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谢稚鱼已经连夜逃了。
她特意找经纪人挑选了一个能够完全逃避外界的工作,想着先远远的离开最好。
最起码不要再思考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不要再想自己到底又做了什么难堪的事。
这当然会令她难堪。
她是一个随随便便就被同样的招式诱惑的人。
谢稚鱼坐在摇晃的剧组大巴上,默默盯着自己的手指,好似那种湿润的感觉还残留在指骨深处。
“鱼鱼啊,汤妍居然没亲自送你去目的地?”溥绿柳在说话的间隙中就和坐在她身旁的剧组工作人员换了个位置,然后继续说道:“而且她居然能容忍你和我这种不靠谱的人一起工作?”
“柳柳姐,”谢稚鱼点头打了个招呼,“汤姐有急事,原本是想让司机送我,但我拒绝了。”
溥绿柳真的很自来熟,而且有她在,也不需要担心自己一个人在人生地不熟的环境下害怕,她的经纪人真的已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到最好了。
而且昨晚她手机关机没接电话的事,汤妍一个字都没问。
为了防止溥绿柳问东问西,谢稚鱼赶紧转*移话题:“你呢?柳柳姐。”
“怎么也来坐剧组大巴?”
溥绿柳挑眉,轻笑着:“那当然是为了陪我们的小鱼儿啦~”
她又借着车上的时间,给她说了许多这个剧组的各种情况,谢稚鱼听着听着,伴随着车子的各种弯道而闭上了双眼。
大巴车上的冷气有些大,溥绿柳看着她眼底的青黑,将一条毯子轻轻地盖在了她的身上。
***
南初的脖子上随意围着一条浅灰色的真丝围巾,清冷的眉眼朝下,恹恹注视着办公桌上的照片。
照片上的人连鬓角的绒毛都被晨曦照耀得清晰可见,满脸青春气息。
她推着行李箱,脸上带着口罩,像是要去赴一场浪漫的约会。
——不会赴她的约。
南初不明白,明明已经低三下四到了这个地步,为什么还会如此。
她不介意鱼鱼口中的一夜情,只是想着昨晚那一次次攀上的快。感,以及女孩冷淡垂头看着她辗转颤抖时的眼神。
空洞,又了无生趣。
南初伸出手,指尖如霜雪,是即使微微蜷曲着也能看出来的修长而笔直。
她无时无刻陷入迷醉,却又无时无刻清醒地认知到一点。
谢稚鱼不再是当初那个满心满眼都是她的人。
“谢小姐在离开酒店后就打车回家,在早晨十点后离家,坐上了一辆剧组大巴,根据传回来的资料,应该是曲清导演为了避免外界干扰影响拍摄进度而特意为之。”
助理有条不紊地报告着:“我询问了剧组的工作人员,目的地在嘉安山度假村,这个剧本算是绯金——”
南初将手抚摸上自己的眼角,突然问道:“小尹,我是不是已经不年轻了?”
尹助理睁大双眼:“您说什么?”
但她在震惊过后,很快就恢复绝佳的工作状态,低着头:“南小姐从出道起就蝉联金球人气奖,直至如今。”
“您的风采依旧,想必无人能说……”
南初并不满足,她想听的不是下属对她的恭维,而是在于昨晚发生的事,可这并不是能用来分享的东西,于是只能倦怠挥手:“出去吧。”
等助理恭敬退去后,她拿起照片,用手指挡住女孩的脸:“没关系,我可以给你一点时间。”
只是不要让我等太久。
“……我们很快就能重新契合。”
恨来爱去,只恨还不够爱。
南初低垂着的睫毛投下阴影,她用力抓住自己的手臂,羸弱苍白的脸瞬间红晕一片,乌黑的眼眸中却充斥着难以自抑的痛。
她握住了两人相叠在一起的牙印,终于微笑。
她只需要一个人的爱。
全心全意、毫无保留。
***
谢稚鱼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西斜的阳光照耀在她的眼皮上,有人拉下了窗帘,她有些含糊地开口:“南初,没关系。”
“等会还要上课……”
大巴车拐过另一条弯道,她终于清醒了过来。
溥绿柳见她清醒,将窗帘重新拉开,指着不远处的度假村说道:“那就是我们的目的地了,不出意外,我们起码需要在那呆上一个月以上。”
“还好这边有网络。”她伸了个懒腰,将自己美好的身材落落大方地展现,“对了,我听说那边都是双人间,也不知道是剧组人员分配还是自己选……”
娱乐圈的人都是人精,即使溥绿柳其实听见了那句话,但她满脸都是若无其事的样子。
谢稚鱼动了一下酸痛的胳膊,身上的毯子随着她的动作滑到膝盖处:“我也不知道,反正都差不多吧?”
大巴车在大门前停了下来。
这个剧组算是资金充足,花大手笔包下了整个度假村,谢稚鱼甫一下车,就看见早已到达的工作成员正在内里忙碌。
最中央举着水瓶的女神雕像,在她望过去时恰巧开启,清澈透明的水从壶中倾泻,流入被人扔满硬币的水池中。
大家好像都有一个这样的习惯,总想将任何盛满水的容器当作许愿工具。
扑通!
站在她身侧的溥绿柳将硬币扔进水池中,双手合十,嘴里还念念有词。
等大家都许愿完毕,很快就有工作人员带她们来到剧组已经打扫干净用来休息的房间外。
“两人一间,你们自己分配。”工作人员催促道:“赶快放好行李,半小时后有一次围读会,所有人都要去参加。”
谢稚鱼在这里只认识一个人,自然而然就和溥绿柳一起。
她们将行李存放在选择好的房间内,很快就将自己内心那苦涩难懂的情绪压下,进入了工作状态。
即使是夏天,山中的夜也有些清凉如水。
导演灵机一动,给谢稚鱼安排了一段剧本上没有的入水救人的戏份,她湿漉漉地跳了四五个来回,终于让导演点了点头。
她从箱子里拿了条毛巾盖在自己的头发上,然后坐在原地等待。
在今夜的拍摄未完成前,她是不能回住所换衣服的,要是需要补拍镜头而又找不到人,那肯定要被批不敬业。
溥绿柳将一杯热饮放在她面前:“去找后勤组要的,先取取暖。”
她在剧本中扮演一个因为医疗事故而被吊销执照的医生,现在暂时还没有她的戏份。
时间已经来到了凌晨三点,导演终于决定收工,谢稚鱼率先进屋冲了个热水澡,终于将身上的凉意洗尽。
她的脸上被热水蒸出红晕,一边擦拭着半湿的发一边重新打开了因为没电而自动关机的手机。
上面除了群里依旧热闹外,还有汤姐以及魏之雪给她发了几条信息,她一一回复过去。
这里的隔音并不好,她听见走廊外有人聚在一起走过,压低的声音带着沉闷的质感。
此时此刻,她突然有些怀念自己的那套小房子。
叮咚一声。
手机上再次传来消息,谢稚鱼拿过来扫了一眼。
N:。
———21:56———
一个句号。
她当然知晓这是什么意思。
南初其实会为她冒雨出门买喜欢吃的东西,会在辛苦一天后特意绕远路给她带上一盆花。
她只是不会将她们之间的关系公之于众,也在某些时刻默认那些人说出口的话。
而她想要求和时就会这样,发一个句号等着谢稚鱼的回复。
谢稚鱼看了眼时间,现在差不多六点半。
她没有理会,而是走到阳台给照顾妈妈的护工打电话。
对面响了几声,一道轻飘飘而又孤冷的熟悉声音传了过来:“伯母还在休息。”
谢稚鱼瞬间失去了谈话的欲望,正准备挂断,却不妨被那边传过来的声音打断。
南初压低声音,莫名带上一股淡淡的恳求之意:“我们什么时候再见一面。”
谢稚鱼将毛巾搭在阳台栏杆上,看着不远处在包裹在雾气的森林中:“再见一面。”
她将这句话勾缠在舌尖,平静问道:“然后同你上。床,继续保持着**关系。”
“我在你眼中就这么毫无尊严?”
寂静无声。
耳边只有随着枝叶刮过的风声,还有电话对面那人带着电流质感的呼吸。
“我没有这么想。”南初的声音还是那样冷静,“你大可以用照片威胁我,我都愿意的。”
谢稚鱼皱起眉头:“……什么照片?”
“在你的邮箱,密码是我们的周年纪念日。”
南初的咬字十分含糊,她甚至能够听见牙齿磕碰时黏腻的呼吸。
谢稚鱼打开邮箱,看见了女人包裹着白色丝质纱衣的白皙酮体,她含着自己的指尖,面对镜头,眼角的绯红比脚下踩着的玫瑰花瓣还要艳丽。
“你看。”南初有些沉醉地开口:“你现在就能让我身败名裂。”
“第四张,在我的小腹左侧……”
谢稚鱼啪得一声合上了电脑:“谁敢?”
“你现在可是南家高高在上、说一不二的话事人。”她眼眸低沉,认真说道:“南小姐,你从来只会做出这样留有许多余地的事。”
“就算我真的发出去,也不会在网络上留下任何水花。”
她平静删掉邮件:“下次不要接我给护工打的电话。”
南初没有再说话,她的心像是被绳索绞尽,之前手臂上令她甘之如饴的伤口也疼痛不已,却依旧执拗地不肯挂断电话。
浴室门开启,溥绿柳从热气腾腾的浴室中走了出来,见谢稚鱼板着张脸,凑过去问道:“怎么?又是谁惹我们小鱼生气了?”
南初听见细微的女声,心中的怨迅速化为被背叛的怒火,她扬声质问:“谢稚鱼,那是谁?”
“你不能在和我做过后……”
电话被挂断了。
第32章
有些凛冽的风在窗外吹拂,枝叶敲打着紧闭的窗户,在窗帘上留下鬼魅晃动的身影。
南初垂着头,如墨似的乌发披散在后,唯有手机亮起的瞬间在脸颊上留下了一道弧光。
白璧微瑕,玉质蒙尘。
她松开手,任由那部手机坠在地板上。
胸口中翻滚着难以言喻的妒火,她恨不得立刻将这个胆敢抢夺她所有物的女人从谢稚鱼身边赶走。
又恨不得在同鱼鱼抵死缠绵之际,咬住她的脖颈质问为什么要背叛。
最好是在晨露微霁之前,将死未死之后。
南初微沉喑哑的笑声在黑暗中响起:“原来这就是……”
她很想说背叛的人就该生不如死,却又突然想起,鱼鱼已经死过了,所以该死的人就该是她。
但她不能。
就算再来一次,她也一定会选择同样的路。
只是她会选择将鱼鱼捆起来,困在家里,永远永远成为她一个人的禁脔。
南初紧按住自己的胸口,心脏每一次跳动时都会带来巨大的疼痛,但蹙着眉头惹人怜惜的脸上反而勾起一个令人心惊的笑。
叩叩叩。
“南小姐,谢女士起床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护工站在门口委婉提醒。
南初半蹲下来,晨曦的微光将她镀上一层金边,还带着些许体温的手机被捡起,她打开门,表情重新趋于淡漠。
她将手机还给面前有些唯唯诺诺的护工,看向窗户玻璃上的自己。
寂静冰冷的走廊,玻璃被雨淋湿而沾上的泥浆与枯叶,漫天的花雨簌簌而下,再过上一段时间,从对岸席卷而来的台风便会掀起巨大的海浪。
——谢稚鱼的忌日,马上就要到了。
她拨打了尹助理的电话:“备车,我要去见她。”
***
谢稚鱼将这个女人凑近的脸缓缓推离几寸,问道:“柳柳姐,有事吗?”
