礼也不见得认真教,只有苏晚枫这里,教的很认真。
这不,临近中午,有个老太太颠儿颠儿的来找苏晚枫,送她一块料子,老太太的孙子在县城一个铺子里当了个伙计。
原本是做不了的,因为那小伙子不识字,名字也不会写,也不会记账算账,想要来苏晚枫这里学,也交不起束脩。
苏晚枫知道后就针对他的需求给他特别整理了教材,反正就是他工作中需要的就重点教。
一个小伙计,只要能记得住经手的货物,记账不出差错就可以了,得到了工作,以后慢慢扩大自己的知识面就行 。
苏晚枫特意和掌柜的打赌,说是半个月把这个小伙子教出来,掌柜的同意了,苏晚枫把人家铺子里的货物全都记下,回来给小伙子特训。
如今的铺子里能有多少东西?又不是她那个世界的超市,东西琳琅满目,现在一个小铺子里能有二三十个品种就不错了。
半个月后,小伙子能写自己的名字,能把店里的货物名字都写下来,也能进行简单的计算,并且不出差错,他就得到了这份工作。
当初是没钱给束脩,现在拿到了月钱,第一时间买了块料子让奶奶给苏晚枫送来。
料子是极普通的纱布,染色也一般,但是人家的心意滚烫,这也是人家表达感谢的方式。
苏晚枫收下料子,给了老太太十来个鸡蛋,老太太千恩万谢,苏晚枫看着老太太颠儿颠儿地走远。
料子到手,苏晚枫也不会剪裁,到时候央村里人做了就是。
今天是休息天,没有学生,但是苏晚枫也不是没事干,她当私塾先生的收入有些入不敷出,毕竟有些学生根本出不起学费。
苏晚枫又不忍拒绝这些求知若渴的孩子,于是她只能想办法自己卷自己,她给县城的梁家书铺写话本子,就是后世的网文。
如今的画本子很单一,基本上都是书生赶考遇贵人,美人,狐狸精等等,然后和女主酱酱酿酿,要么就是糟糠在家苦等,书生高中状元迎娶公主或宰相女,然后糟糠千里寻夫,最后书生左拥右抱和谐结局。
苏晚枫看过无数网文,题材多样,考察了一下这里的市场后就用仙侠文开局,仙侠么,男女都是又美又厉害,高来高去,感情线再缠绵悱恻一些,人妖恋,仙凡恋,仙魔恋,加上禁忌师徒恋,主角多舛的命运,行了,齐活了。
于是第一部凡人修真路出台,主角是个平凡的人间男子(没办法,如今会读书识字的人多是男人,这些才是苏晚枫的第一目标群体。)
苏晚枫的笔名是晚枫居士,她现在对外是郭秀才,上辈子的名字只能当成笔名。
刚开始,凡人修真路的流量很低,毕竟在古代,人们看话本子都得去书铺买,而一般人家也没那么多闲钱买话本子,流通渠道太窄。
渐渐地看得人就多了,在看惯了熟悉的套路后,忽然有一部天马行空般想象力的介绍修仙的书,自然也会抓人眼球。
苏晚枫一开始送书稿去书铺,只能拿十几文,慢慢地涨到了几百文,再后来是一两银子,现在苏晚枫送书稿过去,书铺掌柜能给她五两银子。
有了这些钱,苏晚枫才能安心在乡下当一个教书先生,否则她自己都吃不饱,自然也不能发光发热。
苏晚枫久居乡下,不知道她的凡人修真路有多火,梁家书铺靠着她的书赚了大钱,而且还在赚,掌柜的却只给她五两银子。
今天是书稿最后一卷了,苏晚枫等下就要去送书。
正好村里的村民郭麦也要进县城,他有一辆驴车,苏晚枫就搭他的车进城。
两人先去族长兼任保长也就是村长那里开通行证,拿到了这个才能离开村子进城,负责他们两个非但进不了城,还得被抓进去坐牢。
通行证上写明他们是哪里人士进城做什么,什么时候返回等等信息。
别小看古代的户籍管理,那是把人钉在土地上离不开的。
能四处游历求学的都是富户世家子还有官员,普通老百姓几辈子都得面朝黄土背朝天。
苏晚枫就和郭麦进了县城,好在郭家村离县城比较近,两人不用天不亮就走。
路上,苏晚枫看着驴子的大肚子,“麦叔,您这驴马上要生了吧?”
郭麦道,“可不,现在也不敢让它拉重物,每天还得吃一把豆料呢。”
苏晚枫道,“那是得好好伺候,一头小驴拉到县城也能卖不少呢。”
哦,对了,苏晚枫现在还兼任郭家村兽医,她给族长家的牛接生过,大学有一年暑假,她好容易获得了父母的同意,去同学家玩,同学的父亲就是兽医,那一年暑假苏晚枫跟着人家学到了不少兽医知识,没想到在古代有了用武之地。
这也是苏晚枫受到郭家村村民集体尊重的原因之一。
乡下人家里的家畜可都是心肝宝贝,特别是耕牛,牛死了得赶紧报备,否则还得罚钱吃官司,有个兽医,哪怕是半吊子,大家也得益不少。
到了县城,两人分开,苏晚枫去梁家书铺交稿子,掌柜的看到她,脸上笑成了一朵花,但是完稿答应给二十两的,最后只有十五两。
掌柜的诉说了一大通艰难,总之就是没多的钱给苏晚枫。
苏晚枫现在佛系的很,从来不在这种事上计较,上辈子够累的,这辈子就想舒坦一些,还是小孩子可爱,眼神纯净,和他们在一起身心舒泰,和老狐狸掌柜对话让她浑身不自在。
苏晚枫好脾气的接受了掌柜的定价,拿了银子准备离开,掌柜的拉着她的衣袖,“郭秀才,第二部你什么时候开始?”
苏晚枫惊讶,“什么第二部?”
掌柜的登时变脸,“凡人修真路第二部啊?你别觉得离开梁家书铺翅膀就硬了,告诉你,除了我们这里,没人会要你的话本子!”
苏晚枫点头,“掌柜说的是,但我暂时不准备写第二部了,太累,收入也不好,何况我并未和书铺签契,你这威胁的话对我说是没用的,难道你还能把我扣在书铺逼我写吗?我知道你们手里写话本子的人不少,你找旁人吧。”
笔墨纸砚在如今也是很大一笔开销,这些都是苏晚枫自己来的。
说完苏晚枫就走了,掌柜的气的干瞪眼,却毫无办法。
一个风格火了,自然会带动其他人跟风,写仙侠话本子的人确实不少,但是他们的三观和苏晚枫不同,哪怕想要仿照她的风格也是画皮难画骨。
苏晚枫的文,主角是男的,但是里面的女仙也好,凡女也好,都是自尊自强不依托男人的存在,她的书很多闺秀都爱看。
其他人披着仙侠的皮,依旧是男人一路收集美人飞黄腾达,这种文太腻了。
而且写话本的人多半也得是秀才,他们可以跟风,却不会连苏晚枫的笔名也剽窃了去,有人也用同音字写笔名,但不敢用一模一样的。
为什么?有个人就用了晚枫居士的笔名写类似的文,被一个有权有势有钱的书粉看到查到,把他暴揍一顿,送去了衙门,革了秀才的功名。
从古至今,疯狂的脑残粉都很可怕,大多数秀才也要脸,跟风写同类型的题材没关系,直接用晚枫居士的名字就太无耻了。
苏晚枫拿着十五两银子,去买米面盐酱,她当然不会把十五两都花了,这可是一笔巨款,乡下一家好几口一年也不过十几两不到的花销。
她就花了五两,买了一车东西,掌柜的知道她住郭家村,离县城不远,就愿意替她送回去,苏晚枫就坐着粮铺的车回村。
赶车的伙计还帮她把粮食什么的搬进了屋子,这差不多是苏晚枫半年的口粮了,但是如果她补贴那些孩子,这些粮食能不能吃到过年就难说了。
苏晚枫手里现在还有十两银子,按照乡下人朴素的想法,苏晚枫应该再买一些地,这样就能扩大资产。
但现实是残酷的,土地是老百姓和朝廷的根本,上等田基本都在地主富户手里,他们是不会卖的,郭家村村民手里的土地世代相传,轻易也不会变卖,想要买地,就只能是下等田和荒地。
下等田产出不丰,收获后税一交,可能连口粮都不够,还得赔上种子肥料人工,荒地就跟别说了,没两三年是不可能有收成的。
苏晚枫自己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她从郭满仓手里继承的地都是租赁出去的,一年得一点粮罢了,再买了下等田和荒地谁去种?亏空怎么补?
所以买地这种事别想了,小门小户的,只能过小日子。
原本以为靠着写话本子还能维持,现在苏晚枫觉得此路不通,她被剥削的太厉害了。
乡下日子其实一成不变,苏晚枫也是偶尔进一次县城,生活比起上辈子是清苦多了,但是她内心满足。
这里没人会给她施加压力,没人会碎碎念她必须怎么样怎么样,也没人会拿她和谁作比较。
当然,乡居生活也不纯然是田园风光,苏晚枫也不止一次目睹邻里之间为着鸡毛蒜皮的事吵架乃至打架,到了灌溉季节,几个村群殴也不少见。
夏天蚊虫滋生,冬日手上脚上冻出冻疮也很正常,走在乡间小路上,驴粪,马粪,牛粪,狗屎等等也像地雷一样潜伏着。
你要是抓个土生土长的乡民问问他可幸福,估计会得来你有病的一瞥,然后远远躲开你。
土里刨食的农人,很多事很多人都能决定他们吃不吃得饱,天灾会让庄稼欠收甚至于绝收,赋税的多寡直接决定了自己能留多少粮食,如果加上劳役,一年到头家里能有存粮挨到新收成的人家就已经很不错了。
苏晚枫倒是很看得开,她觉得自己也没什么本事,如今在这个地方靠自己能有立足之地和三餐饭食,也没人对她指手画脚,她已经很满足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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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秀才四
如今正是春天, 野外野菜有很多,最鲜美的莫过于荠菜,用来煮汤熬粥做馅都是极好的。
村里人会把荠菜弄干净了给苏晚枫送来, 荠菜比较多, 也没办法长期保存, 苏晚枫添了少少一些猪油, 然后请人包了杂粮面包子, 孩子们来上课, 就能一人一个包子。
做包子的面粉自然是很一般的,白面的可别想,那是逢年过节,或是家里来了贵客才能拿出来招待客人的金贵东西。
粗面粉里掺杂了不少豆粉和高粱粉, 包子的味道也非常一般, 但是孩子们如同吃到了珍馐佳肴。
村人们都叹息郭秀才仁善,就是太不会过日子,这么不会过日子,那是不好结亲的。
基本上乡下日子里什么国家大事都不知道, 但福王就藩这么大的事苏晚枫也听说了。
藩地就在苏晚枫所在的地方, 当然不是郭家村, 在府州, 听说福王府门口的狮子都是金子做的。
这个苏晚枫不信,若说是玉石雕刻, 那还有可能,金子做狮子是决计不会的。
谈论了一阵子, 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这天, 有个外地人坐着马车来到了郭家村, 四处打探一位郭先生。
有人问了郭先生的形貌, 就笑道,“客官可是要找郭秀才,他在家教孩子们读书呢。”
那人指了路,这个外地人道了谢,让车夫驾车前去。
好些村人都在探头探脑,村里几乎没有秘密,便是哪家来了客人,也是全村都知道。
苏晚枫教了一会儿,现在正在让孩子做作业练字。
不能在纸上练字,大家都在沙盘上练字,这么练法肯定得不到好的效果,但是没办法,如今读书真的是一项奢侈行为,笔墨纸砚的开销一般农人承受不了。
听到有人在外面问郭秀才在不在,苏晚枫走去开门。
但见一个中等身材的年轻人,眉目颇有几分喜气,可能是他脸上一直带笑的缘故。
苏晚枫道,“我就是,你是何人,找我何事?”
来人赶紧道,“我是梁家书铺的少东家,梁志诚。”
苏晚枫登时落了脸,“原来是梁少东家,我和你好像没什么瓜葛吧,我正忙着,恕不能招待!”
说着苏晚枫砰地关上了木门,她不和掌柜的掰扯不代表不知道自己被坑了,现在再见梁家人,有好脸色才怪。
梁志诚吃了个闭门羹,那木门差点拍在他的鼻子上。
梁志诚苦笑不已,车夫替他抱不平,“不过一个穷秀才,倒是敢给少爷脸色看!”
梁志诚道,“你闭嘴!”
凡人修真路这么火爆,突然作者不往下写了,作为东家,能不来了解情况?
正好此地的书铺归梁志诚管,他就亲自来了一趟。
掌柜的自然百般狡辩,把责任全都推到苏晚枫身上,说她眼空心大,得知自己的书火了就开始拿矫,提了很多离谱的要求,还非常傲慢,总之说了一大通她的不是。
梁志诚没有吭声只听掌柜的说,等他说完,“把给人家结算银钱的账目拿来我看。”
若是对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掌柜的可以糊弄,可梁志诚大小跟着家里人做生意,账本自然是最熟悉的,一看就看出问题了。
“这里,原本应该结算给人家十两,为什么只给了三两?这里,应该十五两,却只给了五两……完结答应人家二十两,你只给了十五两,你来解释一下是为什么?”
掌柜的支支吾吾,“那不是,他还要笔墨纸砚,就,就直接抵扣了。”
梁志诚笑了,“就是用贡纸贡墨,也花不了这么多吧?老俞,你也是家里的老人了,怎么,觉得我很好糊弄?”
掌柜的无法抵赖,最后只能低头认错,说他只是一时糊涂,请少东家给个机会,以后再也不敢了,也愿意亲自去同郭秀才道歉。
梁志诚摇摇头,“我家的规矩你知道,你这是明知故犯,按规矩,我都能把你送衙门,看在你是老人的份上,我不把你送衙门,贪墨的银子交出来,你走吧!”
掌柜的还要哀求,梁志诚冷着脸,“这已经给你留了脸面,你用梁家名义得罪了人,还得我出面向人家道歉,还要赔偿人家,你觉得你还能留下?”
掌柜的含羞退下,懊悔也来不及了。
书铺掌柜短视,得罪了人,梁志诚处理了掌柜,又一路查询才找到苏晚枫,此时他是万万不敢得罪苏晚枫的。
旁边看着的人就在嘀咕,“这人得罪过郭秀才?”
“我看是,要不然郭秀才这么好脾气的人如何把人拒之门外?”
“郭大光真不是个东西,这么就把人给带来了呢!”
那给梁志诚引路的人觉得自己委屈死,“那我哪里知道他得罪了郭秀才啊,我还想这是郭秀才哪里结交的富贵公子呢!”
“行了行了,都盯着些,别让他欺负了郭秀才!”
于是各家各户好奇的目光都变了,变得恶狠狠的。
梁志诚进不了苏晚枫的门,眼看这左邻右舍目光也变了,只能让车夫把车赶到树荫下,自己在车上等待。
到了下午三点半左右,孩子们放学了,这些孩子回家还得干活,太晚回去可不行,反正如今也没多少科目,教学时间足够了。
但见孩子们纷纷响亮地喊着,“先生再见!”
苏晚枫在门边点头,一边道,“路上小心,不要去河边,一径回家,切莫招猫逗狗!”
孩子们纷纷回答,“知道了!”撒欢一样跑了。
梁志诚赶紧过来,苏晚枫眉头皱了起来,有人高声道,“郭秀才,要不要帮忙啊?”
梁志诚赶紧拱手,“郭先生,在下是来赔礼道歉的!”
苏晚枫倒是意外,她先是回了邻居的话,“不用,多谢了!”
