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沈离从那辆警用哈弗H9下来时,面色铁青,耳根赤红,心率梆梆快,不过冷静乃至冷漠的外表下,几乎没人看得出破绽。
上了节目组的房车之后,便见疆南和李巍薇已坐下。
沈离跟李巍薇打了个照面,略打量了一眼还剩的两个位置。
只见李巍薇已选了离疆南最远的地方,还剩的两个空座,分别在疆南和李巍薇的身边。
疆南瞟了眼他的锁骨,暗示意味十足,目光中满是评判。
沈离装没看到,趁着Kris还没上车,已然一倾身,装作要放水杯的样子,颇有几分强势地,顺便选定了疆南身侧的座位。
目不斜视地坐下。
虽然沈离也厌烦极了,但显然,如若自己坐了李巍薇身边,Kris就只能坐在疆南那儿。
疆南这种人,显然是不会只对他投注兴趣——
但凡是长得好看的,都会在疆南的射程范围之内,而把一个女孩推到这种人的身边,沈离显然也做不到,只能自己稍微忍受下。
正这时,差十分钟十一点,Kris也上了车,导演示意司机可以提前开车。
趁发动机点火的声音嘈杂,疆南凑过来,对着沈离咬了句耳朵:
“你耳根红透了,是因为靠喜欢的人太近了?”
沈离蹙眉,他刚刚见过谁的事,应该没人知道。
所以这人说的这句话,是指他自己?
沈离看神经病似的,瞥了疆南一眼。
沉吟良久,张口道:“我要说是,你信么?”
“嗯哼?”
疆南看似自以为魅力十足地哼一声,说:“有什么不信的?有钱能使鬼推磨,你昨天要是找人问过的话,应该看过我的实力。”
沈离的眉头一挑,饶是见过的人再多,也有点分不清楚,这人2B成这样,到底是真的还是装的?
然而沈离虽然疑惑,嘴上却还是附和,儿童心理学启动:
“是啊打听了,太有实力了,真让人羡慕。”
“不用羡慕,虽然没有1800w给你,但每个月200w还是拿得出来,怎么说?”
沈离心说,行啊,果然还是只有非法所得,才能挥金如土。
面上却毫无表情地点点头道:“太少了吧,我考虑考虑,等再问问姓钱的那边的行情。”
疆南:……
“你们在说什么?”李巍薇敏感地投来目光,显然注意到了二人这边嘀嘀咕咕,不像是在讨论什么能见光的事。
疆南的瞎话随口就来:“在讨论今天的观众投票。”
Kris一直在关注这边,听疆南开启了新话题,也自然接话:“哦,那今天的话,应该就是选谁是真‘嫂子’了?”
与此同时。
网友讨论区
【我坐在公司的马桶上带薪拉屎,看了1小时带货广告,真嫂子的投票通道居然还没开通,我的心真的会死[碎心]】
【好家伙,楼上这位有痔青年,单位的马桶都要被你坐穿了吧[比心]你家老板招的到你真是他的福气[比心]】
【好兴奋,还有一周就是情人节了,我和沈离的关系也是瞒不住了,也不知道最后是得靠他官宣还是靠我造谣[玫瑰]】
【哈哈哈哈你们真的是够了!!!我已经买股沈离和钱行之了,cpf后援会都有人建起来了!!有了解一下的吗??真的绝美!!】
【楼上,你的发言我喜欢,你的私信记得关,小心钱行之的梦男梦女冲死你】
【这俩真嫂子也是挺猛的,现在的大多数粉丝都挺疯狂,动不动就要网爆别人——如果我要是你们,前任的粉丝那么多,我可能就不会来上这种节目】
【为了钱和流量,网爆算啥啊?】
【嘶,也是,心理素质强大的或许真不在乎这个】
【啊啊啊真嫂子投票通道开了,兄弟们冲啊!】
12点一到,投票通道和直播镜头同时打开。
沈离在几个机位的高清镜头下,面无表情地坐好,只见他漂亮的眉眼冷澈清亮,肌肤白如冷玉,整个人便如一捧出尘的雪。
作为一个当局者,沈离自然不知道,这届网友在今天“真嫂子”投票开启一瞬间,就直接给他干到了断层第一。
沈离只是静静地坐着。
其冷傲淡定的面色,加之昨日过分出色的表现,很容易便让观众怀疑,他是不是在思考什么重要的事项,可沈离确实天生冷脸,心里无非想着,听这管家嘚嘚完一通,总算是能吃上午饭了。
只听那极抓马的男声,连说带唱:
“如果你愿意一层一层一层地剥开我的心~
“你会发现~你会讶异~
“你是我最压抑~最深处的秘密~
“嘉宾朋友们,互相了解是产生感情的基石,既然我们已经来到节目录制的第二天,也的确是时候让你们更‘深·入’的了解彼此——
“在此之前,我需要你们知道,心急如焚的观众朋友们,也很想知道你们中的谁,会是那些隐婚隐离的艺人前任呢?是真嫂子,还是真姐夫?
“哈哈哈哈哈!快来给热爱你们的观众,提供更多的信息与笑料吧!
“午餐时间,所有嘉宾可对他人随意提问,除去不可直接提问职业信息、前任是谁以外,其余问题百无禁忌。被提问者只可按实际情况,真实作答。
“午餐时间结束后,投票通道即刻关闭。
“如若两位前任嘉宾被网友筛选正确,节目组将从投送正确的观众朋友中,抽取万元大礼,并向被投选出的前任嘉宾送上节目惩罚。
“如若嘉宾未被正确选出,节目组将会向其发放‘购房补贴券’,持有该券的嘉宾,则可在新楼盘开售后,获得一定的折扣优惠。
“那么,午餐时间,开始咯!”
管家的规则实在是长,沈离听着听着,饿得都冒绿光了。
不过吃了人的嘴短,拿了钱的手软。
既然享受着天价的通告费,沈离还是很敬业地保证自己听懂了规则,然后选了一个最靠边角的位置,将被拷问的主舞台,留给Kris、疆南、李巍薇三人。
正当沈离考虑如何才能在饭局上,继续降低一点存在感。
便听坐在他对面的柯久久,银铃般的声线格外有活力地控场,她看上去非常擅长这种social环节,听完管家的介绍便大大方方地开启了话题。
“终于可以先互相了解一下了,昨天什么都不让问,什么都不让说,都快憋死我了!”柯久久一边张罗着分餐具:“我还真的蛮好奇,如果你们再找对象,是有什么需求的,毕竟大家都结过一次婚了嘛,肯定和最开始有区别——有什么以前不在乎,现在挺在乎的硬件需求吗?”
“有,确实有!”
长桌另一端的杨至琦,和柯久久隔空对话道:“以前我啊,觉得学历就是个狗屁,真要爱对方的话,学历不同又怎么了?后来才发现啊,还真不是!你要是跟对方学历差太远,认知真的会差很多啊,眼界不一样,完全没有共同话题。”
杨至琦的话真的很密,沈离也不由自主地看向他,心说也不知道他是采访完之后吃饱了来的,还是完全不饿。
怎么会有人一说话,就这么长啊?
要是被作者写到小说里,应该都会有水字数的嫌疑吧?
可现实生活中,还就真有这种讨人嫌还不自知的人。
永远爱表达,永远爱自己,永远渴望用最长的句子,抓取最多人的注意。
“那要不然这样,都先介绍一下自己的学历吧?——沈离,先从你开始?”
柯久久有意去点桌子最这头的沈离,沈离不慌不忙,搛起一只热气腾腾的水煎包,话锋一转,语气平静地祸水东引:
“啊,还是从杨哥那边开始吧,年长的先说。”
林胥正想说,杨至琦那边的cp都公布了,还是先从你这种情报没有被公开的人问起吧,就被杨至琦极愉快地截断了话头:
“行,那我就先开始,”杨至琦的口气中不无骄傲,“我呢,小的时候是真的没有上学条件,15岁就辍学打工了,不过我工作之后啊,又参加了成人高考,考了3次,终于考上了大学……”
沈离淡淡听着,顺便又搛起一只晶莹剔透的煎包,一言不发地吃。
直播间的弹幕都快气撅了。
【我好希望直播间有个进度条,真的能往后拉的那种】
【导播!快进!!0个人关心杨至琦求学史!!!】
【哇QAQ沈猫猫你肿么这样!明明能从你开始的,我真的不想听他说啊!】
【笑死,你们看只有沈离一个人,是带着嘴来吃饭的】
【啊啊啊美人吃饭都赏心悦目啊!沈离宝宝你就系我最喜欢的小猫(往怀里拱)(抓烂衣摆)】
【我擦,他们学历都这么牛啊?说了6个人,有5个海归,4个硕士!?】
【哈哈懂的都懂,海归海归,花钱就能归,硕士现在更是不稀奇,除了统招那种,大部分都很水】
【天哪,这些人真的都好装啊,能不能切换到我们农民频道】
【你都决定看恋综了,还没准备好接受来自上层社会的震撼?[笑哭]】
弹幕骂声一片,这时就听林胥接了柯久久的话:
“我和久久,其实是在Y国读本科的时候认识的,我读艺术,她读服装设计。”
“是呀,那时候我家其实真没什么钱,为了把我送出去,我妈把房子都卖了,也只凑得出300万,刚好只够我在Y国读完本科的学费和生活费~哇哦,那边真的巨贵。”
柯久久说着,还往林胥那边靠了一下,一双黑眼珠大到吓人的美瞳,在镜头中看上去情意绵绵:“所以呀,我真的很感谢我胥哥,他们家条件好,当时基本上我所有的生活开销,都是他接济的我。”
沈离眼前那屉包子,已经都只剩俩了。
他有点不太好意思再搛,于是刚要往林胥面前的盘子,去顺块三杯鸡。
就听林胥的声音,再次响起:
“后来她毕业就没再上学,而我去年还去洛杉矶读了EMBA。”
“Oh,LA那边?”疆南的声音也隔着半张桌子传过来:
“是USC的Marshall School?我在那读过商学院,USC的商学院确实数一数二。”
林胥认同点头:“是啊,不过我读的是UC Berkeley Haas School of Business,而且那里的海风确实很不错。”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有来有回地聊起来。
沈离的目光有些呆滞地望向西兰花,心说真要被这些装货整疯了,能不能来个翻译按钮一键来到只说中文的世界,人家外国人都说中文,还就你们整上了。
这时,就听疆南隔着半个桌子,特意向他问:
“沈离?该你了,你都读过什么?”
沈离也不知道怎么了,就顺着他们的一溜英文,顺口补了一句:
“我啊?我在China读过九年义务教育。”
可他这话一出。
整张长桌瞬间沉默。
沈离:。
沈离目不斜视地抿了口茶,好似完全不在意无人附和的尴尬。
无所谓,他又没别的意思,就是本能地抗拒在这种人人装x的场合,提到自己母校的名字。
再说,公安大学的校名一报出来,他的普信嫌疑人怕是要连觉都睡不好,他还上哪再去欣赏这人的超绝钝感力。
这时,就听柯久久尬笑两声,打破这片令人尴尬的冗长沉默:“哈哈,宝贝儿你可真幽默——吃块海盐芝士蛋糕吗?我觉得这个有米其林星级大厨的风味诶,它这种淡奶香很特殊,直达口腔、鼻腔、上颚……你快尝尝呀?”
沈离看了她那蛋糕一眼,面无表情地拒绝:“不用,不顶饿——那土豆你还吃不?”
沈离看她面前的炸土豆无人问津,想要换下盘子,把自己面前这盘袖珍小蛋糕,换给她面前算了。
盘子还没来得及换过去。
下一个针对着他的问题,又被疆南不无恶意地接上来:
“哦,那我还真是从昨天就很好奇,沈老师到底是做什么类型的工作啊?只是初中毕业的话选择不多吧?——如果不让问具体的,说说大方向可以吧?或者月薪?有1800?”
沈离早就了解他那死出,昨天在洗手间讲过的数字,现在被他刻意讲出来,沈离是一点都不意外。
挺招笑的。
银镯子都准备好了,也没必要跟这小丑置气。
不过话到这里,对方是什么货色,沈离便是什么脸色,只见沈离此时已然完全冷脸。
冷情的眼尾一勾,目光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却又像是在审视着什么,让人不寒而栗。
“普通上班,拿死工资,肯定会比1800多点。”
他的声音平淡,像在回答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问题。
语气确有警告之意。
不怒自威的神色在镜头下,着实更令观众们着迷。
【宝宝好实诚地在回答,哈哈哈哈哈,和外面的世界格格不入】
【……谁懂,我感觉沈离刚刚那些回答,才最像是和我们一个世界的人】
【妈呀,终于有人说了,他们现在说钱都不带“万”字,疆南这个1800,我下意识还以为是1800万吓死我了[大哭]】
【不爱听装货聊天,听假人聊天,不如看沈离吃饭】
【啊啊啊啊啊啊我好不希望沈离是跟任何一个人谈过啊!真的很烦,而且想想娱乐圈里的那些人也没好到哪里去[微笑]立刻更烦了[微笑]】
【dream一个沈离踹了所有人,跟我谈】
【请看看沈离的脸,再照照镜子[微笑]】
【人心的成见是一座大山,如果沈离跟这些人都能谈,你凭什么说沈离不能跟我谈[崩溃][流泪][大哭]】
网友评论区根据他们的谈话内容,飞速往下刷着。
而直播屏幕中,那疆南还要继续问:
“哦,那你的副业收入呢?”
“没有,”无论对方问什么,沈离的语气都很平淡,“24小时随时待命,上哪找个副业去。”
其实沈离这话说的,基本是结合了他每份工作的经验,没有半分偏颇。
毕竟他以前做刑警,在处理重大案件时,案子需要他们在案发后的黄金四十八小时内全力以赴,这期间可能会连续工作,不分昼夜。
现在做校长,更是一切以那些孩子为主,村里的学校不比城里镇里,家长为了赚钱,基本没有一个能管孩子的,他这个校长是既当爹、又当妈,别说是找个副业干了,就连出去拉点赞助,都要挑个任课老师有空的时候。
不过,他这个“24小时待命”说法,显然是仁者见仁,淫者见淫。
沈离一看那疆南暧昧一笑,便知道这人又歪到了哪去。
是啊,被包养的金丝雀,可不是也得24小时等着主人的命令吗?
再普通不过的一句话,就又长在这男人的high点上了。
绝。
沈离垂着头,半晌没再说话。
直到这疆南再次开口,阴阳怪气地说着什么24小时待命好辛苦,一定是因为“金主爸爸”给的很多吧,沈离就算是欣赏小丑跳表演,也不乐意再继续看下去。
疆南这话虽然说得暗中夹枪带棒,但是不了解内情的观众,确实完全听不懂是怎么回事,所以沈离也不好正面硬刚。
不过,也不急于这一时,把话题岔开就好。
只见沈离气定神闲地抿了口茶,仅用一句话,就打断了疆南的施法:
“哦,那杨哥呢?杨哥这么优秀,应该有自己的副业吧?”
在桌子的另一端,杨至琦听到有人居然对他的创业故事感兴趣,声音洪亮,震撼开讲,从做副业到创业,堪称当场开班教学。
坐在桌子最这头的柯久久,被他逗得咯咯直笑,手中的酒杯晃动,分外和谐地与杨至琦隔人聊起来。
而沈离再次完全离开“战场”,默不作声地看着这一出好戏。
不多久,Kris也缓过神来。
在后面的交谈中,每每向着坐在她身边的李巍薇倾身过去,屡次亲昵地拍对方后背。
就像昨天对待柯久久那样。
外国人的肢体语言本来就比国人多,因而夸张一点的动作,在她做来,也完全不显得奇怪。
“工作都聊得差不多了吧?要不然我们聊聊情感?”
Kris今天格外“活跃”,甚至会主动推流程,虽然在镜头下有更好的活跃度和表现力,但也看得出她的紧张和努力适应环境的紧绷,推话题的样子十分生硬。
“行啊,那就聊情感两性呗——”
杨至琦兴致勃勃地问,“那我就先问Kris小姐了,和你结婚的人是你的初恋吗?”
……
一桌人马上又聊得不亦乐乎,尤其是感情类的话题,更能激发荷尔蒙。
没过十几分钟,完全聊high的一群人,开始互相指着去问真心话大冒险式的情感问题。
沈离就坐在最角落,默不作声地吃完了他能够到的最后一只虾饺,又将目光默默投向摆盘用的半颗仙女果。
果肉的切面,还残留着几粒细小的籽,在室内的灯光下闪烁着细碎黑曜石般的微光。
这玩意儿钱行之最爱吃,自己就比较无感。
……不对,想钱行之干嘛。
于是沈离沉着脸,用筷子颇有几分艰难地去搛那块圆溜溜的果肉时,就见柯久久的狐狸眼勾人一笑,对着镜头也对着自己:
“啊~我点人了哈~好害羞的问题啊!沈离沈离,你来回答!你最敏感的地方在哪里?”
话音一落。
全场爆发更热烈的长吁和短叹。
沈离去搛圣女果的筷子一顿,微微蹙眉,情绪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变化,且仿佛自始至终都平静得没有如何变过。
情绪堪称非常稳定。
不忘初心,牢记使命。
“最敏感的地方……zz立场吧。”
只见他将筷子一放,眼一乜,那双漂亮的眼睛冷淡地一瞥,凉凉地看向柯久久。
“你是实在没有其他问题可问了吗?”
柯久久被他看得笑容微微僵住,“我觉得这都没啥呀,大家都是成年人,婚都离过一次了嘛,大清朝早就亡了!”
沈离筷子一撂,拿餐巾纸擦了擦嘴,姿态十分优雅,声色十分严正:“哦,我以为大清就算亡了,也不是你拿保守当冒犯的理由。”
话音一落,弹幕又炸开:
【啊啊啊啊宝宝真的是典型的不惹事不怕事!我又要被宝宝帅麻了!!!】
【沈离我的嘴替!每一句都怼在点子上!要是是我,我肯定想不起来要这样反驳,然后气得整夜睡不着才能想到这后半句QAQ】
【他脑子转得好快啊】
【不愧是我们九年义务教育培养出来的典范哈哈】
【话说沈离就应该是真嫂子没跑了吧?】
【雀食,这一屋子人哪有一个跟他能聊得上的】
【观察室里呢?有配得上沈离的?】
【卧槽你们是不是太沉迷沈离视角了[捂脸]直播观察室的视角也很精彩啊[笑哭]】
【同时进行那么多视角,没来得及嘛,有人总结一下吗?】
【刚刚,苏西澜,把他微博关注人给设置成游客可查看了】
【苏西澜这个真的好真啊!十年前就关注了一个叫“谨防电信诈骗”的用户,懂得都懂,就是那个电信诈骗的账号!】
【啊?谁啊?网警吗?】
【是节目组发定妆照的时候,圈的第一个素人账号啊,其他素人的wb都有照片能对上号,就这个电信诈骗没有,只能是沈离的号了】
【不过苏西澜也挺病娇挺爱演的,谁知道他到底是真的还是演的】
【你确定是演的?我们西兰花要是想演,什么戏演不到?他至于到综艺里来演?】
【我一开始还以为是节目效果啊,可是看到他vb关注的那一刻,我也真没话了啊,有谁会从十年前就埋线啊?!】
【妈呀,我也去看了我操!他怎么十年前就关注沈离了!?!】
【应该是真的,不是节目效果】
“网友评论区都在问,到底是节目效果还是真的?怎么样?西澜敢正面回答吗?”
直播间观察室,今天的主持人已从当红大花姚爽,换成了当红小花刘今瓷。
只见她的目光笑意甚浓,注视着身侧发出提问。
而她身侧两个面容姣好的男人,一个甄恬,正用指尖反复摩挲着茶杯的边缘,十秒七个动作,凝视着屏幕中的目光分外深情,仿佛在回忆什么画面一般。
听到刘今瓷这么问,更是颇忧伤地笑了一下,缓缓看向他身边的另一人。
戏很足,也很着急。
苏西澜则坐在角落,包括方才观察【复婚小屋】的午餐饭局,也都自始至终很平静。
除了刚刚说了句“解锁”,引起了轩然大波。
这时被网友质疑,表情更是淡然:
“我入行10年,什么时候在意过节目效果?”
一句话将刘今瓷问住,刘今瓷笑笑:“确实是,你呀,往常什么时候上过综艺呢——所以这次大家都很好奇,到底是什么风,把你们《神创》剧组的两尊大佛,一起请来了,西澜你昨天应该有看到关于钱行之的词条吧?”
未来科幻纯爱电影《神创》,是三年前上映的开山大作,扛鼎的剧情编排,恢弘的电影特效,完美的角色演绎,都将这部片子,推向整个世界市场。
钱行之,饰男主秦临;
苏西澜,饰男二连小七。
俩人演的那情侣,情感细腻,细节丰沛,堪称国产纯爱剧的业界标杆。
加之上乘的剧情质量,《神创》在出片当年,就斩获了国内外不少的最佳男主、最佳男配等多个奖项与提名,两位主演也可谓名利双收。
如果这两人要借机炒cp,应该也有不小的国内外市场。
可偏偏这两人,还都是专注演戏的挂,顶着巨大的流量,却从不营销,拒不麦麸,连媒体的获奖采访都不接。
《神创》大获成功后,钱行之直接息影三年,不知道捣鼓什么去了。
苏西澜更是马不停蹄地,火速投入了下一部戏的拍摄,连《神创》的宣传期都没跟完。
这样两个不爱营销、甚至憎恶营销的实力派演员,这次被同一档感情综艺邀请上,一齐作为观察室嘉宾出现——
很难让观众不怀疑,节目组导演是不是和《神创》剧组的内部有关系,怎么能请得来这两尊大神!