溥绿柳顺着她的动作往后退去,脖颈上未擦拭干净的水珠洇进睡衣之中,她笑着解释:“只是看你脸色不好。”
这个女孩看起来很好接近,实际上戒心很大。
“早些休息吧,等会儿要是下大雨可还有得忙。”她躺在单人床上抱怨,“这导演最喜欢拍雨戏,被雨淋和被洒水车淋可是完全不同的……”
话还未说完,她很快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窗外群山环绕,只留下模糊的黑色剪影。
谢稚鱼站起身,替溥绿柳盖上了被子。
“摄影组?摄影组?!”导演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大喊:“把机器重新调试一下,要是拍坏了你们就跪下谢罪吧!”
“还有你!”导演指向了谢稚鱼,“你的情绪不对,太刻意了!”
“你被人用手术刀划过颈动脉,一开始感觉到的是那一瞬间的麻木,紧接着情绪缓缓递进……”
“我知道了,导演。”
谢稚鱼从泥坑中站了起来,一旁的化妆师急忙给她擦了擦脸上的泥泞,也不顾自己的靴子踩在水坑中。
现在导演正在发火,就算没事也要做出一副自己正在认真工作的模样。
等机器调试好后,谢稚鱼再次躺在雨中,密密匝匝的雨点打在脸上身上,她捂住一侧的脖子,血从口中咳出。
是很劣质的水彩颜料混合着糖浆的味道。
“可以了,这幕收工!剪辑师过来看一下……你的那些素材是不是要……”
头顶是阴雨连绵的逼仄天空,导演似乎在不远处喊了几句,但她没有听清。
只是听见漫长的警笛声由远及近。
谢稚鱼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噩梦之中。
雨声突然一静。
一把黑色的伞挡在她的头顶,有着美丽面容的女人扶起她,清冷浅淡的花香将她环抱。
谢稚鱼从仿若溺水的雨中清醒,在看见南初的第一眼直接给了她一个耳光。
这或许是死去那天她最想做的事。
南初被打得偏过头,第一时间感受到的不是痛楚,而是潮湿而又芳香的腥气。
周围传来此起彼伏的吸气声。
导演从正在围观的工作人员中钻了出来,讨好地笑了笑,然后指着谢稚鱼的鼻子骂道:“还不给南小姐道歉?”
“刚才不是故意的。”谢稚鱼低下头,苍白的脸面无表情,“南小姐,对不起。”
南初站起身朝她靠近几步,用指腹轻轻抚过脸颊上浮现的红色印记:“没什么,我能理解的。”
“毕竟我也曾有过出不了戏的时候。”
“不过……小鱼。”她加重语气在这个称呼,“可以麻烦你帮我处理一下脸颊上的伤口吗?”
谢稚鱼还没开口,导演就已经迅速答应了。
“当然可以啊南小姐,刚好今天小鱼的戏份差不多结束,就等雨停后拍一些其他镜头了。”
南初冷冷看了导演一眼,按捺住自己因为听见小鱼这个称谓而妒火中烧的痛恨。
站在不远处的后勤组成员马上跑了过来,一脸殷勤地将两人往医务室里领。
“两位,请随我来。”
到这时候大家也都看出来了,这个叫小鱼的说不得就是南小姐不知道多少任情人,刚才那都是情趣呢。
后勤组的人在送到之后还贴心地关上了房门,很快脚步声就逐渐远去。
只有窗外的雨依旧毫不停歇。
南初坐在木质的椅子上,闭着眼仰头,红唇沾上水色,那是渴求索吻的姿势。
谢稚鱼将棉签沾上消毒水用力按在她的脸上。
“嘶~”南初发出了难耐的吸气声,她睁开眼缠缠绵绵地抱怨,“鱼鱼,你明明知道我特别怕痛。”
她将还带着水汽的手紧贴着谢稚鱼紧致细腻的温热肌肤,刚才看见她躺在雨中的惶恐才稍稍散去。
谢稚鱼将棉签扔进了垃圾桶。
她当然知道。
南初的母亲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将怒火发泄在她身上,直到消气为止。
谢稚鱼会在半夜三更从窗户爬进去为她处理伤口,然后默默流泪。
在和现在一样差不多的闷热湿雨中,南初曾舔过指尖染上的泪水,告诉她——
‘不痛。’
谢稚鱼深吸口气,将弥漫上来的郁气压下。
“那就痛着。”她将消毒水放回原位,“南小姐,请自便。”
南初不知何时将明艳的脸凑得更近,笃定道:“你刚才在想我。”
她依旧没有忘记这次赶来的目的:“鱼鱼,你明明还想爱我,为什么要拒绝?”
“……不会有人过来。”她柔若无骨地身躯缠了上去,口中轻巧地说着一些刺痛人心的甜言蜜语,“那些事都过去了,如果你想让我疼痛,不如用另一种方式。”
她牵起谢稚鱼的手缓慢往大腿根部移动,难耐地咬唇低吟出声:“难道你不想见到我为你沉迷痛苦的模样么?”
雨中惑人精魄总是如此,能够抓住那一丝一毫的动容,然后像菟丝花枝一般从根茎处开始一寸寸生长蔓延。
耳边传来呼啸的雨声,手机铃声随之响起。
谢稚鱼垂下睫毛挡住眼中的神色,抽出手指远离那温热的幽深之处,打开医务室的门走了出去。
“妈妈。”她站在走廊内侧,看着不远处还在拍戏的众人,“是封闭式剧组,一个月左右就能结束。”
“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好好吃饭?我之前拜托护工给你做的……”
“稚鱼。”那边传来谢明月平静又温柔的声音,“锦城那边我还有一些暂未处理的房产,之前……我没什么心思动用。”
“但我们可以回锦城,我问过医生,那边的气候也更适合我的身体……”她说了很多,明显就是在经过深思熟虑后说出口的话。
“……妈妈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来到海城,当初明明清楚你和南初不是良配,却因为一时心软害你……咳咳咳。”
那边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谢稚鱼攥紧手机,指骨泛白。
“谢小姐?”电话那头换了一个女声,“谢女士二十分钟后还有一次化疗,等晚间再给您回电话好么?”
谢稚鱼点点头,又很快反应过来手机那头的人看不见:“好的,我妈……谢女士没什么事吧?”
“没有没有,只是谢女士的身体太过虚弱,好好休息不要过于殚精竭虑。”那边护工的声音突然压低,小声地说:“您也多劝劝谢女士。”
“我知道了。”谢稚鱼温声说道:“谢谢你。”
那边很快挂断了电话,她回过头,发现南初考在木质的门框上不知道看了她多久。
女人的面容在山间的雨雾中若隐若现看不分明,唇色却是及其艳丽的。
要不是她穿着现代的衣物,任谁都会觉得她就是山中靠吸取人血肉的精怪。
她在漫天的雨中一点一点解开自己胸前的纽扣,将乌发挽在耳后:“……要做吗?”
“我可以忍住不叫出声。”
不知为何,她们之间的争吵总能因为身体上的契合而莫名结束。
这是南初自以为是的默契,也是谢稚鱼一次次被伤,又一次次妥协的爱。
谢稚鱼再一次望向她的脸,认真地说:“南小姐,你走吧。”
“我没办法和不喜欢的人做。爱。”她冷着脸,“以及之前在酒店的那一次,让我感觉很不舒服。”
南初的薄唇轻抿:“我不相信。”
“是昨晚电话旁的那个女人?”她眼角眉梢忍耐着嫉妒的神色,明明强忍着,却依旧因为多年上位者的身份而说出难听的话来。
“鱼鱼,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我不希望有外人参与。”她抓住了谢稚鱼的手,“否则我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谢稚鱼摇摇头:“和任何人都没关系。”
她眼眸中倒映着这个算起来与她曾纠缠过一生的女人。
“只是,我没办法忘掉那些你说的过去。”她笑着拂开南初的手。
“……谁让我死了呢?”
第33章
南初脸上的表情像是被重锤击中,呈现出一种空茫的状态。
她所说的需要忘记的过去,当然不会是曾经那些美好回忆,而是——
那场谁也没有预料到的死亡。
鱼鱼明明站在这里,会生气、会笑,会说出让她觉得愤怒痛苦的话。
“……只是一个意外。”
她想像往常那般抬眼望向谢稚鱼的面容,却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南初没办法绕开这件横亘在生与死之间的罅隙,也无法按捺住内心深处那即将被淹没的恐惧。
她只能小声解释着:“要是我知道会发生这种事——”
“你会想办法继续隐瞒我。”谢稚鱼甚至是十分耐心地同她掰扯着:“直到避无可避。”
“我很清楚你会怎么做,除了那十年之外,我们一直生活在一起。”
她看向屋檐的蒙蒙细雨,从檐角滴落的雨会顺着雨水链流淌,而不会在其余地方留下雨水四溅的痕迹。
“南初。”她微笑着说道:“你总是这样自欺欺人。”
谢稚鱼单手勾起南初的下巴,两人身形相叠,离得很近:“你看着我的时候,会想些什么?”
她轻声细语地询问:“喜欢现在的脸,还是之前的?和过去相比,谁和你比较契合?还记得曾经我的模样吗?”
被扣在怀中的女人随着谢稚鱼的询问而颤抖着,再也无法吐出诛心之言。
“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她终于将这些话还给了南初,可心中却没有丝毫快慰。
“我不想再见到你。”谢稚鱼的脸色异常平静,“你继续这样纠缠,只会让我觉得——”
她偏过头,不去看南初。
“恶心。”
南初如梦初醒,她终于抬起头,乌木似的双眼浸透着屋檐外的料峭山雨。
“你就是在报复我。”她重新攥住了谢稚鱼的手腕,眼尾泛红,“没关系,你可以在我身上报复回来。”
谢稚鱼垂头看着自己再次被抓住的手腕,想要用力地抽出自己的手,但越用力,南初就抓得更紧。
像个小孩子一般在这种地方互相拉扯,说到底又能如何呢?
“松手。”谢稚鱼冷冷开口。
南初攥着她的手腕,谢稚鱼甚至恍若听见骨骼嘎吱作响。
楼梯上传来逐渐接近的脚步声。
南初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反正总归是互相拉拉扯扯,她巴不得这个剧组的所有人都知道她和鱼鱼的关系,不要自讨苦吃。
谢稚鱼看向走廊外,幽幽地说:“再不松手,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不知道是哪种死状比较可怕。”
南初突然觉得心惊胆战了起来,她猛得松开手,被长睫挡住的眼看不出神色。
鱼鱼会死,她会在下楼梯时一脚踏空,会突然想跳下高楼,她的手上还有着割腕后的伤疤……
不能这样。
不能这样。
她要准备一个安全的,什么危险都没有的地方,将人妥善安置进去,演员的工作太危险了,反正她很有钱,鱼鱼只要待在家里就好。
南初放在身后的手颤抖着,面容却依旧沉静如水。
谢稚鱼完全没有发觉南初在想些什么可怕的东西,只是动手将袖口上的褶皱抚平。
“小鱼,我听那谁说你身体不太舒服,特意去厨房找人给你炖了姜汤——”溥绿柳站在楼梯口,看着正面对面站着的两人。
她一直在室内补拍之前废掉的戏份,听见有人说谢稚鱼去了医务室就立刻赶过来了。
不说她们是同一个公司的,就说她们现在还是室友,那以娱乐圈的形式主义,也是必须去探望的。
但她才刚看见这一幕,就知道自己是被人坑了。
溥绿柳在心中把那人骂了八百句,面上却依然不显,热情地笑道:“南小姐,好久不见。”
“之前在一次慈善晚宴上我还和您打过招呼。”
她将手中提着的保温桶放在一边,又朝谢稚鱼笑道:“东西带到了,我就先去忙了。”
“我听说溥小姐和鱼鱼住在一起?”南初掸掉袖口上的水珠,端庄大方地微笑,“我们鱼鱼多谢你的照顾了。”
“这……不算什么。”溥绿柳勉强笑道:“我和谢小姐在同一个公司,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南初脸上微笑的表情依旧没有任何变化:“今天凌晨我和鱼鱼打电话时听见的声音好像就是溥小姐?”