然后侧身让梁志诚进去,梁志诚让车夫把车里的礼物搬进来,苏晚枫拦了,“这个暂且不必,梁少东先把话说明白。”
梁志诚只能让车夫暂且别搬,自己随苏晚枫来到中屋。
苏晚枫拿了个粗瓷茶杯,给梁志诚倒了一杯陈皮茶水,她这里孩子多,茶水是常备的,冬日茶水放在炉子上温着,其余季节就不讲究了。
苏晚枫也供不起真正的茶水,只陈皮水是能行的,橘子皮自己晒,晒干就是可以泡茶的陈皮,泡的没了味再换新的。
梁志诚也不嫌弃,喝了半杯子,然后看着苏晚枫,站起来作揖,“小子特来向先生赔罪!因着我家掌柜有眼不识泰山,导致先生无端受辱,这实在是梁家的过错。”
苏晚枫淡淡道,“好说,其实也不算什么,我同贵书铺银货两讫,不存在辱不辱的。你家掌柜无非是怕我去给别家书铺写话本子,我可以告诉少东家,经此一事,我知道天下乌鸦一般黑,已经不想写话本子了。”
梁志诚苦笑不已,“这实在是我家的错,先生就是责骂小子,我也是应该承受的。”
苏晚枫道,“不必如此,你的道歉我接受了,就这样吧,寒门敝户的,也招待不来贵客,少东家请吧。”
梁志诚知道自家是把这位晚枫居士给得罪狠了,只能把姿态一再放低。
苏晚枫冷笑道,“少东家这是何意?我已经说了不再写话本子了,你又想如何,难不曾是想我给你立个契?”
梁志诚连连摆手,“不敢不敢!我岂敢有此想法。”
他咬了咬牙,从袖子里拿出一包银子,“这是一百五十两银子,是梁家补给先生的,还望先生莫要嫌弃。”
苏晚枫看了那包银子一眼,“怎么说?”
梁志诚道,“按照规矩,先生的书买的好,理应有分成,是书铺掌柜贪了先生的分成,我是特意过来把先生应得的分成交给先生。”
苏晚枫脸色好看了很多,“那倒也不必,我和贵书铺并未签约,你们就是不给也没关系。”
寄卖话本子的多了,谁也不知道那本会卖的好,所以很少签什么契,都是口头约定。
梁志诚赶紧道,“做生意讲究的是诚信,如何能自毁信誉,不瞒先生,县城书铺的掌柜我们已经辞退了。”
苏晚枫道,“那是你们自家的事。”
梁志诚点头,“是,我只是告诉先生一下而已。这分成还请先生收下!”
苏晚枫好奇,“我的书真的卖的那么好?”
梁志诚也笑了,“先生不必自谦,您的书喜欢看的人很多,便是京城也有不少先生的爱慕者。”
苏晚枫悚然,“不是吧,看书就看书,他们也不认识我,不必爱慕我啊!”
梁志诚笑道,“只是仰慕先生而已。”
苏晚枫放了心,原来只是粉丝,“哦。”
梁志诚推了推银子,“还请先生收下。”
苏晚枫有些不好意,她摸了摸鼻子,“我收下就是,少东家实在客气。”
梁志诚顿时松了口气,又掏出一包银子,“这是一百两,这是我们书铺赔偿先生的!”
苏晚枫目瞪口呆,“那个,分成就行了,赔偿不必了!”
两个加起来二百五,梁家小子你真的不是来拐着弯骂我的?
梁志诚道,“因着我家下人狗眼看人低,何况答应完本给您二十两,掌柜还扣了您五两,致使先生蒙受损失,我们理应赔偿,说句实话,先生的书我们书铺赚的可不止这么一点。”
苏晚枫低头沉思,过了一会儿她抬头,“你们是想让我继续写是吗?”
如果不是有求于她,怕这位少东家绝对不会上门赔礼道歉。
梁志诚十分尴尬,“先生的书很受欢迎是真的,而且凡人修真路也并未完结……很多人都在等着看后续……在下不敢催逼先生,若先生能继续写,那自然是极好的。”
看苏晚枫并未开口,又赶紧道,“这一次我们书铺愿意和先生签约,所得收益五五分!”
苏晚枫道,“这可是糊弄我了,你们卖了一百本,和我说只有五十本,我哪里查去,少东家不要欺我无知。”
梁志诚很认真,“这是一种分成法子,若是先生不认可,那么我们就用另外一种,不管凡人修真路卖出去多少,只要先生依旧交给我们铺子经营,完结一部我们给先生一千两银子!”
凡人修真路原本苏晚枫是准备写上中下三册的,因着那个掌柜盘剥,苏晚枫不写了,如今按照梁志诚的说法,写完中下,她能得一千两,一册就是五百两,在这乡下,一辈子过活都够了!
苏晚枫心动不已。
视钱财如粪土是有前提条件的,那就是自己不在饿死的边缘,不愁没钱花。
可现在苏晚枫很愁钱的。
有了一千两,不要多,再买个十亩二十亩地,这辈子就不怕饿死了,哪怕买不到地,手里有这些银子也就不怕生活动荡了。
至于说梁家书铺能赚的更多,人家要出版,要推销,还要给员工发工资,又是老板,多赚一些苏晚枫也不计较。
梁志诚态度也诚恳,最后苏晚枫同意继续写,和梁少东家也算相谈甚欢,梁少东家还告诉苏晚枫,说是皇帝的儿子福王殿下来这里就藩,藩王府在哪里哪里等等。
苏晚枫就和他胡乱聊了几句,最后梁少东告辞,苏晚枫送他出门。
待人一走,她忙着把银子拢起来,琢磨着放哪里好,这可是一笔巨款,算计着花,她能用上十好几年!
最后苏晚枫翻出来一只腌菜坛,洗干净了,把银子一个个放进去,然后把口子封起来,先是放床底下,想想又搬到床上,为着这些银子,她折腾了好久。
苏晚枫也知道银票这玩意,但现在的钱庄可不是后世的银行,存钱进去非但没利息,还要收你保管费手续费,苏晚枫可不舍得交这笔钱,还是自己看着银子才安心。
原本苏晚枫觉得藩王就藩这件事和她与郭家村毫无干系,福王离小老百姓太远了。
但是没过多久,苏晚枫被族长兼里正叫去了,郭家村会读书识字的没几个,真有出息的也早就走了,如今苏晚枫好歹是个秀才,也是场面上的人。
到了里正家,在堂屋里坐下,这里已经来了好几个人,都是郭家村有头有脸的。
里正老婆拿了粗瓷碗,一人一碗茶叶沫子泡的茶,喝完了续水。
里正看到苏晚枫点了点头,示意她随便坐,再等一个人就行了。
等人来齐了,里正咳嗽一下,“福王就藩你们知道吗?”
只有苏晚枫和村里一直往外跑的人点头,其余的人都是茫然地摇头。
里正叹气,“福王看准了咱们村的地皮,要咱们搬家呢!”
一石激起千层浪,大家惊愕过后都开始激动起来,“这怎么行?咱们祖祖辈辈就在这里生活呢!”
“搬走,搬去哪里?咱们的地就在这里啊!”
“福王要咱们这地干嘛使啊?”
“建他的房子吗?”
里正道,“王府可用不着咱们的地,听说是别庄。”
“那些不行啊!这里是我们的地!”
“就是就是,王爷也不能不讲道理!”
“大伯你可不能答应!”
……
吵嚷了一通,什么建设性意见都没有,里正头疼,看着一直默不作声的苏晚枫,“念恩,你说呢?”
众人都没了声音,看向苏晚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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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秀才五
在坐有些人平时背地里嘲笑过苏晚枫憨傻, 因为她经常补贴孩子们,有的人哪怕自家孩子在苏晚枫那里念书,孩子也吃过苏晚枫的东西, 但他们依旧背地里笑话她傻。
但现在有这么大的事发生, 他们也不约而同把希望的目光看向苏晚枫, 郭秀才好歹也是秀才, 经多见多, 他总会有办法吧?
有人道, “郭秀才,你说说呢,你读过书,这事王爷也不占理啊!”
苏晚枫想了想, “首先, 如果王爷一定要我们的地,我们扛得住吗?”
没人吭声,有人瓮声瓮气,“反正我不走, 死也不走!我就守着我家的地和我家的房子!”
苏晚枫看着里正, “大爷爷, 我爹把我带回郭家村, 村里人一直照顾我和我爹,郭家村就是我的家, 我和大家是一边的!”
众人看着苏晚枫,有人点头, 郭满仓领养了苏晚枫, 那苏晚枫就是郭满仓的儿子, 她和她的子女以后也只会供奉郭家祖先, 郭家村人也把她当族人看待,这是时人都认可的。
(也有一部分原因是苏晚枫考中了秀才,这些泥腿子不敢对秀才公太过分。)
苏晚枫继续道,“福王对咱们这些小老百姓来讲,已经不是胳膊和大腿的区别,他是我们用尽浑身力气都碰不着一点油皮的贵人。如果福王下定了主意,咱们就是全都吊死在家门口,福王的狗腿子都不会皱一皱眉头,闹不好就说咱们村里发瘟疫,一个活的都没有,咱们死也是白死。即便过后闹出来,福王也没事,顶多几个狗腿子推出来顶罪,可咱们已经死光了。”
里正堂屋里一片沉默,有人坐立不安,额头见汗,惶然四顾。
里正叹气,“念恩说的不错,那你可有法子想。”
苏晚枫继续,“我是这么想的,福王即便想要庄子,也不能把咱们都给逼死了,肯定得安顿咱们是不是?”
里正点头,只是面色越发愁苦,“咱们村子里五十七户,两百九十四口人,六百八十二亩地,一大半还是中上等的田,便是给我们置换,只要那田不好,我们就有苦说不出,要是给我们安置的偏一些,大家还得自己盖房子,哪来的银子啊?这也还是要逼死咱们呢!”
如今的农人贫困的居多,郭家村一大半都是泥巴屋,里正家倒是砖瓦房,但屋顶也是泥巴糊的。
很多人家的心愿就是盖一栋砖瓦房,一栋砖瓦房可能是一家好几代人的心血凝结,现在就要被逼着抛家舍业,谁愿意?
福王若是真的硬逼,不出意外真的会有人吊死在自家屋里,老百姓的反抗有时就是这么激烈又无用。
苏晚枫道,“如果我们和福王的人商量,愿意留下来给福王当佃户可不可以,福王要了地做庄子,也得有人打理啊?”
里正沉默了一会儿,“倒也不是不行,只是成了王府的佃户……咱们可就不是良民了。”
如今的社会,士农工商可不是职业的划分,而是社会地位和身份的代表,王府的佃户也就是农奴,农奴可没有出头之日。
不过火烧眉毛了,也只能且顾眼下,为了不离开祖辈的土地和家园,里正愿意接受这一点。
苏晚枫这才反应过来,她可不愿当奴隶,“这只是我们的想头,王府还不一定要呢,还有个法子,那就是我们多争取一些利益。”
里正道,“怎么做?王府会答应吗?”
苏晚枫道,“我是这么想的,福王也算初来乍到,他即便想要咱们这地方做庄子,也不敢明目张胆做出强占民田的事。面子上一定会安置我们,只他是王爷,吩咐一声就是了,底下管事们才是难缠的小鬼,也可能福王是给足了补偿,他的管事们贪墨了一大半,那到咱们手里也就没有了。”
众人纷纷点头,是这个理。
苏晚枫继续,“那我们就得找到这个要紧的管事老爷,和他谈才有用。”
有人迟疑道,“这能谈啥,他不可能愿意多给咱们田地银子吧?”
苏晚枫道,“这就要看怎么谈了,但首先我们得商量好了,咱们最低能接受什么样的要求,有了这个打底,才好去谈。”
里正迟疑了也行啊,“念恩啊,那你说,这谁去谈呢?”
哪怕是里正,其实也一点不想和衙门官差还有那些什么王爷贵人家的管事接触,在这些人面前,里正根本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得知这个消息也是因为亲戚给王府送柴炭听到了,赶紧回来告诉他,这才知道的。
苏晚枫镇定道,“大爷爷若是同意,那念恩就当这个代表!”
里正松了口气,“好好好,就依你说的!”
那就得先确定谈判的心理价位,到时候苏晚枫得依照这个价位去谈。
在这之前,她的私塾开不了了,她得去城里转悠,找到那个决定郭家村命运的人。
其实苏晚枫现在就是不在郭家村她也能活下去,毕竟她写那个话本子能赚不少,她一个人在这个时代活下去是够了的。
但这里不是现代,一个人如果没有家族,没有同姓同乡帮扶,他将举步维艰,如果是女子,那更是不堪。
苏晚枫就是有能力搬去城里生活,她也是孤家寡人,谁都能上门欺负她,有族人,旁人也得忌惮一二。
乡下识字的少,秀才也受人尊敬,到了县城,那些地痞流氓可是不会把酸穷秀才放在眼里的,若是到了京城,举人也不稀奇,三榜进士都是如夫人。
苏晚枫也找不到其他乡下村落落脚,现在的乡下基本都是同姓同乡聚居,一个村供奉相同的祖先,他们十分排外,不和这个村子里的人一个姓,你家受了欺负也得忍着。
而且人得有个乡性,苏晚枫跟着养父在郭家村住了这些年,乡民也照顾过他们父子,现在大家遇到困难,苏晚枫觉得自己责无旁贷。
里正安排了人跟随苏晚枫,活动经费报销。
这是事关郭家村命运的大事,村民们没人敢不集资,也不敢背后说小话,(最起码在有希望之前不敢说什么)都把希望放在苏晚枫身上。
郭家村靠近县城,离福王王府建造地的州府还有些距离,苏晚枫路上走了两天才到州府。
这里的城池自然比小县城来的大,跟着来的郭家村村民都瞪大了眼睛,他们可从未来过这种地方。
先找车马店定了房间安顿好,苏晚枫要了两间房,都是下等房,她一个人一间,跟来的三个人一间,就这,三个村民都稀罕的不行。
至于苏晚枫一个人住一间房没人有意见,秀才公当然是不一样的。
下等房房间狭小,没有热水和饭食供应,房间里气味也不好,这些都能忍耐,反正不忍耐也没办法,苏晚枫虽然拿着经费,可这经费也才五两银子,还是全村人凑的。
若是在乡下,五两银子一家五口能过大半年,乡下人很少花钱买东买西,除了必要的盐巴布料等物,一般都是地里产出什么吃什么,哪里用得到银子。
但在城里,吃喝花用都要银子,这些钱其实很捉襟见肘。
几个人也不敢吃好的,就是街边的饼子,一个也要数十文,一个村民就咋舌,“这么贵啊,这些钱买上一点子白面,活些粗面,我家能做一锅了!”
卖饼的摊贩倒也没说难听话,就笑道,“我家的饼子里有猪油,还撒了芝麻,可香了,分量也十足啊!”
村人们吃的很小心,都用手托着,掉下来的碎屑和芝麻也都一点不少地舔干净。
他们来是来了,想要接触王府里的管事们可不容易,那些人个个都是鼻孔朝天的主,大管事出门还有护卫,等闲都近不了身。
苏晚枫分析过,拆迁郭家村这种小事不可能是大管家出面的,肯定有一个个小管事做这种事。
她只要找到这个小管事就行,哪怕是王府里的下人,也不会每一个人出行都有护卫随行。
问题是哪个小管事管的管家村?
别指望跟来的三个人能帮上什么忙,他们除了跟在苏晚枫身后,什么忙都帮不上,见着那些衣着整齐带着仆妇的人,郭家村三个村民就会忍不住低头躲开,若是见着衙门的人巡街,他们还会哆嗦。
苏晚枫没有嫌弃他们,这个世界上小老百姓都是这样的,本本分分,只想吃饱穿暖,升级一步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百姓们其实并不想也不敢沾惹麻烦。
苏晚枫想了好多办法都没想到如何接触并找到王府管事,集资款倒是一天天都在变少。
这天她带着两个村民上街寻找机会,另一个留在车马店看行李车马。
苏晚枫看到了梁家书铺的招牌。
她停下脚步,思考了一会儿,走进了书铺。
伙计热情的迎上来,殷勤的介绍店里的书,以及询问苏晚枫想要什么书,苏晚枫身上的衣服只是普通,但没有补丁,而且是长衫,这就表明了她是个读书人。
苏晚枫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书,伙计赶紧介绍,“这是晚枫居士的书,只有咱们书铺才有,您来的巧,这还是新来的,晚上一会儿,这些书可就都卖光了。”
正说着,就有个丫头打扮的人进来询问凡人修真路到了没,伙计见苏晚枫暂时没有意向买书,就给她道了恼,先去接待旁人。
闻知看着小丫头一下子买了好几本凡人修真路,等伙计回来,她忍不住道,“刚才那个小丫头,为何买这么多?”
便是家里看的人多,一人看完了给另一个人看也就是了,重复买同一本书,又不是学校需要的教学资料,有这必要吗?