但是。
也还有另一种更大的可能:
——他们中,或许真的有人,和小屋里的素人嘉宾有关系,至于那另一人,则可能是为前同事好朋友,来撑场面、热场子的。
譬如苏西澜,就真的挺像。
“嗯,看到了。”
苏西澜白皙娇美的小脸一皱,长睫毛轻轻颤动,如两把小扇子在他的眼窝中,投下了淡淡的阴影。
只听他又缓缓开口:
“我和钱哥是很好的朋友,虽然从来没有在明面上表现过,但是钱哥的确知道,我和我前任的事。”
刘今瓷继续读弹幕:“弹幕上问你,为什么你和钱行之是好朋友,你刚刚开放的‘关注的人’里,只有某位小屋嘉宾,没有钱行之呢?”
苏西澜的嘴唇微微抿起,露出一抹若有所思的神情。
手指无意识地绞动着衣角,显示出内心的不安:
“其实说起来也对不起钱哥,你们也都知道,我和他演过《神创》,还挺成功——可那时,我们彼此都有爱人,不想爱人误会,所以就尽量避免交集,我没关注钱哥的wb,钱哥也没关注我,这都正常。
“至于我刚刚开放‘我的关注’的游客查看权限,主要是意在表明我的诚意,也是真真切切想让大家看到,在我仅有的131个关注里,到底有谁,到底没谁。也避免大家的徒劳猜测。
“既然决定上这节目,我就会坦诚我自己,打开我自己,给你们所有人,剖开我的心看——
“我不怕脱粉,因为我从不媚粉;
“我不怕塌房,因为和前任只是和平分手;但我现在考虑得也很清楚——
“他离开的这几年,我越来越发现,我的生活还是不能没有他,所以我愿意倾其所有,去弥补曾经犯下的错误。”
苏西澜的这番话讲到后半段,连语调渐渐低沉下来,仿佛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的重量。
只听他的呼吸也变得微微急促,像在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激动。
然而他低下头时,额前的碎发遮住了半边眼睛,也遮住了眼神中那股病态的执着。
嘴角的那抹微笑,便也从意味深长,到清纯动人:
“午餐过后,小屋里的‘真前任’投票就要结束了,可是观察室里的‘真前任’投票还没开始——
“我在这时就向大家表露诚意,是因为我真的很想在第一时间就进入小屋。
“我就讲到这里,其余全留给大家判断。
“谢谢大家,麻烦大家了。”
到这里。
苏西澜的讲演才算是完全结束,只见他双手合十,做了个很虔诚的“拜托”动作,目光恭谦而低顺,仿佛确实十分虔诚地在祈祷一样。
和片子里的男二号连小七,看上去简直一模一样。
网友们吃瓜多年,也没见过这种阵仗。
接天连地的讨论,都要给直播间再次冲塌了:
【啊啊梦回连小七!不愧是苏西澜的成名作啊qaq为什么我现在看他说话,都觉得他是病娇美人小七酱啊!】
【嗷嗷嗷西兰花好真诚,大家帮帮忙吧,我真的要买股他和沈离了!】
【额滴亲娘,不管是真的还是演的,要是能演成这样,我也认栽了】
【笑死,这如果都是演的话,起码比我在大多数片子里看过的演技好】
【这要是演的——他埋线10年,只为骗我,那我也确实该栽啊】
【真没想到苏西澜原来喜欢沈离这挂,我本来以为沈离也是受的[挠头]】
【哈哈哈哈你们看他身边那个甄恬,真的好急啊哈哈哈哈,一直截话要找镜头呢】
【不过……我能不能弱弱说一句,西兰花现在这么明牌,是不是不太好?毕竟真嫂子的投票还没截止,他把十年前就关注沈离的事情爆出来,是不是有点太急了?】
【截没截止也没啥区别吧?你去看看那个真嫂子投票,沈离早就断层第一了,超了第二名十倍】
【是啊,只能说第二名还有点悬念,第一名完全没悬念好吧】
【不过西兰花这么急,是想确保下一个投票开始后,就也断层领先?自己明天能第一时间进小屋?】
【还有人记得大明湖畔的钱行之没?】
【所以说钱行之是真剧本,苏西澜是真前任?】
【嗷嗷嗷嗷补药啊!我才刚进的钱行之x沈离cpf群!呜呜呜我接受不了钱行之是剧本这种残酷事实啊qaq】
【好了,他们终于吃完了,投票截止了!】
【毫无悬念,真嫂子第一名沈离,显示投送正确】
【妈的第二名是谁选上疆南的?!错误!笑死我了,我服】
【我只想看看节目组说的惩罚!刚刚管家是不是说,今天给被选出的嫂子会有惩罚?】
【哇哦,期待期待!!】
【是不是还是像昨天说的一样,回答弹幕提问呢?】
【但愿是吧,我都想好问题了】
“——好问题,那么,沈先生又将面临的惩罚是什么呢?”
管家系统的声线戏谑,刻意拉长的尾音有一种华丽的荒诞感。
他前脚刚宣布完,由于Kris没有被观众选出,身份隐藏成功,获得“购房补贴券”&“租房补贴券”一张。
便立刻话头一转,转向了沈离。
只见镜头再次给到沈离,而沈离已经放下了餐具,正端端正正地坐着,身姿挺拔如松,脊背笔直。
弹幕也再次因这张脸变得狂热。
此时系统继续道:
“——现在发布小屋新房共10间,小屋成员皆可按资产排名,依次选择购买或租住,亦可双人同居!
“沈离作为今天的惩罚嘉宾,将不论资产排名,在其他嘉宾做出选择后,再做出租买新房的选择。
“沈离,你是否有异议?”
沈离的眉眼疏淡地一凝,毫无波澜地答:“没有。”
沈离要是真在乎住在哪里,他也不会放弃原先的住所,去耿家村办小学了。
上这节目以来,沈离根本没有太强的求胜心,目标也一直很明确:就是为了通告费。
他素来极有自知之明,因而早就想得非常清楚,节目组愿意付他一天30万的通告费,甚至给比起其他素人嘉宾会给得更多,完全出于他是钱行之前任的份子上。
所以于是对于他自身来讲,上节目这件事本身,便完全没什么可自诩,或是可以炫耀称谓的,于是完全配合节目组的一切安排和环节,沈离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堪称十分敬业。
而且这种惩罚……起码比起昨天那个让他生小猫的奇怪要求要好一点?
沈离心中这般想着,便极淡定地注视着其他人优先看房、选房。
直到剩余三间房,被别人剩下来,再留到他这边之后——
沈离才有点傻眼。
选择界面上,只有三间房源亮着:
【三号房】
情趣情侣房
简介图片上亮着奇怪的彩色灯源,有一张硕大的水床。
买断价:41,000
租金:4,800/天
ps:可提供各类夫妻用品。
沈离眉头大皱。
实在是想不明白这是哪个天才想出来的抽象提案,又不是凰网直播,自然没人会选。
Pass。
修长的手指向下滑,下一间。
【七号房】
古色古香大床房
简介图片极近顶奢,可惜售价和租金都很贵。
买断价:55,000
租金:8,500/天
ps:可提供鲁国公主下午茶。
沈离:……
下午茶是诱人,可谁买得起租得起?
现在手头一共七千。
下一个。
【十号房】
单人间
阴暗,潮湿,简陋,无窗,只有一张孤零零的单人铁床,只看图片沈离都毫不怀疑,这铁床只是坐上去,应该都会吱嘎吱嘎地晃。
其实若是只看到这里,沈离也不见得有多嫌弃这间屋子。
——可这间破破烂烂的十号房,居然也很贵。
买断价:40,000
租金:6,000/天
ps:我贵有贵的道理。
抽象。
沈离瞥了眼自己账户余额里的7k,确实是只租得起这间情趣套房和单人房。
可旁人那些已经租走的房间,大约均价都在2-3k不等,便宜点的甚至1k就能租下。
沈离还特意看了疆南选的那间,他是除去自己外,个人资产排第一名的,因而第一个选的,现下便正在跟李巍薇炫耀,房间宽敞且大,家具齐全,像个总统套房,然而价格却只需2k。
而沈离眼下已经别无选择。
最终还是在情趣房和单人房之间,选择了后者。
拿到房间牌子的时候,沈离心中还抱了一点期待,希望房间物有所值,真像它注解上写的那样:
贵有贵的道理。
这时,就听楼上隐隐传出了疆南的抗议声,和杨至琦幸灾乐祸的大笑。
沈离的脚步一顿,也屏息听了一耳朵:
“——为什么我这房间不让使用手机啊?意思是连我半小时的用手机时间都要取消?!”疆南的声线极其愤怒,看样子也顾不上摄像机了。
杨至琦爽朗道:“消消气老弟,这有得就有失嘛,哈哈哈,你看你这房间窗明几净的,多漂亮,租金又便宜,你要是不喜欢我跟你换?”
“你那房间有条件么?你那是什么?”
“我这是‘不能上大号的房间’,我这儿只有洗手台没马桶啊。”
“那行啊,咱俩换?”
“不换~俺也要用手机哈哈哈!”
“那你刚说——”
“你这样,还剩两间,你要不问问系统能不能换那两间。”
“可那两间都贵啊,我还没那么多钱。”
“哦,不行你问问前妻,看她愿不愿意和你合租的。”
“靠,她怎么可能愿意,而且我刚问了,她那间也不能用手机啊。”
“哈哈哈哈那不行你就忍忍呗?少用半个小时手机又没事……”
沈离垂眸,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
想起关凝说的,会让节目组找个由头设置环节,避免疆南和李巍薇使用手机,原来是临时设置在这里?
那这个让疆南他们先选房的环节,倒是很精妙。
也算是节目组的巧思,请君入瓮。
所以其他的房间,应该都是比较牵强的条件,譬如不能洗澡,不能如厕,不能……
沈离心中的理性预测一顿。
打开了他自己的房门。
但见小屋子仅4平米,却并非图片介绍上的那般阴森湿冷。
暖黄色调的灯光,将房间照得很暖和,红格子的被罩与床单,看上去毛茸茸又软乎乎,而在那张单人铁床旁边,甚至装饰了个漂亮古典的小壁炉,连带靠近床边的地上,都有碎花装饰的黄绒地毯,更别说屋内的绿植与书本,也布置得分外适宜——谁能想到,五脏俱全的小房间里,还藏着个独立的卫生间呢。
嚯。
这么内秀?
沈离对这种温暖干净的小房间,完全没有任何抵抗力。
只见沈离眉宇间那抹不易察觉的寒意,仿佛在看见房间的瞬间都消散,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淡淡的柔和。
虽然嘴角上扬的弧度接近于无,但就是任哪个观众都看得出:
沈离真的满意。
好好好,贵果然有贵的道——
嗯?
……
沈离要去关门的手,堪堪僵在了半空。
只见房间内侧的门上,赫然贴了张纸写着:
【不和前任连麦就无法入睡的房间】
第23章
不可否认。
沈离在看到这行字的瞬间,大脑的cpu处理器停了三五秒钟。
而待他意识到这行字是什么意思时,已经完全来不及做表情管理了。
于是直播镜头中,所有的正在关注沈离的观众们都能看到——
情绪稳定了一晌午、无论别人讲什么,都几乎毫无波动的沈离,脸上终于出现了明确的表情。
甚至像极了那个金渐层的小猫表情包:
【啊?】
大大的眼睛满是疑惑。
空白,静止,但是致命可爱。
直到三五秒后,这人的眉头才骤然皱紧,深吸了一口气,认命了一般闭了下眼睛。
仿佛自己还是那个酷哥,只要面无表情,便能冷酷无情。
【啊啊啊啊天呐噜!是小猫!快给我来吸一口!】
【笑发财了,沈离这冷脸速度巨搞笑】
【哇哦~谁爽了我不说】
【我说我说,不论沈离的前任是谁,我这个观众都爽了哈哈哈哈哈】
【哦莫,可是节目组不是0点关直播吗?】
【卧槽,对啊!?难道不关播了?】
此时,导播将镜头对着门又凑近了点,所有人都看清了纸上的另外一行小字:
「通话设备由节目组提供,以保证通话时长,但通话内容不直播,仅视情况录制30分钟作为节目花絮,放入节目加料包,粉丝团观众开通SVIP88.88会员卡,即可一睹为快」
【淦?!?!你玩我呢节目组?!】
【啊啊啊啊怎么这样啊?!】
【我只能说吃相难看[微笑]】
【完了,沈离事先知道这个环节么?搞出所有人都想看的环节,但是要突然加钱才能看真的很生气啊!如果事先知道的话,我都有点怀疑他是有剧本的演员了】
【也不是没可能吧,按照节目的运作来说,就这个沈离最可能是剧本人啊,你们看,先找个神颜素人,再让他在第一天的活动里就大出风头,立人设,下一步呢,就可以和某个观察室嘉宾炒cp了,最后复婚失败,但赚得盆满钵满】
【楼上也太阴谋论了吧?纯免费的直播给你看了,带点货做点广告你嫌烦,现在开个加料包就逼逼赖赖说素人也有剧本,你没钱可以不买啊】
【我晕,才一天就有死忠粉了?】
【哎呀又来,在互联网上行走,稍有不慎就能打成粉籍】
【你们动动脑子想想行不,如果不这么设置,沈离前任的声音不处理,直播就放给你们,你们不就立刻知道前任是谁了???】
【行了行了,都别吵架好不好啊?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时间会证明一切你们着什么急啊?】
因着这两行注解似的小字,网友评论区便掐成了一团。
而沈离身处局中,没有上帝视角,就算是脑子反应快,也还没有考虑到观众的角度。
他只是淡淡地扫过下面一行小字。
本能地又稍松了口气。
——原来不是整晚都要录。
是节目组顾忌到钱行之晚上睡觉会说梦话、吹泡泡么?
录30分钟干嘛?
如果说一定要他们先对着话筒演30分钟,台词还不给,但愿……
他和钱行之说的话能入耳吧。
沈离想着,要不要一会避开镜头,问下导演,这个30分钟的环节到底有没有剧本。
但在提问之前,沈离又本能地用逻辑去推理了一下:如果需要有剧本,导演应该会提前告知,所以最大的可能性还是让他们临场发挥,至于最后剪不剪进花絮里去,还要看导演组的意思。
大概率会删掉一些无聊的部分。
但说白了,其实还是属于某种程度上的表演,保证这段花絮的可看性。
可与此同时,沈离其实更想知道的是,这间房间的门后,是早就贴上了这张纸么?
还是在他选定之后,才被导演组贴上的?
就像不让疆南使用手机那样?
导演组想借流量最高的钱行之,多搞点钱,其实也在常理之中。
但是钱行之本人提前知道么?
甚至对于此事,钱行之有没有刻意推动呢?
尽管沈离心里也明白,他现在去纠结这些,其实并无太多意义,毕竟他只是棋盘上的一只工兵,哪怕将军现在让他过那楚河汉界,他也只需服从命令,趟着水、踏过去就好。
可是不知怎的,他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去猜想钱行之、揣测钱行之,就像揣测嫌疑人的犯罪动机一样。
这么想来……
自己是不是……
也挺有病的?
沈离默默垂下眼,唇色浅淡,有几分冷傲地微微抿着,因心中的复杂情绪不愿示人,而本能地偏过脸躲开镜头。
于是,但见他轮廓分明的下颌线,在镜头下若隐若现。
暖色的光影里,他整个人都仿佛一幅精心雕琢的侧颜剪影。
七分清正,两分易碎,还有一分模糊到几乎不可察的淡淡温情。
“沈哥,你的房间咋样啊?”
赵云只和林胥两人选到的房间很近,应该是彼此聊过之后,才一起结伴走了过来。
林胥跟他打着招呼,正说这话呢,就要进沈离的屋子,并探头往沈离的门后去看。
沈离一副活人微死的状态,平淡地应了声:
“……啊。”
然后放手给林胥和赵云只去看。
林胥定睛一看那门上,立刻卧槽一声指着门对小赵道:“卧槽!小赵?!他这里的居然跟你的一样诶?”
沈离有些意外,也看向赵云只。
赵云只的脸上也挂着笑意,但显然,也不是因为开心才笑的。
只见她小家碧玉的淑女样子,看起来很温和,但微微下垂的眉毛和并未展开的眉心,都在无声地诉说着几分无奈。
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沈离想。
这时,有点意外的是,赵云只压低了声线,用摄像机录不到的声音,悄悄凑过来说:
“沈哥,我想等着看看,睡觉的时候如果不能挂电话,能不能把音量降到0——我是说录完30分钟的花絮之后。”
沈离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意外,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获得新思路。
等跟钱行之连线之后,或许能跟他商量一下行不行?-
钱行之人在公安局的不锈钢排椅上,坐着。
头戴一顶很长檐的棒球帽,半张脸遮着口罩,半张脸掩着墨镜,几乎没有皮肤露在外面,但就是能给人一种这人很帅的感觉。
他里面穿了条圆领白T,外面还兜了件冰丝翻驳领黑西服,短袖的,敞着怀,两条长腿套在一条黑色宽幅五分裤里,大马金刀地往排椅上一坐。
两条笔直的小腿肌肉绷紧,像是两根笔直结实的立柱,很结实扎在那大理石的地面里。
很骚包。
也很没公德——因为他一个人占了两个人的位。
但这人毫无自觉。
沉浸式地低着头,耳朵上挂着的蓝牙耳机嗡嗡嗡的,因为声音太大而有点漏音:
叽里呱啦的。
听上去很恼人。
“哟,前夫哥还没走呢?”路过的刑警老王,笑呵呵地看了眼长排椅,“啧,你腿往里收收,挡路了。”
钱行之黑豹似的一长条,闻言立刻像只小鹌鹑似的收起两条长腿,本分坐好:“——王哥,今天值班啊。”
“今天加班,还不是你送来那个大案子闹的。”
钱行之拉下口罩,漏出一排灿烂的白牙,以示敬意:“辛苦了王哥,为人民服务。”
“少在这里嘴贫。”
老王的步履匆匆,拿着档案袋扬长而去。
跟在他身边的见习警察挺年轻,等走远了几步,才压低了声音问:“谁呀?有点眼熟。”
“等着你就知道了,别瞎问。”
“哦……”
钱行之见二人的背影彻底变小,抿平唇角,戴紧口罩。
一双墨镜下面,目光再次盯向贴了防窥膜的手机屏幕,两根修长的手指翻飞在软键盘上跳舞。
绿泡泡的聊天界面上,赫然显示的人名是:
连小七
对话框里却全部都是发出去的绿色的输出框:
12:41
【你要干嘛?】
【你大爷的】
12:59
【你戏咋这么多】
13:49
【c你爸听见没!】
【c你爸】
14:00
【苏西澜】
【你完了】
14:39
【不是都进卖货广告了吗?】
【快回话】
钱行之的光标正在疯狂键入,内容越发没有素质,一套素质三连手指尖都戳出火星子了,苏西澜那边终于打了个字符回来:
【?】
钱行之:?
钱行之被他这一个问号挑得火气上涌,手一抖,立刻回车发送了输入栏里编辑一半的脏话。
而那边的回击这次也来得很快:
【狗叫什么啊】
【搞清楚点】
【他早不是你老婆了】
简短有力的。
钱行之:。
钱行之从那长排椅上站了起来,瞥了眼还在问询室的受害人,还在聊,索性立刻疾步向着无人的走廊尽头走。
一个微信电话径直给苏西澜拨过去。
彩铃响了五十多秒,才被那边接起。
苏西澜的背景音很杂,他本人的声线也有点听不清,但钱行之还是大概猜清楚了苏西澜说的几个字是什么:
“长话短说,废话别说哦。”
带着俏皮的小尾音。
钱行之:……
钱行之似乎是深吸了一口气,高大宽伟的身影将窗台上的一颗小多肉完全笼罩在他的阴影里。
声音冷硬且沉:“你为什么要在节目上那样说?”
“哦?”
少年的声音有一种病态的甜美,仿佛甜腻的毒药滴入耳膜,“当然是因为我喜欢沈离呀,你连这都看不出来嘛?好钝感呀。”
钱行之粗糙到几乎暴怒的声线,带着浓重的怒意,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硬生生挤出来:
“你开什么玩笑,沈离和你差13岁,你认识他的时候,不是才12吗?!”
“十二怎么啦,”苏西澜轻笑一声,“十二岁那年,他把我从雪地里抱起来的,我就注定这辈子都忘不了他啦。”
“——他包你用的还是我的衣服!”钱行之忍无可忍,“你搞清楚点,他那是人好看你可怜,怕你冻坏了才搭了把手,哼,沈离救过的人那么多,他都不一定记得这件事了,懂吗?”