溥绿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感觉说什么都会在第二天被退圈。
“我……”
“太感谢了,柳柳姐。”谢稚鱼朝溥绿柳点点头:“你快去忙吧,我没关系。”
溥绿柳胡乱点头,迅速离开。
谢稚鱼知道,从现在开始,柳柳姐就会像过去那些和南初聊过的人一样,很快就会疏远她。
檐角的铃随着风雨摇曳,不时有几滴雨斜落进走廊中。
南初心中的妒忌终于稍微平息,就连刚才灼烧而起的恐惧疼痛都有所缓解,只要能够重新开始,她完全可以找人定制更适合鱼鱼的剧本。
“我没有制止你交友的意思。”南初像是忘却了之前她们俩人还在聊着完全无法和解的话题。
“只是溥小姐那人不适合当你的朋友,你将来和我结婚,总不能让一个有着这样身份的人来参加。”
这样的身份,又是什么身份?
谢稚鱼看向她的脸,很想问她是不是忘记了自己又是从哪里一步步走上来的。
但她肯定记得,这些都只是她的借口罢了。
南初不会放下她这个承载着过往记忆的替身,而谢稚鱼——
她无法就此妥协。
“南初。”她若有所思地笑着:“你不是说要和我结婚。”
“给我点时间考虑一下如何?”
刚才还完全不可能答应这件事的女孩突然转变了态度,只要是正常人都知道这其中肯定有问题。
但南初在这件事上根本就不是正常人,她有这个自信,只要继续纠缠不清下去,鱼鱼一定会妥协。
妥协之后,她自然有更多的方式将人哄回来。
“你要考虑多长时间?”南初纤细的睫毛轻颤,“从这里回海城之后?”
谢稚鱼点点头:“可以。”
“不过在我考虑清楚之前,你不要像现在这样来找我。”
南初站在那里,身姿纤细,眼尾微微上扬:“在时间倒数完之前不要来找你。”
“你会偷偷跑去我找不到的地方?”
南初自顾自地摇摇头:“伯母还在疗养院,你不会走。”
她卷起谢稚鱼肩膀上的一缕黑发,眼中的情意温柔而又缱绻:“回去之后,我会先向媒体宣布我们订婚的消息。”
“鱼鱼。”她再次重申:“之前的一切都是迫不得已。”
“我必须得到那些本就该属于我的东西。”
她的指腹冰凉如水,谢稚鱼偏头躲了一下:“我知道。”
她知道南初一直以来的执念,也从未制止过她的野心。
她只是不想和南初玩了而已。
“你先去处理那些事。”谢稚鱼冷静地说:“就算你是南家的话事人,也没办法迅速力排众议和我这种毫无背景的人在一起吧?”
南初终于柔和了眼眉:“到时我会签署协议,将南家的股权交给你一部分。”
“尹助理会留在这,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
她将一切都细致合理地安排好,务必不漏过任何细节。
然后将目光久久停留在谢稚鱼的唇角:“告别吻,可以么?”
谢稚鱼后退了一步,果不其然看见了南初眼中一闪而过的郁气。
好像只要她乖乖的,早已摔碎的镜子就能被重新拼好,即使已经不再是同样的一个人。
谢稚鱼靠了过去,轻柔吻过她的唇角。
有时她甚至产生过掐住南初的脖子,让她感受同样痛苦的念头,就像她的某一处也随着死亡而坍塌陷落。
可更多的时候,她只会静静站在原地,看着南初站在台前被所有人仰望。
南初毫不犹豫地加深了这个吻,冰冷的唇舌紧紧相贴,很快就变得温热起来。
不远处是正在继续拍摄的人群,时不时有工作人员在现场走来走去,雨声很嘈杂,挡住了所有能够窥探的视线。
这里只有她们两个人。
南初半沉迷半清醒地想着,要是一切顺利,或许可以把这里买下来,今后可以时不时过来休息一段日子。
她没有去想那些解决不了的问题。
也许是真的呢?只是想要共度一生而已,其实并没有那么难。
甚至,没那么爱她也没关系。
谢稚鱼默数了十个数,用力咬住了她的舌尖将其迅速推开,并随手擦掉了唇角的痕迹。
“你现在可以走了。”
南初被疼痛浸染而水润的双眸定定望着她:“等回去之后,你会和我在一起。”
她长及腰间的黑发因为雨太大的缘故被打湿了一部分,有几缕可怜巴巴地粘在苍白的面颊上,要不是刚才她还在说着些可怕的话,任谁都会觉得是谢稚鱼辜负了她。
“我不知道。”谢稚鱼没有想要安抚她情绪的意思,“但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即使这个交代,并不会让我们好受多少。
她从来不是忍气吞声的性子,只是时间贸然将她抛向这毫无归属感的未来,让她根本难以招架。
有时她闭上眼,还会想着自己应该回到那栋公寓里去,那里有她的花,还有曾经一厢情愿地认为爱着自己的爱人。
“我不想接受第二种结果。”南初舔过牙尖上残留的铁锈味,“我会将一切都安排好。”
“你只需要和我站在一起接受大家的祝福。”
谢稚鱼沉默许久,在这连绵不绝的雨中淡淡说道:“随你吧,我累了。”
那短暂的温情从不存在。
第34章
南初婉拒了导演留宿一晚的邀请,像来时那般冒着大雨离开。
只留下了一团糟污。
“谢小姐?”剧组里的其中一个编剧不知何时跑了过来,脸上带着微笑,“我仔细想了想,你的那个角色其实还有深挖的可能性……”
谢稚鱼看了身后跟着她的尹助理一眼,朝编剧礼貌喊道:“编导,要不然我们去安静的地方聊?”
她自然知道为什么前两天还对她不理不睬的人今天对她这样热情,但她原本也只是想着借此机会和外界联系而已。
不能让南初真的将她们俩订婚的事散布出去,南初自然无所谓,她有资本应对接下来的各种问题,也能够保证起码在表面上一定能得到众人祝福。
但是谢稚鱼不行。
身份上的不对等,之前在网络上产生的负面影响,可想而知到时会变成怎样热闹的场面。
以及,
没有任何一个母亲会允许自己的女儿再一次陷入这种被动局面。
咔哒一声。
编剧打开了办公室的大门:“谢小姐,请进。”
“这里都没怎么收拾过……您喝茶还是咖啡?”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动手把办公桌上堆在一起的草稿纸塞进抽屉。
谢稚鱼微笑着:“我都可以。”
“对了,我听说您之前和南初有过电影方面的合作?”她展露出有些羞涩的神情,“我其实很想看看您的手稿,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
“当然可以!”编导站起身,“这些东西都放在电脑里,我现在去拿过来,等我五分钟。”
谢稚鱼看着她走远的背影,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她和南初两小相知,就算是当年争吵最频繁的时期,南初也从未在她面前隐瞒过任何事。
那是她们彼此信任的基础,也将成为刺向彼此的尖刀。
想要阻止一件事,就要用完*全无法掩盖的丑闻来当作投名状。
这是南初教给她的最后一个道理。
谢稚鱼试探性地给一个匿名邮箱发送了邮件。
【发送成功。】
“谢小姐,就是这个剧本。”
编导恰巧走了进来,珍惜地摸了摸重新装订过的剧本封口,“那时我还只算得上是一个剧组打杂人员,南小姐也才刚刚有点名气,谁能想到……谢小姐?”
谢稚鱼回过神来,再次露出了微笑:“嗯?然后呢?”
编导再次热情的讲述起自己多年前在拍摄电影时所经历的趣事。
窗外的雨依旧未曾止歇,大山深处总传来一阵阵低沉的轰鸣。
谢稚鱼想起当年曾经和南初说过的话。
‘要是我被那些人的糖衣炮弹击中,选择背叛你呢?’
南初只是将滚烫的脸埋在她的脖颈,露出稍纵即逝的笑。
‘我会和你一起死。’
她的语气很笃定。
轰隆——
南初睁开双眼,眼中一片清明。
远处的山岚充斥着黛色的雾气,度假村已经变成了远处一个并不明显的橙黄色小点。
两边不时有枝桠断裂,在雨中发出微弱的嘎吱声。
南初的心脏猛地抽动,突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想要重新回去见鱼鱼的冲动。
但她很快就摁灭这突如其来的念头。
可以去见,但不能是在这种才刚缓和的情况下。
即使中间产生了些许波折,但一切都在按照自己的计划进行发展,接下来只需要将南家的损失降低至最小,辅以一些苦肉计,依旧能够达成自己的目的。
南初将自己的计划冷静寻一遍,将目光再次聚焦在窗外。
唯有谢伯母,这才是一个难搞的问题。
她看着自己倒映在车窗上的影子,甚是可惜的熄灭了整容的念头。
为了躲过伯母居然想着要做这种毫无逻辑可言的事……
南初心平气和地想,难道我真的憋疯了?
在电闪雷鸣中,她的半张脸被掩在黑暗下:“Vic,半小时后召开紧急会议。”
“是,南小姐。”
***
谢稚鱼被热情的编导留在办公室聊了很久,聊到后面甚至都忘了是要给她加戏这回事。
要不是尹助理在外敲门提醒,说不得以编导的激动程度,她们可以在办公室纯聊一个晚上。
谢稚鱼用余光扫了强硬要给她撑伞的尹助理一眼:“尹助,你跟着南小姐有多久了?”
“四年零三个月。”尹助理平静回答:“谢小姐,到了。”
她收起伞,微微低头:“如有要事可直接拨打电话,我二十四小时都在。”
谢稚鱼点点头:“尹助理好好休息。”
南初身边的人,要么像尹助理这样不苟言笑,要么特别擅长越俎代庖……
她的脑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很多乱糟糟的东西,但还没等她想明白,就听见了溥绿柳的声音。
“小鱼,我还以为你今天晚上不回来休息了。”
溥绿柳正敷着面膜躺在椅子上,仿佛白天那尴尬的一幕没发生过。
谢稚鱼反手关上了门,轻声喊道:“柳柳姐,我还以为你会换房间。”
“我倒是想,这不是没那个权利嘛。”溥绿柳耸耸肩膀,明艳的脸上满是无所谓,“实在不行,我就退圈好了。”
“这些年赚的钱也差不多……”她小声嘀咕,又抬起头,“我还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迁怒你。”
谢稚鱼垂眸微笑:“不会的,南小姐没有时间干这种事。”
她只回答了溥绿柳的上一个问题。
雨流如注,到了半夜,雨终于小了一些。
谢稚鱼半梦半醒中还听见导演带着一群人大呼小叫转移摄影器材的声音。
但很快,她就重新陷入了梦境之中。
翌日。
雨下得太大,剧组完全无法在这种情况下继续拍摄,于是除了那些还有室内戏份的演员外,其它人都放了半天假。
谢稚鱼躲过被雨水浸泡而鼓起的地面,听见房间里传来好几人说话的声音。
“昨晚热搜上突然出现南家曾经那位继承人的丑闻……南初真是私生女?不是说早就已经辟谣过了?”
“是辟谣过了,但我听说南初的母亲是在分手后在一个现在早就倒闭的医院生下来的孩子,谁知道南初到底是不是南家的种……”
“新闻的重点是这个?”里面又有人说话,“有人实名举报南家利用特权中饱私囊十年之久,要是这事是真的……就算是南初也得退圈吧?”
“谁会相信南初对这些事一概不知的说法?”