伙计就笑了,“可见客官您是不知道晚枫居士的书有多受欢迎,这些是深宅大院里闺秀们打发了丫头或婆子出来买书的,她们可不愿意和旁人共同看一本书,都是自己小心珍藏起来的,有个小姐,晚枫居士每一版的书她都会买。”
苏晚枫,“……”有点受之有愧般的忐忑。
最后苏晚枫要求见这里的掌柜,掌柜来了之后苏晚枫想通过掌柜联系梁少东,不知道梁家能不能搭上福王府的管事。
掌柜知道眼前这个就是财神爷晚枫居士,立马道,“正好少东家在,还请晚……”
苏晚枫赶紧做了个嘘的动作,掌柜的秒懂,“还请先生略等一等!”
掌柜的把苏晚枫迎进了后院,上了香茶点心,得知跟在苏晚枫身后的不是她的随从,还热情的招呼他们也坐下喝茶吃点心,两个村民面色通红,扭捏着坐下。
等到掌柜的离开,村人郭大树小心翼翼道,“念……秀才公,您可真厉害!”
两三句话就让这么大一家书铺的掌柜这么客气地把他们礼让到了后院还上了香茶点心,便是里正都没他厉害。
苏晚枫扯了扯嘴角,动了梁少东的人情,她也得还的。
梁少东来的很快,一个时辰不到就来了,一进来就向苏晚枫道歉,说自己怠慢了。
苏晚枫也和他寒暄了几句话,然后她就把郭家村的困境告诉了梁少东,“我想搭上经管这件事的小管事,和他谈谈,看看能不能让我的族人们有个好一点的去处。”
梁少东明白了,这种事他也不是没接触过,若是没人攀关系协调,最终那些村民们就会失去自己的家园土地,换来一点点的银子,却没了落脚之地,最终多半是沦为农奴。
不过晚枫居士不会沦落到这一步,因为他有社会地位(秀才,能见官不跪。)还有钱(他只要把话本子写下去,就有钱)。
但是在这个世界立足,有这两样也是不够的,没有派系(族人和各种社会关系)的话生活依旧会艰难。
梁少东完全理解苏晚枫为什么要为郭家村奔走,郭家村对她来讲就像梁家之与梁少东,一个人怎么能没有族人。
没有族人,苏晚枫挣得再多也要小心翼翼,否则说不准哪一天就被人敲了闷棍,她哪怕是个秀才也没用。
便是现代,没有儿女行动不便的孤寡老人生活也是十分的艰难,便是被人欺负了,也无处伸冤,自己动弹不得,也没人替他们张目。
苏晚枫若是被人打劫,没有族人的话,她死了也没人替她上衙门喊冤。
可只要有族人,那么外人就不敢明目张胆对付她,有一村一族的人互相守望着,地痞无赖们就不敢动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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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秀才六
梁少东想了想, “也不瞒先生,我一个小小的书铺东家,想要攀上王府大管事那也是不可能的, 可巧, 我认识王府里一个管事公公, 姓杨, 他极喜欢先生的书。”
苏晚枫大喜, “果真?那就要劳烦梁少东了, 若是杨公公愿意,我请他吃饭,他若是看得起我,我给他话本子上签名, 以后新书出版, 一定先给他送去!”
梁少东,“……”还是小瞧了郭秀才。
读书人一向自矜,有些酸儒和商户说话都不愿意,更看不起太监之流, 斥之为阉货。
梁少东很是担心苏晚枫也是这样, 那么他也就无能为力了, 他是想劝一下苏晚枫, 别太端着,如今是郭家村求人, 不能因为对方是太监就不愿结交。
哪知道郭秀才全无读书人的……应该怎么形容呢,也不能说他没有风骨吧, 总之梁少东没看出苏晚枫有半点不情愿。
对于苏晚枫来讲, 人家是太监又如何, 太监是封建制度下的牺牲品, 不能说成了太监这个人就一定会变态扭曲,蔡伦同郑和就史书留名,人家也是宦官。
总之,苏晚枫不会戴有色眼镜看人。
既然苏晚枫没意见,梁少东就放了心,愿意替苏晚枫引荐杨公公。
要请王府里的公公吃饭,哪怕苏晚枫不知道杨公公算哪个档次的管事,她也不能失礼。
这么几日瞎转悠,别的没摸到,城里什么饭庄闻名苏晚枫还是知道的,请杨公公吃饭,太差的肯定不行,太好的苏晚枫也供不起。
一共三个人吃饭,她一个,梁少东一个,杨公公一个,她能拿出二两银子来应酬,多了不行。
从古到今,饮宴都是没底的,贫家米糠也能果腹,地主富户瘦肉嫌塞牙,肥肉嫌油腻。
苏晚枫要用二两银子宴客,可谓绞尽了脑汁。
说实话,二两银子去饭庄,实在订不到好的菜色,便是酒都是普通的。
不是苏晚枫不愿拿自己的银子填补,而是很多事公私得分清,否则以后如果遇到类似的事,郭家村的人恐怕一分都不出,全指望她了,这可不行。
升米恩斗米仇可是老祖宗总结的经验。
若是此行顺利,自己添的以后还能补上,若是此行不顺利,添了的银子也就打了水漂,而苏晚枫以后也得靠手里这点银子过活,实在大方不起来。
权衡再三,苏晚枫定了东福顺饭庄的雅间,她和掌柜的商量,要加一道点心,她来指点做法。
掌柜的就指了一个厨子,苏晚枫要做的就是生煎包,前世江浙地区的一道普通点心,做法简单,馅料多是肉馅。
不过此时人们吃羊肉为多,猪肉都是穷苦百姓打牙祭吃的。
生煎包没什么复杂的工艺,只要舍得下料就行。
苏晚枫要了两种馅料,一种猪肉的一种羊肉的。
掌柜的尝了一只,就和苏晚枫商量,这一顿饭不要钱了,再给苏晚枫十两,这道点心的做法算是卖给他们饭庄。
苏晚枫倒是没有不愿意,但她也说了,“这做法并不复杂,有能耐的吃上一次就知道做法,以后要是有人学了去,掌柜的可别说是我一个点心方子卖两家。”
掌柜的就笑,“当然不怪您,您就放心,这天下饭庄这么多,很多菜品也都是重复的,就看客人们喜欢哪家了。”
苏晚枫这才接了银子。
掌柜的自然也能不给银子,反正都学会了,但他不是眼皮浅的人,不过十两银子,富贵人家过来吃一顿饭也就赚来了,正大光明的买下来不比将来苏晚枫出了头结仇强?
虽说也不至于就结仇,但若是将来这个秀才出人头地了,会对东福顺有好感?做生意,和气生财最好。
掌柜得知苏晚枫宴请的是王府里的公公,那菜色更是精心准备。
梁少东找到杨公公,寒暄后就说明了来意,他当然不会越俎代庖说郭家村的事,就是说晚枫居士想宴请杨公公。
杨公公根本不敢信,“写凡人修真路的那个晚枫居士?你可别骗我!”
梁少东笑着点头,凑过去,“晚枫居士许是有事求公公呢,得知公公喜欢他写的话本子,十分高兴,让小的做中,期待公公给个面子吃顿饭。”
杨公公激动的不行,粉丝见偶像,偶像请你吃饭,能不激动吗?
不过杨公公还是有一丝忐忑,他是个阉人,在王府里做个小管事,众人给个面子,外出也多是面子上叫一声公公,大对数人对他们还是轻蔑的多。
这个晚枫居士会如何看待他?
杨公公现在的心情就有点后世粉丝怕自己偶像在心里塌房的赶脚,可不去见也不甘心。
待到了那天,梁少东亲自陪杨公公来了东来顺,一路到了雅座,门一开,一个瘦高个青年正在雅座里,见杨公公进来,那青年忙起身迎过来,“见过杨公公,我是郭家村秀才郭念恩,别号晚枫居士。”
杨公公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先生切莫多礼,能见到先生可是我的荣幸。”
苏晚枫赶紧让大家落座,小二上了香茶果品。
几个人开始闲聊,苏晚枫当然不会一坐下就说郭家村的事,那是没眼色。
在王府当差的人都是人精,杨公公没从苏晚枫眼里和言行中感受到丝毫蔑视,他真的是很真诚地在招待他。
既然是书迷,自然会谈起苏晚枫的话本子,苏晚枫很是羞赧,“承蒙大家喜欢,实在汗颜的很。”
她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书,签了字双手递给杨公公,“实在拿不出手,还请公公别介意。”
杨公公已经喜不自禁,也是双手接过,“哪里的话,先生高才!多谢多谢!”
紧接着酒菜一一上来了,三个人推杯换盏,十分热闹。
苏晚枫明白的很,求人就得有求人的诚意,她自然不会在杨公公面前装腔作势。
梁少东见苏晚枫放得下面子,心里更是佩服。
最舒服的莫过于杨公公了,苏晚枫待他是很客气,但他也能分辨,这份客气是对他的尊重,不是故意疏离,也没有掐媚。
酒过三巡,菜吃了一半,生煎包上来了,热腾腾油滋滋,伙计笑着介绍了一番后退下了。
苏晚枫笑道,“实在不知公公喜好,这道点心是我指点了这里厨子做的,这种是羊肉馅的,这种是猪肉馅的,公公尝尝可还行,小心烫。”
梁少东和杨公公吃了都说好,那一包汁水让人回味无穷。
杨公公甚至还细问了做法,苏晚枫说的详详细细,梁少东左看右看。
苏晚枫知道杨公公怕是想要回王府把生煎包子复制出来讨好主人,而她既然连饭庄的厨子都敢教,再教给杨公公自然没问题。
若是苏晚枫在自家院子里待客,这就是一道家传私房菜,杨公公也不会开口询问,但这饭庄都能做的点心,郭秀才又说是他指点的,那讨教一下就没问题了。
这一顿可算是宾主尽欢,待吃完了,伙计收拾了饭桌,又上了香茶果品,苏晚枫才把郭家村的事说了,最后她道,“我们自然不敢不搬迁,只是村人们也得考虑日后的生计,公公也知道,故土难离,何况郭家村已经在自家土地上生活了好几代人,这热辣辣的让人离开,心里是实在不舍得。”
杨公公听的很认真,听完,他也没有给出包票,想了想,“过上几日,我给先生引荐一个人,也是王府管事公公,先生比照今天的待客就行。”
苏晚枫大喜,“多谢公公!”
若是杨公公一口应下,苏晚枫才会觉得奇怪,因为杨公公不是管这个事的人,他说了引荐,那就是说会带说得上话的人过来,到时候苏晚枫能和对方谈这件事。
既然人家愿意过来谈,那么只要郭家村要求不过分,自然就能谈拢。
平头百姓,眼看家园丧失,又怎么会狮子大开口。
既然得了准信,苏晚枫不在焦虑,带着郭家村的人开始逛起了州府。
苏晚枫道,“若是商谈下来,让大家伙在这里安家可好?”
村民甲道,“没田没地,咱们嚼吃什么?城里东西可贵!”
余下两人疯狂点头。
农民手里没地心里是不安稳的。
苏晚枫却开始盘算。
要论繁华和生活条件,肯定是城里比乡下好,以往是没法子,如果可行,她还是想搬进城里生活。
又过了两日,杨公公传信,让苏晚枫准备准备,后天把人请来。
苏晚枫依旧请了梁少东作陪,还是在东福顺,这回可得出银子了,不过掌柜给的也是优惠价。
不过出人意料的是这回多了一个人,苏晚枫认为杨公公再带一个公公过来,没成想,杨公公带了两个人。
一个也是公公,一眼就能看出,另一个苏晚枫摸不准,这个看着可不像公公,身材魁梧,面容算得英俊,就是眼神有些阴沉,看人就像看猎物。
杨公公介绍了另一个,“赵公公。”
又介绍那个男子,“赵公公的兄弟。”
苏晚枫,“……”头疼啊
礼还是要见的,“赵公公好,那个,赵兄弟好!”
赵兄弟脸上略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
他和赵公公其实都是认了王府大太监裴长富为义父,得宠的大太监义子很多,男子刚刚认了义父,目前还未得重用。
因此义弟赵全被杨公公邀请过来,他就跟着来了。
见到苏晚枫,他觉得这个酸儒和他以往接触的倒是不同。
他虽不是阉人,但是认了阉人当义父,在时人眼里就是自甘下贱,自甘堕落,比阉人还卑贱。
苏晚枫无疑也是尴尬的,但她的尴尬只是不知道如何称呼面前的人。
一行人落座,菜肴上来。
寒暄的话也就那么些,苏晚枫现在也很熟了,她只要摆正态度就行。
赵公公见苏晚枫果然如杨公公说的对他们没有轻鄙之色,心下更是高兴了一分。
他们平时习惯了看人眼色,也知道自己身份卑贱,哪怕是大太监,在主子眼里也就是个奴才,他们没了主子就无依无靠。
而苏晚枫正经是个读书人,社会地位高他们太多了,哪怕是穷酸,人家走出去堂堂正正。
如今苏晚枫没有表面巴结,内含轻视,两位公公就极为满意。
苏晚枫也没敢冷落赵兄弟,总会把他也兼顾到,但也不扰攘,就是让个酒让个菜。
等生煎包上来,杨公公就道,“快尝尝,冷了不好吃,娘娘可喜欢呢,还是先生教与我的。”
待众人吃完,这才开始说正事。
其实福王迁走民众不是不给钱,他初来就藩也不愿落得个不好听的名声。
但是他愿意补偿迁走的百姓,底下办事的人不会照章办事,比如福王愿意给百姓一家一百两,真正到了百姓头上能有十两就不错了,更有甚者,一分不给,就把人赶走了事。
你敢闹,就把你们当匪徒给抓了,喊冤?你去何处喊?
人家是福王,是皇帝的儿子,不要说要你家的田地,就是要了你的命,那也是你命贱。
这样说来,福王还是好的,坏的都是办差的人?
这怎么说呢,一家企业里老板出头当恶人的很少,都是管理者出面,比如员工要涨工资提待遇,老板并未说不好,但是经理等人就给你压了,你没奈何,只能背地里骂经理这些人是走狗,老板就还是好老板。
如果闹得经理压不下了,老板再出面,替罪羊都是现成的,开了这个,再招另一个好了,真正的好老板也不会等着员工提待遇,都是看到了人家的能力主动提的,不过这个很少。
苏晚枫也管不了许多百姓,她只能顾得上郭家村的人。
这个事总览就是赵公公的义父,大太监裴长富,但这位肯定不会亲自出面,赵公公就是那个亲自出面的人之一。
他其实也为难,光一个郭家村,抬抬手倒是无事,只是这一次要迁走的百姓不少,郭家村得了利,其他人知晓了闹起来怎么办?
苏晚枫凑了过去。
好一番商谈,最后几个人都很满意。
临走,苏晚枫恭送诸人,那个赵兄弟突然道,“那我们的书呢?要签名的那种。”
苏晚枫,“……”
最后她应下日后必定补到,这才罢了。
回到车马店,苏晚枫躺倒床上,叹息了好一会儿,人是真的有远近亲疏,今天她也算当了一回恶人。
为了郭家村的利益,她给杨公公支了不少招,就是如何让百姓愿意离开故土,其实很简单,如今基本上是一族居一地。
如果没有利益冲突,族人一致对外,如果有了利益冲突,族人也就是陌路人,踹寡妇门,吃绝户的也都是族人,轮不到外人伸手。
想要一地的百姓迁走,只要把他们领头的喂饱就行,那个领头的就会想办法鼓动族人搬走,反正他的利益没有受到损害。
过后即便闹出来,也不管王府的事,罪魁祸首就是他们自己的族人。
苏晚枫满含歉疚地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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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秀才七
其实苏晚枫不知道, 她这样一插手,倒是救了不少百姓。
她的主意虽然不好,但是得利的族长等人也不会对族人赶尽杀绝, 族人都死了, 他一个光杆有屁用。
族长里正们也会想办法让族人安顿下来, 许是日子比以前辛苦, 但也还能活下去, 总比不管不顾闹大了被王府派人强行驱赶或是杀了强。
第二天一大早苏晚枫就起来准备回郭家村, 她要和族长商量怎么搬迁,这一次郭家村不会有太大损失。
风尘仆仆回到郭家村,苏晚枫直接去找族长,她有两套方案, 一是郭家村搬出这里, 去别地安家,土地也有,但不是什么肥田,王府一家补偿六十两。
听到有六十两安家费, 围在这里的村民瞪大了眼睛, 有人忍不住问道, “那我家十六口人六十两, 狗子家四口人也是六十两?”