“嗤,那咋啦?”
苏西澜在电话那头笑了声,语调轻快道:“反正像你这种人,是不会理解当时零下20°的雪天里,一个以为自己快要死掉的小孩,一睁眼,看到一张好如天神降临的脸,那是种什么感觉的啦……”
钱行之听他说得邪乎,眉头一皱:“什么感觉?”
“好像看到了妈咪,是妈妈的感觉。”
钱行之:。
油饼。
实在忍不了了。
钱行之即便压着嗓子,也咆哮出声:“要不要我提醒你,沈离TM是男的,缺母爱了就自己回家找自己的妈,你意\淫他干什么?!”
苏西澜那边的声线顿了一瞬,过了一会儿,才说:“可我早就没有妈妈了呀。”
钱行之:……?
“我妈去世之后,就再也没人像他那么温柔,那么耐心地跟我说话啦~”苏西澜吸吸鼻子,声音听上去可怜兮兮地说,“所以我是真的觉得,沈离他…真的人很好,好温柔呀,好想让他做我妈咪呀。”
钱行之:。
以前,即便他和沈离结婚了,沈离的追求者依然很多,可钱行之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
怎么还有这种款的?
追着他老婆让他老婆当妈?
钱行之实在是不理解。
“所以你到底想表达什么啊?”
只听钱行之的声线,听上去依旧是事不关己的冷漠无情,甚至有几分暴躁,极无同理心,“沈离就算再好,也不可能是你找母爱寄托的对象,你在观众面前的那番表演,也更是完全和感谢他无关。”
“哈哈哈是呀,所以我故意的,”就听苏西澜突然笑起来,“我就是要走你的路,让你无路可走呀——说白了,我是沈离唯粉,懂了嘛?”
钱行之:?
“我一想到他要重新忍受你,就浑身刺挠,难受得连觉都睡不着呀。”
钱行之本来握着手机,手机屏幕贴着脸,
听到这里,他甚至拿开手机看了眼屏幕。
“怎么啦?怎么不说话啦?”苏西澜笑,娇滴滴的声线甜甜腻腻,“破防啦?我这还没完全开始呢,就受不了啦?你刚刚骂人的时候,不是还挺凶得嘛~”
钱行之的手指点得飞快:“你等等,我突然改变主意了。”
“嗯?”
苏西澜不明所以地应了一声。
“受不了了,我得告诉沈离,比我还有病的出现了——”
苏西澜:?
钱行之发了讯息,冷哼一声道:“行,你要想被观众投进去,咱们各凭本事,但我告诉你——沈离最讨厌像你这种脑子有病的了,所以我现在觉得,他的确最好见见你,等他有了参照物以后,也不会光揪着我说‘变态’了,说不准把我都看顺眼了。”
苏西澜:???-
网友评论区
【诶呀,卖货广告结束之后,西兰花的脸色就像锅底一样黑,他这是咋了啊?】
【是啊,按理说知道晚上可以和沈离连麦,不是应该很高兴吗?】
【可能是因为沈离刚刚被分到了B组?心疼沈离?所以黑脸?】
【还好吧,今天下午的生产活动,起码所有人都能参加呢,昨天沈离一开始都没参与,那不比现在惨吗?可沈离还是处理好了呀】
【那也不能因为沈离能力强,就总把一些不公平的事情,安到他的头上啊!】
【就是就是,太不公平了,今天都没有投票,就那么仓促地决定了】
【我觉得还好吧,五个人的那个A组,看着的确奖金比较多,十万块,如果按平均分一人2万,谁看了都眼馋,可是工作的内容也很累人啊!把那么大个鱼塘清理完,估计连晚上吃饭的力气都没有了吧?】
【是啊是啊,沈离那个活虽然才5k,但是你们看,他坐在那里多开心啊】
【哈哈哈哈哈我看了!那个位置就像是为他而生的一样,简直太可爱了!】
酷暑八月的太阳在下午三点半,依旧毒辣。
但见镜头屏幕中,沈离已经换好了全新的衣装,头顶戴着一只保安帽,坐在一只挺夸张的半旧小熊座椅上——
犯困。
发呆。
时不时拍下飞到脸上的蚊子。
Pia!o‵-′ノ”
还真打死一只。
只见沈离微微蹙着眉,不知从哪掏出一格子卫生纸,将沾着自己红血的蚊子尸体,从面部的皮肤上擦一擦,把纸团吧团吧,扔进垃圾桶,咻,完美投中。
然而待沈离着眉头想了半分钟,最终还是面无表情地起了身,拖着不太好用的一条废腿,去了镜头快拍不到的角落,蹲下身,用清澈的溪水洗了把脸。
三分钟后。
保安亭中,那个本是供小朋友们使用的破损小熊座椅,又被沈离一屁股坐了上去。
刚刚被蚊子啾过一口的左脸,有一小块皮肉粉粉的,然而沈离毫不在意。
只见他单手将头撑在桌子上,目光放空着再次打了个呵欠,生理性的眼泪都快从眼眶里挤出来了。
沈离是真困。
——不是他不敬业,忘记了革命精神和艰苦奋斗的思想纲领。
实在是这地儿太太太舒服了,荫凉,安静,安全,只需要他在这儿坐着不动,看着那扇几乎不会有任何人进出的大门,就能收获昨天那些人拼死拼活,才能赚来的五千工资。
怎么还会有这种好事。
沈离心说,果然奋斗的尽头是编制,编制的尽头是保安。
如果当初,他没考编制,而是直接找个小区当了保安,是不是腿也不会断,血也不会流,钱行之也不会嫌他不顾家,突然要跟他离婚……
想到这里,沈离失去了焦点的困顿双眼,终于挤出一粒小珍珠,正要伸手揩去。
便听不远处传来了颇为激烈的争吵,而那声音既熟悉又陌生:
“我没有要求你什么啊?我的意思只是说,我们把这些东西规整好,说不定会有更多的奖金,我哪句话说错了,你好端端的突然发什么疯?”
柯久久的声线不似平时说话那么嗲,听得出几分真声,像是真的很生气。
林胥也没好到哪去:
“我发什么疯了?——我跟你说了,你不要教我做事!别说弄这些破东西,不一定能拿到奖金,就算真的能,那这么多箱子就合该我一个人搬吗?你就站在旁边指挥我吗?!”
两个人越吵越激烈。
沈离从小熊座椅上站起身,往前走了两步。
就听柯久久的声线,甚至已经带上了哭腔:
“我有说指挥你吗?我这不是还什么都没有做,就被你莫名其妙骂了一通吗?”
林胥冷漠地看着她,毫无怜惜:
“你就嘴上有本事,你自己说,你当时和我在一起之后,你所有的任何事情,不都是我帮你做的吗?好啊柯大小姐,我就合该是你的奴隶是吗?谁不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啊?”
……
“——我,我不是。”
吵得正上头的两个人,只听身后突然多了一个声音。
淡淡的语气没有刻意讨好,更没有多余的调侃,只是继续补充:
“我不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所以你们打算把这些箱子要怎么规整啊?少爷小姐们?”
沈离语调平淡如水,像只是在说“天好热,添碗凉茶”一样。
干净舒爽,无奈平静,又令人放松。
一边说着,一边上了手去整理那些木箱。
柯久久一愣,立刻又恢复了那种嗲嗲的口气,看了眼沈离的腿,“哇沈哥~不用不用,你去坐着就好了啊,我们自己来。”
沈离没有推拒。
本来他就不想搬。
而且他们三个保安的本职工作,本来就是坐着或巡巡逻,也不知道这人为啥偏要给自己找点事做。
他现在只是看两人愈吵愈烈,才上前干预了一嘴,就像调停小两口吵架的居委会主任一样,眼见这话被岔过去了,也就准备鸣金收兵了。
——毕竟把东院的箱子,自作主张地搬到西院,哪里像是会得到奖金的行为啊?
这傻孩子,想赚钱想疯了吧。
于是便默不作声地任柯久久接过了箱子。
谁知下一秒,林胥居然又炸了,情绪极不稳定,像是被点燃了的火爆二踢脚:
“你看看你这德行,对别的男人永远和颜悦色,满嘴好话,全是体贴——对我呢?”
沈离听林胥这话里,居然还莫名其妙地扯上了自己,有些头疼了后退了半步。
柯久久继续声嘶力竭,甚至有些崩溃道:“可我也就是礼貌地别人好啊?难道我还什么时候真喜欢别人了?!”
沈离:……
等一下。
这话甚至有点耳熟……
“可是你对他说话,就是比对我温柔啊?你对所有人都这样,一点边界感都没有!”
林胥的声音极尽暴怒,从昨天打猎开始,一直就忍着的脾气终于完全爆发出来。
像极了当年钱行之情绪不稳定时,憋了许久再发火的模样。
柯久久嘴巴一瘪,委屈巴巴地哭了起来,两只眼睛眨巴眨巴,掉下一连串的大珍珠:
“我不录了,我想静静。”
说着,她边跑边哭,小跑着离开了镜头。
沈离背着手站在原地,蓄着眉,目光看上去有些呆滞,实则整个面部轮廓都有些僵硬的沉下来。
——也不知是眼见两人的矛盾爆发的太过突然,还是想起了自己和钱行之的过往所致。
只见他一言不发地叹了口气,又看了眼脸红脖子粗的愤怒林胥,走回了自己的小熊座椅那边,坐下。
没有再安慰谁,说什么体面话。
就只那么静静地继续坐着,面无表情。
整个人就像笼罩在一种混沌忧伤的平静里,几乎就这么一动没动,坐了三个多小时。
从日中,到日落。
随着时间的推移,绚丽彩阳隐入群山,天空渐渐褪去浓烈的色彩,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柔和的暮色。
沈离看似在发呆,
实则脑子很乱。
林胥与柯久久的对话就像是导火索,将他这几天一直刻意回避问题,赤/裸裸地端到了台面上来。
哪一对离婚的夫妻不存在问题?
不得不承认的是,他和钱行之的确不是因为谁冲动了离的婚,平静的水面之下,长年累月积攒下的破石烂泥,和漩涡般的情绪,说不出谁对谁错,也判不清是非你我。
沈离总感觉,这些矛盾就像一把小匕首,一刀一刀地划在茧最厚的皮肤上,虽然感觉不到多痛,但仔细一看,那块茧子都要快被划烂。
只要放着不管,下次再去磨弄,皮茧不会消失,只会被磨得更厚。
当畏惧与回避的感觉占了主导,沈离究其原因,就是怕像刚刚发生在柯久久和林胥之间的那般争吵,再次在自己和钱行之之间发生。
他们的关系,还经得住这样反复的搓磨吗?
沈离没有太多信心。
一想到这些略有几分麻烦的事,沈离就处于冷脸的待机状态。
他是真的挺坐得住的,偶尔动一下,也只是挠挠脸颊上那处被蚊子吻过的地方。
【妈呀,看沈离当保安,就像在看钓鱼佬钓鱼,就赌他几分钟后才会再挠一下】
【哎,美人发呆都赏心悦目】
【不过好像确实肉眼可见,这一下午猫猫有点消沉qwq】
【感觉是目睹了吵架之后,就一直不嘻嘻】
【可是别人的家务事跟他有啥关系?】
【嘶,不会还是在苦恼晚上连麦的睡觉吧?】
【要我说节目组也挺蛇皮的,又不是在谈恋爱的小情侣,连什么麦啊】
【我已经决定不看加料包了,不是因为没钱开会员[玫瑰]只是最近档期很满[玫瑰]七夕在即,不想给对象买礼物的可以开始吵架了,V我88.88[玫瑰]我演小三】
【哈哈哈楼上你够了!】
【这都快7点了,沈离怎么还不下班啊?林胥跟柯久久都回去了】
【没人叫他?】
【不是啊,导演叫了的,刚刚是沈离自己说要再坐一会的】
【我知道了!他肯定想主动放弃今晚的1v1约会了】
沈离的确是打定了主意,不争取今晚的约会活动了。
管家搞出这种资产排名,又让资产排名前列的人,才有机会先行邀约他人进行约会,本来就是想要激起他们这些人的竞争意识,最好搞出更多的幺蛾子,好去拍更多的冲突,制造更多的节目效果。
毕竟直播综艺和成品综艺不一样,更与娱乐直播不相同,过于长段的时间、没有主播的带动气氛,若是还没有冲突和重点,很容易让观众感到无聊。
所以沈离出于节目组对播出效果的考虑,也能理解,节目组制造的竞争效果。
只是他自己不打算参与,还想躲得远远的。
千万别有人邀他啊。
于是干脆晚点回去得了,就是不知道晚饭有没有给他留下,好在中午吃得很饱,实在不行,一会儿喝口热水吧。
直至夜幕渐沉,远处城镇的华灯初上。
夜幕像一块巨大的幕布,缓缓降落在田野间。
天空由浅蓝转为深蓝,最后被墨色浸染,远处的山峦只剩模糊的轮廓,在夜色的掩映下显得格外静谧。
往城镇的方向看,他们住的新木屋就在那边,已然灯火通明。
周围的一片矮房更是错落有致地排列着,像是大地上的一个个小盒子。
沈离也终于从那张小熊座椅上起身,望了眼自己“守护”了一下午的草莓园。
其实这个季节根本就没有草莓可摘,节目组就算不把场地买断,也不会有花钱来看草莓叶子的游客。
一切都是做任务。
所以沈离谁也没有等,也知道谁也不会来。
只有蝉鸣与蛐蛐的叫声,在田野间阵阵交织,伴着微风轻抚,传得天高地阔。
“沈老师,您确定不回去么?已经八点半了。”节目组的导演小陈刚接了个电话,一路小跑过来找沈离。
沈离微微张了下嘴,思考一下,问:“有耽误你下班么?你要换班休息的话,咱们就回去,你早点下班也安全。”
小陈连忙摆手,压低了声音跟沈离沟通:“不是不是,我不下班,谢谢你沈老师,我就住在那一片的矮房公寓里,那片咱们节目组也租下了,除了你们几个嘉宾,咱们所有工作人员都住在那儿。”
“哦,那就好。”
沈离又打量了一眼那片矮房,回过神来又问,“那有什么理由一定要回去么?这里挺舒服的,我还想再待一会。”
小陈笑了一下,舔舔嘴唇道:“额,其实,是小屋里有人想约你,在排队等你呢……”
沈离面色不变,嘴唇微微抿着,半晌问:“可以选择不赴约么?我不太想去。”
“额,”小陈犹疑一下,回答说:“从理论上说可以,但是今天的嘉宾进行邀约约会,都是花了约会手续费的,也就是他们已经花了自己的工资才邀约的你。”
沈离:……
“可以还给他们么?”
“可以,但是管家系统的规定是,要您这边支付600块手续费退掉,然后给出适当的拒绝理由,才能把他们邀约的3k块返还给邀约人。”
沈离听着这规则,觉得600也是小钱,便没怎么犹豫,就跟小陈说:“那麻烦你帮我退一下吧,600直接从我工资里面划?”
小陈面色有几分古怪地开了口:“额,是3k,这边有5位嘉宾邀约了您,您确定每一个都要退掉么?”
沈离:?
沈离深邃的眉眼骤然一皱,薄唇微微张开,又紧紧抿上,有几分不可置信地质疑地看向小陈。
就见小陈已经将准备好地Ipad递了过来,耐心解释:“沈老师您看,额,这边是他们发起的邀约申请,一共5个人,申请上还写了附赠的一句邀约语,您要不先看一下?”
沈离:……
沈离面无表情地接过Ipad:
【第一封信】
【发件人:疆南】
【邀约语:夜色正好,衬你刚好】
沈离蹙眉,立刻把600块打给系统,拒绝理由那里发了俩字:
【婉拒理由:哈哈】
只用5秒沈离就处理好了第一封,手指火速下滑,
甚至都有点齿于让摄像头拍清楚。
【第二封信】
【发件人:杨至琦】
【邀约语:其实我很好奇,你前任是谁,今晚有空一起聊聊?】
沈离:?
沈离蹙眉,甚至都怀疑杨至琦可能是跟人打了赌,所以才会来约他。
不过这个也很好回绝,沈离咔咔咔打了几个字,毫不犹豫地再次发送】
【婉拒理由:明后天的就知道了】
速度同样奇快,快到身后注视着一切的小陈都把眼睛笑眯了。
【第三封信】
【发件人:赵云只】
【邀约语:谢谢沈哥借我钱,我今天赚到自己的钱啦,就想把你昨天借我的还你】
沈离的指尖微顿,斟酌着字句打字。
【婉拒理由:不用客气,直接把3k转账给我就好[憨笑]】
【第四封信】
【发件人:林胥】
【邀约语:今天说话有点冲,不好意思啊哥们儿,不是针对你,请你吃个饭赔礼】
沈离:……
【婉拒理由:不用,我没放在心上】
【第五封信】
【发件人:李巍薇】
【邀约语:一起吃个饭么?有些话想对你说】
这次,沈离有点犯了难。
前面几封信在邀约时,大多都找出了明确的理由或借口,因而沈离拒绝那个由头即可。
但李巍薇的这封,写得模糊,只说吃饭和“有话说”,倒让沈离不好直接驳掉。
可是……
要去么?
沈离看了眼天色和时间,又想起今晚还要跟钱行之打电话,实在是提不起任何社交兴致,对于一个纯i人来说,和不熟的人社交,实在太消耗精力体力了。
所以还是……
沈离大概犹豫了近乎一分钟,才将得体的拒绝写在了第五封信的婉拒理由上:
【婉拒理由:抱歉,我要等人】
然后点击了发送,电子信件寄出,五封邮件全部回绝完毕。
小陈将Ipad收回去:“咦?沈老师这个等人是……?”
沈离这话其实写得就很模糊,无论怎么理解都可以。
譬如还在等其他人来向他邀约,或是在等前任的电话。
但是沈离却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模棱两可地回应,选了个最不可能的答案:“啊,在等草莓园的游客——不是说加班到10点,给加一千块钱吗。”
小陈闻言讪笑,没再说话,那表情却是,信你有鬼。
不过沈离当真在草莓园的保安亭里,生生又坐了一个多小时。
而当墙上那台破钟的时针,迈着缓缓的步子,慢悠悠地走到10,沈离终于再度从小熊坐椅上起身,摘下了他的保安帽,打了个呵欠,准备从他的安保岗位上下班,就听不远处的大门口,响起了一阵汽车引擎止动声。
干嘛的?
沈离抄起保安帽,拎起手电筒,走下保安亭,便见一辆白色桑塔纳,脏脏破破的,车身全是泥点子,开着双闪大剌剌地停在草莓园的门口。
是车坏了?没油了?要帮忙么?
沈离脚步不停地走过去,但见车窗贴了膜,什么都看不清,于是要从副驾驶的方向,串到驾驶室那边,想着问问情况——
然而。
他才刚走到前挡风玻璃,便借着车大灯,瞥了眼驾驶座上那个黑不隆冬的人影。
沈离的心脏急跳了两下,瞳孔骤然缩紧,脚步定在原地。
窸窸窣窣的车窗开启声,从驾驶座传来。
沈离这才缓过神,急步向着驾驶室奔过去。
长光手电毫不留情地打在那人的墨镜上,将这人的口罩都照成了个半透明——
只见驾驶座上全副武装的男人,凹出个很型男的造型,高挺的鼻梁,冷傲的神色……。
除了钱行之还能有谁……
可沈离只觉自己的心脏确实像被人用力掐住了一样,连呼吸都屏住,把声音压得极低,乃至用身体完全挡住了窗口和根本没跟过来的镜头:
“……你来干嘛?”
“上班啊,你不是抽到连麦那个吗?”
“所以呢?”
“所以我的工位,在你们木屋旁边那排居民楼里。”
钱行之说着,将一条胳膊搭上了车窗,好整以暇地从墨镜之后放肆打量着沈离。
沈离好看的眉毛蹙着:“矮房在那边。”
“车没油,啧……”
“再编?”
沈离轻声打断他。
空气一时沉默,连风都止住,只剩放肆喧嚣的蝉鸣。
钱行之把墨镜摘了下来,一双桃花眼亮晶晶地盯住沈离,看上去既疯狂又情深意重。
沈离偏开头不去对视,意识到自己太不近人情,下意识放缓和了口气,略僵硬地问:
“还有没有别的证词?”