“这可是对国家公信力的严重挑衅,就算是南家……”
谢稚鱼拿出手机,v博上面的评论果然已经爆炸,但更加热闹的反而是娱乐区,一大堆人不停在广场大战。
果然,只要有利益可言,就算是现在的南家,那些人也会抓住机会毫不犹豫得出手。
【匿名用户:还有其它的证据吗?钱不是问题。】
谢稚鱼本就不好的心情降至冰点,直接打字回复:【我需要你用制好的假身份买十张不同方向的票,密钥为……】
她收起手机,看着檐下落雨。
即使过去这么久,交易的方式依旧没有太大的变化。
这点小事,现在的南初应该很容易就能解决。
谢稚鱼的目的不是为了让南初身败名裂,只是想转移注意力,最好能够让她在短时间内分身乏术。
还有,想问问看南初在拥有选择权的第二次,会选什么。
叮铃铃~
谢稚鱼接过电话,熟悉的呼吸声随着电流传入耳中。
她不需要思考就知道电话对面的人是谁。
两边都很沉默,唯有那场从十年间断断续续而下的雨滴落在屋檐、栏杆和地面。
“……你只说让我在你回来前不要来见你,没说不能和你电话。”
南初放轻声音,依稀缱绻如旧。
谢稚鱼恍惚了一下,很快就回过神来:“南小姐,有事?”
“你心情不好,就会称呼我为南小姐。”南初的口吻依旧柔和,“但你叫我南初时,就说明你的心情更加差劲。”
“没有人教过我,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才好。”
谢稚鱼沉默以对,过了片刻才开口说道:“你什么都不用做。”
“因为我没办法对着一个试图用亲人威胁我的人有好脸色。”她精致的眉眼再次蹙起,“你现在和当初南家的那些人没有任何区别。”
南初的骨子里就流淌着争权夺利的鲜血,这是她曾自豪又厌恶过的东西。
眼见对话又开始往争吵不休的边缘滑动,南初很快就转移了话题:“鱼鱼,我们订婚的消息还需要再等待一段时间。”
“现在网上出现了很多不利于南家的消息,现在颁布消息恐怕会对南家的股市造成不利的影响。
“伯母那边我拨了另一部分人过去,不会有人能打扰到她。”
谢稚鱼听着对面女人少有的安抚珍重,终于认真问道:“南初,这么些年你赚了很多钱。”
“南家本来就是一个烂摊子,以你的能力将自己从南家摘出来并不困难。”她攥住手机的指尖发白,“……你曾经说过自己的梦想是环游世界。”
她多希望南初能稍微犹豫片刻。
可电话那头的南初只是笑了一声,幽幽说道:“鱼鱼,小时候的梦想是不作数的。”
她不清楚鱼鱼为什么会突然问出这个话题,但所有的一切全都安排妥当,只剩下最后一步。
“没有现在拥有的这些,我的过去岂不是一文不值?”南初更加耐心地安抚,“我想给你最好的一切。”
谢稚鱼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
无论如何去选,南初还是选择了与她相反的另一边。
这是她们永远无法和解的事实。
所以,不能再犹豫了。
第35章
【近日,南氏集团贿收事件引起广大关注。
据悉……
小编特意赶往现场进行调查,发现不少当年之事,这里是现如今南家家主出生之地,我们特意找到了曾在这里居住了大半辈子的老人——
手机上正直播到最关键部分,却突然卡在记者朝后方邀请的手势上。
头顶的灯光闪烁一瞬,谢稚鱼走出门,只看见在雨中响彻的群山。
“是山体滑坡导致供电系统产生故障。”溥绿柳提着一些绿油油的蔬菜走了进来,“山庄里有自动发电机,不用担心。”
谢稚鱼上前几步,替她接过一些东西:“我们这里不会受到影响吧?”
还好她早已给妈妈打过了招呼,要是她失去联系就按照之前的那个计划将那些事分批次进行散播。
反正无论事态如何发展,南初都永远会选择她的权势。
谢稚鱼其实早就清楚,她可以当锦上添花的那朵花,却无法真正和她站在一起。
“小鱼?”见她在发呆,溥绿柳顺手将锅摆在桌上,然后拧开开关,“不用担心,这种事在山里很常见。”
“我们这里处于安全地带,度假山庄也不可能会建在危险的地方。”
“而且导演那人也不会用我们演员的命开玩笑。”她从清汤寡水的锅中夹起一根蔬菜放进谢稚鱼的碗中,“最多三天就能恢复通讯。”
“啊,对了。导演那边还有卫星电话,你要是着急和人联系可以过去借一下。”
谢稚鱼抬头,正好看着她以一种虔诚的姿态吃着桌上被滚水烫好的食物。
“柳柳姐,只放盐调味吗?”
她有些接受不了这种美食。
溥绿柳叹了口气:“没办法,我上镜显胖,就当吃火锅了。”
“小鱼,你也要多注意,别看你现在瘦,我们人啊,只要一到年纪……”
虽然她没喝酒,但谢稚鱼感觉她已经喝醉了。
但正如她所说的,的确没什么大事,片场很快就开始重新忙碌起来。
“你曾经可是个警察啊!度假地点发生杀人案,唯一线索就是旅馆的老板,你这木楞的眼神——”
谢稚鱼拍完最后一个镜头,手中握着保温杯,看着导演正一脸狰狞地咬牙骂着。
远处在雨雾中的山岚突然发出轰隆隆的巨响。
谢稚鱼眼睁睁看着从山顶高处掉下来一些石块。
“快快快!好好录下来,到时候好放电视剧里当素材。”
谢稚鱼觉得这么一惊一乍的自己实在是太没见过世面了。
“小鱼,过来和我搭一下戏可以吗?”
要是能一直过这种日子其实也不错,谢稚鱼穿上灰色的雨衣,感受着噼里啪啦的雨点打在头顶。
她白皙的脸上露出笑容,暂时将那些烦心事全都抛在脑后。
“来了!”
***
南初坐在办公桌前,身后是在雨中流淌着城市光影的高楼大厦。
女人穿着极简白色衬衫,露出一截冷白玉质的手腕,漆黑的眼眸带着一种很明显的压迫感,而手中的动作却完全相反。
——她一直连续不断地在拨打着无人接听的电话。
机械的电话声在寂静的办公室中悄悄回荡。
“南小姐,我们联系了爆料人,那边拒不配合我们的处理方式,只说要和您亲自谈判。”
“我们经过分析,爆料地点是从……”
面前的秘书正在报告着团队连夜收集整理的情况,并将手中的文件夹递了上去。
南初垂睫,没有在意这点小事。
“Vic,”她开口时总带着一种淡淡的凛冽意味,“什么情况下,对方会不接通你的电话?”
昨天挂断电话后,她想着要给鱼鱼一点私人空间,所以并没有打扰,可现在这种情况,难道是还不满意她现在的惨状?
鱼鱼一定会看见那个报导,她是一个非常念旧的人,只要能撬开鱼鱼的心防,在加上后续的计划,明明……
所以,为什么不接电话。
南初冷着脸,继续询问:“会是生气了吗?”
“南小姐,我从毕业后就一直在努力工作,从来没有与任何人有过友情以上的接触。”
Vic从不参与任何可能会导致自己丢掉工作的交流,和老板讨论感情问题也包含在内。
南初心中有些空落落的,但她很快就想到了一个办法。
“Vic,你来替我拨打这个号码。”
“……”
“南小姐。”Vic委婉说道:“打不通。”
叩叩叩。
身后传来敲门声。
有人走了进来,恭敬低头道:“南小姐,您的协议已经准备妥当,不过其中的一些条款还需要当事人进行沟通。”
她抬起头,有些犹豫:“南小姐,您的婚前协议中规定若甲方因疾病或意外事故导致无法恢复意识,乙方有权使用甲方的财产。”
“这是否过于……”
南初敲了敲桌子,冷声道:“你只需要完成自己的工作。”
她当然不会让自己陷入那种境地,只是唯有这样,才能够真正的讨人欢心。
“是,我明白了。”
南初拿起一旁摆放的合同,在翻动了片刻后还是说道:“给那个导演打电话,问问看到底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Vic就拿出了手机:“南小姐,尹助理那边传来消息,度假山庄附近发生山体滑坡,暂时阻隔了通讯设备,她用剧组唯一的卫星电话——”
南初站了起来,脸上的表情依旧镇定。
她当然知道,既然尹助理能够拨打电话,那就说明剧组里的人根本不可能有事。
现在正处于关键阶段,外面的人全都等着看她这个陷入丑闻的人该如何解决之前那些遗留下来的问题,或者看她如何跌落深渊。
她应该留在这里,等待那些想要吃下南家的人露出獠牙,然后将那些鬣狗撕碎。
这本就是她将计就计的计划。
南初重新坐了回去:“……没事?”
Vic点点头:“已经有人去修理了,度假山庄位于植被茂盛的半山腰,那边常年有人开采花岗岩……”
手臂上的伤口再次疼痛起来。
南初知晓自己这一次的做法也依然正确,鱼鱼不可能会有事。
落地窗外的雨顺着玻璃滑落,远处的钟楼虚幻而看不分明,灰黑色的乌云沉沉压下,从一侧开始覆盖整个上空。
下方立交桥上的车灯一点点亮起,就像是那天从各处呼啸而聚集在一起的猩红色灯光。
有什么东西从她一直想要忘却的记忆中浮现。
那天也是如此,即使她坐在私人包厢内也能够听见街道上传来的警笛声,有着精致样貌的女人正巧笑嫣然地说着恭维的话,于是她随手挂掉电话,直到——
她低下头。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
一个无法拨通的电话。
南初的脸几近透明,像是被抽去了所有血色,透着彻骨的寒意,她的眼神空洞中带着某种疯狂之色。
她应该去。
因为山体滑坡,我很担心你,抱歉破坏了我们之间的约定,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因为我很爱你。
我很爱你。
我冒着危险去找你,你一定要原谅我。
“我要过去一趟。”她再次起身,“让人准备直升机。”
“南小姐!”Vic追了过去,“现在的雷暴天气根本不可能准许直升机起飞,而且计划已经到了关键时期,尹助理说过明天会在同一时间拜托谢小姐给您回个电话——”
南初转身走进电梯:“那就坐车去。”
“南小姐?南小姐!?可是那边的路根本就过不去啊?!”
Vic再次追了几步,还是咬牙联系了楼下等待着的车队。
楼下等待着的各个记者在看见有人从私人通道出来后全都一窝蜂地跑了上去,闪光灯的咔嚓声不绝于耳。
“南影后,我们报社收到可靠消息,您的母亲当年是否真是自杀……”
“南小姐南小姐,有人爆料您曾用违法手段……”
“南初,不要以为你们过去做的那些事没人会知道!我爸爸明明当初在南氏集团待的好好的,突然就——”
南初在保镖的包围下坐上车,还不忘继续工作。
“道路挖掘工作需要几天?”
“大概三天左右。”Vic已经会意,开始联系其余的施工队伍,“这个时间大家应该都在片场,南小姐,我们真的不等联系到导演后再做打算?”
她还想做最后卑微的努力。
南初没有理会,继续翻动着手中的文件,并不时安排相关后续。
“接下来让A组那边放松一下缰绳,绳子套得太紧容易出事,把v博上那三个热搜撤了,换新的。”
半小时后。
Vic终于忙完,松了口气再次接起从南小姐决定出发后就不停震动的手机:“那些记者……找人甩掉她们,暂时不能让她们知道南小姐现在的行程。”
“还有……”
南初目光沉沉地看向车窗外飞速划过的各色光影。
鱼鱼那天也是带着这种想要见面的急促心情赶来见她吗?
不,她那时肯定只想着怎么打她一巴掌吧?