村里没分家的人可不少啊。
苏晚枫笑了笑,“那倒不是, 莫约是一人十五两。”
那也不少了,大家议论开了。
族长咳嗽了一下, “念恩, 你不是说还有个方法么, 是什么?”
苏晚枫顿了顿, “另一个方案,我们搬去府城。”
旁边闹开了,中心思想就是去了府城靠什么为生?别看六十两好大一笔,进了城怕是安家都困难,以后吃什么?这个绝对不行!
等闹的差不多了,苏晚枫这才继续,“我逛过府城,在府城西边有一块地,堆得是垃圾,长久无人理,若是大家同意,这块地就划给我们,王府给一部分砖瓦木料,我们自己想法把房子盖起来,一家一套一进的院子是能有的。”
“府城外面有七百多亩中下等田地,可以置换给我们,以后可以全都当下等田缴税,那里离府城不远,地里也不用全种粮食,或是菜蔬,或是养些鸡鸭,拿到府城贩卖,比纯在地里刨食强不少。”
“还有,若是在府城建房,大家又住在村子里,那里的房子不是空了么,租赁出去,这一笔就是纯入账。但若是答应这一方案,一家就没六十两拿了。”
“我们既让了祖地,到了府城,王府也会照应,不会让人无故欺负我们。”
众人议论的更大声了,实在是有些不能决断,到底是要了六十两安家银子找地方继续当泥腿子,还是不要钱搬去府城?
这实在是个两难的选择。
别怪泥腿子目光短浅,他们土里刨食,有的人县城都没去过,面对人生中的重大决策其实是很茫然的。
他们惶恐害怕的就是失了土地无以为家,如果让他们在吃饱和挨饿里面选择,那肯定是选吃饱。
但是让他们在米饭和白面当中选择,他们就缩手缩脚了,因为不知道应该怎么选。
族长让旁人回去,留下了苏晚枫。
有些话苏晚枫也不能全说出来,只能和族长商量。
比如得到优待的只有郭家村人,而且得尽快。
族长也是举棋不定,问苏晚枫,“你说呢?”
苏晚枫很坦然,“要我选,自然是府城,大爷爷可以去看一看在做计较,搬去陈庄,我们依旧是泥腿子,陈庄也不会真心欢迎我们,比邻而居,将来土地灌溉和水源也会有争执,府城那里的地靠着河流,水源是不缺的,说是中下等田,伺候好了,收成也不低。”
族长道,“那处的地如何就给我们了呢?”
苏晚枫道,“那里不是什么上等田,原也是一家富户的,听说知道福王就藩,于是就送给福王,搬过去我们名义上算是福王的佃农,但不是农奴,福王和我们置换田地。”
这些事福王当然不管,只要手下操作就行。
苏晚枫继续解释,“原本置换了田地就没了别的,是我看到府城那处的垃圾场提了那个要求,亏得王府公公仁善,愿意让我们在那里盖房子,福王府正在修建房舍,砖瓦木料王府就一并提供了,我们盖好了房子,这也是将来福王的一个门面。”
福王可以对外宣称,自己并未强占民田,看看,他给老百姓这么好的安置房,谁来了都得称赞福王仁义。
族长犹豫道,“虽然提供了砖瓦木料,这整地盖房什么的也得银子,我们怕是拿不出来。”
破家值万贯,抛家舍业另起炉灶并不是容易的事,平头百姓一辈子能盖起一套砖瓦房就是极为殷实的人家了。
苏晚枫压低了声音,“还有一事我没说,如果选府城,王府补贴二十两银子一户,只是若我说了,这二十两就得分发下去,到时候我怕府城的房子盖不起来,若是大爷爷您统一拿了,您说要盖房,就没人敢反对。”
族长的心一下子热了起来。
郭家村有五六十户人家,二十两也就是一千多银子!族长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银子。
虽然这些银子因为盖房安家,肯定得花掉一大半,但也能留下百来两,这也是一大笔了。
族长越看苏晚枫越觉得亲近,郭秀才可真是好样的!
第二天,族长迫不及待跟着苏晚枫再次去府城,苏晚枫觉得自己幸亏年轻,否则怕是受不了这路上的颠簸。
如今这上路可真是受罪。
及到了府城,族长都看花了眼,先是看那处地,七百多亩,其中三分之一是下等田,剩下是中等田,不过苏晚枫低声道,“以后这里全按照下等田缴税。”
郭家村里的地倒是上等田,可税也是按照上等田交的,少一粒粮都不行。
这种自然是薅朝廷羊毛的行为,但在以前,郭家村想薅都没门路,没给你下等田算中等田缴税就不错了。
再去看府城那处堆垃圾的地,现在自然脏乱臭,可是只要拾掇好了,这里也就是个好地方,不愁租赁不出去。
族长不停的点头,两眼发光。
苏晚枫见族长同意第二方案,就道,“那大爷爷回去动员,我就留在这里,这件事得快,若是晚了,这些好处就轮不到郭家村了,大爷爷也别宣扬,只说咱们也无奈就行。”
族长除了点头什么都不会说了,“自然,自然,我懂的,这里就麻烦你了,你放心,你家我给你看好了,一根丝都不会少!”
苏晚枫笑,“我家也没什么东西,那就宜早不宜迟,我去找王府管事,一切都敲定下来!”
家里除了银子就没值钱的,而银子苏晚枫也藏的好好地,她总要回去,到时候一并搬来就是。
给苏晚枫留了人,族长火急火燎跑回去了。
留在府城的苏晚枫找赵公公商量这个面子工程。
这就是苏晚枫的主意,把郭家村打造成王府搬迁百姓的面子工程,做好了赵公公也能获得上头的夸奖。
而实际上赵公公并未多出银子,那处的地是富户送给王府的,王府也并不放在心上,城里那处垃圾场就更别说了,放着也是堆垃圾,有人来拾掇难道不是好事?
砖瓦等物也不过顺手而为,至于那些银子,原本一家得七八十两,现在郭家村只要二十两,剩下的不都是管事公公的?
而这事办好了就是两头光鲜,多好啊。
王府管事也不是不想全昧下,不过苏晚枫提醒赵公公,“若是逼死了人命闹出来,王爷是无事的,替罪羊会是谁?”
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强占民田逼死人命,要么捂得严严实实一分不漏,否则闹出来肯定不好看。
福王没了面子不说,他得做出姿态,负责管理这件事的人就得倒霉,不杀几个肯定不成,大管事或许能逃过一劫,小管事就别想了,必死无疑!
赵公公也是出了一身冷汗,反倒谢了苏晚枫。
实在是白花花的银子放在眼前,人的心思就全被占据了,旁的根本想不到。
苏晚枫留在府城办事,因为上头有人,一切顺利极了,地契田契一路通畅,房契得房子盖好了才能办,还有籍贯要改,林林总总的事也不少。
跟着苏晚枫的村民看得眼花缭乱,望向苏晚枫的目光中都带着敬佩,到底是读书人,这么多事都懂,也都办的这么漂亮,换了他们,简直不知道如何是好。
郭家村的村民开始搬迁了,再不舍,族长发了话,又有人组织行事,其余人等只能听从。
就是各家各户基本什么都不舍得扔,全都要带了走的,除了屋子不能拆,否则屋子也得拆走。
族长留了一部分青壮跟着族人搬东西,剩下的赶紧让过来听苏晚枫差遣。
城外那些地归了王府,但这里没有庄子,苏晚枫已经请风水先生择了将来建郭家村的地方,那就先搭建茅草屋暂时容身,等到把村人安顿好,整地的整地,去收拾垃圾堆的收拾垃圾堆,反正今年是别想消停了。
只要做好计划,一切就能按照计划来,就是遇到了麻烦偏差也能尽快解决修正。
而实际上郭家村的人没遇到多大的麻烦,也就是抛家舍业来了这里,看着还未成形的茅草屋心底忍不住凄凉。
自家再如何,也是砖头墙,茅屋顶,现在全是茅草。
不过只要忙起来,人们就没了心思东想西想。
族长跟着苏晚枫把郭家村的地契田契房契交给赵公公,换来了新的田契地契,还有一千多两银子的银票。
族长摸着这堆东西流连忘返,不亏,真不亏!
田契先发下去安定人心,地契缓一下,等房子盖好了,拿了房契一并下发。
如何分配田地是早就商量好的,如今拿到手的田地比原来还多一些,只是都不是上等田,这也无妨,有城里的房子补上了缺口,多出来的苏晚枫提议当族田,“收益虽不多,也能补贴一下,将来请先生办私塾,就能从中支出,咱们村的孩子还是得读书,不求出人头地,将来也不算目不识丁。”
族长点头,这是目光远大的正道,只要条件可以,老百姓也希望自家孩子有出息的,读书自然是好事。
族长分人出去把垃圾场整理掉,要准备建房。
郭家村的人干的热火朝天。
一千多两银子族长交给了苏晚枫,让她调度。
族长明白,没有苏晚枫,郭家村不可能有现在的条件,王府不把他们赶尽杀绝都是好的。
自来豪强强占民田的多了,哪里管百姓失了田地怎么活,最好一并当了豪强的农奴更好。
郭家村却不是如此,他们得了大实惠。
原本族长觉得什么活都让郭家村人干,请人实在是浪费,苏晚枫却不这么觉得,“那时间就拖得长了,城里的房子得尽快盖好办好房契,否则夜长梦多,田地族人可以自己整,城里的房子还是得请人,我们也出人打些小工帮忙,尽快把房子盖了才是。”
也就六七十套的房子,早些盖好了才放心。
族长想了想也答应了。
于是清理垃圾是郭家村人来,等清理干净了,苏晚枫就去找匠人来盖房,郭家村的人打下手。
因着苏晚枫的调停,砖瓦等物也是没打折扣的运来了,这里开始热火朝天的盖房。
附近居民很是好奇,不过垃圾搬走了他们也舒心,否则整日和垃圾臭气比邻,可真是够够的。
有人问起,郭家村人就称赞王爷仁义,给他们安家,这是苏晚枫叮嘱的,什么叫面子工程,这就是。
大家听了自然跟着称赞福王,也有人问郭家村的人以后靠什么维生,村民们就含糊其辞不说了。
好处自己知道就行,不必告诉旁的人。
老百姓淳朴是淳朴,狡猾起来也是够狡猾。
因着砖瓦等物不要钱,也就工匠需要支付工钱还有伙食,一千多银子也是能维持的。
郭家村人出来也带了粮食,农民么,什么都能不带,粮食肯定不能不带的。
乡下人家一家藏个半年粮都是少的,当然若是遇着天灾杂税,那家里存粮也不会多,但几个月总归有,因为乡下人不能隔三差五去买粮,收了粮除了缴税外都是自家存粮,得吃到下一茬粮收获才行,否则就得饿肚子。
现在正是夏初,郭家村失了自己的夏粮,但在这里也有农产品可收,虽然产量比不得原来的地,总比什么都没的好。
郭家村人重点还是这里的地,城里很多人还没去过呢,但是家里的男人基本都去了一遭,回来兴奋的半夜睡不着,只说好得不得了,若问如何好,男人们就抓耳挠腮地说不清了,只道,“啊呀,以后你们也能去看的,看了就知道了,要不是郭秀才,咱们几辈子都得不着这么好的房,有这房子在,大小子的媳妇以后你可劲儿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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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秀才八
苏晚枫在城里督造建房, 一边给王府送砖瓦的人塞银子,让给城外的新郭家村也送些砖瓦过去,村民如今住的都是草房子, 自然也要建房。
村里的房子就不必都是砖瓦了, 看各家的能力, 送过去的砖瓦都是族长分配。
赵公公挥了手, 底下的人拿了小费, 王府里的砖瓦也就运送到了新的郭家村, 这于郭家村人来讲是想不到的好东西,便是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但于王府来讲,边角料都算不上。
福王王府花园子里要放太湖石, 一块石头就上万银子, 能把郭家村包圆近十回了。
闲话少述,新郭家村里的房子就得郭家村的人自己来盖。
首先是祠堂,有了这个村民们的心才会定,这是他们的根, 接着是族长里正家的房子, 接下来是苏晚枫的, 然后才是各家的房子。
族长和苏晚枫的房子都是砖瓦房, 没有丁点茅草,其他人家还是和以前一样, 砖头墙糊泥巴,茅草屋顶。
以前郭家村人好多连砖墙都不是, 就是泥巴墙, 如今已经是质的飞跃。
待过了年到春末夏初, 郭家村人已经安居乐业了。
新村子早就建好, 府城的房子也都好了,按着早就分配好的方案也都分了房。
房契地契各家都拿到了手里,这里还有不少事,很多人家原是老老少少住在一起不分家的,不管家里有几个儿子,都是如此,老头老太太们管一大家子。
哪怕住在一起整天鸡声鹅斗,条件限制,也没得办法。
新村建造时,为了多建房屋,很多人家就分家了,反正都是从头开始,王府给砖瓦,不多盖房那是傻子。
府城的房子也是如此,未婚的不算,都跟着父母算一户,结了婚的和长辈分开过就算一户,给一套房,但是其中也有分别,那就是新婚没有孩子,和结了婚有多个孩子。
这就不管了,反正一户一套房,现在你家孩子多,那人家将来也会生,不管多寡,都是一模一样的一套,若是非要争执,那就别要了,总不至于连你家以后子子孙孙都算上。
占便宜的就是老人,老两口一户也能拿一套,至于老人这套将来给谁那是各家的事。
这里面貌似人多的人家占便宜,但是按照户头的话,其实也一样,一对夫妻不管有没有孩子都是一套房。
为着这个再闹,族长也会拉下脸。
很多人家老人是这么打算的,等拿到了房子,再住一起,儿子们的房就归公中。
可惜他们想的美,儿子媳妇们却不是个个都同意,未婚的没话语权,已婚的媳妇梗着脖子,“说了分家的,再搅和在一起像什么,各归各多清爽,你要回去和你爷娘过,你回,我和孩子是不回的!”
谁不想关上门清清静静过日子,府城的房子租出去,银钱到自己口袋才开心,全都上交,那自家过个什么劲?
好些老人联合在一起吵闹起来,被族长骂了一顿,“好日子过不惯咋的?想过孬日子也行,滚去陈庄好了,以前不分家是没钱盖房子没有办法,如今借着便利都有了房,合该分开过,揪着儿子媳妇一个锅里搅和也行,只要你们自家愿意,如今倒是一个个养的贪馋起来,再闹,房子都给我吐出来!”
好了,各家只能关上门自家吵。
最后还是都分了,因为好些媳妇都开始上吊跳河,鼻涕孩子们哭的嚎天嚎地,不知道的还以为死了爷娘,不分不行了。
这些事苏晚枫只是旁观,从不掺和,乡村就是这个德行,淳朴善良,野蛮愚昧,互相纠缠。
很多人家拿了府城的房子都是想租赁的,他们习惯围着土地转,房子租出去还能有一份收入,这是最好的过日子方法。
但苏晚枫不租,她要自己住,之前是没办法,有条件了苏晚枫也不愿在村子里一直看着鸡零狗碎婆媳争斗,男人们光着膀子污言秽语。
因为在这次的搬迁过程中,苏晚枫明确感受到了女人没地位。
分房分田,都是男人出头,一家子只要有个男丁就不怕没房没田,若是寡妇带着女孩子,那几乎就是摆明了要受欺负。
好在郭家村没有寡妇,不是说女人都有男人,而是女人没了男人的都是尽快又嫁了,不管好坏,有了个男人就行。
虽然苏晚枫也明白如今男丁是壮劳力,一家没个男人确实无法承受重体力活,但她也不愿看着女子地位这般底下。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也是鸵鸟,既然改变不了,那就不看了。
面子工程好了,也得宣扬,这些苏晚枫就不掺和了,让族长去,反正族长也乐意。
郭家村人甚至还眼巴巴希望苏晚枫继续回村教书,苏晚枫婉拒了,“以前我年轻,教一些粗浅的还行,如今到了府城,有学问的老先生不知道多少,不能耽误了孩子们。”
有人嘴快,“可他们要银子的……”
苏晚枫就淡了神色,“我以后也要银子的!”