就听钱行之的声线确有几分冷意:“昨天刚疼完,今天又不吃晚饭……给你带了包子。”
第24章
【我敲,沈离人到底去哪了?!】
【这都离开镜头20分钟了,导演组要不要找找人啊】
【是啊,外面黑灯瞎火的,这个破村连个灯都没有,沈离腿还不好,万一摔在哪了怎么办】
【节目组实在太不负责任了,还是不给说法吗??】
【我真晕了,把本来在沈离脸上的那组的机位,突然切给杨至琦…你们真的绝】
【20分钟了,我们要看沈离,我们又不想听杨至琦讲他的微商课!为什么无视我们的要求?】
随着网友评论区的抗议声越来越大,刘今瓷脸上的表情也挂不太住。
只见她看了眼导播,又看了眼新刷出来的提词器,勉强端着笑容,开口解释:
“好了,观众们的呼声,导演组已经看到啦,是这样的,额,导演现在托我来给大家解释一下:其实沈离已经从草莓园的保安亭离开了,预测22:40就能回到小木屋啦——另外,也回应一下大家,为什么现在没有给沈离镜头。
“其实咱们直播综艺,也要确保每位嘉宾的镜头时长,在一个正常的线上浮动,今天摄像给了沈离固定机位,已经拍了他接近9小时,算是比较超标啦,那么他回程的这段路呢,由于天太黑,移动拍摄不易操作,所以暂时移走了他的机位。
“等沈离一旦回到小屋呢,还是会继续拍摄的。
“感谢大家对我们嘉宾的关心和喜爱,沈离现在非常安全,请大家不要担心哈。”
刘今瓷话音一落,整个人都长舒一口气。
导演组这套词编得还可以,基本毫无破绽,她这边照本宣科地解释了一遍,讨论区刷过的实时弹幕上,确实没太有抗议的了,网友们纷纷复制着【平安就好】、【那不早说?早解释就是了】,以至于几条询问【那辆白色桑塔纳咋回事捏?】,淹没在成片的复制评论里。
而沈离本人,就坐在那辆白色桑塔纳的副驾驶,手中捧着一塑料袋的包子,一边一言不发地吃着,一边关注着腿上的手机。
钱行之的。
钱行之坐在他身边,目光也关注着手机屏幕。
便见沈离的指尖,几乎是匀速滑动在屏幕上,速度不慢,差不多4秒钟就能翻过一页。
“你看这么快,能记住吗?”钱行之手搭在方向盘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沈离搭话。
沈离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没怎回应,继续往下翻,全神贯注地继续读那Pdf。
就听钱行之又道:“嘶,你说你这么好的脑子,干嘛不考清大考警……”
“——别吵。”
沈离打断,给钱行之辅助闭麦,对着手机页面停住的那页,仔细端量了片刻,微微蹙起眉头,眼神中透出一丝疑惑,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才问钱行之:“你这第31页,这个证据,不太充分吧?这能证实吗?”
钱行之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个,偏头突然凑近,往手机上一瞅,神色微微一变,即便已然非常了解沈离,却还是惊诧于沈离的警察直觉,和惊人的反应速度。
“的确还不能。”
钱行之也收敛了笑意,沉眉正色道:“今天我带受害人过去,他们问的主要就是这方面的问题——时间太久了,当时嫌疑人留下的痕迹已经完全没法证实,找目击者更是海底捞针。”
沈离吃包子的动作一顿,清冷的眉眼又沉了几分,舌尖用力地舔过虎牙的齿尖,目光陡然凌厉:
“也就是说这个女孩小婷,直到现在也不知道,三年前侵害她的那个人是谁?”
钱行之动作幅度不大地点了一下头,示意沈离“对”。
沈离微微眯起眼,目光如刀,没有说话,继续匀速看资料,不断地将资料下滑,也越来越缓慢地塞着包子,钱行之没有再打扰他,只是经常在后视镜里时不时地看一眼沈离。
沈离没变。
还是像上高中时那样,只要专心下来,便整个人都不受环境影响,一股沉稳安静的定力仿佛在他身上瞬间具象化了,倾注涂抹在他那副本就出众的皮相上,有种毫无侵略性的耀眼。
因而钱行之觉得无论是谁,只消这般看上沈离一眼,便会无可救药地被黏住目光。
“看完了,你做得很不错。”
沈离将pdf停在最后,很不吝啬地给了钱行之一个结论,手中拿起一只新的包子,又看向钱行之,向钱行之确认:“你收集了整整三年,最初是怎么开始的?为什么想查?”
“最初是我新戏的剧组,选角导演私下里找小演员陪酒,陪酒陪出了事故,有个醉酒的女孩失足落水,死了,剧组要压消息,赔偿给了家属息事宁人。”钱行之的声音一顿,“我听说了就一直关注着,后来小婷找到我,说自己走投无路了,能不能问我借笔钱,想回老家去,实在是没钱了。”
沈离的神情依旧淡然,但听他说到此处,眼底深处还是闪过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然后呢,你给她了?”
“嗯,当然。”
我当时以为,她只是出来打工混剧组的年轻小孩,不想混了想回家了,不知道她跟这案子有关系,所以就直接借了路费给她。”
“她真的回老家了?”
“对,”钱行之的目光一转,看向车窗外,“我一开始也以为那个溺水的女孩,就是喝醉了,普通的溺水,后面拍摄被耽搁下来,我找人去问了嘴,wcc那边有人给说漏了,那条人命是被人害死的,根本不是意外——后来诸多不顺,投资人都归因为晦气,所以项目才根本没开拍。”
沈离其实刚才看资料,就已知晓了这些。
但此时听钱行之平常倾诉一般,将这些话讲出来,心中还是无可避免地升起一股微弱的愤懑。
像火星子一样小,却仍真实,且易燃。
就听钱行之磁性冷冽的声线,停顿一会,继续道:
“那时早就晚了,尸体已经火化了,这些人毁尸灭迹,又收买家属。你是做刑警的再清楚不过,像这种案子是没有任何查办条件的,所以当年我找人去报警,一次次都石沉大海。”
沈离听到此处,胃里又是一阵阵地反酸。
顿时没了胃口。
“所以你三年前开始,基本不拍戏了,就是一直在查这件事?”
“是,也不是,”钱行之的眸光深邃,简略道,“娱乐圈这个圈子,就是个巨大的名利场,像wcc这样的鱼龙混杂的行业巨擘,根子里都烂透了,要是不彻底扳倒,像这种案子,只会不断发生——可整治这么一家黑窝,最根本还是要从利益上,普通那些微博曝光,最多能扳倒他们的一棵摇钱树罢了。”
沈离了解了他的意思,所以钱行之的pdf才有那么多页,其中大多都是关于wcc集团偷税漏税、组织卖Y、还有做空股票经济犯罪的一些证据,关于最初的那件强J杀人案,反而只剩下同为受害人的小婷的证词。
沈离其实在看这份Pdf之前,确实不曾预想过,钱行之居然做了这么多。
……
以前的钱行之,会这么尽心竭力么?
沈离不确定。
他只是觉得,离婚这些年,好像的确越来越不认识他了。
“案子交给谁办了?”
“给老于,今天你们要成立个专案组,林洁应该也在组里,你要是想知道新进展,可以问她。”
“嗯。”
沈离心事重重地点了下头,又有些艰难地塞了口包子,不知道在想什么事,就听钱行之道:“你还能吃得下么?吃不下别吃了。”
钱行之永远能第一时间发现他的不适。
沈离的胃的确又不舒服,看了眼剩了半只的包子,蹙着眉坚持:“……没事,就剩一点了,扔了浪费。”
“拿来。”
钱行之硕大的身形陡然凑近,劈手一把将包子夺来,温热干燥的掌心无意擦过沈离的手背,沈离倏地将手一缩,便见钱行之似乎对这生分的反应毫无察觉,更无评价,只是拿过那只沈离剩了一半的包子,十分自然地叼进嘴里,把塑料袋团吧一下,塞进侧门上的车门储物格,一边发动车,一边有些含糊地说:
“十点三十五了,我先送你回去。”
沈离对此当然没有异议,“嗯”了声算是回应,从后视镜里望着钱行之的侧颜,还有他吃包子的样子,还是能够很轻易地想起一切有关于二人的往事。
钱行之从来不介意吃他的剩饭。
只是没想到离婚之后,这人竟还是这样。
沈离在读完那份让他抓心挠肝地想看了一天的pdf之后,终于对钱行之的行为动机产生了兴趣。
钱行之上节目,若是为了曝光wcc而来,就应该在节目开始之前,就提前将资料递交给警方,等案子立案到可以公开通报的阶段之后,再在节目上直接曝光。
钱行之为什么会选择现在这个节点?
节目开播了再仓促立案?
“你为什么不提前立案?”沈离侧过脸,将投向后视镜中的目光,直接投向了钱行之本人。
便见钱行之英挺高耸的鼻梁,被窗外的灯火映得半明半暗,俊美无俦的五官显得格外好看,的确像是从荧幕中走出的人一样。
“啊。”
钱行之“啊”了一声,沉吟良久,却没有正面回应。
沈离会意,知道他这是不想说,于是也没有一定要问下去,反将目光瞥开,看向窗外。
只是眉头蹙得愈发深。
钱行之的确是变了。
离婚之前,他们之间,从不会有秘密。
草莓园与小木屋的距离并不远,即使钱行之把速度开成20迈,也用不了十分钟。
可沈离的确宁愿他将车开得再快一点,起码不要像拖拉机一样慢,这莫名其妙的沉默,已快将他憋得受不了了。
就听钱行之的声线有些闷,主动打破了这份静谧。
看样子是要回答那个,沈离以为他不会答的问题:
“我要是提前去做……”
钱行之的声音又停住,没再说下去。
过了三五秒,沈离才鼓励似的应了一声:
“嗯?”
钱行之才继续道:“我要是提前报警,你师父肯定不会同意我用这种方式,把你卷进来。”
倒是一个沈离从未设想过的答案。
“……什么意思?和我师父什么关系?”
“你还不知道他么?一言堂,倔老头,控制欲爆满,”钱行之有些烦闷踩下了刹车,声音听起来稍有几分暴躁,“如果他早知道,我还有办法把这节目做成恋爱真人秀吗?”
沈离:……?
沈离有几分敏感地错开目光,眉头蹙得愈深,想起前天晚上钱行之亲在他脸颊上的那两下,顺带着那句想复婚,心中的情绪分外复杂。
还没斟酌好,如何开口去向钱行之问,就听钱行之用手拍了拍方向盘,把手刹一拉,一眼都不再看他,语气也冰冷,仿佛刚刚那些话不是他说的:
“你地儿到了,下车。”
如同滴滴司机,在驱赶在车上点烟的乘客。
沈离:。
行吧。
沈离没再说什么,将钱行之的手机,放在左边的中央扶手盒上,正打算将安全带从胸口解下,就听钱行之的手机突然剧烈地响起了接连10多条消息,嘀嘟嘀嘟,比警车的警报声还密,仿佛一颗手雷。
沈离本能像他手机看去。
就见提示栏,疯狂跳动着被刷新的消息提示:
【连小七:[图片]】
……
【连小七:[图片]】
20多条。
看上去很急。
沈离一愣。
钱行之演完某个戏,一般便不会再联系其他的对手戏演员。
能信息轰炸似的给他发消息的艺人,以前还从没见过。
就见钱行之有些慌乱地大手一挥,给自己的手机拿回去,仓促地看了一眼。
在按灭屏幕的同时,顺便给自己的手机调了个静音。
完全并没有任何打算向沈离解释。
沈离沉了眼,喉结滚动,眉心微蹙着看了钱行之一瞥,下车关门,动作一气呵成。
头也不回地离开。
连个招呼都没再打。
钱行之目送着他的背影,吸吸鼻子,好像觉得哪里不对。
然而手机的震动持续不断,那边就跟疯了似的,又将接二连三的消息发过来。
钱行之解锁手机,打开消息一看,上面的图片全是一只小兔子破口大骂表情包:草(一种植物)
下面的消息都是同样的两句话,被这人反复复制:
【22:41了,你手机上没表么我请问呢[微笑]】
【把沈离还给我把沈离还给我把沈离还给我把沈离还给我把沈离还给我】
第25章
【你确定沈离还认识你?】
【沈离跟我谈的时候,你还不知道搁哪玩泥巴呢】
钱行之的两条消息一发出去,眼见苏西澜迅速又回了新消息过来,连甩了好几个小兔子骂草的表情包:
“草(一种植物)”
随之对话框的顶头,便显示着漫长的【对方正在输入中】,不知又在码什么小作文。
挺神经的。
或许是同类相斥,或许因着白天的那句“可他早就不是你老婆了”的提示,钱行之的深邃眸色中终于闪过几丝深切的不耐,长指如弹琴般轻点屏幕几下,动作干脆利落,给人一键拉黑,然后长腿一蹬,油门一踩,启动了他斥资50块租来的破车。
发动机发出“祖~~”地长吟嗡鸣,下一秒便见小破车在无车无人的乡间荒路上,一骑绝尘地掉头驶去,与方才载沈离回来的20迈卓然不同。
这时,却就听手机又滋滋滋地响起,是助理和节目负责人,大抵在反复询问,沈离是不是在他身边?很晚了,要不要快点把沈离放回来——
搞得煞有介事。
跟那高中教导主任的小树林抓捕训话似的。
烦。
……
钱行之被自己的想法逗得挑了下唇。
以前每次下晚自习,他都约沈离出来见面。
沈离那种规规矩矩的好学生,却往往都得求一个学期,才肯勉强答应一次,平常根本别说是进小树林了,就算是一起上个厕所都得隔个坑。
回纸条更是,也是要么“嗯”、要么“1”,说多点三个字“知道了”,再烦了暴躁点就是个“滚”。
如果不是发消息,而是由真人嘴巴里说出来,那这个字显然会更加好听。
但如果是发消息,就也只能想象沈离苍白的面色和冷淡的声线,还有绷直坐正看黑板或看前方的样子。
虽然也很好看。
但额间的碎发掩在鬓角和侧脸,就好像有种无形的磁力,引得人想要将那张漂亮的脸给掰正,转而让那双冷清而平静的眼睛,只能愕然地对进自己的视线里来。
离婚七年,
七年没见。
钱行之一手支在车窗上,不知怎的,将后半段又开成了20迈。
于是某个夏日的长夜,只见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副驾驶席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钱行之烦闷地看了眼空空如也的副驾驶,大手一甩,干脆把右手手里的手机往旁坐一扔。
用力过猛。
手机咔哒咔哒,掉进座椅缝。
钱行之也没理,任那掉进缝里的手机自己造作,稍微加了车速,往工作人员的临时宿舍开去了-
“我说钱总啊,您这么突然地过来,我这儿也没留你房间啊!那边不是跟您沟通过了吗?今天晚上您要跟您前任连麦的耶,他们那边没跟您说哇?”
节目组的负责人,上下打量着钱行之那满是泥点子的座驾,总觉得这种连一万块都可能卖不到的折旧二手车,跟钱行之这种大影帝的身价非常不符。
然而那戴着低调墨镜的男人近两米高,口罩拉了一半下来,便见其鼻梁高挺、流畅的面部线条、和堪称女娲毕设的骨骼立体感,的确又如假包换。
就是钱行之啊。
所以刚刚那边的小陈来报告说,沈离要自己离开会儿,处理点紧急的私事,是跟这人去处理了吗……?可是现在这个时间点,钱行之若是再赶回到节目组安排的房间,连麦还能来得及吗?
负责人正震惊之间,只听钱行之道:
“不用什么很好的房间,随便整个库房都行,这种都没有么?”
负责人也有些为难,仔细地想了下,犹豫道:“有那种没打扫过的,说不准有耗子啊,热水都没有……诶呀,不行不行,不能让您受这种委屈啊,您要实在要睡的话,要不然我找其他员工挤挤,让他们把房间让给你?”
钱行之的嘴角撇下来。
负责人这话说得很艺术,反正是把做坏人的选项留给他了,选不选全看他的人品。
钱行之素来看过太多飞扬跋扈的同行,可惜他自己不是那样的人,也实在做不出挤走别人的事,更不爱听负责人这般小心翼翼的恭维和试探,于是拒绝得也坚决:
“不用,我就睡那个和耗子住的就行。”
负责人点头哈腰,讪笑道:“诶呀,您这是何苦呢?而且您今晚不是还要跟沈老师连麦么……您住在这里的话,那连麦怎么办耶?”
钱行之看了眼手机,确实马上就到了可以连麦的时间,于是眼一眯,跟负责人说:
“我不用你们的设备了,用手机连,录音也是不烦劳了,我自己来。”
负责人看样子非常为难,因为本来都说好了,要用他们的设备……
不过见钱行之那边完全没有转圜的余地,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说要跟总导演李导那边,再请示一下,钱行之任他去。
这个综艺几乎是他一手促成的,但他毕竟不是专业的综艺制作人,还是要选择一个得力的帮手。
最后多方权衡,选定了李志明。
李志明是个很精明的商人,出品过很多S级综艺,更是开了“直播综艺”这个行业先河。
按这个人的履历来讲,能和wcc撕破脸、再自己出来单干,还能做出大成就的人,肯定还是有两把刷子。
但人心隔肚皮,钱行之也并非完全了解信任这人的人品,所以综合安全考虑,面对这种突然加入的环节,还是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的手里,用自己的手机和沈离连麦,才有完全防止被偷录的可能,这样才能确保不想被听见的内容,不会被任何人听到。
于是负责人去打了个电话,稍微走远几步,去捂着电话听筒说了几嘴,又回来他这边,将电话递给他:“钱总,李导。”
钱行之将口罩戴上,面无表情地接起电话,那副架子又端起来了:
“嗯?怎么了?李导。”
电话那边的声音很浑厚,哈哈哈地笑起来,声如洪钟:
“行之啊,你说你……哎,咱俩认识这么久,兄弟的人品,你还不相信么?”
钱行之也不挑明说破,似乎是冷笑了一声,声线凉凉的:“你突然加出这么个环节,消费我和沈离,怎么没跟我商量过?”
“诶哟诶哟,你是不知道啊,咱们这儿突然来了个警察,说是咱们嘉宾里有犯罪嫌疑人,还没有取证完毕不能逮捕,得让我们想个环节禁止他使用手机,防止他的其他团伙和他通风报信啊——我也是挺迷惑的,他人就在我们这儿,那难不成还能跑了?但是这警察说啊,还是不要打草惊蛇为好,那不这,我才出此下策。”
钱行之道:“你给他禁手机,跟我连麦有什么关系?我以为,你突然加出协议之外的内容,需要提前与我说。”
“嘿嘿,”李导隐晦一笑,“行之啊,你这急赤白脸的,我是为谁好你不知道么?我这不是给你加把火么?啧,哥们这情你不承,以后可没人帮你了哈。”
钱行之的唇角微乎其微地上挑,没有回应到底想不想连麦,只说:
“我们用自己的手机,录制结束后,能发的部分会发给你,有没有三十分钟不保证,另外让观众花88才能再看的这件事,也需要重新商议。”
钱行之话说到这种份上,对面也只能嘻嘻哈哈地笑了几声。
都是人精。
有些话,没必要说太明白。
更何况钱行之本来就是合资人,有一定主导权。
就只听那李导笑了一声,妥协下来:“可以,这我能说不行么?只不过你们录好哈,后期补录也挺麻烦的。”
“嗯。”
钱行之达到目的,便也没了什么其他要求。
小屋这边的负责人将他带进房间,待负责人前脚一走,这人便长腿一蹬,往那破床上悍然一倒,摘了墨镜脱了口罩,以最快的速度在互联网上审阅了一圈。
皇帝批奏折似的。
回复了几个关键人之后,又回到自己的微博后台,把自己账号【可查看本博主关注人】的游客权限,也给开启了-
【哇塞,我刚刚逛钱行之的wb,你们看我发现了什么![截图.jpg]】
【我靠!?他也这么早就关注沈离了吗??你这图是p的吧?】
【p个锤子,不相信的都自己去看】
【妈呀,他好像比苏西澜还早……妈呀刚注册账号就关注了???】
【啊啊啊我又活过来了!我就说我刚萌上的cp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死掉!】
【沈离肯定是和这俩人都有交集啊,至于到底谁是前任就不一定了】
【反正沈离已经被锤真嫂子无疑了,现在就是不知道他到底和谁谈了】
【我更倾向于钱行之诶,他俩年龄更相近吧?西兰花才22,就算是闪婚闪离,也没那么快吧?】
【不管怎样……这俩人抢着开关注人查看权限的行为,就很好品】
【哈哈哈所以有没有可能!是两个人在争一个人啊?!】
【住脑不准再想了,秦连cp粉已经要心碎了……】
沈离正一边拿着牙刷刷牙,一边刷着手机。
看到这几条网友评论的时候,手指微微一顿,去百度搜了一下“苏西澜”的名字,才确认了的确和“连小七”是同一个人。
他刚刚跟钱行之在车上,还完全没来得及看信息,这会系统公布了送礼时间结束后,他确认了完全没有收到任何礼物,也不用再绞尽脑汁的应酬,才完全放松下来,提前洗了个澡。
待到能用手机,这才一边刷牙,一边腾出功夫来,看了眼节目的舆论发展——自然也包括连小七下午独白的那段切片。
由于连小七的所诉内容太过离奇,沈离听到之后,甚至满口牙膏泡泡,对着手机怔了两秒。
在确认了自己没有失忆、没有穿越、身家清白、的确没渣过人之后,才又面无表情地,将进度条反复拉回,看了两三次。
直到牙花子都被一次性牙刷刮出血了,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这是干嘛啊?
剧本的么?
沈离舔了口满是血腥味的牙龈,心中的确是有点乱:钱行之手机上跳出的几十条消息,会不会也和这有关?