南初摸向自己的脸颊,甚至从这种幻想中感到了一种隐秘的快慰。
吱——
一道刺耳的刹车声打破了车内的宁静,一辆轿车从侧前方撞向一旁的栏杆,周围跟着的车队也随之产生了横移。
砰的一声,一辆变道的SUV冒出火光,紧接着产生了连锁反应,各车相撞。
一道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响起,南初所在的车辆被另一辆滑过来的汽车从侧方用力撞击。
在这突然上下颠倒失去意识的一瞬间,
她没有在第一时间恐惧那极有可能到来的死亡。
只是想着,要是能和鱼鱼再见一面就好了。
第36章
叩叩叩。
半夜两点,谢稚鱼的房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门外站着面容严肃的尹助理,她没来得及像往常那般说出一些客套话,而是平静地说:“谢小姐,有点急事。”
彼时雨已有渐下渐缓的趋势,落在稍显老旧的窗沿上,沙沙作响。
谢稚鱼回头看了屋内一眼,溥绿柳带着耳塞和遮光眼罩,只露出半边脸侧躺着休息:“我们去凉亭那边。”
度假山庄每隔几步就有灯光,倒是不用担忧夜晚看不清他人的样貌。
细雨霏霏,落在脸上带着些许凉意,谢稚鱼拢了一下自己的外套:“尹助理,怎么又不开口了?”
“南小姐听见这边山体滑坡的消息,在赶过来的途中出了车祸。”尹助理平铺直叙地开口:“现在正在医院进行治疗。”
谢稚鱼抓住衣襟的手一紧,又很快松开,干巴巴地说道:“祝她早日康复。”
“等工作结束,我会考虑去探望一下她。”
祝福是真心的,但她并不会去。
可想而知接下来南家会陷入到何种腥风血雨的境地,她并不想参与其中。
尹助理常年毫无波澜的脸上终于露出了能够称之为诧异的表情:“谢小姐,您和南小姐之间的关系、”她停下自己逾矩的话,低头说道:“我需要立刻回程处理余下的事务。”
“等雨再小半刻,直升机就会过来。”她直接了当地询问:“……谢小姐,真的不和我一起去见南小姐吗?”
“从Vic传来的消息来看,南小姐应该只是受了一些轻伤,还没到无法继续工作的地步。”
谢稚鱼摇摇头:“抱歉,我确实不方便。”
路灯将雨丝照得分毫毕现,她看着尹助理默然转身离开的背影,能够想象到自己在她心中变成了一个怎样的人。
是一个遇见麻烦就抛弃订婚对象的渣女?
远处突然传来一声低低的嗡鸣。
手机上在一瞬间收到了很多消息,她低下头,发现信号已经恢复正常。
【突发!由记者肆意追车而引发的交通事故。
2.14日下午16时,南影后坐车从立北大桥出发,途中被某些毫无德行的记者开车追逐,现如今……
我们郑重呼吁广大网友,切不可因一时利欲熏心做出此种行为,同时保留其追责的权力。】:南家真要有什么问题,警察自会出手,追车这种事太过了。:其实我早就想说了,网上轰轰烈烈讨论了这么久,全都是一些我朋友说、我亲戚说,就连那个实名举报的当事人都销号了。
“……”
手机上还有南初十几个小时前留下的一连串拨号记录,谢稚鱼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站在凉亭里将属于她的记录一条一条的删除。
不远处传来奔跑的脚步声,她抬起头,看见尹助理脸色难看地跑了过来:“谢小姐,拜托您和我去医院一趟。”
谢稚鱼原本镇静的心脏再一次提了起来:“……怎么了?”
虽然并不想再见到南初,但也没有到真的无动于衷的地步。
尹助理两边散落的发被雨沾湿,却完全没有在乎的意思,只是焦急说道:“南小姐什么都不记得了。”
谢稚鱼有一阵恍惚:“失忆?”
“我们没办法越过南小姐的手去做任何事,按照如今的情况,只能请南家早已退休的长辈暂代执行官一职,但是那位长辈是……”
她在犹豫要不要将南家这种隐秘之事宣读出口。
毕竟眼前这个女孩似乎并不是她所想的那般,和南小姐是即将结婚的情侣关系,要是知道南家内部的情况,反倒直接选择与那位被退休的长辈合作,那才是真的完了。
尹助理勉强压下心中的忐忑:“那位原本不姓南,只是老董事长从福利院接回来的孩子,后来坐上高位,被老董事长接纳进南家,一直忠心耿耿。”
“所以当年对刚回到家族的南小姐一直都看不上眼。”
后来的事大家也都知道。
当初看不上眼的人将她忠心耿耿的那群人打败,一部分弄进了局子,另一部分被发配海外。
“……”
谢稚鱼知道自己不应该答应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不管南初到底是不是失忆,这其实都是一个离开的好机会。
“我又能帮你们什么忙呢。”谢稚鱼沉默片刻,冷静了下来,“尹助理,我只是——”
尹助理急忙咬牙说道:“谢小姐,南小姐在失忆之前其实拟定了一则婚前协议,里面明确指出您作为乙方,在甲方因病无法履行职责时可以暂代甲方一职。”
事情当然没有这么简单,其中还有很多细节需要把控,但比起因为南小姐被发现失忆后所造成的后果,这个方法更具有操作性。
“谢小姐,事情结束后我们会给您一笔丰厚的报酬。”
直升机降落时产生的风将两人的头发吹散,螺旋桨的声音巨大,但谢稚鱼还是听见了尹助理接下来的那句话。
“就看在南小姐她是因为、她是真的很担心你的缘故。”
这是道德绑架。
谢稚鱼知道尹助理停顿的那一刻是想说什么,却并没有将这句反驳说出口。
***
谢稚鱼全副武装的在众多闪光灯的镜头下走进了南家的私人医院。
还好因为之前车祸的事,站在这里的记者都比较克制,在保镖的交涉下非常成功的将所有属于她的照片全都删掉了。
另一侧站着南初的粉丝,她们正举着牌子和鲜花凑在一起,也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只要医院里面有人走出来,就会有人追上去询问。
“是姐姐在圈内的朋友吗?有点眼熟……”
“不是说姐姐在静养,谁都不见,为什么这个女人就可以?”
“可能是看病的?”
“你在开玩笑吗?我们站在这将近一晚,除了一直有人出来之外有谁进去过?”
谢稚鱼见那些粉丝的目光随着窃窃私语投过来,赶紧将帽檐压低,加快脚步走了进去。
医院内部很空荡,白色的光反射到墙壁,跟在后面的尹助理上前几步并迅速说道:“按照谢小姐的要求,我们不会让您出现在任何会留下影像的场合。”
她顿住脚步,推开病房门。
病房的窗户是开着的,一阵带着水汽的微风袭来。
坐在床上的女人没有穿病号服,反而穿着一件黑金色的长款旗袍,侧头看过来时,柔顺的黑发从肩颈处滑到胸前,细长的眼眸透亮。
她的额头上缠绕着纱布,嘴唇没有丝毫血色,瘦弱的身躯像是被风吹动。
“你好,我的未婚妻。”
身后的门被贴心关上,谢稚鱼往前走了几步。
“尹助理应当和你说过。”她先去关上了窗户,“那只是权宜之计。”
“你完全可以选择另一个更合适的人来当你的挡箭牌。”
南初将一旁的果盘递了过去:“我看了有关于过去的所有资料,得出了一个结论。”
她清冷的脸上没有丝毫笑意:“如果我不喜欢你,是不可能亲自签署下那种对我而言毫无作用的协议的。”
谢稚鱼抬眼看向她,这种说话的语气,完全不像是一个失忆的人应该有的。
女人却走了过来,行走间旗袍的暗金色花纹随着动作而散发出暗色的光芒,
南初牵过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放在自身旗袍的第二个纽扣处。
“感觉到了吗?”
手底的触感很温润,能够感应到女人蓬勃跳动的心脏。
谢稚鱼蹙眉:“你想说什么?”
南初捧起她的手贴在自己冰凉的脸颊:“谢小姐,我对您一见钟情了。”
谢稚鱼脸上的表情愈发冷淡,她用力抽回自己的手:“南初,你其实根本没失忆吧?”
“看你的样子,好像根本不在意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南初打开电视机,里面还在播放着她车祸现场的报道,以及有关与她的相关内容。
“我很关心。”她还不忘从冰箱内取出一瓶矿泉水,“所以我在醒来的第一时间就试图从各个地方搜集线索。”
“我不会在这种关键时期出门,却偏偏出门了。”她清冷的眼眸弯起一瞬,“我很喜欢你,喜欢到一定要去见你。”
谢稚鱼没时间听她再一次的告白,冷淡说道:“我不是来听你说这些的。”
“要是你可以继续工作,那么我就回剧组了。”
她转身欲走,却被人从背后抱住,湿热的身体缠了上来,纤细的手臂从腰间穿过,有温热的呼吸洒在颈侧,纱布擦过肩膀,带着一种粗劣的质感。
南初低下头,终于示弱:“我没办法相信其他人。”
“那些人都是人精,只要我露出一点与之前不同的状态,一定会被发现不对,你得给我一些时间将公司那些事务总和。”
“你只需要参与董事会,到时会议上将会宣布我们之间的关系。”
那些人会暂时投鼠忌器,反而不敢轻举妄动。
“……”
谢稚鱼并没有对她的信任感到高兴,而是再次感到了一种悲哀。
“随便你吧,还有什么事吗?”
口口声声说什么爱,实际上还是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
南初缓慢抬眸,笑道:“可以邀请你共进晚餐吗?”
“不必了。”谢稚鱼挣脱开她的怀抱,“你有事的时候再来找我,毕竟我收了钱。”
门砰得一声被关上。
南初站在原地许久,直到外界的光偏移。
门外终于有敲门声传来:“南小姐,谢小姐已经出发去疗养院了。”
南初垂着头,看着自己还残留着馨香与温热的手指喃喃:“……不要着急。”
第37章
在经历过这场大雨之后,天气迅速变得凉爽起来。
走在疗养院的走廊里,能感受到穿过走廊的风也带着秋季的寒意,窗外的树叶簌簌落下,谢稚鱼看着玻璃窗上倒映出来的自己。
年轻的身体,疲惫的灵魂。
她有时会产生怀疑,这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么?
“稚鱼。”病房内传来呼喊声,“你在外面吗?”
谢稚鱼收回思绪,走进房间。
房间内的女人正在护工的帮助下披上披肩:“我一看见下面有车进来,就知道是你回来了。”她笑着说:“你来得正好,我们去后边花园走走?”
谢女士没有询问任何有关于她以及南初的事,只是像往常那样絮絮叨叨地关心着她的身体。
如果是过去的她,这时候就该不耐烦了。
谢稚鱼推着妈妈的轮椅,在枝叶婆娑间走过,耐心地一句句回答这些问题。
“在剧组里呆着很有意思,认识了很多朋友,导演很喜欢骂人,不过没骂过我,下雨天躺在水里的感觉还不错……台阶上有青苔,用手指按下去会有很清凉的水冒出来……”
她们在一处开阔地点停了下来,看着前方天空上飘起的各色风筝。
谢女士整理了一下搭在自己腿上的毛毯,握住自己女儿的手:“不用担心妈妈。”
她的气色比之前要好上很多,双眼间流露出来的是由年岁带来的柔和。
“我总担心你被人欺负,过的不好。又害怕你嫌我管的太多,不敢多说。”她微笑着,“可我忘了,你已经长大了。”
“你会照顾好自己,是吗?”
谢稚鱼知道自己的母亲在问什么,南家发生的事早已在网络上喧嚣尘上,她不应该参与进去,但她却早已被推着向前。
“……妈妈,你会不会生我的气?”
她有些忐忑,虽然她自己也无法理清这乱七八糟的一切。
谢女士叹息一声:“没办法,十多年前已经生过气了。”
***
谢稚鱼从疗养院出来时已至傍晚,原本是准备留宿的,但是谢女士在说完贴心话后毫不犹豫地将她赶了回去。
她刚下车,就看见尹助理站在自家楼道旁,并在看见她后主动走了上来。
“谢小姐,南小姐在车上等您。”
谢稚鱼这才发现,街道对面停着一辆低调的加长轿车:“不是说好的明天再见?”