族长知道后把那人骂的狗血喷头,一千多银子等到盖完房子还多了一百八十两,苏晚枫都交还给了族长,账目清晰明了。
族长想了想,给了苏晚枫八十两,谢她辛苦,苏晚枫也没拒绝,但对郭家村也确实淡了心思,如今村人还想占她便宜,这就让人极度不快了。
好在也不是人人都忘恩负义,很多人家还是提了鸡蛋等物谢她。
如今苏晚枫也算功成身退,能清净了,她住在府城也是郭家村人,不属于无族之人,这就够了。
其实苏晚枫也知道自己有些势利眼,之前帮郭家村也是帮自己,因为她不能没有族人庇护,但是如今即便没有郭家村,她还有杨公公赵公公等人庇护。
她可不觉得被阉人庇护就是下贱,这世道如此残酷,孤傲也是需要本钱的,她屁都没有,傲什么?把脖子拗断吗?
哦对了,那个赵兄弟,现在苏晚枫也早知道了,人家叫叶明朗,很文雅的名字,是王府大内监的义子,和赵公公认了同一个爹。
苏晚枫和他关系也颇为不错。
因为苏晚枫眼里就没有门第阶级之分,她便是知道古代士农工商划分清晰,知道和感同身受是两样的,前世的观念已经定型,她可以适应古代的生活,却没办法把思想也一起同化。
她看人不分阶级,只分亲疏远近,杨公公赵公公和叶明朗很快就看出来了,他们很是觉得奇怪,但这于他们是好事,于是就都闭嘴不提。
特别是叶明朗,他差不多把苏晚枫当成了自己的浮木。
叶明朗身世凄惨,投身王府当太监的义子也是无奈之举,可惜没人能懂他。
连他的亲人也都不齿他的行为弃他而去。
叶明朗正经是耕读之家,家中小有资产,父亲也是秀才,只是天资有限,屡试不弟,倒是和他一起读书的友人一路高中,叶家在人家进京赶考时还给了盘缠银两。
叶明朗还有个小她两岁的妹妹,叶父在家督促儿子念书,希望儿子能比他走的远。
叶家还有一个叶父认的义兄,瞎了一只眼,孤家寡人一个,就在叶家帮着打理琐事。
叶明朗从小聪明伶俐,但是他对书本不怎么感兴趣,反而喜欢和义父学武,义父身手很不错。
叶父自然不能让儿子荒废了学业,督促的很严,叶明朗就偷偷学武。
原本一家子温馨和睦,不愁生计,但是叶父那个好友中了举,娶了高门大户的妻子,外放做官,他想起资助过自己的叶父,于是就希望叶父跟他上任帮他做事。
别的不说,衙门里书记之类也是可以的,有些位置必定得用信得过的人才行。
叶父颇为心动,他一心入仕,但他连举人都不是,想做官是不可能的,如今倒也不失为一个机会。
于是叶父带着家人去到了友人的任上,他家的开销都是自己来的。
做了半年的文书,叶父觉得官场和自己想的一点都不一样,每日的工作枯燥乏味不说,还得四处扯皮赔笑脸,他心生退意。
友人却苦求他留下再帮衬几日。
叶父却不过情面,只能留下相帮。
其实他这友人娶的不过是高门旁支庶女,因此得到的资助也有限。
没过几日,友人妻子嫡脉有个少爷路过这里,友人自然要宴请,叶父出面作陪,这嫡脉来的是个公子,言语傲慢,行为跋扈。
第二日叶父带妻子上街买东西,叶妻被这公子看到了,叶妻年岁虽大,但是容貌美丽,风姿诱人。
当晚叶父被友人相邀去喝酒,这禽兽闯了叶家的门,他不光看到了叶父的妻子,还看到了叶明朗的妹妹。
此时叶明朗和义父外出抓野兔子去了。
叶父回来时看到的就是妻子和女儿凄惨的模样,待得知是那禽兽干的,叶父抄着菜刀就想去拼命,却被友人死死按住,说一定替他伸冤。
待叶明朗和义父拎着一串兔子回家,就见家里烧成了白地,父母妹妹全都没了,叶明朗脑子一片空白。
友人上前安慰叶明朗,说以后他就是叶明朗的父亲,一定把他好好养大。
没过几日,这晚叶明朗早早睡下,待他睁开眼,却发现自己置身火海,是义父进来救了他。
义父把这几日调查的事情告诉了叶明朗,叶明朗想去拼命,义父死死按住他,“你现在动不了他们一根毛!走,离开这里,等以后有了能耐才能报仇,否则你也是白白枉死!”
叶明朗和义父回乡,准备变卖家产想法设法报仇。
回去后却发现族人霸占了他家的家产,这也是友人做的,说是叶父一家都没了,这些产业理应交给族里。
叶明朗想争辩,义父按住了他,带他火速离开。
叶明朗等于是家破人亡,他什么都没有,而他的仇人位高权重,他报仇无望。
义父带着他一路颠簸,机缘凑巧认识了赵公公,由赵公公见到了裴太监,叶明朗太想报仇了,认了裴太监当义父,想借福王府的势力报仇。
第一个激烈反对的就是他的义父,义父斥他,“你父亲一生堂堂正正顶天立地,你却认个阉人当爹,你想气死他吗?”
叶明朗,“他早死了!我却连仇人的毛都碰不到,如此下去,我如何报仇?和他们拼谁活的长吗?!”
义父大怒,放言再不认他,再不管他。
叶明朗去看他他不开门,送吃喝全都扔掉,但义父也没离开。
叶明朗大仇在身,每夜都是辗转反侧,这种永不熄灭的业火烧的他想劈开自己的胸膛怒吼。
认太监当义父自然被人看不起,可是叶明朗没办法,他不能科举,因为他如果上京赶考就会被仇人发现,最后也是枉死。
那去当兵,高升后报仇?
本朝目前边境尚且太平,当兵的没有战功得不到升迁,他不想一辈子当个小兵够不到仇人,而且当兵也不见得就是好选择,战场上死了,他家的仇就再无人能报了。
叶明朗整个人都很阴郁,加上是太监义子,正常的社交就别想了,日常也是和王府太监奴才们交往。
苏晚枫在他眼里就是他以往生活的象征,出身清白,文采一流,王府从上到下不少人都喜欢他写的话本子,都尊称他晚枫先生。
苏晚枫是他乌云密布的天空里唯一一道暖阳,因为她从来都是言笑晏晏,情感真挚,得知他大一些,称呼他叶大哥也是自自然然。
苏晚枫自然不知道叶明朗的悲惨往事,她还有很多前世的习惯,比如从不对人刨根问底,也不会因为旁人身份地位不同就另眼相看等等。
严格上来说,苏晚枫是个死宅,除了上班外她不大喜欢出门,她总觉得和陌生人交往十分耗费心力,重来一次后她改了很多,但本质上她依旧很想宅在家里不出去。
只是如今的社会支持不了这一点。
苏晚枫想住在府城的原因之一,就是她可以雇人来打扫卫生,府城有洗衣女,她的衣服也能让人洗,花费几个铜板就行,内衣自己来,生活的舒适度比乡下翻了好几倍。
以前在乡下,那些出不起束脩的孩子的母亲和婆婆过来给她干活,她一直觉得不大自在,也知道村人背地里嚼舌她,不外乎是她不会过日子这些。
村人住在一起,几乎都没隐私,你家今天吃口猪油,很快全村都知道了,苏晚枫连想给自己开个小灶都不敢。
村人知道她面皮薄,若是她割了肉拎回一只鸡,哪怕把门关上,待肉或是鸡熟了,就会有人抱着孩子过来串门,靠在篱笆门边大声道,“郭秀才,吃什么呢,这么香!”
你给是不给?不给,人家也不会硬要,就笑嘻嘻地不走,孩子馋地口水滴吧,扭着要吃,你给了这家,不好不给那家吧?
而苏晚枫也不会杀鸡,她买了鸡也得央村人宰杀,那不就是明摆着告诉大家今天我家有好吃的,村人就是来讨口汤也高兴。
这么的,苏晚枫也就不敢给自己打牙祭了,只能随着大家伙一起,逢年过节地才能割点肉买点鸡鸭。
在府城就不必这样了,门一关,谁也不知道你在屋子里干嘛,隐私得到了最大的保证,吃饭也方便,出去转转,烧饼馒头包子汤饼之类应有尽有,没有添加剂,味道也很好,偶尔切点猪头肉烧鸡之类打个牙祭,生活质量比以前上了好几个台阶。
若是女子,这样做会被人吐唾沫骂败家,但苏晚枫现在是个‘男子’,她如此行事没人说闲话,还说一个男的又没婆娘,自然得请人照顾生活。
郭家村她也经常回去,她还有地的,家里还有郭满仓的牌位 ,她还给郭家村的私塾找了个老秀才,村民见她也是亲亲热热。
苏晚枫就在家里定定心心完成自己的话本子。
为郭家村的事奔波了近一年,她的话本子也拖延了不少,梁少东很委婉地催稿了好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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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秀才九
现在苏晚枫自由多了, 也不用顾忌这个顾忌那个,住在府城有房子的人条件肯定比农人要好,大家也会对自己的生活品质有个追求。
也就是吃喝上比乡下人讲究, 毕竟农人只要吃饱就行, 吃好太奢侈了, 郭家村人现在算是发了小小一笔财, 但原本的生活习惯也没有改变, 并不会给餐桌多加一道菜。
他们依旧需要土里刨食, 赚来的银子得藏起来,这是全家的希望,怎么能吃光用光呢,这是败家子浪荡子的行为。
那些和老人分开过得子女们, 一开始太舒服了, 忍不住多吃了两顿干的,被婆婆知道,追着媳妇从村头骂到了村尾,哪怕媳妇说干的的儿子吃的, 那也不行, 老人家说话一套一套的, 什么“饱时省一口, 饿时得一斗。”
还有,“粮再多, 野菜也要备几锅。”等等。
胡吃海塞就是败家的根源,有一点点银子就开始癞哥坐秤盘, 自称自大起来, 万贯家私都得给你们败光咯!
没人能招架, 所以郭家村的人生活还是老样子。
而府城的人就不一样, 大家比较舍得吃喝穿戴。
女人出门也想体体面面,金的玉的不敢想,银簪子银手镯总得要一个,便是给苏晚枫打扫卫生的婆子,耳朵上还有对银耳环,手上还有个银戒指呢。
苏晚枫也实在是忍够了,外衣她倒也无所谓,打补丁的衣服她也愿意穿,就是内衣,她一口气买了很多,以前在郭家村不行,大家生活水平差不多,你晾衣服被人发现有新衣都要被围观。
现在好了,关上门各家归各家,苏晚枫就去布庄买料子做新内衣。
内衣其实也分季节,棉布固然好,若是夏日,还是丝绸最佳,清清凉凉丝滑柔顺。
苏晚枫特意换了丝绸绑胸,不憋气。
外头的衣服苏晚枫可以将就,里头的她做了好些,她都成了布庄的常客,伙计见了她就笑。
如今丝绸和上好棉布是贵重布料,贵重有一个含义就是不耐洗容易坏,特别是丝绸,若是粗手大脚的一次就洗坏了,内衣都是苏晚枫自己动手洗的。
她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愁,也不是亏待自己的性子,如今生活很是惬意。
杨公公赵公公还有叶明朗也会时不时过来一聚,她就会多备些酒肉,请了会厨艺的婆子过来整治。
这三人也不会空手而来,苏晚枫说了好几次不要带贵重之物,三人见她诚恳,也就从善如流,只带些王府里的精致吃食什么的过来。
苏晚枫一个人吃不了,时间长了也会坏,就分给左邻右舍,得知这是王府里的吃食,众人都觉得苏晚枫很厉害。
她门上也没地痞流氓过来骚扰。
杨公公他们喜欢来苏晚枫这里,不为旁的,就为一个舒心。
他们在王府是奴才,不管是对上还是对下,都得用心,连背脊都不能挺直。
但是在苏晚枫这里不必如此,苏晚枫话极少,多半只倾听,态度也坦然,从不看轻他们,也不会刻意巴结,有时候更是一语中的。
这对杨公公等人来讲是十分珍惜的感受,就如他们也和普通人一样,就如他们没有成为阉人一般。
这天,杨公公赵公公还有叶明朗不当值,又来苏晚枫这里吃晚饭,因是夏天,苏晚枫就准备吃烧烤,如今人们吃烧烤都是肉,苏晚枫还备了很多蔬菜,又预备了不少瓜果。
三人还带了酒过来。
苏晚枫院子里升起了两个烧烤炉,赵公公因为拆迁的事办的好,得到了一次晋升,如今大小也是个中等管事,进出自有小太监跟随。
杨公公也是如此,他和赵公公算是联盟,又从苏晚枫这里得了不少新鲜主意哄主子高兴,如今在王府也是头脸人物。
算来只有叶明朗不温不火,因为他不是太监,也不是王府奴才,做的事目前也入不了主子的眼。
他们带来的小太监车夫们也围着一个烧烤炉子吃喝,院子里的空气快活的很。
酒过三巡,赵公公有些熏熏然,对苏晚枫道,“念恩兄,我这兄弟十分推崇你,你要是不嫌弃,不如你们义结金兰,以后兄弟相称?”
杨公公啃肉的动作都停了下来,他抬头看了苏晚枫一眼,很想踢赵公公一脚。
叶明朗也僵住了。
苏晚枫倒是没察觉什么,笑吟吟道,“只要叶大哥不嫌弃我,我一个肩不能提手不能挑的穷酸有什么不愿意的。”
她能在府城生活安稳,也都是依靠了眼前这些人,总不能用着他们了笑脸相迎,转头就弃如敝履,这成什么了。
而且赵公公也没有完全失了分寸,叶明朗认王府大太监当义父,但他本人不是王府的奴才,身份上依旧是良民,只他自甘堕落,被人看不起罢了。
杨公公和赵公公都是奴才,他们也没有开口要同苏晚枫结拜。
见苏晚枫同意,大家都高兴起来,七手八脚抬来香案,摆下蒲团,大碗里倒了酒,就要两人跪拜结义。
叶明朗掏出匕首一刀划过掌心,往酒碗里滴下去,苏晚枫瑟缩了一下,结拜就结拜,为什么要自残?
可是如今容不得退缩,苏晚枫咬着牙,拿匕首在手掌上比划了一下,狠心划下去,却被叶明朗抓住了,“我来,你这手法不对。”割的不对,伤口不容易好。
叶明朗轻轻割了苏晚枫的手指,滴下几滴血就好了。
苏晚枫迟疑道,“会不会太少了?”
大哥你可是流了不少啊。
众人哈哈大笑,叶明朗也笑道,“不少了!”
重要的是苏晚枫的心意。
两人喝了血酒磕了头,这回是正宗的兄弟了。
撤了香案,众人越发高兴。
于苏晚枫来讲,结拜不结拜都一样,她还是如平时一般对待叶明朗,但是叶明朗对她更好了,时不时给她送东送西。
苏晚枫也知道叶明朗和他的义父(另一个)有矛盾,但叶明朗的身世苏晚枫还不知道,王府里知道的人也不多。
苏晚枫好奇问为什么,赵公公就叹道,“还不是因为明朗认了我义父,他那个义父就斥他下贱。”
苏晚枫皱眉,“可见迂腐。”
赵公公拍大腿,“可不是,只是这世上人如你一般的太少了。”
到了中秋,苏晚枫得知叶明朗给他那个义父送礼,又吃了闭门羹,连东西都被扔了出来,叶明朗在门口站了半天。
这天晚上叶明朗过来苏晚枫这里吃晚饭,喝醉了,终于把自己的身世告诉了苏晚枫,苏晚枫听的直皱眉。
最后叶明朗宿在苏晚枫这里,第二天一大早吃了早饭就去王府。
苏晚枫考虑了很久,发现叶明朗这个仇基本是无解的。
这里不是什么法治社会,有权有势的人就是能为所欲为,别看统治者口内说着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都是扯淡。
同样是造反,皇子们多半是圈禁,丧命的很少,可要是旁的人,九族跟着一起掉脑袋。
叶明朗就是报官,遇着的也都是清官,罪魁祸首都不会死,可能罚些银子就行了。
自然有那人的家仆奴才出来顶罪,那个伪善的‘叔叔’,可能一点罪都沾不上。
这已经是走衙门最好的结果,可是这个结果叶明朗能认同吗?