沈离一个前刑警,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这人是有什么动机,于是干脆又将那视频重新看了一遍,这次还多看了连小七几眼。
不得不说,这小孩比几年前电影里的样子,更长开了些。
都说红气养人,这话当真不假,眼前这年轻男人,无论是气质还是神韵上,确实也都比电影里的样子更加明艳夺目。
沈离当初去看那电影,就对钱行之那次的对手演员印象深刻,或许是《神创》的剧情写得太好,电影也拍得太流畅,感情也细腻的缘故,沈离这种不爱看影片的观众,都完全代入进去了。
但是这次连小七要来,沈离也确实没注意。尽管看了节目的宣发,官微圈了很多嘉宾的姓名,可毕竟他已经忘记了连小七的本名,甚至最开始都没有注意到这人也是观察室里的观察员。
所以下午那番表演,是有专门的剧本给到这人么?
可是为什么要有这种剧本,这人说的,不都是钱行之的词么,那后面钱行之要说什么?
……算了。
爱说什么说什么吧。
剧本不剧本的,也都不影响他那三百万。
沈离打了个呵欠,湿着手,向上抹掉了切片,将手机屏幕退回桌面。
然后首先将自己的脸也擦净,胡乱抹了点大宝,又坐回自己的小床上。
他首先回了学校那边老师的消息,再和林洁问了案子进展,最后和耿丘丘说了句晚安,便打开了再没有未读消息的聊天栏,面无表情地看着联系人头像。
等着钱行之给他打来。
小陈刚刚就告诉他,今天还是用自己的私人手机连麦。
虽然仍旧没有说清,具体要怎么连说什么,但固定台词是铁定没有了。
沈离便这么百无聊赖地等着,闲适地倚靠在软乎乎的床头垫子上。
暖黄色的灯光如同一层薄薄的纱,轻轻地笼罩着他,将他的脸庞映衬得格外柔和。
仿佛时间在他身上都变得缓慢而温柔。
这种等着钱行之打过来的感觉有点奇怪,也有点熟悉。
导致沈离突然想起,以前每一个休息日的前夜,他洗漱好洗完澡,坐在床上,一边刷党\课,一边等钱行之也洗完澡一样。
最开始还好,年轻的时候两个人都有兴致,亲着亲着就做了。
后来的日子,确实就像现在这种……在等钱行之电话的感觉似的。
十分之一的尴尬,百分之一的不耐,千分之一的紧张。
至于剩下的百分之八十八点九,都是被迫完成任务的敷衍。
其实现在想起来就有点好笑。
因为当时也有努力去装,但最终还是装不出喜欢那档子事的样子,可能确实是有点伤害到某人的自尊。
可是那怎么办?
白天上班都要累死了,再说他做下面的那个,本来就不太舒服,或者说是基本没舒服过,年轻更频繁的时候心甘情愿,也是心理上大于生理。
好像也只有做那档子事的时候,沈离会突然惊觉自己原来那么爱钱行之。
不然那么难受,他都能忍,不是爱是什么?
沈离这般打着瞌睡想着,足足等了15分钟,眼见已然23:50,可钱行之那边却还没打过来。
本着“山不就我,我去就山”的工作原则,沈离决定还是主动打过去问问怎么回事。
嘟、嘟、嘟——
铃声响了将近半分钟,也无人接听。
沈离冷蹙着眉,又拨通微信电话。
这次更是被秒挂。
沈离想要打个问号过去,却还是忍住,没有打。
键盘键入了半天,最后半分钟后,还是发了个中规中矩也毫无温度的三字,比问号勉强好点:
【你在忙?】
仍旧没有回复。
沈离深吸一口气,当真有几分火气,当下就关了灯按灭手机,背对着手机,合衣躺下。
然而——
三分钟后,当微信提示音响起的刹那,还是回过了脸,面无表情地将手机拿起。
就见提示框上,提示着一条孤零零的信息:
【(铜板符号):[图片]】
因为太过了解钱行之酷爱发表情包的行为特性,沈离也没多想,冷着脸点进去。
就见一张……
湿乎乎的腹肌照。
配了一行文字,外加一只呆狗表情包:
【不是故意不接,刚刚开勿扰,在拍照】
【[小狗起立开始展示小狗肚皮].gif】
沈离指尖一顿,面无表情点击[查看原图]。
半晌发了句:
【一般】
第26章
沈离的两个字才刚发出去,钱行之那边,就迅雷不及掩耳地回了个问号回来。
顺便跟了两行带着微笑表情的句子:
【?】
【我拍了20多分钟[微笑]】
【你说话还能更伤人点吗[微笑]】
沈离思考一下回道:
【能啊】
【】
【网图?】
【[微笑]】
不出意外。
钱行之的电话,五秒之内拨了过来。
沈离等电话响了两声,将电话接通。
然而在接通的瞬间,只听电话那头的水声正哗啦哗啦地响着,显然是开着花洒,原来钱行之的澡还没洗完。
沈离于是也再次从床上坐起,靠在床头的软枕上,率先“喂”了声。
直到过了好一会儿。
钱行之那边才跟拍什么雨夜场景戏似的,比正常说话还要磁性的声线,像在瓢泼大雨中上演什么虐心戏,轻飘飘地问了句:
“你这是故意气我?”
沈离语气平淡:“想多了,客观评价。”
“客观?”
钱行之的声线顿了一下,再次隔了好一会,好像声音要加载似的,继续挺较真地跟他理论:“又‘一般’又‘网图’,你是想说我找的网图一般?你自己不觉得你逻辑很矛盾吗?沈队长。”
沈离:……
“而且我腹肌长什么样你不清楚吗,怎么可能是网图?”
沈离:。
沈离手指一触,面无表情地再次点开,一双眼如扫描机去扫描当事人的证件照一样挑剔,又很仔细看了一眼那图,大脑自主地分析起来——
拍摄地点:条件不是很好的卫生间里,淋浴花洒下面。
拍摄时间:以有点刁钻的打光来看,应该就是晚上。
拍摄人:……
只见在照片上,紧致健美的腹部线条宛如雕刻般完美,腹肌一块块分明,呈现出自然的流线型,每一块肌肉都微微隆起,充满力量感,肌肉的轮廓清晰可见,从肋骨下方一直延伸到人鱼线。
于是水珠沿着肌肉的纹理缓缓滑落,连皮肤都显得紧致而富有弹性,微微泛着健康的光泽。
——绷紧了是熟悉的弧度,松口气又会变成软软的肚皮。
确实是钱行之的。
也确实不是网图。
不过这人突然就尬图,还这么突然地发给他,沈离还能接?
总不能回一句“哥不白看,哥给你点赞”?
或是“像咱们这个年纪的人,能保持成这样,也是不容易的”?
沈离半晌没有说话,主要是因为着实在这种环节不善言辞。
就听钱行之那边的声音又是一冷,且水声一停,窸窸窣窣传来了擦身体、穿衣服的声音,冷哼一声仿佛是自言自语:
“——又哑火,又不说话了,一会还要录音说那么长时间,这是又要跟我无话可说。”
钱行之的声线越传越模糊,仿佛走远了又走近。
就像本来在求夸奖的摇尾巴小狗,不满主人毫无回应,着急地先吠两声,然而又见主人仍旧无动于衷,于是尾巴也垂下来,开始有些骂骂咧咧的倾向了。
沈离也被整得有点不会,面对钱行之明显带着情绪的句子,也给出了颇有情绪价值的回应:
“……好好好,你真棒。行了吗?”
好像又有哪里不对,沈离自己说完也觉得还不如不说。
就听钱行之那边的声线果然更冷闷,质疑的声调也更明显:“……不夸就算了,怎么还要阴阳一句?”
沈离:……
“哪里阴阳了,不是在夸吗?”
“你以前一不想要了,就会说这句话,”钱行之冷声道,“下一句就是‘可以睡了吗’。”
沈离:……
这人还真是什么都记得,什么都能说出口。
不过——
“你那边还没开始录音吧?”
沈离意图确认一下。
钱行之一听,这回是真有点暴躁:“你现在是不是拿我当250啊?——哦,我把自己洗澡录进去?我有病啊?”
沈离也没放过他:“众所周知,正常的人也不会一边洗着澡,一边给前任打电话的。”
钱行之:……
静谧无限度地扩大蔓延,奇怪的氛围无限弥漫。
沈离也有些发觉,自从这次因为节目和钱行之恢复联系以来,他与钱行之的交流模式,的确就有了一种微妙的改变。
要是放在离婚以前,他们八成不太会有这样的对话。
彼此断联了这么长时间,相处起来的那些龃龉,也似乎是被漫长的七年重新刷新、重置过了一样,甚至于现在发生于他与钱行之之间的一来一回,仿佛是高中时他们还没谈那会儿,彼此嫌弃又试探的语调。
以至沈离好久都没有的那种感觉,又突然滋生——
那是一种很模糊、又很接近真相的不确定感。
就比如去提审尚存疑点的犯罪嫌疑人,明知道对方有很大概率就是凶手,却又偏偏还没一锤头敲在对方的七寸上。
于是整个人都兴奋得有点出汗,肾上腺素的分泌,思维异常活跃,情绪又须用理智来降温了。
“——要不然你先收拾,收拾好再打来?”
沈离听钱行之这次一直没说话,颇主动地推了推流程。
钱行之那边却并没有要缓一缓再聊的意思:“不用啊,我都收拾好了,马上就可以躺下了。”
沈离“嗯”了声,又在钱行之表示开始录音之前,再次和钱行之确认了一下:
“都要说些什么合适?一会的这个环节?”
虽然他这边没有剧本,但他不确定钱行之那边,有没有什么额外的任务。
就听钱行之依然是那副语气,口径也和之前回答得相似:
“不用紧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合适的部分我让助理剪掉,时长也不用达到30分钟,你想说多久都行——3分钟也可以。”
沈离蹙眉,想问,可是节目组不是要观众花88去买花絮么,不录满时间可以么?
还没问出口,钱行之似乎就已经预判了他的想法,率先一步解释道:“这个环节本来就没在合同里,提前也没提过,也没询问过你的意见,所以我跟设计环节的人说了,我们只能尽量配合,至于让观众花88来买,我觉得也没必要,可以把这项目否了。”
沈离听他这样讲,眉心蹙得更深,合理推断着:“所以你不是设计这个环节的人?”
“啧,”钱行之冷啧一声,道:“如果是我,我会提前和你商量。”
沈离没有评价,继续问:“可你刚刚说,你有否决权——所以你在这个节目组的班子里,充当的是什么角色?”
钱行之那边的声音顿了顿,似乎有点想笑:
“沈队长职业病又犯了?把我当犯人审?”
沈离:“……但你毕竟不是犯人,也可以不回答。”
就听钱行之并没吝啬地回应他:“半个投资人吧,我和别人合的伙,稍微投了点进去。”
这话说得真实,又说得模糊。
说了是合伙人,却没说自己占多大比例。
比如他这“稍微投点”说得轻松,却肯定是笔很不小的数目,可具体是多少,钱行之没有主动详细说。
沈离只是稍微想了一下,问钱行之:
“我能拿到的那三百万,有多少是你的?”
钱行之“啊”了一声,知道沈离懂投资,不太清楚沈离为什么会问这种问题,不过还是解释:“这是个比例问题啊,我也不好说。毕竟大家的钱都是按比例投在里面,又按比例支出,我投得肯定比三百多,但你肯定也不能说你拿的通告费,都是我给你的。”
可沈离本来的意思就是这个。
“是啊,所以我就是问你,你到底占多大比例。”沈离将最后几个字咬得很重,暗示钱行之——
他本来就是想知道,钱行之到底是不是占主导,是不是这个项目由他作为主要牵头人。
资本通过投资控股的方式,垄断了综艺生产上的话语权,搭建的主创团队,也是由实际的投资方决定的,沈离要问的就是钱行之究竟有没有话语权。
到底为什么要做“复婚”综艺。
而这次,钱行之的确是听明白了沈离的本意,于是的确顿了很久,才答了一个数:
“51%。”
主要投资人。
沈离垂下眼,“嗯”一声,完全懂了,没继续再问下去。
只需要结合方才在车上的话……
沈离终于是旁敲侧击地,完全把钱行之那天的醉话敲定下来:
钱行之做这节目就是要一石二鸟,既要搞定wcc,同时也想复婚。
这节目既然是钱行之牵的头,就是他执意要把节目做成一个“复婚”节目的。
而市场上从来没有复婚节目,这节目非常小众,没有前例,风险太大。
钱行之本来也可以做别的节目,他只要找个由头,把疆南诓进来,让疆南代表wcc的高层出头,最后再来个证据确凿的曝光,其实也能达成彻底打击wcc的目的。
可钱行之偏要做史无前例的复婚话题。
这样一来,这人想做复婚节目的动机……终于真和醉后那句“想复婚”的动机严丝合缝地对上了。
……
沈离半晌没说话,伸手揉了揉自己酸痛的眉心,没有再主动将窗户纸挑破。
他这次的确想要更多的时间,去好好思考。
而钱行之这时恰好也只是沉默,回答了他的每一个问题,却没有继续将剩下的话说满,或是将那“想要复婚”的话再重复一遍。
于是两个人心照不宣,都留下一层余地。
暖黄色的灯光照在沈离的侧脸上,将他完美而精致的轮廓勾勒出一圈柔和的光晕,时间仿佛都放轻慢走了一瞬,直到钱行之轻咳了一声:
“那我开始录音吧,录完睡觉。”
“嗯。”沈离应着,安静等待着钱行之将录音调好。
“滴——”的一声过后。
这下更好了,本就静默的空气,反而因着这提示音更加尴尬。所幸没过多久,钱行之这次继续引导了话题,抛出挺合适的问题:
“你师父那肺咋样了?今天听他骂人挺带劲的——好了?”
沈离千算万算,没算到钱行之准备的第一个问题是关于他师父的。
不过钱行之有这心,他也就耐心答:“手术挺成功的,当时发现就是早期,术后效果也很好,就是现在需要注意着点,要定期复查。”
“哦,”钱行之顿了顿,似乎想了想,“我这有点冬虫夏草什么的,你等着节目完了,拿给他呗。”
沈离:……
“不用,他不收礼。”
“啊,不收有求于他的,还不收你的吗?你现在都不在系统了,送点心意给他怎么了,放我这儿也没用,我也不吃。”
“……行吧,那你等着拿来。”
“嗯,记得别说是我送的,不然他再给扔了。”
沈离眉头一皱:“……可你不是再录么?”
“没事,这段剪掉。”
沈离很轻地笑了下:“我其实现在还没搞明白,你到底怎么惹着他了,他那么不待见你。”
钱行之哽了一下,无奈道:“我总烦你,又不懂事,不支持你工作,思想觉悟也不够,这些原因还不够在他那儿判我死刑吗?”
沈离想了想,那确实挺够的。
就听钱行之又说:“当初咱们离婚,你那边最高兴的就是他了吧?”
“是啊,”沈离实事求是,“当天就多抽了两条烟,当年也多放了两条鞭。”
钱行之:……
沈离额外又补了句:“哦,几年前正月我回家过年,他还顺便给我找了四个相亲对象。”?
……
“……那你去了?”
沈离一顿,有点后悔把这事也说出来,不过还是没撒谎地回答:“没。”
就听钱行之的声音又压低,继续看似无意,但刨根问底:“为什么不去。”
沈离没什么波动:“我那么忙,也顾不了家,耽误别人干嘛。”
这话一出口,钱行之那边也沉默。
良久。
沈离便听这人也说:“我妈后来也给我找了几个相亲的,我也都没去。”
表忠心似的。
不过在沈离听来,好像有点多余。
“哦,”沈离的声线有点干,岔开相亲的话题又问,“伯母伯父身体怎么样?”
钱行之“哈”了一声,笑说:“好着呢,现在天天在家追着我弟打。”
“灏宸?他上高中了?”
“没呢,初三,明年中考。”
“哦,”沈离靠在床头,也渐渐放松下来,随口继续就着钱灏宸的话题问,“他现在还是喜欢那么粘你吗?”
钱行之哼了一声:“反正每次见我,不是要这个人签名,就是要那个人合照,要么就是要人家演唱会内场哪一排的门票。”
沈离松口气。
看来钱行之跟弟弟相处得不错。
“所以你会满足他么?”
“我让他拿成绩单换。”
“那他能换吗?”
“嗤,”钱行之语气微哂:“他那点分,加起来都没你以前一科考得多。”
沈离:……
“他说分换不了,能不能拿他爸给他的股份跟我换。”
沈离:……
“你换给他了?”
“怎么可能?”钱行之斩钉截铁,“我爸那个公司,我现在早看不上了,我跟钱灏宸说了,就成绩单一种兑换方式,其他免谈。”
沈离的目光稍稍放空,无声地叹了口气:“你和爸妈的关系还没有缓和吗?”
钱行之这次停了一下。
就听沈离立刻改了口:“…不合适的话,这一句剪掉吧。”
“没事。”
钱行之不太介意,“其实还那样,圈子里都知道我们关系不好,我也只是单纯和他们合不来,不过还是会给他们养老的,钱灏宸这笨蛋是指望不上了。”
“……”
“哦,你妈那边我倒是常去,”钱行之接话很快,“老太太最近精神特别好,前几天绣了幅一米长的十字绣。”
说到自己母亲,沈离自己有点愧疚。
他这个做儿子的,还没有钱行之称职。
“抱歉,总是麻烦你。”
沈离指的是离婚之后。
——虽然这事也是今年老太太说漏了嘴,沈离才知道,直到现在钱行之也会去得很频繁。
就听钱行之完全没有邀功的意思,反而有几分炫耀似地说:“没事,就算没你,老太太也早把我当亲儿子了——今年过年还给我织了个围脖,没给你织吧?老太太专给我一个人单独织的。”
沈离汗颜。
其实他也有。
不过老太太也说,是单独给他的。
估计是不想让他们还觉得,老人还想撮合他们,又负担又误会,所以才分开说。
于是沈离也没戳破,帮他妈圆了这个谎。
钱行之听他不说话,还以为他吃醋了,顿了一下又说道:“你也想要点偏爱的话,要不赶明儿我让她把绣好的十字绣带给你?你别说,还真挺好看,你妈绣得可精致,她这种拿到市场上卖,都能卖两三百多块钱。”
沈离目光一转,立刻就想起什么来:“这个是不是挺简单的?挺容易学?”
“是啊,怎么了?”
沈离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新想法说了出来:“村里有几些老人腿脚不好,下地干不了活,我最近就在想给他们找点什么营生干。”
钱行之瞬间就明白了,比沈离先一步开口,“那行,我联系看看有没有你们村附近的工厂,这事简单,等着再借节目开个直播间,保证有出货口,真要想做其实问题不大。”
沈离见他安排得过于迅速,赶忙又制止:“你先别忙,等我确认了确实可做,乡亲们都要学再安排和选品。”
“好。”钱行之又应下。
没过一会,钱行之听他没话讲,又主动聊起老师同学,两个人便有一搭没一搭,扯着以前周围那群人都聊了会儿。
谁家多添了个小孩,谁去创业谁去搞金融。
哪个阿姨家里小狗下崽儿,还送了钱行之一条;哪条路改了,四车道建成了八车道。
直到就听钱行之沉默一会儿:“录得差不多了,你有什么还要说吗?”
沈离才惊觉时间竟过得这么快。
“没。”
“那我把录音关了?”
“嗯。”
滴——
录音结束的提示音再次响起,沈离正要说,要不要考虑直接把电话挂了或是将音量键关了再睡觉,明天还有拍摄任务,是不是明天可以投票观察室的嘉宾。
就听钱行之那边窸窸窣窣响了一阵,又拿起了手机,特意提醒了一句。
“关掉了。”
“嗯,我知道。”
沈离感觉钱行之似乎还有话说。
于是既没有催,也没有问,只是等他。
就听钱行之沉默了良久,沉凉的声线,终于再次从音筒里传出:
“问完了别人,我可以问问你么。”
“问啊。”
沈离依然平静地答。
只不过他闭了下眼,不知怎的,本能就握了下自己的膝盖。
感觉好像知道钱行之要说什么。
果然。
三秒后,便听钱行之道:
“我给你找了个康复中心,录完节目的话,你愿意去么?”
第27章
0帧起手,没有铺垫。
沈离想过钱行之可能会问他的腿,但没想到钱行之这么直接地说起康复。
腿是自己的腿,沈离当然也明白康复训练的重要性,不然也不会给自己制定那么严苛的训练计划,不过康复中心……
“还是算了吧,”沈离并没思考太久,“我自己在家也能练,现在都一年多了,没什么必要。”
沈离话音一落,电话那头的声音明显停顿一下。
没过几秒钟,钱行之似乎是把免提打开了,声线的距离明显隔得更远了些,又更多了几分隐隐的锋利感:
“怎么没必要?你具体说说你的顾虑吧,我先记一下。”
沈离蹙眉:“……什么?”