但她知道尹助理也只是按照吩咐办事,于是走上前,有些不情不愿地敲了敲车窗。
车窗很快滑下,南初头上依旧绑着绷带,眼中带着清凌凌的水光,姣好的唇瓣微微抿起,无端让看见这一幕的人有种辜负她的错觉。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说服那些医生放她这个病人出来的。
“*为什么不接电话。”她的语气很冷静。
谢稚鱼有些惘然若失。
因为对她而言,就在不久前,南初也曾因为两人的矛盾而大半夜跑到她的宿舍楼下问出这句话。
她那时是怎么回答的?
明明对谢稚鱼而言根本没过多久,却又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不过,确实是上辈子的事了。
谢稚鱼张张嘴,微敛神色:“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很累,没心情在这里和你浪费时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也学会了伪装自己的情绪,总是在不经意间说出令对方难过的话。
南初无意识地按住了自己的额头,蹙眉说:“……你不想见我?”
“可我们不是未婚妻妻?”
谢稚鱼看着她苍白的脸,没有说出更难听的话,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对着前方的司机说道:“回医院。”
她不想和一个病人计较。
南初从她的态度间明白了什么,眉头舒展:“我问了Vic,在我出车祸前,我们曾吵过一次,只可惜她并不清楚我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升起隔板,用低冽的嗓音轻声说道:“对不起。”
女人的黑发有些凌乱,身上穿着的依旧是之前见面时的那件旗袍,这对于南初来说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
她抬睫,漆黑的眼定定望着谢稚鱼:“我只喜欢过你一个人。”
这是只有在这种情况下才能说出口的话。
爱情对她而言是最没用的东西,她无法接受自己会为一个女人忐忑不安,将原本的所有计划全都打乱。
可如果是鱼鱼的话,她可以为此做出更多卑鄙的举动。
“原来医生说的没错,你是真的不记得了。”谢稚鱼很想勾起嘴角,却又无法控制自己眼中复杂的情绪。
南初从未对她说出过这样的话。
谢稚鱼空荡荡的心中仿若被塞满了阴雨制成的棉絮,只要勉强呼吸,就会感受到比割伤手腕还要更加艰难的阵痛。
如果这句话是在谢稚鱼死前说出来的,她应该会为此感动流泪,然后毫不犹豫地向南初求婚,即使被拒绝也会当作是爱人的考验。
可偏偏,是在她成为另一个人之后。
南初爱的人是谁?她爱的是她手中持有的股份,还是一个虚无缥缈的被称**的幻象?
前方经过一条由树荫汇聚而成的小路,两侧罅隙的光透过,化作昏黄的光影从两人的身上掠过。
谢稚鱼挡住了南初望向她的双眼。
她们曾经相爱,也曾争吵不休,发誓老死不相往来。
从现在开始,那是属于她一个人的回忆了。
她的手指继续往下,指尖轻柔划过南初柔软的侧脸,她没有丝毫反抗的举动,甚至闭上了双眼。
在拇指划过她的唇瓣时,谢稚鱼吻住了她。
鼻尖相触的刹那,难闻的消毒水味与茉莉花香在呼吸中交缠,谢稚鱼的指尖陷进后腰绸缎般的褶皱之中,衣料的摩挲声沙沙作响。
当舌尖试探性地描绘唇的缝隙,她齿间泄出的气音令人想起那座老旧钟楼晨昏时的嘀嗒,纠缠的水声在车中蔓延而过潮湿的痕迹。
有什么东西在体温中融化,晕成锁骨间一汪颤动的液。
直至分开时,她看见了南初眼眸中倒映出来的自己的影子。
谢稚鱼坐起身,晶莹的唇瓣勾起:“我会帮忙的。”
即使失去记忆,南初的本性也依旧如此,所以无需再说一些花言巧语。
“……”
这是一个安抚性很强的吻,南初用猩红的舌尖舔过指尖,原本因为欺骗爱人而忐忑的心终于平静了下来。
她的方式没有错误,如果无法与之前所发生的一切和解,那么只要重新来过就好。
只要鱼鱼喜欢,她可以用这样的状态演上一辈子。
“今晚可以陪我吗?”她趁热打铁地询问,通红的眼尾为她增添上一股淡淡的妩媚之色。
谢稚鱼点点头:“我会在你隔壁休息。”
反正不管如何她们这段时间都需要经常见面,那还不如直接呆在一起。
单单只是拒绝逃避是没有用的,她需要的是往前走,直到南初这个人在她的心中再无任何波澜。
现在也已经差不多了吧。
失去了那些美好的记忆,只留下美丽躯壳的南初,还是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吗?
南初苍白的脸上泛起点点红晕,她小心翼翼地牵住了谢稚鱼的手,在发现她没有拒绝之后眼中喜悦的神色更显瑰丽。
谢稚鱼只是垂下头,看着两人十指紧扣的手,眼中的神色复杂难辨。
黑色的车辆平稳的行驶在路上,很快就到了医院。
医院门口的那些人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以防万一,她们俩还是在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之后从一侧的小路走进了医院中。
病房内一片寂静,南初当着她的面解开了旗袍的纽扣,正准备说些什么,却被谢稚鱼制止。
她喊来医生,再一次认真询问:“南小姐现在这种状态还会持续多久?”
“她将来还记得起来吗?”
医生看了南初一眼,一板一眼地说道:“南小姐这种情况是因为撞击到大脑后所造成的逆行性失忆,至于具体什么时候能记起……现如今的医疗水平暂时还无法得到答案。”
“建议您多讲些过去发生的事,或许能够得到一些帮助。”
谢稚鱼无言以对,等医生走后从衣柜中拿出一套睡衣扔在床上:“你先去洗澡吧,我等你出来后再去隔壁。”
之前留在这里的护理人员早已被南初给全部赶走,可想而知她傍晚跑来找谢稚鱼的时候就想好该怎么做了。
南初抬手,一头乌发随着她的动作倾泻而下,她毫不怜惜地将乌木色的发簪扔在地上,发出金木碰撞时的声响。
“为什么要去隔壁。”她走了过来,身姿袅娜,语气轻飘飘的:“刚才你已经原谅我了。”
她伸出指尖,指向自己的唇角示意:“我们应该睡在一起。”
谢稚鱼不相信以南初的能力看不出她们之间的问题,也不相信南初会如此简单的相信一个人。
“是吗?”她平静开口:“我不想和你睡。”
一个人的本质永远都不会变,南初永远也学不会坦诚。
可是爱这种东西,总归是需要坦诚的。
锈蚀的争吵会吞没幸福,结痂成深刻的记忆,如果连仅有的坦诚都不存在,那么她们之间唯有最后的痛苦可言。
南初再次走进了几步,追根究底地问:“为什么?还是说即使你吻了我,也依旧没有原谅我之前做的事?”
谢稚鱼被迫靠在门扉上,低头看着这个像是患有皮肤饥渴症总在任何时候借机往自己身上贴的女人。
“不是。”她微笑着,完全不在乎她这句话对南初的影响,认真说道:“你之前没有做任何对不起我的事。”
“你只是……很会权衡利弊。”
第38章
窗外风声呼啸。
刚才还矜贵美艳的女人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她秀雅的眉敛起,低声地说:“可是你看,我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
明明说出了这样无情的话,却又紧接着重申:“但我还记得,自己很爱你。”
有时谢稚鱼会觉得,与南初沟通时中间永远隔着一道透明的藩篱,她非常努力的想看看后面有什么,却发现那里什么都没有。
南初仗着她交付的爱肆意生长,再也无法垂下那高傲的头颅。
“什么都不记得挺好的。”谢稚鱼抬手推开她,露出了礼貌的笑,“反正就算记得,我们之间也不可能会恢复成之前那样。”
她的指尖透过轻柔的衣物,感受着女人传递过来的稀薄暖意,试探性地询问:“你没有查过我们之前的关系?”
她们之间的关系可谓是一团乱麻,以南初的性子,怎么可能一点都不怀疑。
南初垂眸片刻,复又重新微笑:“Vic说,是我在剧组时对你一见钟情,现在想来,也差不了多少。”
“毕竟人的情感是做不了假的。”
谢稚鱼抬眸看她,突然觉得有些许讽刺。
过往发生的种种历历在目,可南初只需要用一句我全都忘了就能够放下,甚至没有想着去了解一番。
是不愿去浪费时间,还是觉得那些确实毫无意义?
她总是如此。
只做自认为正确的事,理性审视着任何事物,将一切喜怒哀乐都隔绝在外,就连在感情上,也决不允许自己沉迷。
谢稚鱼神情寡淡,冷漠说道:“南小姐,我觉得你搞错了我们之间的关系。”
她竭力压制住自己眼底的痛,保持着笑:“我不愿做替身。”
“你在说什么?”南初再也维持不住自己虚假的表象,猛地扣住她的肩膀,“什么替身?我们明明是——”
谢稚鱼剔透的眼眸倒映着这个即使失措却也美丽至极的女人,一字一顿地轻声说道:“你一直将我当作你死去青梅的替身,即使我根本不愿,你却一直纠缠乐此不疲。”
“否则你为什么会说自己喜欢我呢?”她感受着指甲嵌入手臂之中的隐痛,“喜欢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人。”
南初徒劳地张张嘴,没有说话。
她发觉某些事情再次超出她的掌控范围,让她的内心再次充满深深的挫败感。
可如果不这样,她永远无法得到鱼鱼的原谅。
权衡利弊,选择最可能成功的投资方式,这是南初早已熟练的技巧之一。
她看向谢稚鱼,眼中是毫无保留的酸楚之色。
“我——”
她想说不管过去如何,希望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想说那些都已经过去,我喜欢的人一直都是你。
我们明明天生一对。
即使沧海桑田、世事变化,我也依旧从人群中一眼看到了你,只是我那扭曲已久的灵魂不敢同你相认。
过往的记忆纷至沓来,她应该说话,可她总是在任何时刻一言不发。
她的所作所为,让她无法开口解释这一切。
“我不做替身的。”谢稚鱼将这句话重复了一遍,落落大方地说道:“你的婚前协议我也没有签署,来到这里只是因为我很需要钱。”
“以及,”她低声细语地说:“我讨厌和不坦诚的胆小鬼睡觉。”
“加钱也不行。”
她拉开门,医院走廊的光顺着缝隙在她的周身洒下光点,带着些许透明的质感:
“南小姐,晚安。”
她好像要再一次消失了。
南初想要抓住她,像抓住那只蝴蝶,抓住振翅高飞的鸟羽,可无形无色的藤蔓却将她缠绕在原地,令她脚下生根无法动弹。
她想起许久之前,鱼鱼从背后抱住她,温热的呼吸洒在她的唇瓣上,问她:
‘和你的那些工作比起来,还是我比较重要吧?’
她是怎么回答的?
南初扯掉特意用来装可怜的绷带,看着它一圈一圈掉落在地。
那些从心脏中细密泛起的疼痛这才后知后觉盘踞在胸口处,她揪住了自己的衣领,艰难无比地喘息着。
她说:
‘那不一样。’
其实那没什么不同,偏偏那时她野心勃勃,只觉得不成功才是最要紧的事。
***
天刚破晓,晨雾弥漫。
远处的山峦若隐若现,玻璃窗上凝结着滴落的雾霭。
“南小姐,这是昨夜由私人航线空运过来的Unison玫瑰,颜色金黄,花瓣已经是近年来最完美的多瓣品种,已经放在您指定的位置……南小姐?”
在听从吩咐一夜未睡,匆匆从国外的玫瑰园订购花束的助理小心翼翼地询问:“那座玫瑰园内还有另一个品种,只是有一小处并不算符合您的要求,时间紧迫,我……”
“你做的很好。”南初回过神来,苍白的脸上没有丝毫血色,“奖金会在明晚之前打到你的卡上。”
她垂眸抚摸着助理带过来的金红色玫瑰,层层叠叠的花瓣随着她手指的动作展开合拢。
“你说,她会喜欢吗?”