必然不可能,而他目前也没能力报仇。
所以他才投身王府,一来自保,二来就是希望靠着福王能掌握权势报仇,希望虽然渺茫,却还是有那么微弱的一点。
苏晚枫长叹一声。
在这方面她帮不了叶明朗什么忙,只能试着劝一劝叶明朗的那个义父。
叶明朗的义父叫罗树生,独自住着一栋小房子,邻居们叫他独眼龙,附近的女人们拿他吓唬自家调皮的孩子。
苏晚枫委托梁少东把罗树生邀请了出来,因为罗树生恰好也喜欢她的话本。
罗树生一开始莫名其妙,待得知苏晚枫是叶明朗认的义弟,他站起来就准备离开。
苏晚枫道,“你因为叶大哥认了太监为父厌恶他,那么你又因何厌恶我?我好歹也是个秀才,平日也没有作奸犯科,还是你现在不分青红皂白,就是厌恶一切和叶大哥有关联的人和事?”
罗树生一僵,“他,自甘下贱,你既知道他认贼作父,为何与他结拜,也不过是贪图阉人的权势罢了!”
苏晚枫皱着眉,“我的天,我听叶大哥讲你如何庇护他逃出生天,还以为你是个义薄云天的侠士,却原来也不过是个心胸狭窄毫无见解的蠢货,算了算了,算我有眼无珠看错了你,你要走就走吧。”
罗树生大怒,“我怎的心胸狭窄毫无见解?!”
苏晚枫不客气道,“你说叶大哥认贼作父,说我贪图阉人权势,你举个例子!叶大哥是认了王府内监当义父,可这内监又做了什么你看到的贼事?我又利用阉人的权势做了什么恶事?”
“你看不起太监没关系,只你可知道,太监也不是他们自个儿乐意当的!若不是活不下去,谁个大好男儿愿意去做这些事?”
“你眼睛糊了屎,看人只看人家身份地位,那害了叶大哥全家的人倒是身份高贵,以你的见解,那就该让叶大哥放下仇恨了?”
罗树生大怒,“我何时这么说过?你不要血口喷人!”
苏晚枫道,“那你为什么和叶大哥形同陌路?”
罗树生干脆回来坐下,一口喝了杯中酒,“他即便报仇,也该堂堂正正,他认了一个阉人当父亲,他爹九泉之下必不能安心,他这是把祖宗都抛了!”
苏晚枫看着罗树生,“罗叔叔,你可真是……天真!”
罗叔叔怒目看着苏晚枫,不明白苏晚枫为什么这么说他。
苏晚枫道,“你说的自然是正理,可是叶大哥按照你的正理,这辈子怎么报仇?”
罗树生待欲辩解,苏晚枫手一抬,“按照你的道理不外乎报官,那你觉得官府就能替叶大哥做主报仇吗?”
罗树生不吭声了,自己给自己倒酒。
苏晚枫道,“看,你也明白官官相护的道理,知道这条路走不通,那么接下来还有什么路?你不能指望叶大哥学好了武艺,亲自上门宰了仇人吧?”
罗树生强自道,“大丈夫当快意恩仇,有何不可?”
苏晚枫叹气,“你这是让叶大哥报仇去呢,还是让他寻死去?人家家里的家丁护卫都是摆设吗?你信不信他连仇人的边都摸不到,就被人宰了?还得得个谋害王公贵族的罪名?”
“你也是明白这一点,才带着他逃走的不是吗?”
罗树生沉默。
苏晚枫道,“其实罗叔叔你也明白叶大哥的难处,只是无法接受他认王府内监为父。我觉得吧,看人不能以身份论,草莽之中也有英雄,您带着叶大哥一路逃亡,护他周全,论品性,论仁义,可比那个害他全家的叔叔高了不知道多少。”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还有句话叫做成大事者不论小节,你若是因为叶大哥行为不端生他的气,那才是正理,只拿他认内监为父就生气,因而怒他,这未免显得你心胸狭窄。”
“再者说,内监因何而来?还不是贵人们有需求才应运而生,你只看到叶大哥认了内监为父,在京城,在皇宫里,得势的内监不知道有多少人上赶着认做父亲的,这里头有不少人身份地位比叶大哥高多了,他们才是真正的想要仗势欺人。”
“我可没看到叶大哥仗到了势,欺负了人。”
罗树生一声不吭,但神情怔忪。
其实罗树生和叶明朗之间只是缺个递台阶说和的人,王府里的太监们不行,罗树生见到了只会更生气,但又没旁的人能当这个角色,两人就一直僵持住了。
如今苏晚枫出来说和递台阶,罗树生终于别别扭扭接受了叶明朗,虽然依旧没有好脸色,但不在把叶明朗拒之门外,也不再把他送来的东西扔出去了。
叶明朗十分感谢苏晚枫,苏晚枫笑道,“其实罗叔叔也不是不想理你,若真的不理你,他早就走了,为什么一直在这里,也是为了能看护你。”
叶明朗道,“我明白,义父待我一片真心……只我现在没能力报答。”
苏晚枫道,“你只要好端端的,就是他最想看到的。”
叶明朗点了点头,心里好像有那么一点点轻松,自从家中出事,他时常觉得喘不过气来,只觉前途一片昏暗,如今好像有了一点点光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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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秀才十
苏晚枫安定下来了, 她的婚事也就又被人看在眼里了,以往郭家村的人见她守不住家产,也没银子进账, 不愿让女儿嫁给她受苦。
现在不一样了, 苏晚枫有房有地, 再是能折腾, 进项也是不差的, 而且她还有能力, 和王府都能搭上关系,府城的左邻右舍,打听了之后都觉得苏晚枫是个好女婿人选。
媒人就开始上门了,而且还不少。
苏晚枫不堪其扰, 无论去哪里都躲不掉, 去郭家村,村民们就上门推荐自家女儿,看不上?那我谁家的亲戚家里还有闺女,长的好, 又能干, 秀才公考虑一下?去府城, 媒婆也能堵她的门。
苏晚枫就是拿她喜欢男人说事都没用, 媒婆们理直气壮道,“那你也得留后啊!”
喜欢呗, 喜欢男的也不耽误你娶妻生子。
苏晚枫,“……”三观炸裂。
最后她只能不要脸道, “我要备考举人!将来娶官家小姐!”
这一招无敌了, 盖因她要真的考上了举人, 现在说的村女和平民之女还真就配不上她。
但是苏晚枫是不可能去考举人的, 她能偷空子考上秀才就不错了,举人验身这一关她就过不了,如今不是当年,她身体已经发育,不好蒙混的。
得知苏晚枫要备考举人,叶明朗给她送了不少书过来,苏晚枫目瞪口呆,还不能拒绝。
她只好装作苦读的模样。
叶明朗还问她,“为什么不买个小厮丫头,你也得有人服侍,琐事分心,不能静心学习。”
苏晚枫眨巴眼,“我不喜欢家里有……外人。”
叶明朗,“……”这谎撒的,也太明显了。
不过叶明朗也不能替苏晚枫包办,他过来是告诉苏晚枫他要出一趟远门办差,她这里的安全托付了人,让她别担心。
苏晚枫自然感谢叶明朗,叶明朗让她不要见外。
待叶明朗走后,苏晚枫觉得自己松了口气,她放言要读书科举不过是搪塞之词,但是叶明朗还真的过来督促她进学。
苏晚枫最近觉得自己一夜梦回高三,好容易叶明朗走了,苏晚枫顿时觉得天蓝了空气也清新了,她要去布庄买料子做新衣!
她经常去的布料庄子叫齐家布庄,货物齐全,掌柜热情,还带剪裁一条龙服务。
伙计看到苏晚枫就笑着迎上来,问道,“您还是要裁里衣的料子?”
苏晚枫点头,伙计就捧了好几匹布过来让苏晚枫挑,拿的都是淡雅的料子,因为知道苏晚枫的喜好。
还介绍道,“如今快要入秋,现在得挑稍厚一些的料子,这是新到的松江棉,您看,有暗纹,料子摸上去十分舒服,我们这里有这几等颜色花样,您挑挑看。”
苏晚枫看了觉得很满意。
选定了料子,就选衣服式样,还有绣娘过来量尺寸,苏晚枫也算是这里的老顾客,尺寸是有的,但总能确认一下。
做这些时苏晚枫没发现有人正在偷偷打量她,那人有一双丹凤眼。
待苏晚枫下了定离开,齐家布庄掌柜的就站在一个面容秀美的女子面前,“东家,这就是郭秀才。”
那女人就是那个偷着打量苏晚枫的人。
女人名叫齐绣儿,这个齐家布庄就是她爹娘留给她的,齐绣儿的父母早逝,当初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布庄,齐父只有一个女儿,就给女儿招了赘。
赘婿老实忠厚,一家子倒也和和美美,只是成亲不久齐父齐母具都感染风寒一并去了。
齐绣儿站出来打理布庄,丈夫从旁协助,待布庄有了一定的规模,齐绣儿生下了一个女儿,她颇为惋惜,丈夫倒是安慰她,“以后给妞妞再生个弟弟就好了。”
女儿三岁那年齐绣儿的丈夫去江南进货遇匪,货物失了,人也伤了,回来不久就没了。
齐绣儿成了寡妇。
一个有钱的,没有儿子的寡妇,在这个世道里活着能有多艰难?只能说很难很难。
若不是齐绣儿泼辣镇得住,齐家布庄就都不是她的了。
齐家族人如同闻到血腥味的秃鹫,死死盯着齐绣儿。
齐绣儿不愿自家产业落入野狼般狠毒的族人手里,她想继续招赘。
只是这一回那些愿意招赘的男人一个个歪瓜裂枣不堪入目。
之前的丈夫是父亲把关的,现在齐绣儿没了父母,族人就想在她面前充长辈,侵吞她家的财产。
齐绣儿如今丈夫已经没了快一年,族人处处紧逼,她也是水深火热,摇摇欲坠。
直到苏晚枫来齐家布庄买料子剪裁衣裳。
原本齐绣儿也没敢把注意打到苏晚枫身上,人家可是秀才公,齐家是商户。
待苏晚枫在府城落脚,成了齐家的老客户,苏晚枫的身世家世齐绣儿也都慢慢知道了。
但她也没有非分之想,再如何,苏晚枫也不是她能够到的。
不过如今族人已经图穷匕首见,要把她强行配人,被逼的没办法的齐绣儿只能把目光转向了苏晚枫。
只有嫁给苏晚枫,族人才不敢对她下手!这是齐绣儿考量过后的最佳选择。
但齐绣儿也知道苏晚枫绝对不会娶她,一个是未婚颇有家资的秀才公,据说还在备考举人,一个是商户出身的寡妇,还带着个闺女,连最能说会道的媒人也不会接这个活。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齐绣儿准备为自己和女儿还有自家的产业搏一把。
过了几日,齐家布庄过来给苏晚枫送做好的衣服,来的是一辆驴车,下来的是绣娘并一个苏晚枫没见过的年轻媳妇。
那年轻媳妇生的白净,身段苗条,偶尔一抬眼,有一双很有韵味的丹凤眼,打扮的也利落,就这模样,苏晚枫觉得这要是拍红楼梦,这位就是妥妥的王熙凤。
苏晚枫道,“说一声我自己来取就行,倒让你们跑一趟。”
绣娘就笑,“秀才公的活计,我们可不敢怠慢,不如试一下吧。”
苏晚枫把两人往屋子里让,“不用了,你们的手艺我信得过。”
小衣内裤不用试,里衣袍子本就宽松,舒适就行,一般都不用改的。
绣娘看了身边的年轻媳妇一眼,“不瞒秀才公,我带徒弟呢,也是想让徒弟经经手的意思。”
苏晚枫理解了,做绣娘这一行的,总得面对男男女女的客户,太过害羞束手束脚可不行。
那就试一下吧。
试衣服总不好在堂屋,于是苏晚枫就拿衣服进了里屋,头一回,发现小媳妇跟了进来。
苏晚枫一愣,“我自己穿就行,穿了再给你们看。”
小媳妇低着头,“师傅让我服侍您……”
苏晚枫道,“真不必。”
绣娘就在外屋笑,“秀才公别害羞,就让,让绣儿服侍一回好了。”
门还开着,苏晚枫现在衣裳整齐,脱掉外衣里面也穿着里衣长衫和裤子,因为苏晚枫自己也是女的,倒也没有太强烈的性别之分。
她就坦然让小媳妇服侍了。
只是接下来的一切让苏晚枫目瞪口呆,她外衣脱下,刚换上新的里衣,里屋通向堂屋的门就被关上了,然后那小媳妇就开始脱她自己的衣服。
苏晚枫半张嘴,连连后退,“你,你,你要干啥?”
小媳妇不光脱衣服,还扯头发,待她脱的也只剩下里衣,还露出了肚兜,小媳妇停手了,决然道,“郭秀才,如今我和你已经不清白了!我是齐家布庄的东家齐绣儿,你辱我清白,就得娶我为妻,你若不愿,我就叫嚷起来!”
苏晚枫揪着自己的衣领,“……”究竟发生了什么?
齐绣儿虽然做到了这一步,但她也不是不怕的,此刻她就在浑身颤抖,胸前的丰润也在轻轻颤抖(就这一句,其他什么都没有啊审核)。
苏晚枫看着在她面前抖个不停的齐绣儿,她觉得格外荒唐,咽了下口水,苏晚枫道,“你,你别这样!”
齐绣儿双眸狼一般亮,“我只要一喊,绣娘和车夫就会把人叫来,大家都会看到你欺负我,到时候你也得娶我,否则我一根绳子吊你家门前!”
苏晚枫,“……”不是,我欺负你也得我有工具啊。
“齐东家,你,你别急,你为什么非得用这种手段逼我娶你?”苏晚枫赶紧道。
齐绣儿道,“也不瞒你,我是寡妇,还有个三岁的女儿,齐家布庄是我爹办起来,我扩张的,我爹娘也没了,但只因我是女儿身,族人便要谋夺我的产业,把我嫁出去!你娶我,齐家布庄就是我的嫁妆!”
苏晚枫一时间也无语了,这世道,真他妈草蛋!
但是苏晚枫不能娶齐绣儿,她不是男的啊。
定下心来,苏晚枫反倒是放松了,她上前捡起齐绣儿的外套,轻轻披在她身上,“齐东家,我不能娶你。”
齐绣儿见苏晚枫上前时,她微微退了一步,待苏晚枫给她披衣,她心下一喜,听到苏晚枫拒绝,齐绣儿的心如同坠了大石头。
不过她这一回是破釜沉舟而来,自然不会退缩,她紧紧盯着苏晚枫,“你不答应,我就喊人,你自然可以拒绝我,我也一定会带着我女儿吊在你门前!反正我们也无路可走了!”
苏晚枫简直无语,“不是,你干嘛就认定我呀?我和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
齐绣儿惨然一笑,“算是我卑鄙吧,除了你,我找不到旁人了!其实我不是找不到入赘的男人,只他们一个个如狼似虎,恨不得把我,把齐家一并吞了!”
现在招赘,那些男人和族人勾结,齐绣儿等于引狼入室。
苏晚枫,“……如果我真拒绝,你就真吊我家门口?”
齐绣儿看着苏晚枫,眼含泪水,“我没路了……”
苏晚枫闭闭眼,深吸一口气,“齐东家,你要为你做的事承担后果,我可以娶你,但你以后也别后悔!”
齐绣儿垮塌了肩膀,她终于落泪,“我知道……是我对不住你,只要能保住齐家布庄……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既然谈妥了,苏晚枫也准备出去,但见齐绣儿继续解衣,苏晚枫大惊,“你还要干什么?”我都答应了娶你!