就听钱行之的语调依然从容不迫,好像每一个字都经过了精心挑选,语气中也带着几分公事公办的严谨,声线冷冷的:“步态矫正和并发症处理,你自己都没法进行,怎么会没必要?——但你要是实在不想去,可以说说你的顾虑,我们一起看看,有没有什么解决办法。”
沈离这下是真的愣了一下。
这七年,钱行之好像完全换了一种处事方式。
“其实……”沈离刚说了两个字。
却再次被打断:“不能敷衍我。”
沈离面色微沉,声音停顿一会儿。
电话那边安静地等待。
半晌,大约三十多秒。
沈离开了口:“贵,也太远了,康复中心基本都在大城市,不在一线或省会也在二三线,而且康复也是长期的事,不是一天两天。”
“哦,如果只是这些问题,你都不用担心,”钱行之不急不缓,“我在耿家村附近的那个镇上,和人合作新开了一家,开车从村里过去,也就40分钟左右。”
沈离这般一听,眉头顿时蹙得更深,觉得钱行之是不是疯了。
这么胡来?
也太离谱了。
“——没有必要吧?”
沈离不由自主地提高了音量,非但没有感到一丝的感动,反而觉得钱行之这么做非常有悖逻辑,于是连带声音有些发冷,带着质问:
“你说开了一家康复中心在哪儿?”
“嗯,你们那边镇上。”
“你怎么想的?”
“我——”钱行之这边也刚说了一个字,沈离像刚刚他打断自己那样,也打断了他。
只听沈离的声音干净而透亮,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冷冽,好似被寒霜包裹着,清脆却带着刺骨的凉,仿佛能瞬间冷却周围的空气,语气中更有一种咄咄逼人的气势:
“你怎么可能把康复中心开在联营镇上?资质、市场、还有后期的经营,这些都怎么办?能不能不要再做这种一拍脑门,就浪费资源的决定?”
沈离这话说得有点重,也算是下意识的应激反应。
毕竟钱行之以前,就是个行动力超强的人,但做事从不周密计划,很多项目都损失惨重过,却记吃不记打。
沈离是万万没想到,为什么离婚七年,钱行之还能做出这种自我感动的事,说出去都离谱得很。
“……”
然而沈离一句话说完,也是着实有点痛苦地皱紧了眉头,眉心都微微蹙起了,本能地反思自己的话会不会太重。
毕竟钱行之的出发点也是为了他。
就听电话那头沉吟半晌,才又有声音传出来。
哪怕是被骂了一通,钱行之的声线也听上去毫无情绪,像谈生意一样:“嗯,你先听我说完。”
沈离闭了下眼,冷着脸没再作声。
就听钱行之问:“联营镇有个李大夫你知道么?针灸、正骨,都很厉害的那个。”
沈离想了一下。
“……你是说李翠英?”
“对,”钱行之不急不缓,“李翠英几年前就从镇卫生院退休了,现在在家义务帮慕名来的人调理,我今年年前就去那边实地看了一下,她是在家里挂了张执业资格证,居家给人看诊的,因为口碑太好,每天排队的人爆满,有的时候都堵在居民楼里面,也不太方便,而且人一多万一被邻居举报,也可能被当作非法行医,毕竟家里不是诊所,没有具备诊所资质。”
沈离垂下眼,思考片刻,有了些猜测:
“……所以呢?”
“所以年前,镇里的招商引资会我参加了,他们想把价格过贵的闲置养老院,改造成医养中心。我那个新康复中心是和镇卫生院合作的民生项目,县里批了专项资金。除了针灸理疗区,还规划了老人日间照料中心——你的康复室其实是预留的残疾人康复专区,我也找了几个专业的康复师,这些也都符合政策要求。”
沈离:……
沈离听了眉头微展,继续向钱行之询问细节:“可是镇级民营机构怎么批的医疗资质?县卫生局……能通过这种合作模式?”
他不太了解这一块,钱行之却是对答如流,听上去很熟悉每一个环节的运作:
“嗯,项目挂在县中医院名下,他们出资质,我们出场地,李大夫作为专家进驻。而且省里刚出台的《乡村医养结合实施方案》,我们这是试点项目,和镇里签了十年长约,前三年免税,后五年减半——省残联还有专项补贴,持残疾证每个月能报销12次康复训练。”
沈离:……
“哦,价格上也不用担心,基本上都是成本价,能走医保了,比起以前在李大夫家里看病,肯定是要更方便。”
沈离:……
“试点项目选址必须满足民政部《社区医养结合服务规范》第四章第二款,联营镇养老院层高和消防通道都是达标的。每天有卫生院的巡回医疗车经过耿家村,可以免费接送,你坐车过去,单程是四五十分钟,不过也就每周两三次,花不了多少时间……如果,哦,我是说如果,如果我将来也去耿家村住一住的话,我可以开车带你,应该就更快一些。”
钱行之说到这里,似乎也觉得没什么要额外补充的了。
于是像跟老板汇报项目的员工一样,还特意加了句“差不多就这样”,一如他最初跟沈离说“我给你找了个康复中心”一样平静简单。
然而钱行之所说的一切,几乎完全超乎了沈离的预料。
沈离便也只听他说着,无声地握紧了膝盖,手背上的青筋隐约可见,好像除了“嗯”一声,也没有什么能说得出口的话来。
沈离的指节重重压在大腿的陈旧伤疤上,指甲几乎要掐进布料经纬。
就听电话里钱行之的声音再度传来:“你要是不信,明天我把立项批文扫描件发你。”
沈离猛地松开攥着裤管的手,掌心肌肤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他当然听得出那些文件编号背后的分量——要查清省级专项资金流向,要打通市县两级卫健系统,要协调至少三个部门的公章
绝不是临时起意的产物。
沈离的喉结重重滚动一下,只觉桌上那盏功率微弱的暖色小台灯,光芒灼得人心烦意乱。
可最终,沈离还是听见自己声音像浸了冰水的瓷器,突兀但正常地向钱行之道了句谢:
“……谢谢。”
礼貌也生分。
就听电话那头顿了两秒,突然传出了一声傲然的冷笑。
“嗤,谢什么?又不是为了你一个人开的。”
只听这人立刻又抄起一副嘲讽调子,像竖起刺的刺猬,磁性的声线降了八度,仿佛一秒又进入了另一个角色,整个人都莫名其妙地再度高傲起来:“啧,刚刚骂我的时候,简直是一脉相承,比关副局长还有劲儿。”
沈离:……
“我……”
“不用道歉了,”钱行之打了个呵欠,“早被你骂习惯了。”
后来好久没听沈离骂他,反而浑身都挺痒的。
沈离确实有被无语到,沉默半晌,才冷漠道:“我哪有总是骂你,离婚前也没有骂你啊。”
“是啊,离婚前你一直道歉。”
钱行之的声音听上去凉凉的,“我说的是上学的时候,你忘了?”
沈离:……
那时间也太远了。
“尤其是老班刚把我换成你同位的时候,我作业不写,上课不听,你每天都能把我训得像狗一样。”
沈离回忆了一下那颇久远的十几年前:“那是王老师让我帮扶你学习。”
“哦,效果拔群,特别显著,”钱行之轻声讽笑,“就是也不知道这活动上哪还有,钱灏宸也挺需要。”
沈离抿了下唇,也不知道钱行之到底是在打趣他,还是随口说说的。
沈离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手机边缘,昏黄柔和的光线在空气中晕染开来,仿佛一层薄纱轻轻笼罩着整个空间。
灯光映照在墙壁上,勾勒出他淡淡的影子。
沈离最终只是看了眼墙上钟表的时间,打断了钱行之继续聊下去的意思,没有再和这人继续回忆什么校园时光:“一点多了。”
沈离的声音淡淡的。
钱行之于是便也戛然而止。
过了半晌,才道:
“好的,你睡吧,我收拾一下。”
电话那头的语调瞬间又冷了几分,沈离轻蹙着眉,微微侧头,将贴在耳边的手机拿远一些,又看了眼通话时长,不知道要不要选择挂断,还是继续连着。
就听钱行之又说:“你想挂就挂,挂了也没事,没人会说什么。”
沈离想了下,拒绝说:“算了,既然跟观众已经说了,也应该遵守规则——你也把你那边的音量键调到最低就好,把手机放进卫生间也行。”
“嗯。”钱行之简简单单应了一声,“那睡吧,别管了。”
沈离没有再应声,食指伸长,轻轻抚了下音量键,最终却还是没有摁下去。
面无表情地将手机放在床头柜上,动作轻柔,顺便插上了手机充电线。
等到房间再次恢复了宁静,钱行之那边也不再有声音,只有台灯发出微弱的灯光,映照在沈离的侧脸上,勾勒出他略显疲惫的轮廓。
沈离对着台灯枯坐了一会。
三五分钟后,他拉过被子,侧身躺下,背对着手机,仿佛在刻意与手机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柔软的被子已将身体轻轻裹住,沈离的呼吸也渐渐平稳。
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床的金属边缘,冷硬的触感从指尖窜上后颈,带起一阵细微的颤栗。
沈离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但在浑浑沌沌中,好像听见有人打了几个喷嚏,近得就如同有人睡在旁边一样。
或许是由着这几个喷嚏声,沈离做了个梦。
梦里是个雨天,雨下得很大。
沈离刚放学,浑身淋了个半透,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喂狗,却发觉家里的狗粮全没了,把所有的灯都打开,到处去找毛团,毛团的窝也不见了,平时放狗窝的地方,干净得连根狗毛都没有。
梦里的自己心觉不对,扬声去叫钱行之,钱行之却也不在。
双人床上只剩了一只枕头,钱行之平时睡觉的地方,则端端正正地摆着一枚戒指,压着一本离婚证。
沈离梦到这里,其实便已经知道是梦了。
还背着书包呢,上哪来的戒指和证件;
毛团也是妈妈养的狗,钱行之就算要跟他分开,也无权夺走毛团的抚养权;
更何况他们的戒指……
钱行之也从未还给过他。
可是沈离看见梦里的自己,站在那床边站了很久很久,才默然将证件与戒指都收好到床头柜里,转身去厨房做饭了。
还没看清自己到底做的是个什么菜,沈离便从梦里渐渐转醒了。
沈离看了眼手机锁屏的时间,五点三十一,睡了四个多小时,颇满意地打了个呵欠,赶紧将烫得吓人的手机从充电线上拔下来,解锁先看了眼通话,确实仍通着,只是电话那边也毫无声响。
手指轻点,沈离将自己的麦给关了,缩小通话窗口,揉着酸痛的双眼在黑影里刷了会手机,趁着今天因为和钱行之通话而额外得到的使用手机的时间,打着呵欠搜了搜十字绣代工厂之类的。
没查几分钟,便将昨晚突如其来的想法给否了。
感觉最好还是找原材料能就地取材的东西,像十字绣这种又要来回运输、利润较薄、销量全靠网友爱心、实际用处着实不大的可代替装饰品,既做不长久,也不太现实。
又选了几个品,再一一否掉。
倒腾了一个多小时,直到六点多,也没选出个所以然来,最后还是只能暂时决定,等这个节目结束之后,先把村子的专属直播间做出来,把流量引过来,第一波先卖卖农副产品,其他东西后面再说。
想到这里,沈离又把节目的话题都看了看。
节目的流量的确不小,无论是哪个平台,都有很多相关的话题。
不过沈离着重看的是疆南的,这人的话题少得可怜,三五分钟就能完全刷完,目前来看除了:
#杨至琦疆南好配#
#疆杨或许有戏吗?#
两个比较邪门的话题以外,还没什么别的太意料之外的。
沈离草草关了vb,点开直播软件的网友评论区,在搜索框里输入“疆南”,再次检索——
打眼便看到相关“疆南”的话题下,讨论度最高的一个词条。
浏览量已上亿,回复数也有大几十万。
【当我把疆南的脸p成钱行之,“相配”二字直接吻了上来】
沈离眉头紧皱,手指点开话题。
就见最初几楼是几张p图,打眼一看还挺像那么回事——
要不是沈离亲身经历过,第一天晚上的那场1v1约会,差点真要以为那图片上,坐在自己对面的是钱行之了。
楼主是个名叫【行离之间铁粉七号】的id,一连发了8张p图,都是节目在第一天当晚他和疆南吃饭,节目组直播拍摄画面中,被网友截图截到的某些片段。
钱行之的脸,则是用的既往影视剧里,比较合适的形象神态。
沈离点开其中一张回复最多的,放大细看,颇无语地笑了一下。
不得不说这图p得还是挺有违和感,不像是有专业团队,或是从事专门宣发的精英老手做出来的图。
像是粉丝的自发行为。
沈离于是顺着那个【行离之间铁粉七号】的id点进去,就见这楼主发了的其他主题贴中,还有一个【我和姐妹们在bo2发布了“行离之间”cp铜仁文,欢迎看看呀】
沈离本能地点进去。
【好吃好吃好好吃啊啊啊[大哭]给姐香迷糊了[大哭]是喷香的饭[大哭]】
【[黄心][黄心][黄心]】
【我将封lz为[黄心]厨神】
【楼主:嘿嘿嘿我写的是纯爱复婚流啦,另一篇是我姐妹写的,大家可以都看看!】
沈离满脸疑惑。
顺着一层层链接,还是没摸到地儿。
最后在某个热心层主的二次指引下,存到两张图片。
其中第一张写得挺好,畅想了一下两人的学生时代和婚后日常,笔触有点酸涩,沈离看得有点感慨,没敢细想。
另外那张则需要先存图,再倒转,后翻转,又放大,还得调个色。
沈离忙活了三分钟。
最后只看了三秒钟。
而当沈离意识到这是什么文的时候,大脑已经完成了对那几行字的信息处理——
一切都来不及了。
沈离二话不说,立刻给手机熄了屏。
铁面无情地将手机放得挺远,本人则从床上坐了起来,收拾收拾,刷牙洗脸去。
于是。
不知过了多久。
当钱行之带着几分刚睡醒的慵懒,咳嗽两声,打了个呵欠,对着自己的话筒轻轻地叫了一句:
“……沈离?”
沈离的声线透着几丝不易察觉的僵硬和冷漠:“嗯,我在。”
可钱行之尚未细品,因着这句“我在”勾了下唇角,正要再说句什么,就听沈离清泠的声线已然再次从声筒中传来,语气很淡,公事公办:
“醒了就挂了,工作去吧。”?
钱行之:……
还没来得及再多说一句话,就听“滴——”的一声提示音,通话了一夜的vx电话被沈离无情挂断。
钱行之昨夜洗了个凉水澡,本就有点着凉,在吱嘎吱嘎的小破床上躺了半宿,身也不敢翻,怕弄出动静被沈离听到——虽然沈离说要把声音关掉,不过以沈离刀子嘴豆腐心的行事风格,应该不会关。
钱行之这般想着,半截小腿露在床外,兴奋的大脑却像上了发条,怎么都睡不着,直到后半夜才勉强睡过去。
而现在,钱行之撑着发重发晕的脑袋,看了眼助理发的信息确认了下流程之后,转脸就点开了昨天的录音文件。
39分钟的录音。
这人翘着二郎腿,在吱嘎吱嘎的破床上听了两个多小时。
直到早上九点多,助理来敲门,才反手将录音一关,把音频给工作室管剪辑的小郑发了过去,附带留言:把那段聊沈离师父的对话给剪掉。
“老板?”助理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您起床了么?我可以进来么?”
钱行之换好了衣服:“进。”
踩着细高跟的徐助一推门,下一秒,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而有节奏,女人身着剪裁精致的灰蓝色职业连衣裙,妆容精致,神采奕奕,看上去既专业又职业。
“老板,我和您对接一下,您对李导突然新加的连麦项目的要求——现在可以么?”
“可以。”
钱行之微微抬起头,目光中带着几分慵懒和从容,一边不紧不慢地整理着袖口,一边对助理道:“录音我先发给小郑了,让他剪一剪能用的,至于这个录音发布时间……”
钱行之的声音一顿,小徐拿备忘录记录着,听到老板的声音一停,也抬头去问:
“您觉得让节目组,什么时候发布合适?”
钱行之咳嗽两声,因着凉而微微哑声的嗓音,听上去更磁性低沉了:
“……如果今天直播间的前任投送投票,我票数领先第一,就让他们把录音放到我进去小屋之后,有唱衰我和沈离的舆情时去发。”
徐助:……
6。
“好的老板,那如果今天您在投票中,票数并未领先呢?”
钱行之烦躁地一蹙眉,面色有些不悦:“那就今天发,让他们剪快点。”
徐助脸上的微笑不减:“好的老板,我催他们尽快,但大概率也不会半天就制作好呢。”
……
“加钱。”
“好呢老板。”助理眼底的笑意有些忍不住,“那么请问,这个录音,您确认不收钱,做免费花絮是么?不过,李导那边的专家让我转告提醒您,最好还是能够稍微设立一点门槛,筛选一些观众,李导还是建议您再考虑下,多少收点——您需要再想一下么?比如如果88太贵的话,八块八呢?”
钱行之吸了吸不通气的鼻子,臭着的脸认真思考了一会,三秒钟后给出了个结论:
“八毛八吧,不用再多了,”钱行之一锤定音,“让他把这部分收益单独计算出来,一分都不能少,我后面有用。”
“好的老板。”徐助将所有内容记下,又立刻汇报下一个事项,“甄恬那边做出的热搜,咱们这边已经完全将词条清除掉了,不过#剧本#、和#钱行之只拍摄两天#的这两个词条,传播过于广泛,我们需要发个声明辟谣么?”
“发,现在就发。”
“好的,公关已经把博文写好了,图片一会儿传到您手机上,您先过目,没有问题之后,我再让工作室立刻发表。”
“嗯。”
“那您这边还有其他问题么?如果没有问题的话,刚刚那两件事我现在就去处理。”
钱行之的目光游离了一下,又立刻聚焦,开口问道:“连小七是不是今天来这边配音?”
徐助愣了下,在手机上查了查,“啊,对,今天还是苏西澜配小屋里的系统音。第一天也是他配的,第二天是王子欣,第三天是苏西澜,第四天是……”
钱行之慵懒的声线一顿,打断她:“行了,知道了。”-
当天中午,节目开播。
【直播观察室嘉宾-前任投票通道】开启的一瞬,观察室中便有了影像。
蜂拥而至的观众们,还没来得及看清谁坐在哪儿,哪个机位是谁的。
便见最C位的机位上,摄像头正给到一个手部特写。
一只修长匀称,骨节分明的左手,分明是被摄影机,或无意或蓄意地对准了。
而这人的无名指上,的的确确套了一只素环戒指。
——足有半分钟之久。
正当直播间刷起了一串:
【靠,怎么今天一上来就带货啊?】
【没到带货时间呢哥!!!】
【能不能卖点便宜货啊?戒指我也买不起啊】
……
镜头上移。
只见直播观察室的C位主镜头里,钱行之那张棱角分明、俊美无俦的脸,出现在屏幕中,面无表情地将左手撑在了腮下,把自己锋利完美的下颌线用手遮住。
跟谁欠他多少钱似的。
整套动作却非常丝滑,堪称一套完美小连招。
第28章
只见直播间弹幕滚动得更快,内容却十分相似:
【啊?】
【啊?】
……
一连串的“啊?”和问号连飞了小半分钟,网友评论区也马上有了十分热切的新讨论:
【哈哈哈哈哈哈笑死了我不行了我追星5年从未见过这么搞笑的场面】
【所以钱行之是真的……用这种一拳打死三个的表情,在秀戒指啊?他真的是在秀戒指没错吧???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钱行之吗?!?】
【不理解,这大影帝是要干嘛啊?我去查查他是不是接啥商务了】
【楼上,你有这种钝感力,做什么都不会成功的[笑哭]】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有网友把他第一天录制的片段8出来,当时摄影对准了裆的那一帧,他左手插在裤兜里,戒指的痕迹也超明显!被顶出来一个环!!!】
【哇姐妹们如果这么保真的话,我真的要开始磕了QAQ我有点忍不住了QAQ我磕标点符号发博时间加减乘除这么多年QAQ何曾见过这种大场面QAQ】
【嘿嘿嘿不管真假,我要入股行离之间了[比心],等一个真相大白[比心][比心]】
【先心疼一下不会选股的楼上,短短一天就要股价暴跌跌停板,然后心碎出市[笑哭]】
【我还是觉得西兰花更真实,那么真诚不像演的,你看端着架子的钱行之敢吗?】
【哈哈哈等楼上老了,我卖楼上保健品】
【就是啊,用你们的小脑瓜想一想,西兰花和沈离的年龄适配吗?】
【西兰花才刚到法定结婚年龄9个月,确实可能性太小了】
【投票开了啊啊啊快冲啊!!】
【今天投票什么规则?[挠头]】
【时间截止到今天的23:59,今天当选的第一名,明天一早就有权进入小屋生活,当然被选错的嘉宾也可以自主放弃】
【啊啊啊都先别管规则了姐妹们!!先把这个胡乱开屏的投进去再说!!!】
=
“小苏老板,嘶,今天的投票通道9点就开了,可是好像……”
苏西澜的助理小D低眉顺眼,将手机投票页面打开,递给正在被化妆的苏西澜。
苏西澜眉一横,阴郁的眼神扫过来,看了那投票界面几眼,气闷得整张小脸瞬间耷拉下来,装不了一点。
烦~死了!