昨晚她们再一次不欢而散,无论她怎样费尽心思努力讨好,好像都只有一个结局。
助理低下头,将手中用来介绍的平板放进黑色的手提袋中:“谢小姐她一定会喜欢的。”
南初停下动作,将玫瑰放进插花瓶中:“真的吗?”她冷若冰霜的脸上露出一丝转瞬即逝的笑,却又很快收敛,“可昨晚我又说了一些惹人生气的话。”
助理还是第一次看见南小姐如此患得患失的模样,忍不住多说了几句:“南小姐,重要的不是玫瑰,而是心意。”
“谢小姐喜欢这种玫瑰,而您又不远万里从国外——”
“她喜欢的是……”
南初原本舒缓的心情随着这一句话再次陷入谷底,她根本不清楚鱼鱼到底喜欢什么玫瑰,只是再一次顺从自己的内心,替她选择了金红色。
因为被打断话语而呆愣在原地的助理有些不知所措:“南小姐,是我说的哪里不对吗?”
南初摇摇头:“你先出去。”
等助理关门走后,她沉着眼眸将那枝玫瑰撕扯得粉碎,未修剪干净的尖刺深深刺进手指掌心,粘稠的鲜血顺着指尖滴落。
可手心中的疼痛完全不及胸口的空洞来得难过。
门不知何时被人推开,她抬起头,看见了昨晚和她不欢而散的女孩。
“助理说你心情不好,拜托我过来喊你。”谢稚鱼看着她鲜血淋漓的手心,从一侧的角落里拿出来一个医疗箱,“是我来,还是叫医生?”
南初用令人心碎的眼神凝望着她许久:“求你帮我。”
她摊开手,那枝玫瑰就如此待在她的掌心。
谢稚鱼毫不留情地将花扔进垃圾桶,熟练地将消毒水按在她的指尖,却没有如愿听见她的痛呼声。
“……”
南初微微低着头,几缕碎发从耳后滑落,遮住了她苍白脸颊的一部分,长睫如蝶翼般轻覆,让人看不清她眼底的神色,唯有紧抿的薄唇泄露了她唯一的脆弱。
“好了。”谢稚鱼将创口贴沾好,没有在意她这点破事,冷淡地说道:“我先去忙了。”
既然南初这段时间不方便出现,那些不方便参与的工作以及宴会,就要由她这个新上岗的仿制品来完成了。
她自嘲的笑了一下,要不是有南初的关系,她怕是这辈子都蹭不上这种高端场合吧。
那些知道她们现如今关系的人,恐怕在诧异过后又要露出毫不掩饰的讥讽神情了。
“等一下。”南初用那只受伤的手牵住了谢稚鱼的胳膊,“你喜欢玫瑰吗?”
“Unison玫瑰。”
谢稚鱼仔细回想,不假思索地说道:“不喜欢。”
南初的手先是一紧,然后缓缓收回:“那你喜欢什么花?”
这个女人就像是必须要放在精致的托盘中每日精选照顾的名贵花朵,气候的变化,水源的缺乏,都会让她以极快的速度凋零。
谢稚鱼不想回答,但又莫名心中一软:“如果一定要说,是山茶花。”
“我会记住的。”南初许诺,“以后我会记住你所有的爱好,所以能不能……和我继续见面。”
她还想着谢稚鱼昨晚最后的话语。
谢稚鱼定定看了她一会儿,不置可否:“抱歉,南小姐。”
“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对于当别人的替身没有丝毫兴趣。”
南初本就惨白的脸色更加难看,她很想开口反驳,你明明知道自己不是任何人的替身,为什么要说出这样的话。
可她知道,这算是她的自作自受。
“我会证明。”南初垂眸掩去眼中的复杂之色,“从现在开始,我会证明我最爱的人只有你一个。”
“那些过往、那些不堪的过去,我们都忘掉不好吗?”
又是这句话,永远都是这句话。
她们的过去对南初而言就如此不堪回首,连一丝一毫值得珍惜的感情都没有吗?
谢稚鱼强撑着,但从鼻尖不断翻涌而来的酸楚让她忍不住偏过头去:“要忘掉就你一个人忘吧,你不是已经忘记了?”
她深吸一口气,通红的眼和南初对视:“南初,你真的全都忘了?”
南初的神色有一瞬间的停顿。
她有想过到此为止,可欺骗是比忘却更令人难以接受的东西。
但在她犹豫不决的那几秒钟里,谢稚鱼已经缓解好了自己的情绪。
“那就好。”她没有再多说些其他的话,“尹助理说我们晚上需要一起去Wyndham,你现在这种状态,要不然我单独过去见你的那些亲戚。”
南初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立刻开口:“我没关系。”
“……我真的没关系。”
第39章
“那么接下来依旧按我们之前的安排。”
坐在侧方位的人合上记录,朝主位的人点头致意。
谢稚鱼板着脸,并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也不知道尹助理她们是怎样安排的,总之她现在摇身一变,成为了南小姐的婚约对象,这些人一开始还不愿意相信,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几位股东当场在会议上倒戈,转而支持她。
——总之,事情勉强解决了。
“谢小姐,待会的聚会可一定要来啊。”一个女人乐呵呵的开口。
尹助理站在谢稚鱼身后小声介绍:“这位是南小姐的表姐,南映女士。”
谢稚鱼回忆之前翻过的资料,知道这个人一直算得上是墙头草类型的人物,在之前的权力博弈中保持沉默,一直到现在也在董事会上拥有一席之地。
谢稚鱼点点头:“南映女士,我们会去的,待会见。”
这场私下里的聚会必须要参加,只要这次没什么问题,那问题就暂且解决。
“这么客气做什么。”南映捂着嘴笑了一下,“你就随着南初叫我姐姐就好。”
“南初那时还那么年轻,没想到一转眼就结婚了,也没说通知一下我们这群人……”
话里话外都是试探。
谢稚鱼对这些笑面虎敬谢不敏,保持着礼貌微笑:“南映女士,我待会还有事,就先走了。”
她转身欲走,却冷不丁听见南映开口:“谢小姐,难怪总觉得你这个名字很耳熟,我依稀记得南初之前那位小女朋友也叫这个名字……这可真巧。”
这就是南家某些人的恶心做派,当年是这样,现在也是如此。
谢稚鱼盯着她,直到她脸上的笑容都快保持不住为止,这才慢条斯理地说:“南映女士,你的意思是?”
“快十年前的事情了,你还记得这么清楚,可真够厉害的。”
她很不擅长阴阳怪气说话,所以这些话都是学着曾经那些看不起她的人说的。
南映撩起耳侧的发,挡住了自己尴尬的表情。
在那一瞬间,她甚至觉得自己看见了南初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
谢稚鱼微微点头,扫过她因为被人落了面子而有些不好看的脸色,没等她解释完就直接转身离开。
初秋傍晚,枝头的树叶已经有泛黄掉落的趋势。
谢稚鱼坐进车内,缓缓松了口气。
这些事比她想象中的更没意思,也不知道南初是怎么十年如一日的和那些老狐狸勾心斗角。
“去医院。”
南初正坐在待客厅中,纤细的手腕上悬着一只苍翠的玉镯,她轻轻吹过茶碗上的浮末:“如何?”
Vic将会议上的事细心总结了一遍。
南初沉吟片刻,突然问道:“Vic,你喜欢的人因为什么原因会不愿意原谅你?”
Vic动了动嘴,很想告诉自己的上司,她母胎单身,从来没有过这种心路历程。
“……大概是做了不可原谅的事吧。”她委婉地说:“不外乎就那几种情况。”
“南小姐,其实谢小姐是一个很好说话的人,不如抽个时间坐下来好好聊聊?”
她一直跟在南初身边,凭借着自身优秀的观察力发觉这两人之间有着密切却不可转圜的矛盾。
南初放下茶碗,垂睫说:“我似乎做了不可原谅的事。”她如墨似的黑发披散在脑后,眼中是难掩的落寞。
也许她们曾有破镜重圆的机会,却被她给毁了。
她很想在下属面前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却又很快保持着希冀问道:“这种事,要怎样获得原谅呢?”
Vic深吸一口气,并不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事,一句话都没敢接。
还好门外的敲门声拯救了她。
她迅速打开门,在看见尹助理后提高声音问道:“谢小姐回来了吗?”
南初站了起来,抬手抚摸了一下袖口纹着的山茶花,率先走了出去。
Vic扯住了想跟出去的尹助理,小声问道:“小尹,我们去那边聊聊。”
南小姐的性格她们这些跟着许久的老人都非常清楚,冷心冷肺,对她人极为冷漠。
现在甫一看见她做出这幅患得患失的情态,又想起这次为了掩人耳目而特意欺骗谢小姐的事,她总觉得会有大麻烦。
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将走廊的边缘染红。
谢稚鱼站在窗前,在听见脚步声后侧头微笑:“你看那边。”
她指着不远处树梢上蹦跳的鸟雀:“是白头鹎。”
碎金般的光芒照射在她左半边脸颊,就连乌黑的眼眸也被染上瑰丽的颜色,她唇角勾起的笑比所谓的夕阳要美丽许多。
南初有些受宠若惊,可胸口却再次传来一阵阵疼痛与悸动。
她甚至是希望鱼鱼恨她的,也起码不要露出这种释然的模样。
初秋傍晚的风有些薄凉,南初没有从该死的树丛中找到那只鸟,只听见自己的声音轻飘飘地道:“……很可爱。”
你不能不恨我,也不能不爱我。
从喉间漫出的酸涩苦意让她怨恨不已,可这一切都是她自作自受,是她的口不择言与欺骗让这一切变成如此狼狈。
谢稚鱼没有察觉到她的情绪,依旧在兴致勃勃地在那些枝叶的罅隙中寻找其他的鸟类。
南初突然上前一步,紧紧抱住她。
很想为这一段时间内的所作所为道歉,就算是打她骂她也好,却只有温热的液体随着脸颊滴落。
谢稚鱼先是一愣,很快就敛去自己的情绪:“南初,你说的对。”
“我们应当向前看。”
她用力推开南初,扫了眼手表:“我等会需要先出去一趟,到时门口见可以吗?”
谢稚鱼得尽快抽时间和经纪人解释一番,她可不想被误会自己工作不认真。
南初张张嘴,艰涩的酸意梗住喉咙,让她无法说出任何话来。
你要去哪?为什么要露出这样温柔的表情,难道真的要抛下我?
她不想这样。
也不想看见鱼鱼用这种谈论天气的语气来面对自己。
“……是去见谁?”南初忍耐住自己嫉妒的眼神,平静问道:“我认识吗?”
谢稚鱼闻言一愣:“这和你没什么关系吧?”
“怎么没关系?”南初的眼尾微微上挑,透露出彻骨的寒意,“我们可是——”
她终于学会在看见谢稚鱼冷淡的神情懂得停下。
“我们是什么?”谢稚鱼轻言细语地说:“朋友、情侣,未婚妻妻?”
“还是准备隐婚的爱侣?”
她微笑时,昏黄的光会随之在她的脸颊上跳跃:“那些不都是假的。”
“放下吧,这样对彼此都好。”
身份好像就此倒转,这次她成为了那个说服别人放下执念的人。
南初站在原地,看着天色变暗,看着鸟雀展翅飞翔,看着谢稚鱼的车顺入街上的车流。
城市的灯火亮起,暗色的人影依旧固执站在原地。
“……南小姐?”Vic鼓起勇气走上前来,“谢小姐说她已经过去了,您是不是也需要准备一下?”
南初将目光从远处还余下的一点辉光移开:“走吧。”
她不愿意。
她们就应该永永远远纠缠不清,而不是经年过后,成为只有在夜深人静时才能细细品味苦涩的幻影。
但她会好好想,应该怎么做才能得到鱼鱼的原谅,就算、就算失去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她停下脚步,空旷的走廊中传来清脆的回音:“Vic,我拥有些什么呢?”