齐绣儿一顿,“服侍你呀。”
虽然她嫁过人,但容貌身材还是很能打的,不要脸的事已经做下,自然也要给男人吃点甜头。
苏晚枫连连摆手,“别别别……我不好这个!我和你说了,我愿意娶你,只你别后悔就行,你也别喊人,我给你机会,半个月后我派媒人上你家提亲,之前你但凡想要后悔都可以。”
齐绣儿顿住,“你,你要是骗我……”
苏晚枫冷笑,“那你不是就会带着你小闺女挂我家门前么。”
齐绣儿,“……”
齐绣儿一咬牙,上前拽过苏晚枫换下来的旧里衣,就是一件轻薄贴身的袍子,还抽走了苏晚枫的腰带。
齐绣儿抖着嗓音道,“我得要个凭证!”
又把自己脱下的小衣塞到了苏晚枫手里,苏晚枫,“……”这都什么事啊?
半晌,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们,绣娘和车夫面面相觑,东家没喊,他们也就不能打开大门喊人进来堵人。
里屋甚至都没什么声音,怎么就出来了?没成?
齐绣儿低着头,“回去吧。”她紧紧抱着苏晚枫的腰带和里衣(包在包袱里了)就好像攥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三个人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走了。
苏晚枫待人走了,她坐在鼓凳上,忽然她揉搓了一下自己的脸,“他妈的……”
也不知道骂谁。
内心她很同情齐绣儿,但也不赞同齐绣儿的做法,可是在如今的世情下齐绣儿好像真的没有出路。
父亲和丈夫都没了,又没儿子的女人在这个世界上就没有立足之地,齐绣儿的族人长辈确实可以任意拿捏齐绣儿。
苏晚枫也是因为这个才女扮男装,谁知道命运往往喜欢涂鸦胡乱画。
路上绣娘自然要问怎么样了。
齐绣儿满身疲惫,别看她在苏晚枫面前勇猛的很,其实她也很怕,现在肾上腺素消退,她整个人差点脱力,“他说半个月后派人提亲,之前我若后悔也可以。”
绣娘皱眉,“那他不认怎么办?”
齐绣儿紧了紧手里的包袱,“我拿了他的里衣和腰带,我说他要是骗我,我就穿着他的衣服用他的腰带吊他家门口。”
绣娘,“……他没碰你?”
齐绣儿瑟缩了一下,“没有……人家实是正人君子,我,我残花败柳了……待日后给他寻两个清白姑娘,纳良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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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秀才十一
说到底齐绣儿其实也不想死, 她只是想活下去,还想保住齐家,才会去威胁苏晚枫。
半个月内苏晚枫没等来齐绣儿说作罢, 只能寻了媒人上门。
媒人瞪大了眼睛, 但她自然不好说两人不配。
齐绣儿看到媒人时吊了半个月的心才彻底放下, 一口就答应了, 于是两家开始走流程。
左邻右舍包括郭家村的人得知郭秀才要娶齐家那个寡妇, 人人都瞪大了双眼, 咦,你不是说要读书科举然后娶高门贵女吗?怎么转头娶了商人妇?
还是个寡妇!
(苏晚枫,“我是被逼的你们信不信?”)
对外苏晚枫自然不会这么说,她很实诚, “人家又美又有银子, 我为什么不答应!”
那倒也是,齐家娘子也是这条街上有名的美人,就是太泼辣,浑身带刺, 没想到这么个又香又辣的花儿被郭秀才给摘了。
这个婚事, 怎么说呢, 虽然大家都觉得齐绣儿高攀, 但也没人觉得苏晚枫娶齐绣儿不好。
男人么,娶的老婆漂亮有钱就是有本事, 若郭秀才将来真的能科举,他把齐绣儿蹬了, 再娶旁的女人也没人会说什么。
有些很多读书人在家乡娶妻生子, 然后进京赶考, 考上了就在京城另外娶妻, 家乡的妻儿就被抛之脑后了,现在可不比后世,买张飞机票,一天工夫几千公里都到了,现如今想要离开家乡外出寻人,不说大海捞针吧,那也绝不是容易的事。
即便找到又如何?大多数也是忍气吞声,容下丈夫停妻另娶,更有甚者,狠毒一些的,写信给了家里,把原配弄死了的都有,升官发财死老婆么。
婚宴热热闹闹的,就是有看上苏晚枫的人家暗地里骂齐绣儿狐狸精,若不是她勾了人郭秀才的魂,秀才公能看上她?
闺女和妇人的风情肯定不能比,当然这些人家也拿不出齐绣儿这么多的嫁妆,他们更希望郭秀才多出些彩礼呢。
听说郭秀才娶齐绣儿可没出多少彩礼,哎,齐绣儿一个商人妇,能嫁给郭秀才就是祖坟冒青烟了,当然别想什么彩礼了。
还有不满的人就是齐家的人,但是他们现在也不敢放屁。
之前,齐绣儿属于无主之物,他们可以仗着族人和长辈的身份处置齐绣儿,现在齐绣儿有主了,又是嫁出去的女儿,他们根本没了伸手的余地。
郭秀才有身份有地位还有靠山,郭家村那么些人呢,他和王府的公公也熟悉,他娶了齐绣儿,齐绣儿的一切就是郭秀才的,齐家族人敢伸手,闹上衙门他们也没理。
苏晚枫还请了杨公公和赵公公,两人都送了厚礼,叶明朗还在外办差,赵公公替他送了礼。
待客人走了,下人收拾屋子,苏晚枫入洞房,她家里一个仆人都没有,现在的仆人都是齐绣儿的。
齐绣儿凤冠霞帔坐在喜床上,喜娘在一边等着,见新郎进来,赶紧笑着让苏晚枫揭盖头,然后喝交杯酒等等的流程一一进行,最后喜娘关门离开,丫头也下去了,屋子里就剩下一对儿假凤虚凰。
苏晚枫扯了扯衣领,吁了口气,“你不悔?”
齐绣儿看了苏晚枫一眼,“都这样了,我还能悔去哪儿?你是不是看不上我?”
不等苏晚枫说话,齐绣儿继续,“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我嫁过人生过孩子,我也绝不会亏了你,家中已经备下两个姑娘,都是清白身子,你看过了若是喜欢,就给你收房。”
苏晚枫,“……”这都什么事!
她坐在桌边,齐绣儿站起来给她倒酒,还给她脱了外衣,拿了家常的鞋过来,还蹲下给苏晚枫换鞋,姿态非常卑微。
苏晚枫看着齐绣儿忙碌,她感觉很复杂,“齐绣儿,你不必如此。”
齐绣儿低眉敛目,“你是我相公,我自然得服侍你。”
苏晚枫长叹一声。
齐绣儿站着不动,她知道自己理亏,其实要不是郭秀才心软,她这回不一定能讹上,但是齐绣儿也有自己的手段,“以后你只安心读书就行,凡是你看上的,你和我说,我必定好好安排。”
苏晚枫的家底在齐绣儿这里还真不算什么,齐家有布庄,有田产,还有商队,府城的房子也很大,齐绣儿就吃亏在家里没男人,生的是女儿,这才被秃鹫般的族人盯上了。
苏晚枫无语的很。
齐绣儿看了她一眼,双手搬过来一个首饰盒子,放到桌上打开,一盒子的金锭。
她推给苏晚枫,“你的零花钱,以后但凡要用钱,你就去账房支。”
苏晚枫饶是觉得自己不是个贪财的人也深吸了一口气。
齐绣儿这是下了血本,不过也难怪她,若自己不和她结婚,这些东西她就守不住。
所以说,还是这世道草蛋,它吃人不吐骨头。
苏晚枫拉了齐绣儿到了架子床边坐下,齐绣儿红着脸低了头。
苏晚枫开始脱衣服,齐绣儿低声道,“我来。”
苏晚枫也破罐子破摔了,“行,我还是那句话,你别后悔!”
两人既成了亲,苏晚枫也不可能一直在齐绣儿面前隐瞒自己的身份,这种事瞒着外人容易,瞒着一起生活的人很难。
齐绣儿帮苏晚枫脱了外套,里面是大红色里衣,她跟着把自己的嫁衣脱了,两人都剩下里衣。
齐绣儿继续脱自己的,脱得只剩下肚兜,肚兜上是鸳鸯戏水,露出她白皙娇嫩的肌肤。
苏晚枫好奇地看着,齐绣儿见苏晚枫不动,只能羞着脸替苏晚枫脱。
苏晚枫也随她,待到她的里衣脱下,齐绣儿看到了苏晚枫的绑胸。
齐绣儿,“……”这是个啥?
齐绣儿瞪大了眼睛看苏晚枫的脸,苏晚枫面色平静。
齐绣儿鬼使神差的隔着绑胸去摸苏晚枫的胸,苏晚枫被她弄得痒痒,轻笑道,“别碰了,我痒!”
齐绣儿觉得自己脑子一片空白。
苏晚枫捞起里衣穿上,“现在知道为什么我不愿娶你了?我和你一样,都是女人!”
齐绣儿像是被点了穴。
苏晚枫下床给她倒了一杯茶,齐绣儿呆呆接过,一口喝了,还是瞪着苏晚枫。
苏晚枫回到床上,“我说你干嘛挑我呢,还要威胁吊死在我门前,我都是被你逼的,不过你若是只想要个人替你顶住齐家族人的爪子,那我还能行,你若是现在后悔,就只能等一等,隔个一两年,我们和离,你再找人嫁也行。只我的秘密你也得替我守着。”
“若是觉得我骗了你,非闹出来,我顶多也就是会被革了功名,那我就变卖田产离开这里,只你肯定也保不住你的家产了,你的族人会立马吞了你。”
齐绣儿终于找回了自己的舌头,“为什么……你为什么……”
苏晚枫叹息,“还能为什么,和你一样啊,女子在这个世道上太难了,便是你才干不输男子,只因为你没那二两肉,你就得低别人一头,我以男子身份就能过得快快活活,我若是个女子,可能还不如你呢。”
齐绣儿眨巴眼,“……那你咋能考秀才?”
苏晚枫道,“那时候我还小,没发育,秀才试检查没那么严,若没个秀才身份,我也艰难。”
齐绣儿深呼吸了好几下,自己下去倒酒,一连喝了两杯,终于清醒了,她就开始笑。
苏晚枫坐在床边看着她。
齐绣儿定了定神,去看苏晚枫,“你我既然成了亲,那自然就是夫妻,以后你就是我相公!”
苏晚枫耸耸肩,微笑,“可以啊,娘子!”
顿了顿,苏晚枫道,“那金子,还给我吗?”
齐绣儿瞪了苏晚枫一眼,“说了给你,自然就给你。”
‘夫妻’俩既然说开了,也就没了别扭,两人上床休息。
第二天两人起床,下人们就见到了一对恩恩爱爱的小夫妻,苏晚枫给齐绣儿上妆,齐绣儿嫌弃苏晚枫不会画眉。
齐绣儿还道,“你这里狭窄,等过几日搬去我那里。”
苏晚枫是娶妻,那自然是齐绣儿嫁过来,这里虽然是新盖的院子,苏晚枫一个人住着是宽敞,可到底才一个院落,齐绣儿的下人都是精简了再精简才塞进来的。
齐绣儿的丫头缩了缩脖子,大娘自来彪悍,可这刚成亲,你还是得装一副贤良淑德出来啊,要是姑爷生气可怎么办?
谁知道姑爷非但不生气,还道,“好啊,好啊,那我还能见妞妞了。”还能住宽敞大房子!
郭秀才吃起了软饭,这是有目共睹的。
但是他娶人家漂亮有钱的俏寡妇不就是为了吃软饭么。
待齐绣儿得知苏晚枫会写话本子,还是那凡人修真路的作者,她看苏晚枫的目光又变了,充满了敬佩。
苏晚枫挠挠头,觉得很不好意思。
新婚过后,苏晚枫跟着齐绣儿住进了齐家,自然也见到了妞妞,妞妞才四岁,白白嫩嫩胖胖小小的一个女孩子,见到苏晚枫,她忐忑的看了一下母亲,母亲走了,奶娘让她听话别闹,妞妞暗地里哭了好久。
现在母亲回来了,带回来一个陌生人,奶娘早就教妞妞见了人要叫爹爹,否则又要见不到娘了,妞妞是忍着恐惧上前给苏晚枫见礼的,“见过,爹爹。”
苏晚枫喜得不行,一把抱住,“妞妞是吧,来,爹爹给你吃糖。”
下人们见姑爷喜欢妞妞,自然松了口气,齐绣儿默默地叹了口气。
苏晚枫现在的日子可舒服了,身份有齐绣儿帮着遮掩,也有了仆人服侍,她只要一心写话本子就行。
齐绣儿给她收拾了一个书房,待闲暇时她就带着妞妞玩耍。
很多童话故事不适合现在的民情,苏晚枫也不会写出来,正好讲给妞妞听,她好歹也当过先生,因此就给妞妞启蒙。
齐绣儿很忙,齐家布庄都是她在管理,女儿多半也是交给奶母,每天问一下女儿吃了什么穿了什么就行了。
妞妞一开始害怕苏晚枫,很快就喜欢上了这个新爹爹,现在妞妞一睁眼就要找爹爹。
苏晚枫也不是什么大人物,她的书房里也没有机密,妞妞一直是直接过来的。
因着换季,齐绣儿忙的脚打后脑勺,只苏晚枫带着妞妞吃饭,奶娘要喂,苏晚枫阻止了,让妞妞自己吃,吃一口夸一句。
妞妞可高兴了,小胖手不停扒拉。
奶娘见着齐绣儿也得称赞姑爷实在待大姐儿好,还劝着齐绣儿赶紧再生一个。
齐绣儿,“……”你以为我不想吗?
晚上夫妻俩睡觉,齐绣儿一个劲盯着苏晚枫,苏晚枫莫名其妙,“干嘛?”
齐绣儿忍不住,“你为什么不是个男的!”
苏晚枫,“……你哪里受刺激了?”
齐绣儿叹气,“我得生个儿子才行啊。”
苏晚枫,“……你是想给我带绿帽子吗?”
齐绣儿瞪了苏晚枫一眼,抄起枕头扔向苏晚枫,“胡说八道!你皮痒痒了是吧,给我泼这种脏水!”
苏晚枫接住了枕头,“可是绣儿,你明知道我不能让你怀孕,你却想生儿子,那你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齐绣儿沉默了一下道,“这一时半会儿的没人说什么,要是一直没孩子,咱们怎么办?”
苏晚枫道,“妞妞不是我们的孩子?”
齐绣儿叹气,“妞妞是女孩。”
苏晚枫温和道,“那以后就给妞妞招赘,和你一样不行吗?”
齐绣儿怔怔的,“念恩,我不想妞妞活的那么累……我知道外头很多人背地里嚼舌头,说我这个那个的,有我和你,还能替妞妞挡一些事,可我们要是没了,妞妞该怎么办?”
她就是个例子,父母也替她想的周周全全,架不住命运草蛋,她差点连家产都保不住。
苏晚枫也沉默了,她女扮男装就是为了在这个环境里生存,如果她现在对外的身份是女性,估计早就被迫嫁了人。
这不是你愿不愿意的事,到了年纪,女孩子就得嫁人,也不用经过你的同意,长辈点了头就行。
等到了成亲的日子,一顶轿子,或是一辆驴车把你往男方家一送就了事,你能做的所有反抗就是逃婚和自杀。
逃婚且不论逃不逃的了,就是逃了之后怎么办?身份文书钱财什么的一样都没有,一个年轻女子在这个环境里能有什么好下场?
自尽倒也可以,不过换来男方家一声唾骂,“晦气!”还有被男方索要付出去的彩礼,当然,你死都死了这些可以不管,可是,好好的能活,人为什么要死?
齐绣儿不管是逼婚还是执着于生个男孩在苏晚枫看来都不可取,但她也没有立场去指责齐绣儿。
苏晚枫道,“你想过吗,如果妞妞所嫁非人,你又能如何?”
齐绣儿道,“所以我才想生个男孩,这样家业也有了着落,妞妞也有兄弟依靠。”
苏晚枫轻笑了一声。
齐绣儿道,“你笑啥?”
苏晚枫道,“绣儿,我知道你的顾虑,但是你想生个儿子只为了你说的两点,我不敢苟同,其一,这世上败掉家产的比守住家业的人多,其二,妞妞嫁了人,若是所嫁非人,即便娘家有兄弟,她被婆家人打骂欺辱你也没办法。”
迎春嫁孙绍祖被折磨致死,贾家还是公侯之家,替她出头了吗?
苏晚枫又道,“就来说你,我娶了你,若我真的是男的,你有没有想过我能霸占了你的家产,害了你,让你竹篮打水一场空?”