苏西澜垮下一张秀气小脸蛋儿,白眼幅度太大,化妆师手都抖了。
全屋人没人敢说话,直到苏西澜在助理的手机上猛点选项“苏西澜”,发现选择不了,界面显示“该用户已投票”,而且已选的选项是“钱行之”,苏西澜忍了一早上的小脾气,彻底爆发:
“我去?!你,你这也有点太过分了吧?!”
苏西澜一拍桌子,气得要把手机捏碎一般,整张雪白小脸瞬间变得粉红:“——小D!你要是现在给不出个合理解释,我马上解雇你!”
助理小D讪笑讨好:“诶呀,小苏老板,哎,是楼老板让我投的嘛……”
——?!
苏西澜的面色愈黑。
“咳咳咳,楼老板不让我们跟你讲,但我悄悄告诉你哈——楼老板发在公司群里,一声令下,让咱们全公司上千名员工和家属全票打飞钱行之……”
苏西澜:……
坏透了。
下一秒,苏西澜阴郁着脸,二话不说,拿着助理的手机,瞬间就给楼戊辰拨过去:
“姓楼的,你什么意思?”
苏西澜声音里带着几丝阴狠,“你之前说好,不会干涉我的。”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笑,宠溺的男声不急不缓地传过来:“宝宝,别生气,你说你何必跟那姓钱的较劲呢,他想复婚,你就算插进来一天,第二天也要被踢出去。”
“不是你这人怎么这样?——你怎么还替他说话?”
苏西澜不可置信,言辞激烈:“姓钱的就算今天进不去,失去的也只是一天和沈离相处的时间,而我要是没了这次,我损失的是一生唯一和沈离成为朋友的机会啊?——你连这都不明白么?你根本不会明白,你觉得最重要的人,根本不记得你是什么感觉。”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哄人的语调更软。
“宝宝,我给你争取了,可姓钱的铁了心了,拿股价威胁我,我也没办法……”
“你怎么这么废物啊?你也威胁回去不会吗?”
就听那边的男声顿了一瞬,才叹了口气道,“生意场上的事你不懂,这次他找上门来,这个面子我还是要给他的,不然以后……两家面子上都不好做。”
“我懂了,”苏西澜的语调变冷,“抱着你的钱去过吧,咱俩玩完了。”
“诶?……”
“——我不管,我就是一定要!这件事我一定要做成,我求求你别管我了!”
“小苏,你乖一……”
滴——
苏西澜木着脸挂断电话,将手机拍在小D胸前,啪的一下!
随后又但闻“吱嘎——”的一声!
只见苏西澜用屁股撅开椅子,妆也不化了,阴森着一张脸望着镜子里眉毛画歪的自己,看上去狼狈而悲伤,结合今天绿呼呼的衣服……
像极了一只悲伤小青蛙。
全屋人没人敢惹这位脾气贼大的小祖宗,眼观鼻鼻观心,无人说话。
就见这人对着镜子,冷冷注视了半天,终于像绷紧的弓上射出的利箭一般,非常突然地做出了动作:
幅度极大地打开他的首饰包,哗啦哗啦所有首饰都倒出来。
挑也不挑一下,直接捡出了所有戒指。
一、二、三、四、五……
总共十根手指,整整套了8只戒指,除了两根无名指没套之外,剩下的手指全都被套满了!
化妆师紧紧压着唇角,把头低得极低,才勉强没有被发现,堪堪保住了自己这个月的奖金。
下一秒,只见妆化了一半的苏西澜,发型也没做了,夺门而出。
看背影的确有那么几分决绝。
甩开助理与任何人,倏地一眨眼,就跑得不知哪去。
半小时后。
站姐和粉丝发布了好几组“苏西澜上班图”。
一石激起千层浪。
网友评论区更是炸翻天:
【哇宝宝今天像只糯唧唧的抹茶小年糕鸭~】
【我笑发财了朋友们,你们看他那两只手哈哈哈!】
【贴脸开大?在贴谁的脸?我不说[斜眼]】
【太有节目效果了朋友们[捂脸]】
【这俩人好像是真的杠上了[碎了]有谁还记得《神创》cpf吗?[碎了]】
【妈呀我要是钱行之和苏西澜的真人cpf,我估计我要开始出娃出物料了】
【别说了,嗑他俩真人cp的牙口本来就好,一口大钢牙,《神创》营业时都没炒过一句cp,这怎么嗑啊?】
【所以沈离到底跟谁好的啊?我怎么现在觉得,他俩哪一个都很真啊???】
沈离坐在餐厅,自然不知道网上的腥风血雨。
他夜里和钱行之连了一夜的麦,其实有点没太睡好,心情虽然说不上多么波澜起伏,可触动到底还是有点。
钱行之的声音,还是那个声音。
语气与口吻,却熟悉又陌生。
钱行之的变化很大,或者说七年这么长的时间,人不变才奇怪。
可人类好像,总是既明知变化正常,却又总是奢望着许久不见的故人故地,仍能与既往之时,保留下一点更有实感的相似。
就像沈离不久前,重回从前生活过的老房子附近,随意走进阔别已久的小卖部。
正庆幸着店还是那家店,老板也还是那个老板,走入店内却发现,原来里面的一切摆放,都与原先早不相同,货架改旧添新,全都换了位置,至于那些正在售卖的物品,终究也不会再是七年前的。于是明明知道,更迭正常,改进可喜,却也总是避免不了怅然若失。
以至于那通连了一夜的电话打完,沈离也说不上感觉到底是烦闷还是喜欢。
明明很熟悉,却又实在陌生。
钱行之给人的感觉似乎完全变了。
沈离听着钱行之说到那家康复中心,从规划到落实,完美得都让人无可指摘,于是自己听着,必然不乏感动,但也确实仍是缓了一夜,直到看了眼那两篇被别人杜撰出的同人文章,满是对他们生活畅想,才有点理解了那团奇怪的感觉,究竟从何而来。
可能时间实在太久了。
除了声音和那张原图,昨夜那个钱行之,和自己印象中的,差不多只能拼起个20%。
因而自己哪怕试探出钱行之想复婚,心中的回避与怯懒,也远远大于了其他念头。
于是七年之后,他们虽称不上陌生人,却又的确处处都透着陌生感。
沈离喝了口水,将杂乱的心绪重重咽下去。
九点多钟,他已做完复建,便被工作人员从房间请出来。
看样子今天仍有较重的拍摄任务,因为节目组格外跟他们强调了,现在需要他们配合,在今上午不要随意走动,工作人员要布置场地,以便下午的任务和拍摄。
于是,八位嘉宾一齐零零落落地在餐厅里吃完早午餐,便三五成群地凑在客厅聊天,整个上午,所有嘉宾都被禁止离开。
于是这俩小时。
沈离便静静地坐在餐厅一角,百无聊赖地望着柯久久、赵云只、李巍薇聊天,Kris和林胥两人一起吃早餐,疆南独自一人坐在吊椅上,看一叠一年前的金融时报,至于杨至琦——
这人好像的确有点病,自从导演把各种门都锁上了、开始布置下午要用的场地之后,便从腰带上取下一串钥匙,咔咔咔,分外执着地一直在撬门。
期间柯久久拿着一杯自制奶茶,从杨至琦的身后路过,和他聊了一嘴:
“哇,杨哥?你这是在干嘛呀?”
杨至琦目不转睛,仍旧捣鼓着锁,另一边对柯久久解答说:
“啧,你们还在这不紧不慢的,一点紧迫感都没有——你们没发现这是一个密室么?一到12点,节目组肯定是有节目要搞,我先看看怎么逃脱出去。”?
柯久久:……
赵云只显然也观察了这边一会儿,这时也将非常担忧的目光投过来,看来是踌躇了好久,终于也开口:“……你,你别把人家的锁,给人家弄坏了啊。”
杨至琦“切”了一声,嫌弃道:“什么都不懂。”
柯久久啜了口奶茶,笑了笑,很俏皮道:“杨哥,像您这么料事如神,别忘了我的两条华子哈~诶?你还记得吧,就昨天我们在阳台上打的那个赌~”
杨至琦终于抽出目光来,看了柯久久一眼:“啧,你这急什么啊?昨天你说的是,沈离和钱行之是一对,我呢,反对这个观点,对不对?——现在只公布了,沈离是观察室嘉宾里的前任,没人说他和钱行之是一对啊!对不对?”
“嗯嗯嗯,对对对。”柯久久清脆的声线笑嘻嘻的。
沈离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本来都快睡着了。
听觉却极其灵敏地捕捉到自己和钱行之的名字,又睁开眼来看了一眼那边,整个人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却仍见几个人,向着他这边走了来。
“沈哥~你要不要过来跟我们一起聊天~”柯久久今天换了一副装扮,蝴蝶结没再戴,将头发简单地束成了一个低马尾,几缕碎发随意地散落在脸颊两侧,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晃动,时不时还会跳几下,看上去仍活力满满,见沈离没有立刻回应,又来问了一次:“沈哥~你一个人坐着不闷嘛?我们准备玩一会桌游诶,你要不要一起来。”
聊天环节是一群人无聊时的传统项目。
可沈离这种i人不爱参与,除非是万不得已。
“不用,你们玩就好,我不太会玩。”
“好吧,那你一个坐着不闷嘛?”
“不闷。”
“那会不会觉得有被冷落到呀?”
“……不会。”
“哦~好吧,那就好,那我们去啦。”
柯久久迈着轻松的步子离开了沈离这边,在不远处和除了在继续摆弄门的杨至琦,其余5个人一起组了个局,没一会儿,此起彼伏的笑声和“UNO”,就传遍了整个客厅,大约五六分钟后,杨至琦也不弄门了,一起加入过去。
沈离便抱着臂,闲适地坐在不远处,顺便观察着所有人。
据说第一天和李巍薇闹过矛盾的柯久久,又亲亲昵昵地贴在了李巍薇的身边,一口一个甜甜的“姐姐”;
而林胥靠着柯久久和Kris,看上去两个都挺喜欢;
Kris的另一边则是挂着两个黑眼圈的疆南,听了好几遍规则,还是搞错了好几次;
杨至琦每次在他出错时,都哈哈大笑,尽管离着很远,却能感受到这人每句话带出的唾沫星子……
沈离早就过了刻意让自己去合群的年纪,比起强融社交,沈离的确更适应处在没人关注的地方,静静地观察别人。
于是沈离凭借着本能,再一次试图判断着这一群人的职业,还有参加节目的动机。
……
柯久久,娱乐主播;
李巍薇,应该已经有自己的生意和产业了,像老板;
林胥,啃老也能啃到天荒地老的富二代;
Kris,理工科博士在读,可能想要永居证;
赵云只,以前像是家庭主妇,现在像公司职员;
疆南……都查到底儿掉了,下一个;
杨至琦,创一代煤老板,但现在公司效益多半是不行,才要另谋出路;
这样一群人……
谁是来单纯想要复婚,谁又是图着恋爱?
——地主家的傻儿子,林胥。
还有么?
没有了。
沈离完整而清晰地分析了一会,稍微有点想笑,使劲压了压唇角,才没将唇角勾起来。
如果说进来小屋之前,沈离还有过忐忑,万一自己赚钱混日子的念头太明显,不想约会怎么办,现在则是完全打消了顾虑,眼前这群人也没比他好到哪去:
在一群有过失败婚姻的圈子里,爱情泡泡已经很难生发、鼓起、膨胀、生长。
就像擦不出火花的湿木,无论搭配着哪块点火石,都不会被点燃。
丘比特的爱神之箭,不会再往一颗碎了的心上射,更不会将两颗彼此防备的心强行串起来。
而且现在这年头,比起讨好爱神,不如向东边拜拜比干、向西边拜拜关羽、向南边拜拜柴荣、向北边拜拜赵公明,多念几句急急如律令……
沈离再次打了个呵欠,又枯坐了大约半个小时,总算是理解了点当代年轻人为什么那么喜欢摆烂。
谁会不喜欢摆烂啊……
一直摆烂一直爽,一直爽一直摆烂。
如果这个节目一直就是约会、约会、约会,没有其他生产活动勒令他们挣金币就好了。
也不知道到时候疆南被带出去,能不能直接平分或吞占他的金币……
沈离这边百无聊赖地想着,下一秒马上睡着。
可还没舒服多久,就听杨至琦的声线,突然在耳边响了起来。
“嘿!小沈!要来一杯提神醒脑的咖啡么?”
啪的一声,杨至琦将咖啡放在桌上,往沈离那一推,然后一屁股坐到旁边的空位,的确像是要和他谈事情。
沈离面无表情地拿起了自己的保温杯:“……不用,我喝咖啡睡不着——您有事?”
只见这人满脸堆笑,已经完全不见了第一天录制时,在车上对他指指点点骂骂咧咧的神气,反而和颜悦色,笑得连眼角都是皱纹,满脸都写满“和气生财”四个大字:
“嘿嘿,小沈啊,我是真有事想和你商量,其实我昨天晚上呢,就像邀你一起约会来着,倒不是说我想泡你,其实只是想说,我有点话想跟你讲。”
沈离的身体轻微后仰了一下,点点头,表情稍显冷淡:“嗯。”
“好,那我就说了哈,”杨至琦看上去很有事业心,果然提到的是关于节目里的表现问题,和沈离预料得相差不大:
“那个啥,你知道吧,我昨天赚了10万,哦,就是我们那个鱼塘总共20万奖金池,其中有一半,我这个人呢,其实是个很喜欢勇争第一的人……”
“——可以说重点。”沈离眉宇间带着几分不羁的冷峻,不怎么客气地打断道:“你就说,你找我是想怎么样。”
“好,痛快!那我就直说了,我想和你合作。”杨至琦压低了声音:
“那小沈啊,咱们白天这个赚钱活动,就像个其他的经济类综艺似的,所以我觉得后面肯定有需要合作的地方,乃至是今天,我也想找个能跟我唱红白脸的搭子!
“我物色了一圈,就你最合适!”
沈离:……
杨至琦:“这两天,我也能感觉出来,你就是那种心肠特别好,嘴硬心特软,能力特别强,又不喜欢拉帮结派搞小团体的……”
沈离头都大了,悍然截断,冷漠反问道:
“你都看出来了,为什么还要找我搞小团体?你自己来找我之前,设想的都是,我会打破原则单单答应你?——你有这么特别?”
杨至琦再次被打断了,后半句被堵在喉咙里。
其实沈离这话说得真的不怎么客气,起码在他做了大老板后,就再也没有被人这样不留一点情面地讲过。
于是杨至琦偏头看去。
只见沈离脸庞犹如精雕细琢的雕像,线条分明而冷硬,双眸依旧平静,好似在他二人的对话之间,沈离永远是内核更稳定的那个。
而杨至琦的脸皮就算再厚,此时的面色也稍微有点僵,本能刚想狡辩:“你看你这话说的……”
“——说错你了?”
杨至琦双眉上挑,感觉自己被训得有点像狗。
咬着牙勉强续航道:
“哎呀小沈啊,你看你这脾气,朋友都能被你得罪完了——你说你形象这么好,昨天表现又亮眼,我呢?因为第一天怼过你,这两天真在网上被网友们冲得够呛!
“你都不知道,我昨天一打开vb后台,真是好多骂我的,哥们是真被网暴了,这才所以想请你帮帮忙,给我把口碑往回挽一挽!哥就这么个意思,其实也是人之常情。谁会喜欢被网爆呢?”
沈离:?
只见沈离冷情漂亮的眼睛一乜,目光中带着点疑惑:
“可我看你,不是挺享受这种关注的?”
杨至琦:……
就见沈离面色半点不变,抿了口自己的白开水,附带又补充一句:“你明知道什么是对错,还要故意搞抽象,说实话,你是真不觉得自己挺不要脸的。”
……
静默。
一秒。
两秒。
杨至琦这下确实有点没话说,他也抿了口咖啡,眼睛一直眨,直到五秒多后,才叹了口气,摇摇头,甚至有点无奈的状态,对沈离说:
“行吧,你要是这么不在乎人缘,就别怕被人孤立。”
“嗯。”
“我是说出去节目之后,你也小心点吧。”
沈离:?
杨至琦吃了瘪,输出完一通,拍拍屁股就走了。
沈离坐在原地,确认了半天,不难品出来刚刚那确实是威胁。
挺神经的。
沈离僵住的表情甚至笑了一下,心说这圈子里还真什么人都有,一个比一个刑,不过据沈离多年的工作经验,杨至琦这人应该是只管口嗨的,真让他做出点什么又没那个胆。
正这般想着,正午十二点一到,系统音准时出现。
然而,那高傲狂狷这次全无任何歌曲的伴奏,唯有一阵警报声,在处理过的机械声,着实非常刺耳:
“我是你们的管家系统,这是一条重要留言——
“当你们听到这条消息的时候,管家大人,或许已经遇险了。”
客厅内,所有人都瞬时一静。
沈离也向着喇叭处瞥过去。
就听林胥趁着这冗长的话音间隙,和Kris小声私语:
“啊?啥情况啊?白天不是什么赚钱活动吗?”
Kris挂着微笑瞪大了眼睛,有点故作惊讶:“Wow,那今天会不会是解救管家大人之类的?”
“那种推理类的?我靠完了完了,我脑子不太好使怎么办?”林胥摸了摸头,啧了一声,“Kris,你是博士吧?要不你把你的脑子借我使使?”
Kris摆手委婉拒绝道:“算了算了,你问沈离借吧,他看起来更会一点。”
沈离没有回应这种话,看了眼被锁得严严实实的各大门,还有两个小时都不允许回去的房间,心下正思忖,就听系统音,又是戏感十足地一窒:
“今日,管家大人起了个大早,本来在仓库里准备你们生产活动所需要的鱼苗,大约5时13分,金库的警报响了,疑似有人正在打开金库大门,管家大人前去查看,离开之前给本系统开了个警备,时间则设置在12时整!
“若12点后,管家大人没有主动解除本系统的警备状态,便代表管家大人已经遇险了……”
沈离目光一凛,5:13?
就听那管家系统继续说:“管家大人认为,触响金库警报的人,就在你们之中!请尽快寻找线索,在最短时间内进行搜证,若是你们将管家大人营救出来,本系统必有重谢!
“——由于系统在第一时间关闭整个庄园的大门,封锁庄园,且任何大门都暂未出现被破坏的情况,所以管家大人即便遇险,也一定尚在庄园之内!开始!尽快开始搜证吧!”
“哇!真猜中了!好刺激啊!”林胥惊呼出声,伸出右手飞速拨弄了两下微长的头发。
柯久久这时已经走到林胥旁边,本能地抓了抓林胥的胳膊:“我好怕这种,怎么办哥哥,完了,早知道有这种环节我就不来了……”
这时,系统便见不知何时,又勾搭到一起的杨至琦和疆南,也双双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杨至琦一马当先:“好,大家听我简单说几句。”?
一屋人向着杨至琦的方向看去。
除了沈离。
沈离只觉他的太阳穴,开始正隐隐作痛。
怎么又来这种活?
……
像昨天下午一样,继续做保安不香吗?
就听那人继续说:“我和疆南呢,其实刚刚在那2小时里,就核计过了,今天可能是个推理追凶的项目,没想到,还真被我们猜中了……”
呱唧呱唧的,沈离后面也没听。
差不多念叨了3分多钟有余。
直到疆南也开了口。
沈离回过神,将目光投过去。
相比起杨至琦,疆南看上去很谦逊,甚至有几分温文尔雅,说话前甚至拽了拽今天的衬衫袖口——大夏天的也不热:
“咳,是这样的,我也说两句——其实大家前两天应该也发现了,我是个不太爱表达自己的人,但是今天确实到了大家一起团结起来的时候了,那我也摊个牌。”
“哇,疆哥,你不会开场起跳,马上就要指认凶手了吧?”柯久久显然也顾不上害怕了,说着说着还有点兴奋,拽着林胥的胳膊无意识地晃了晃,林胥看了眼Kris,喉结动了动,将自己的胳膊拽出来。
而那疆南道:“那倒没有,咱这又不是狼人杀,不存在什么预言家之类的,我就是想说,我参与过不少侦探推理类综艺也好、影视剧也好,全部的制作流程——哦,这应该不算自爆职业吧?哦,应该不算,我只说一个笼统的范围,所以这个领域,我还真挺熟悉。”
林胥眼睛立刻一亮,应了一声:“哇,你这么厉害啊哥?”
李巍薇没忍住翻了个大白眼,脸完全撇开。
沈离一动不动地坐在墙角处,将一屋人的神态举动,都尽收眼底。
只见淡淡瞥了一眼那边,苍白冷漠的脸上,仍是没什么精神。
直到杨至琦又莫名其妙cue了他一句:
“诶?沈离啊,你有意见没啊?”