她拥有的东西,鱼鱼真的会喜欢吗?
可越如此,她越不知该如何是好。
Vic总觉得自己这位上司在这段时间总犯病问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但没办法,工资开的实在是高。
她回忆一番,边走边念属于南小姐的所有财产:“您持有二十家上市公司的股票和基金债劵,不动产有……”
南初坐上车,语气轻柔:“那好,把这些全都无偿赠送给她,就当是我的心意。”
“我只有这些了。”
她眼中的怅然若失比凛冽的秋风还要寂寥,不顾对面秘书震惊的目光喃喃重复:“我只有这些。”
Vic小心翼翼问道:“南小姐,这么大的事,是不是要开个董事会商量一下?”
车子平缓停止。
南初将一侧的黑发挽在耳后,幽幽地说:“商量什么?让她们觉得我终于疯了?”
她走下车,将无措的Vic扔在脑后。
谢稚鱼恰巧从车内走出,用目光示意,手腕上细碎的宝石链散发着柔柔微光。
她穿着黑色的露肩裙装,头发打着卷散在肩头,启唇无声说了一句。
南初心头一动,忍不住加快了脚步:“我们一起进去。”
她伸出手,松松垮垮地挽住了谢稚鱼的手臂,终于忍不住问道:“刚才,你在看见我的时候在说什么?”
她们走过一个转角,外界稍微有些嘈杂的声音瞬间消失不见,清幽的角落中种着数十株气味浅淡的珍贵植物。
从头顶照射下来的光将女人衬托得格外像是面无表情的悲悯神像,可她目露期待,再也不想独自一人站在高处,只想祈求另一个人能够怜悯于她。
谢稚鱼蹙眉回忆了一番:“你来晚了。”
“我在车里等了你许久。”她的目光依旧平静,没有任何动摇,“所以抱怨了一句。”
南初眼中的光骤然熄灭,她有些怔忡地问道:“那你、你之前说的那些话……”
谢稚鱼毫不犹豫地打断了她,语气诚恳:“我那时确实有些失态,所以对你说出了一些奇怪的话,不必放在心上。”
“我们之间,没有丝毫能够谈论的余地。”
第40章
南初陡然松手。
她多想封住鱼鱼的嘴,让她再也无法说出这样伤人的话,永远沉浸在虚幻的梦境之中,可连爱恨都不够持久,还有什么能够让只看着眼前人?
女人的眼眸沉滞下来,毫无波澜。
与其被人遗忘、被人丢下,还不如被恨下去。
“如果,”南初眉眼疏离,话语中却带着恳求,“如果我能——”
“南初。”从前方花枝蔓延的转角处出现一个不速之客,她热情地笑着说:“还有谢小姐。”
“真是恰巧,我刚好出来想着你们到了没有。”她抬眼扫过南初手指上缠绕着的纱布,脸上的笑容加深了一些,“南初你这孩子也真是的,怎么找了女朋友也不和家里的长辈说一声。”
她又看向谢稚鱼:“我听说谢小姐是一个演员?我名下刚好有一个娱乐公司……”
“二叔母。”南初垂眸,再抬眼时,眼中那些复杂多变的情绪瞬间隐没,“里面人都到齐了吗?”
二叔母其实一直都有些憷这个侄女,闻言立刻说道:“差不多都到齐了。”
原本南家就人丁稀少,后来南初一来,人就更少了。
南初点点头:“那就先进去吧。”她重新挽上谢稚鱼的胳膊,将那些不堪的念头暂且压下。
宴会厅内。
几人正站在一起闲聊着,为首的女人看向自己形状完美的指甲,低头的那一瞬间,耳垂上挂着的坠子也随之晃动,反射出迷人的光泽来。
“南初……我听说她生了重病命不久矣,已经找好了继承人?”
另一人皱眉反问:“你那是哪来的消息?她要是生了重病,以她那种疯癫的状态,我们还能站在这闲聊?”
“不过那个莫名其妙出现的未婚妻倒是让我有点捉摸不透。”一位男性自以为聪明的摸了摸下巴,“一个毫无名气的小演员,要说是包养,那我还觉得……偏偏是订婚。”
“真爱,一定是真爱吧。”
“……”
几人对视了一眼,俱都移开视线。
她们谁不知道,南初向来以利益为先,要说她找到真爱,还不如说她是因为自己要死了,所以特意找人来恶心恶心她们这些蛀虫。
几人还未聊出个所以然来,就看见了刚才还在八卦的俩人走了进来,然后跟随着侍者上楼,消失不见。
“我想起来了。”有人看着她们的背影小声开口:“你们觉不觉得,谢稚鱼这个名字真的很耳熟?”
楼下的讨论两人不得而知,只是跟着侍者来到了二楼的一处门扉处。
侍者敲了敲门,很快便躬身离去。
门内传来一道苍老的女声:“进来吧。”
谢稚鱼率先推开门,门内的女性端坐在椅子上,眼角的皱纹深刻,下垂的嘴角显得格外严肃。
“南小姐,许久未见了。”她的目光扫过站在一侧的谢稚鱼,“这位小姐就是你的女朋友?”
南初轻轻回答:“嗯,所以我想着在你死之前,也要给你看看。”
“毕竟你照顾了南家这么些年。”
那时要不是这位管家心生怜悯,她根本就无法长大,只是如今的结果,也不知是后悔多还是悲哀多了。
两人目光对视,又同时移开。
“呵。”这位早已苍老的女性毫无感情地嗤笑一声,“从你口中听见这种话可真不容易。”
“南小姐,你倒是一点伤都没受。”
南初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需要仰人鼻息存活的小可怜,闻言轻轻笑了:“让您失望了。”
谢稚鱼想,这两人的关系也许并没有旁人所说的那么差,但也确实没好到哪里去。
而且南初不愧是影后,明明什么都不记得却也依旧在话语上丝*毫不落下风。
“谢小姐。”这位早已退休的管家用深邃的目光审视着谢稚鱼,“这位南小姐可不是良配,我可以做主送你去另一个国家,不必担忧其他人的看法。”
谢稚鱼只来得及眨眨眼,就被南初给挡在身后。
女人的背影窈窕有致,檀木似的黑发垂在腰间,随之而来的是属于她所特有的馨香。
谢稚鱼突然觉得她失去记忆了也好,起码要是过去的她,是绝对不会在外人面前表达任何对自己的在意。
“你能有什么方法?”刚才还处于上风的女人冷静的面容微沉,冷冷地说:“一个现在连走路都要被人搀扶的废人?”
管家丝毫不在意南初的冒犯,只是感慨了一句:“真没想到,我还以为你要抱着那罐骨灰一辈子呢。”
那年发生的一切历历在目,女人眼中的死水淹没一切。
她总觉得南初会带着所有东西一起毁灭,但现在看来,时间虽然无情,却也能将那些深可刻骨的情感磨损。
只要南家还在,她就对得起那位的栽培。
她按下了一侧的呼叫铃,对着谢稚鱼客气地说:“谢小姐,我特意从老宅那边取来了一些小玩意,拜托您去赏玩一番如何?”
谢稚鱼的第一反应是看向南初,她可没忘记尹助理她们说起这位管家时难看的脸色。
“鱼鱼,那原本就是要交给你保存的东西。”南初话中有话,看向她时眼神却很柔和,“你去拿回来也好。”
“半小时后我来找你,不用担心。”
谢稚鱼点点头,跟着进来的侍者转身离开。
南初的眼眸一寸寸变冷,仿佛裹挟着千年不化的冰雪:“我之前和你说过,其余事都与你无关。”
“我只是不想让南家的百年基业被毁在你手上,要不是如今只余下你一条血脉,你以为我会——”
“如何?”南初面无表情。
她从未感激过。
管家沉默片刻,勉力撑着拐杖站了起来,从抽屉中取出一个文件袋:“你总是太过于独断专权,也不知道对现在的南家到底是坏事还是好事……”
她叹了口气:“拿走吧。”
“我本来就没资格管你们的事。”
窗外微风拂动,几片外侧泛黄的树叶打着卷经过,星子稀薄,被灰黑色的云层笼罩。
“谢小姐,请注意。”侍者拿起小型手电筒凑近谢稚鱼手中拿着的珍贵玉石,上面很快凝结出一汪苍翠的绿意。
“这块和田玉属于璧玉类,主要产于玉龙河流域,那年南家正往外扩展业务,南陶宁女士带着……”
谢稚鱼随手将玉石放回,然后打开另一个木箱,在看见里面的首饰后又不感兴趣地放下了,她一直觉得,这种珍贵的东西只适合放在博物馆里隔着玻璃惊叹一下,不适合戴在身上。
她看了眼时间,起身:“半小时已经到了,我先回去看看,这些东西……”
侍者低下头,恭敬说道:“我会派人将这些放入您位于湖畔别墅的保险柜中。”
“谢稚鱼小姐,祝您新婚快乐。”
谢稚鱼深吸一口气,放弃和她解释这些毫无必要的东西。
她很快顺着原路返回。
“鱼鱼。”
谢稚鱼回过头,南初正站在楼梯口处。
她走过来几步,脖颈上的珍珠颈链散发着柔和的微光,“……有些想见你。”
担心鱼鱼再次说些让她心痛的话,南初还小心补充道:“只是想想,不会惹你生气。”
她苍白的脸上露出令人心折的脆弱表情,唇色浅淡,没有丝毫血色。
谢稚鱼放在木质栏杆上的手抓紧,又很快放松了下来。
她总是能在不经意间让自己的心绪起伏,不管是快乐、幸福,多疑还是痛苦。
但总归是痛苦居多。
喜欢一个人,不应该是如此。
“不会。”谢稚鱼忍耐住突如其来的自厌情绪,勉强保持平静,“事情怎么样?解决了吗?”
南初站在她身侧,垂目打量着楼下觥筹交错的一切,恹恹说道:“差不多。”
谢稚鱼瞧见了她低落的眼神,但并不想心软。
只要她稍稍心软,南初肯定就会得寸进尺地缠上来。
她偏过头,将目光投向走廊上挂着的一副向日葵画作上。
大片明艳的金黄在画布上肆意蔓延,色彩浓郁而厚重边缘微微卷曲,像是被不存在的阳光灼烧着。
过了许久,南初才轻轻开口:“我不喜欢这幅画,太耀眼。”
“不喜欢阳光,也不喜欢向日葵。”她跳动的心脏漫着短促却尖锐的痛,“……但又很喜欢。”
但对于她而言,谢稚鱼就是在阴霾雨天里那一束阳光,是昏暗夜色中唯一有着瑰丽颜色的向日葵。
所以她总害怕失去自我,害怕自己的心失去掌控。
也许这时谢稚鱼应该顺着南初的思路询问‘为什么现在会喜欢?’
但她只是沉默。
须臾过后,她直起身:“我去那边走走,不要跟过来。”
南初随着她动作追了几步,没有选择跟上去。
谢稚鱼在她灼热的视线中走过前方转角,靠在有着镀金装饰的墙壁上。
头顶璀璨的吊灯洒下光辉,胡桃木质的地面倒映着模糊明亮的影子。
其实有过那么一个瞬间,谢稚鱼想要开口询问,想得到一个堪称甜言蜜语的答案。
可她踌躇不前,不愿饮鸠止渴。
她们之间隔着的不是那些错过的时光,而是早已不同路的彼此。
“南小姐,我查到那些黑料都是从谢小姐那边……”
走廊那头传来了压低的说话声。
“我知道。”南初轻声打断了她的话,“这是计划的一部分。”
“你继续留在谢小姐身边,今后不要再来找我汇报工作。”
谢稚鱼有些茫然地抬头。
……计划?
从相见开始所有的一切,都是虚假的?
头顶微弱的光交相辉映,她好像看见过去的自己无限悲戚地瞧着她,摇摇头。
过一会,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