苏晚枫不是招赘给齐绣儿,而是娶了齐绣儿,夫权完全凌驾在齐绣儿的头上。
齐绣儿丹凤眼一瞪,“那我也想过,我给你纳清白貌美的妾,供你花用,你还想如何?”
苏晚枫干脆在床上盘起了腿,“绣儿,若我真是男子,你强求了让我娶你,我是无所谓的,反正你貌美又多金,别的不说,你就是愿意给我买清白姑娘当妾,可我朝三暮四今儿喜欢这个明儿喜欢那个,你能如何?”
“我若喜好和人开文会喝花酒,喜欢锦衣华服,更甚者我喜欢赌,你能如何?你见过赌徒吗?典妻卖儿的多了去了,而我是你的夫君,我天然就能掌握你和妞妞的生死,到时候你该怎么办?”
齐绣儿微张着嘴,神情都变了,“那你,你又不是……我,我会告发你……”
苏晚枫翻白眼,“你这是废话,我指的就是假如,我若真是男子,且还心狠,你现如今不过是躲了你族人那群狼,又遇着我这只虎罢了。”
齐绣儿幸亏遇着的是苏晚枫,否则她的命运也就和苏晚枫说的一样,以为躲过了族人就没事了,平安了?才怪!
她不过是把能主宰她命运的人从族人换成了丈夫而已,而她丈夫如何待她都是名正言顺的。
苏晚枫慢悠悠道,“再如果我将来真的考中了举人,那你只剩下垫脚石这条路了,用齐家的财产替我铺就青云大路,你可以下堂给我腾出郭夫人的位置,我可以娶个官家小姐,提升我的门楣。”
把妻子吃干抹净,渣都不留,这种例子无数的。
齐绣儿不吭声了,过了好半响,“这女人怎么就这么难呢。”
苏晚枫道,“你别想这么多了,我们刚成亲,妞妞也还小,你若是执着于要个儿子,将来也能领一个,就找无父无母的孤儿,挑着年纪小的,也能养的熟,再不济,就当给妞妞养个童养夫,这不就行了?”
齐绣儿想来想去,居然觉得苏晚枫的提议不错。
夫妻俩终于睡下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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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秀才十二
如今的日子苏晚枫已经很满意了, 她没有什么野心,只希望生活平静。
齐绣儿也发现嫁给苏晚枫的好处,族人不来吵嚷是一回事, 苏晚枫也不干涉她经营齐家布庄, 两人甚至还会商量一些经营理念和方法, 这是齐绣儿从未有过的体验。
她的前夫, 只会听她说话, 从来没什么见解, 若是齐绣儿问他,他也只会说好,问他好在哪儿,他就支支吾吾。
后来齐绣儿也就不问了。
苏晚枫待妞妞也很好, 齐绣儿也不用担心苏晚枫有旁的心思, 更不用担心苏晚枫纳妾喝花酒。
除了没有夫妻生活外,齐绣儿发现现在的日子简直完美,而齐绣儿对夫妻生活毫无念想,现在男人体谅取悦女人的基本没有, 只想索取和自己快活, 齐绣儿也没觉得夫妻生活有多好。
苏晚枫也会帮齐绣儿看一下账本, 她看了几次之后有些欲言又止。
齐绣儿道, “有话就说嘛,遮遮掩掩的, 是不是个男人了?”
苏晚枫,“……你这是当着和尚骂秃驴?”
齐绣儿噗嗤笑了。
苏晚枫道, “是你让我说的啊, 我觉得, 你不应该在扩大你的生意了。”
齐绣儿一愣, “为什么?”
苏晚枫道,“树大招风,猪肥了就会被宰杀,我知道你有能力扩大产业,但是我们却没能力保住它,如果你的产业肥的流油,吸引过来的就不止你的族人们了。”
齐绣儿愣住了,再想一想,也确实如此,她没有和苏晚枫成亲前,要打点的人可不少,连巡街的衙役每个月都得塞银子。
反倒是成亲后,这些银子全都省了下来,没人敢拿了。
齐绣儿还高兴呢。
苏晚枫继续,“还有,我听管家说你之前会四处打点,现在反而不给了,是吗?”
齐绣儿道,“他们不要了。”
苏晚枫摇头,“他们不要是惧怕我那个义兄,还有王府里和我交好的两位公公,一旦有人的权势大过我们的靠山,你给的就得更多。这笔小钱你不要省,依旧给人送去,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道理你应该知道。”
齐绣儿好半天才缓缓点头,“你说的是,是我想差了。”
苏晚枫拍拍她的手,“如无意外,这辈子我和你就得相依为命,踏踏实实平平安安过一辈子,就是好福气了。”
齐绣儿点头,“说到底还是因为我们没儿子!”
有了儿子,儿子将来再多生儿子,家族壮大,就无人敢欺负了。
苏晚枫,“……”这是齐绣儿的执念,三言两语没办法解决。
因着叶明朗不在,苏晚枫时不时也会去看望一下罗树生,罗树生虽然对叶明朗还有些别扭,对待苏晚枫还不错。
赶在年前,叶明朗回来了,他先交差,然后过来看望罗树生,看着罗树生一身厚实的棉袄,屋内过冬的柴炭等物齐全,就先松了口气。
罗树生看了叶明朗一眼,硬邦邦解释,“郭秀才送来的,你这兄弟倒是认得好。”有情有义。
叶明朗就笑了笑。
罗树生又说了苏晚枫成亲的事,“娶的是齐家布庄的寡妇,如今他住在老婆家呢。”
叶明朗皱起了眉头,“不大般配,念恩要科举的。”
罗树生道,“人家都成亲了,你别胡说八道。”
待办完了这些事,叶明朗去见苏晚枫,如今苏晚枫成了亲,他不能直接推门进去,还得派人先去告之。
苏晚枫在大堂接待的叶明朗,看到叶明朗一身鲜亮服饰,就笑道,“大哥这一趟差事肯定办的很好。”
叶明朗也笑,“幸不辱命。”
这一次任务完成的漂亮,他终于见到了福王,福王对他很满意。
苏晚枫设宴招待叶明朗,叶明朗还带了一个人过来,叶明朗介绍,“严大壮。”
这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壮汉,铁塔一般。
苏晚枫称呼严大哥。
严大壮憨厚的很,听了苏晚枫的称呼就会嘿嘿笑,坐下吃饭风卷残云一般。
严大壮是叶明朗这次出任务偶尔遇见的,当时严大壮因为偷盗,没钱赎买,被判服苦役。
叶明朗见到他时,他正一个人力战好几个看守,叶明朗一眼就看到这个汉子天生神力,于是他就出钱赎买了他,让他当了个随从。
问起严大壮为什么偷盗,他咧着嘴笑,“饿的受不住,偷了员外家的鸡,看鸡的小子要被打,我就站出来了。”
后来做苦役时管事还要克扣他那微薄的口粮,严大壮就闹了起来,当时他都打算好了,宰了那几个鸟贼,逃了算了,没想到叶明朗赎了他。
叶明朗也没有让严大壮为奴,就是让他恢复了自由身跟着他,严大壮没什么要求,吃饱就行。
严大壮无父无母。
叶明朗很忙,他好容易进入了福王的眼,自然要做出一些成绩给福王看,有的忙是好事。
最起码现在他的义父(指罗树生),现在已经原谅他,他也有了个好兄弟(苏晚枫),对叶明朗来讲,他的生活有一小半恢复了正常。
至于仇恨,现在还急不得。
苏晚枫吃软饭吃的很惬意,但是齐家没人看不起她,他们都知道因为有了姑爷 ,齐家才能保有产业,他们才不会因着主人被强迫嫁人而四散分离,而且姑爷可是个大才子。
旁人谈起苏晚枫,就羡慕齐绣儿的福气,郭秀才为人和善,脾气可好了,他对着齐绣儿都是笑脸相迎,对着妞妞更是当亲生的一样,给妞妞启蒙,抱着妞妞分辨花鸟虫草,还有各种农作物,妞妞见到苏晚枫就会扑上去,“爹爹!”
齐绣儿也有相熟的姐妹,她们私底下都羡慕齐绣儿,“你这福气,简直了!”
“当初怎么就让郭秀才向你求亲的?”
“那还用说,绣儿长的漂亮啊,哪个男人不动心。”
齐绣儿尴尬地笑了笑,如今她才明白自己当初有多冒失和危险。
如果郭秀才真的是个男的,她如今的日子怕是不怎么好,有道是强扭的瓜不甜,她强迫人家娶了她,但是一旦成亲,男人就是她的夫主,就像苏晚枫说的那样,花着你的银子,不把你当人,你能如何?
成亲可以强求,可一旦成了亲她就被动了,如果把自己的日子寄托在男人的良心上,那简直就和引颈就戮没差别。
回到家,看着苏晚枫和妞妞互动,齐绣儿微怔,别看她如今和以前一样,经营着自家的布庄产业,一样风光一样自由。
但这个自由是苏晚枫给她的,有人在苏晚枫耳边嘀咕过应当让齐绣儿回家服侍丈夫打理家庭,不要抛头露面,便是苏晚枫那个义兄,看她的目光中也透着不满。
但是苏晚枫力挺齐绣儿,“夫人不出面,那布庄谁管?我对这个一窍不通,让能干的人闲置,门外汉上去,这不是等着家业被人刮干净吗?到时候我又得了什么好处?”
“你们看似为我好,实际上心内藏奸,一个个恨不得伸手把我家的银子扒拉走!当我是傻子啊!”
被她这么一喷,还有谁敢说话?
屁都不敢当面放一个,只能背地里说郭秀才吃软饭,当不起家。
可是这个无关痛痒啊,人家小两口关起门日子过得可好了。
晚上睡觉,齐绣儿又一次感慨,“我现在竟然不知道希望你究竟是男人好还是女人好了。”
苏晚枫笑道,“你是希望我是男儿身,但依旧如现在这般待你和妞妞是吧?”
齐绣儿也笑了,“可见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
苏晚枫道,“是你要求太高,能体谅女人的一般也只有女人,身份一变,诉求不同,对待事情的看法做法就都不同了,我若真的是个男的,那些人的劝说我多半就会听进去,因为这样我才能掌握你的财产任我挥霍。”
齐绣儿一想,也只能叹气。
苏晚枫答应娶齐绣儿,原因之一也是出于对齐绣儿的同情,一个女人只因没了丈夫又没儿子,就要被族人推入火坑,这种恶太让人愤怒了。
这天,叶明朗又来了,皱着眉头问苏晚枫,“乡试马上就要开始了,你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苏晚枫,“……”要死了,教导主任你赶紧走吧!如今我老婆孩子热炕头,没别的追求了!
苏晚枫赶紧给自己找理由,“那个,最近没好好读书,怕是这一次上不去,不如下一回吧。”
叶明朗恨铁不成钢,“功名最要紧,你不能成了亲就把功名抛在脑后了!待你中了举,我也好替你运作。”
苏晚枫,“……我努力。”
叶明朗失望离开,齐绣儿问她何事,苏晚枫揉着额头,“他让我去考举人!”
齐绣儿眼睛一亮,“那是好事……呃……真不能?”
苏晚枫白了她一眼,“秀才试的时候我年纪还小,脱衣服检查也不怕,而且那时候也没让脱光,我裤/裆里坠了个假的蒙混了过去,现在你是让我把胸给切了,还是到时和人解释是肿了,最重要的是,底下那个我怎么长出来?”
齐绣儿满脸通红,“要死了,你怎么什么都说得出来!”
苏晚枫手一摊,“是你要问的。”
齐绣儿相当失望,“你要是能考上举人就好了。”
苏晚枫道,“别尽想好事,不可能的。”
两人都知道科举这件事碍于性别,苏晚枫是无缘的,齐绣儿感叹一下也就算了,如今她听苏晚枫的话,不在扩张,就好好经营手里的产业,多攒些银子也好。
叶明朗却认为苏晚枫是因为齐绣儿的原因懈怠了,不是说么,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义弟娶了个美貌寡妇,这个寡妇经过人事,原是配不上义弟的,不知道耍了什么手段让义弟娶了她,更是缠的义弟连向学的心都淡了,果真红颜祸水!
齐绣儿逼迫苏晚枫娶她,现在无端被叶明朗扣了一口勾引男人,不让男人向学的大锅,两个人算是扯平了。
但是叶明朗实在不愿苏晚枫这么堕落下去,义弟多好的才学啊,怎么能埋没了?
于是他让苏晚枫去府城李氏书院念书,进了书院,和老婆隔开,义弟的心也能收一收了。
但是苏晚枫一口否决,“家中只有娘子和妞妞,那怎么可以!我既然和绣儿成了亲,就得保护好她!”
我的天啊,你能不能放过我啊大哥!
叶明朗只有退一步,让苏晚枫走读,还隔着屏风板着脸对齐绣儿道,“弟妹,你需得知道,念恩出息了你才能跟着获利,一味让他留在家里,耽搁了他的前程也就是耽搁了你自己!”
齐绣儿,“……”我擦!
可是这对夫妻不能说具体原因,只能齐齐低头。
待叶明朗走了,齐绣儿蹦起来,“我耽搁了你?!天地良心,我恨不得你立时就能中举中进士!那不是你……呜呜呜……”
她嘴被苏晚枫捂住了,“娘子,娘子,息怒息怒,叶大哥也是为我好,不是,是为了咱们好,只是具体情况他不了解,误会了而已!”
齐绣儿喘气,扒开苏晚枫的手,“我,我知道了!你撒开。”
想想还是气,冷笑道,“你就是不娶我,多半也不能参加科举,到时候你怎么解释?”
苏晚枫挖挖耳朵,“考不上也没办法啊,收拾东西去考场外住个三天就行了。”
齐绣儿撇了苏晚枫一眼,“呵,那你的好大哥非得亲自送你进考场怎么办?”
苏绣儿,“……那,到时候再说,如果病了呢?”
拉肚子还是很简单的。
齐绣儿只能笑着摇头,“那个学,你到底上不上?”
苏晚枫苦着脸,“我能不上吗?”
齐绣儿赶紧道,“别!你还是去上吧,反正我们也不缺这些束脩银子,你不去科举,你那叶大哥就恨不得吃了我,你再不去上学,怕是他得撺掇你休了我!”
苏晚枫道,“那考试怎么办?”
齐绣儿道,“到时候再说呗,现在你得去上学。”
苏晚枫摸着鼻子只能应下,她离开学校这么多年了,现在居然还要去上学,想想也是可乐。
齐绣儿给她备了新的衣服鞋袜,文房四宝,特意拨了个家丁给苏晚枫赶车,送她去上学。
李氏书院一般人还真进不去,山长是看在福王府的面子上才答应收下苏晚枫的。
一进去苏晚枫就拿到了一张试卷,她以为是摸底,就埋头开始写,一个先生时不时站在她身边看她答卷,一边摸着胡子。
等到苏晚枫答完,卷子被拿走,三个先生看过,然后苏晚枫才知道,她刚刚才获得了入学资格。
苏晚枫,“……”你们为什么不早说,早说我就不答了,或是胡乱搭,白卷一交,大家高兴!
苏晚枫开始了学习生涯,最舍不得她上学的是妞妞,抱着苏晚枫一个劲,“爹爹,爹爹,你早些回来!”
苏晚枫心都化了,父女俩早上都得你侬我侬嘀咕好大一会儿才依依不舍,齐绣儿在一边直翻白眼,“好啦好啦,晚上就回来了,搞的这个样子!”
苏晚枫上车走了,妞妞回去写大字,这是苏晚枫布置的。
一个老嬷嬷见没人了才道,“大娘子,你这脾气可得改一改,姑爷是好性格才不说什么,换了旁的人哪能待妞妞这么亲。”
齐绣儿,“……我知道了。”
老嬷嬷是齐绣儿母亲留下的,继续絮叨,“你也得抓紧啊,好歹生个孩子,要不然姑爷心里也不会高兴。”
齐绣儿,“……不会的。”
老嬷嬷道,“胡说什么呢,哪个男人成了亲不要孩子?家里只妞妞一个女孩子也不像样啊!我让成大夫过来给你看一下,熬几贴药吃吃!”
齐绣儿,“……”我就是把成大夫的人给吃了,也生不出孩子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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