沈离微微一哂,心说你们要指挥,还要假惺惺地问句“有什么意见”。
“没,”沈离道,“我服从安排。”
第29章
八月午日的阳光灼人炙热,沈离坐在落地窗前,尽管空调努力地工作着,房间里依然能感觉到夏日热浪的侵袭。
阳光透过玻璃,洒在地板上,形成一片片光斑,一屋人就如何展开线索搜证的环节,进行了热烈的讨论。
大概十分钟后。
疆南组织着大家,将搜证分成八个区域:小屋一层、小屋二层、小屋地下室、金库、鱼塘、草莓园、游泳馆和花园。
正当杨至琦开始要做8张抽签的纸条,给八个人每人抽一张的时候。
李巍薇端着她的咖啡杯,不动声色地走到了沈离身边,拉了张椅子,坐下。
沈离望了她一眼,没打算开口,只是继续静静观察着分外投入的那一群人。
便见余光里,长发披肩的女人啜了口咖啡,又清了清嗓子,说道:“你看上去不太想参与。”
沈离:……
沈离也学着她的动作,喝了口保温杯里的白开水,“嗯”了一声,又没有后话。
李巍薇的目光甩向远方,看向遥远的摄像头,压低了声线,声音中带着点笑意道:“如果我是你,有你那样的专业,我会想要立刻教育他们一下了。”
沈离:?
沈离的目光像李巍薇的那方一划,定在她脸上注视了一会儿,又转回去,仿佛什么都听不懂,轻声问:“什么意思?”
李巍薇手持咖啡杯,脑袋轻轻一歪,稍微又靠近了些许,声音压得很低:“如果我不知道你之前是做什么的,第一天,我也不会把我的枪让给你,沈警官。”
李巍薇话音一落,沈离的眸色一凛,却仍是不怎么意外地垂着,看了看自己手中的保温杯。
李巍薇之前和疆南在一起,疆南知道他和钱行之的“桃色绯闻”,却不知他是警察的事情,本身就很奇怪,除非是当初就没有细查,或是细查的人没有把正确的消息报给他。
只听“哒”的一声脆响,保温杯被放回到桌面。
沈离的目光也锐利地扫过去:“你和疆南什么时候认识?”
“十五六年前吧,我爸是李家旁支里很远的一支,我又是个最不受宠的女儿,”李巍薇面色坦诚,甚至预判了沈离想问什么,“——当初你刚从特警队离职,和钱行之混片场的时候,我正在给疆南做秘书。”
沈离:……
“他是赵家的人,当初赵家想和钱家联姻,要写那种小报,还想要发到你的单位去,让你名誉扫地。”
沈离:。
“所以你告诉他,我是自由职业,在做模特?”
“嗯,”李巍薇勉强笑了下,眸光有点沉重,“——你那种职业,就算是离职了,传出这种消息,应该也不太好吧,关键那时候也没人知道你们能谈多久,钱家会不会承认你。”
“……多谢你了,”沈离眯起眼,语气很淡道:“不然我后面考刑警的政审,多半过不了。”
李巍薇端起咖啡杯,又喝了口,“没事,我应该做的。”
沈离听她这么讲,某些疑惑却更深:“那你为什么要和疆南结婚?”
——李巍薇看上去,半点都不像是会和疆南结婚的人。
“这就是个更长的故事了,”李巍薇摇摇头,稍有几分自嘲道,“改日有机会再告诉你,不过,你也不见得会想听。”
沈离看向她,语气比平日里也温和许多:“想听的,只要你想说。”
李巍薇笑了几声,将杯底的咖啡一饮而尽,红唇上沾了些咖啡渍,遂抽了张纸将嘴巴一按,目光又投向餐厅长桌旁,那两个正在指点江山的男的,问沈离道:“——你不觉得那两个人很蠢么?”
沈离点点头,当然觉得。
就听李巍薇继续问:“那你不生气?”
“稍微有一点,”沈离一顿,平淡道:“调整一下心态,基本就像看小丑了,不然以前做工作的时候,早就能气死了。”
李巍薇理解地叹了口气,感叹道:“有时候我是真想不明白,为什么像他们这种人,反而能混得要钱有钱,要人有人,风生水起,难道真的是命?”
面对这种哲学问题,沈离想了想,给出一个自己认为最正确的答案: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哦,还有就是他们这种人,真的会足够相信自己。”
李巍薇完全认同沈离话中的意思,“确实,我现在也觉得,‘相信’的确是有能量的。”
“嗯。”
“哈哈哈所以我要是相信,人贱自有天收,老天爷真的会来收拾他们吗?”
李巍薇远远地望着那边,眉头稍微展开一点,然而目光却更深,似乎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
就听沈离冷清的声线顿了一会,竟也真的很认真地回答了她:
“杨至琦的话,或许会有天收吧,不过你前夫那种,就用不着天收了。”
李巍薇眨眨眼,还没听得很明白。
就见沈离已然站起来,顺手拿起了自己的保温杯:“不过管回收的人起码还得两三天才能来,今天的话……”
“嗯?”
“走,咱们一起吧。”
=
网友讨论区:
【靠靠靠我真的受不了啊友友们!老子的手真要一拳捣在那个屏幕里,给杨至琦的脑浆捣出来!】
【生理性不适了,我做了什么孽看个综艺还能看见翻版的我老板[碎了]】
【我比楼上更惨一点,杨至琦疆南两个人加一下,简直就是我老公本人[微笑]现在听他俩说话感觉就是很想死[微笑]】
【啊啊啊啊能不能把镜头给我焊在沈离脸上?或者几个女生也行,我真的要受不了】
【沈猫猫怎么跑到角落去啦!小小一个脑袋!都快捕捉不到他的脸了QAQ是在躲镜头吗?】
【小离我这里有猫条你吃不吃!喏喏喏!快到镜头前面来!】
【我去!!!真的站起来了!真的过来了哈哈!】
【他过来了啊呀!】
【看来真的是小猫咪啊啊啊!小离就是小猫咪实锤了嘻嘻嘻】
【从刚才开始就在跟李巍薇说话,现在还在说?他俩到底在说什么呀?】
只见那屏幕中,沈离站在那长桌边听了一会儿,几个人正在就谁搜查什么地点,分了半天都没分出个所以然来。
沈离简单地看了眼杨至琦写的签条,思考了一下,随手拿起一张团了团,把纸条搓圆了。
李巍薇也从倾身侧耳的状态到直起身,望了眼正在试图给每一个人分一个搜查地点的杨至琦,说道:“我觉得还是分个组吧?一个人一个地方地查,到底是谁想出来的?是用何居心啊?怕凶手没有机会破坏证据吗?”
疆南眉毛一皱,下巴微微抬起来:“你有意见,你刚刚怎么不讲?我们都定下来了。”
就听李巍薇哼笑一声道:“别招笑了,刚刚我还以为你有什么进步,没想到你还是像以前差不多——真以为自己出品了个3分刑侦剧,外加个评分都没有的推理综艺,就是什么水平很高的刑侦专家了?”
“跟你有什么关系总比你强吧?你在我手下做事的时候……”
“——说正题吧你,”李巍薇不耐烦地打断他,“我认为,目前搜证阶段起码应该双人同组,一起搜证,大家想一下,同意还是反对,同意的举一下手吧。”
李巍薇话音一落,几乎立刻便拿回了话语主动权。
刚刚和疆南二人争论了半天的柯久久、林胥,几乎是立刻举手,赵云只和Kris也紧随其后。
沈离没有举手,他已经开始制作分组抽签的签纸了。
“好,看来少数服从多数,你俩有问题吗?”
杨至琦一看,半路杀出了个要话语权的程咬金,嘴角抿了抿,不过很快就拍了拍,也把手举起来:
“行,我觉得分组去确实有道理,那么就这样,前任跟前任一组,这个小沈和这个小K啊,就也先搭一下……”
“不用。”沈离拒绝。
顺便把做好的几个签条,往手里一攥,“还是用随机抽签决定吧,起到个互相监督的作用。”
柯久久“哇”了一句,立刻从长桌那头绕了个圈,颠颠颠,小跑着过来“这个好这个好——云只,你要我帮你抽还是你自己抽?”
“我自己抽吧!”赵云只也赶过来道。
沈离先给了李巍薇一张,随后将众人的签条也迅速分发下去,2分钟之内就分好了组:
沈离,林胥;
杨至琦,李巍薇;
赵云只,柯久久;
Kris,疆南。
下面就面临着各区域如何进行分配的问题。
和刚刚一样,杨至琦刚想要发表观点,就被李巍薇将话头截下来:“我看也别选了,选来选去选半天,还是抽签吧,刚刚写的那八个纸条,一人抽两个?”
沈离幅度很小地摇了摇头,将新写好的4张纸条,递给了李巍薇,并低声道:“每组派一个人来抽,我重新划分了一下要搜证的区域。”
但见镜头下,四张纸条上,分别写着好几个不同的地方:
金库,鱼塘,草莓园,游泳馆。
鱼塘,花园,金库,小屋地下室。
小屋二层,金库,草莓园,游泳馆。
小屋地下室,小屋二层,花园,金库。
每组四个搜证地点,每个地点重复出现,除了最重要的地点金库出现四次之外,其余的地点各出现两次,且搜证顺序各不相同。
“哇,这个意思是,我们每个组都要随机搜查四个地方?”柯久久迫不及待地抽了第一签,完全不记得自己刚刚说的害怕了。
“是,”沈离淡淡解释:“每个地点的搜证时间不要超过30分钟,除非遇到关键证据,可以使用额外延长10分钟时间——每组两人必须同时出现在同一个搜证地点,一人负责搜证,一人负责记录,必须保证你的搭档时刻出现在你视线范围内。”
“好,”林胥立刻应了,非常兴奋说,“我知道!这样是为了保证我们中间的凶手,不会偷偷销毁证据对不对?”
“嗯。”沈离应了一声,也懒得装了,刚刚他想了一下,这种综艺游戏里的证据,肯定说不上多难,证据应该都很明显,所以根据正常的搜证流程,做了一个更改和修整。
于是直接进行了安排,“搜证顺序按我写下的顺序,每次进入一个场所,必须记录下搜证时间,并且,每拿起一件物品,必须归还原位,觉得可以作为证据的物品,可以用ipad进行拍照。”
沈离话音一落,疆南终于要提出意见了:“想法是很好的想法,就是我觉得还有一些缺陷吧,比如说这个小屋一层,是不是也应该搜一下呢?”
杨至琦也道:“对呀,我也想问一下,为什么就突然把这一项,都给排除了?你不觉得这很重要吗?”
沈离看了眼摄制组的机位,面无表情地解答了两人的疑问:“今天上午,节目组把我们请到客厅范围内,布置大概两小时,主要是针对地下室和我们位于二层的房间,而且设置了新的机位,应该是趁这段时间,布置了新的线索——
“至于客厅和餐厅部分,完全随意我们四处走动和翻找东西,基本不会存在有证据的情况。”
【我敲!沈离这也太专业了吧??真的好强啊我靠!?这人脑子真的……】
【女娲啊[大哭]你甩过的泥点子化成泥水也要来找你了[大哭]你捏沈猫猫捏了几天你自己说吧[大哭]你捏我呢[大哭]】
【楼上先别哭…这么短时间分析得这么清楚,而且也分配得这么合理,就算再聪明也做不到吧?】
【你意思是剧本?】
【很有可能啊,这个沈离是不是从头到尾就是个剧本人啊?正常来说哪有这么完美的人存在啊?第一天那个环节也是,根本就是给他量身定做的……】
【别这么阴暗行吗?承认别人优秀就这么难吗?钱行之都发微博否认节目有剧本了】
【我觉得沈离这一看就是经常玩剧本杀的!!!感觉是那种剧本杀大神级玩家啊!能立刻掌握剧本走向的那种!超级无敌帅!】
【可能吧,擅长玩剧本杀的,就适合这种节目】
【哇,你们说沈离有没有可能是警察?】
【想多了哈,少看点tomato小说吧,在职的公职人员哪能上这种娱乐综艺节目啊?】
“我看咱们的网友评论区啊,已经有人开始对几位嘉宾的职业进行猜测的了——钱行之,你怎么看?”秦昭作为今天的观察室主持人,负责提问和控场,还有稍提一下网友评论区的问题,负责兼顾内外场气氛。
而刚被Cue到的那位哥,目光却一瞬不转,死盯着某一块屏幕。
只见他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冷感的面部表情透出一股凌厉的寒意,非常高贵冷艳。
唯有那只被重点展示的左手,自开播起,就一直没有离开过台面。
0次垂手,0次抱臂,0次插口袋。
N次摸鼻子,N+1次撑脸,N+2次搓戒指玩。
此时被好友提到,也是缓了会神,思考片刻,才给出答案:“嗯,后面节目里会公布,不要急。”
公事公办介绍流程似的。
直播观察室里的其余几人,也都是一阵汗颜,钱行之自打今日开播,就的确有点心不在焉。
包括问钱行之对搜证环节的看法,对几位嘉宾的评价,甚至还包括对几对前任的相处模式的评价,然而这人走神走得,比第一天还明显,被问道也只是草草地应两声,那目光便再次不受控制地,往那个实时更新票数的投票框看去。
堪称职业生涯中,最不敬业的一天。
不过就算是和苏西澜的票数不相上下吧,也不用这么焦虑吧?
实在不行做做票呗,现在这年头,哪个节目不做票啊?
用得着这么较真吗?
秦昭不怎么理解,尴尬地干咳两声,自己给自己挽尊,又给不爱说话的钱行之继续递话,他今天说话太少,粉丝都开始控评抗议了:
“——哦,我看评论区,还有这么个话题很有意思,老钱啊,你觉得咱们复婚小屋里,和小朋友能相处最好、最像幼师的嘉宾是?”
“沈离。”
……行。
你前任像幼师是吧?
你行。
“咳咳咳,”秦昭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笑着继续问道,“那再问哈,你觉得在咱们小屋里,最有领导风范、最适合做管理岗位的是?”
“沈离。”
……没得玩了,问啥都沈离是吧。
秦昭也有点忧愁,正要问出下一个问题,今天继续上班的刘今瓷,很聪明地接了话头:“昭哥,你要不还是问问搜证环节吧,钱哥好像对搜证很感兴趣诶,他一直在看那块搜证屏。”
秦昭面色更是一黑。
他那是在看搜证吗?
他那不是在看沈离的两只手吗?
不过还好,话题被岔开了,还是问问有嘴的人吧:“今瓷啊,你觉得今天这个白日游戏,看上去难不?”
刘今瓷温婉笑着:“我啊?我觉得这个还真是蛮难的,现在,他们的搜证都进行了两个多小时了,搜到这么多有疑点的物品,肯定有干扰选项在里面。我是真的很羡慕逻辑强的人,如果是我的话,脑子真的会转不动了。”
王子欣俏皮道:“哇,姐,你别谦虚了!你背台词嘎嘎快!脑子嘎嘎好使的好吗!”
刘今瓷摆手谦虚说:“不不不,这个盘逻辑和背台词可不一样,我属于那种,看小说看到剧情章的时候,都想跳过的人哈哈哈,我只看感情线。”
“我去!你是我的知音啊姐!”王子欣一拍大腿,立马把手伸过去,隔了一个主持秦昭和钱行之,也要跟她的知音握手,“——我也是!我看到那啥剧情啊,推理啊,我的大脑会直接宕机到死掉!”
刘今瓷这下也完全笑开了花,伸长手,跨过身边塑像一般的钱行之,不小心挡住了他的左手,跟王子欣用力握了握手:“我天,那我们是真的挺像的,不过我还就喜欢在剧情里找感情,感情里找剧情,纯哪一种呢,我又觉得好像没那么带感。”!
王子欣的小脸顿时一黄,表情没管理好,嘴巴也直接把想说的秃噜出一半:“哇,比较相似的说法,我好像听说过另外一种……”
“——咳咳咳!”秦昭用力咳嗽三声,打断聊远了的二人,又拿钱行之岔开话题,“大影帝啊,要不然你起来?让两个妹妹坐在一起聊?反正你坐在中间也不说话。”
他俩关系本来就挺熟的,不过在这种节目上,位置都是安排好的,他这么突然一说,其实不是特别合适。
但钱行之似乎毫不介意,甚至有点像正等着这句话似的,瞬间就从位置上起了身。
看得旁边两个小花也一愣,谁也没敢动,或者说真要坐过去。
就见钱行之站起身之后,首先将自己的左手,从刘今瓷横亘的胳膊后面抬了起来,四指向前地正手掐了个腰——
也不知道到底哪里痒,反正四根手指微微用力,抓在腰部,给自己挠了两下。
衬衫随着他的动作绷紧,勾勒出一节隐约的腰线。
随着手指用力,指尖也陷入腰间的肌肉中,衬衫的布料随之微微凹陷,隐约可见他腰部的线条,非常紧实而流畅。
【哇塞哇塞!真的很哇塞!】
【你们告诉我这哥35了吗?这身材管理真不错啊】
【腰腰腰啊啊啊[色]我giao[色]快看腰啊姐妹们![色]】
【啧,都现在了你还在看腰吗?还没学会吗?这不是让你看戒指吗[摊手]】
弹幕滚过几行讨论,钱行之后撤一步,好像没看见。
就见这人冷着脸,平时冷若清泉的声线哑哑的:“你们坐吧,我确实坐太久了,稍微起来活动一下。”
其余三个人中,只有完全了解内情的秦昭望着钱行之,在很努力地压嘴角——
苏西澜或许是凭借着那八枚戒指的上班图,票数现已完全反超,而且五分钟都没超回去了。
钱行之坐不住也正常,这人也就看着淡定,心里想到苏西澜今天在小屋里饰管家,说不准还能跟沈离见面,再制造出点什么效果,肯定是会急的。
果然。
只见钱行之不苟言笑,眉头微蹙,平日里锐利的眼神此刻似乎也染上了一丝疲惫,在座位后踱步了两圈,终于停下了脚步,微微侧身,沙哑的声线随之响起。
那声音听上去的确非常不好,像是喉咙里堵着一团棉花,又像是被砂纸打磨过一般,粗糙而干涩,还一丝不易察觉的鼻音,显然是感冒的症状——
只是比刚刚对话时,有点更严重些了:“抱歉,确实有点不舒服,我需要离开几个小时,去吃点药。”
然后,这位投资人也不需要谁的准许,就出了观察室。
弹幕安慰着:
【感冒了就好好休息呀】
【怪不得一下午心不在焉】
钱行之快步走着,只听王子欣的声音越来越远,顺手掏出了口袋里的手机。
拨了个电话给徐助理。
那边接得很快:“喂?老板,您有什么吩咐?”
“苏西澜现在在哪?”
“额,苏西澜本来应该在小屋,不过他的任务完成了,就好像已经离岗了,您是要找一找他么?”
钱行之的声线低哑:“他向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我有点担心他再搞出什么事情——还是找一下吧,再过一会如果还是找不到,就联系楼戊辰。”
“好的老板。”
钱行之的声音顿了半晌,又问:“……这投票什么走向?为什么会不相上下?”
“额,”徐助理有点难以启齿,道,“您可以看一下苏西澜上班图,您带了一个,他带了八个啊……而且怎么说呢,观众里面,乐子人更多吧,认真分析投票的没多少啊。”
钱行之:……
徐助理:“额,老板,我不知道这话该不该说。”
“那别说。”
“额……可我这是忠言逆耳,但利于老板……”
“那说吧。”
“嘶,我觉得吧,其实您真实的性格还是挺……额,挺可爱的……您为什么要搞个高冷冰山的人设给自己啊?您装得不累吗?说不定沈先生也尴尬呀?”
“嗤,你不了解沈离。”
只听钱行之的声线薄凉道:“沈离最欣赏成熟稳重有边界感的男人,就像——
“现在的我这样。”
第30章
节目直播第三天16:45
小屋内-餐厅1号机位:
林胥拿着一把断裂的钥匙,对着灯光反复观察,看了好一会儿,最后只能把钥匙往桌子上一丢:
“提示就给那么点,怎么找?又不能现测指纹,怎么可能抓出谁是绑匪啊?”
此时,柯久久和赵云只也完成了对四个场所的检索,回到餐厅,坐在长桌旁。
柯久久罕见沉默,拿着笔一次次演算犯罪过程,嘴里时不时嘟哝一声,赵云只则是一直在悄悄看沈离。
镜头下的沈离格外淡定,整整十分钟都没说话。
双手抱臂,面无表情地静静望着Ipad拍下的图片。
——虽然脸是冷的,可他看上去一点都不着急,只静静地坐着,等剩下的两组回来。
赵云只想了想,还是主动找沈离旁边坐过去。
“沈哥,你有结论了吗?”赵云只紧张地问他。
经过了前面两天的相处,她能感受到沈离身上散发的那种强者自带的稳定感,所以心里没底的时候,也想找沈离问问。
沈离没有抗拒她的靠近,回答道:“差不多有了。”
“啊……”
赵云只郁郁地皱着眉头,想问沈离这个结论究竟指什么,是知道谁是绑匪了么?还是说知道管家现在在哪了?
沈离看上去真的很有经验。
是因为以前就经常玩剧本杀么?
她脑子里的问题太多,可临到嘴边了,一个都不敢问。
面对毫无头绪的任务,她真的很焦虑,焦虑到毫无办法的时候,就开始想摆烂,实在想要再挣扎一下,这才想要来问问沈离。
可沈离明明就在眼前,得到一句不是完全热情的回应,就想说,自己是不是问错了话?要不然还是坐回刚刚的位置算了。
沈离的声音再次响起来:“我看了你和柯久久带回来的东西,她记录得非常完整,你找的大多数物品,也都是有价值的。”
“啊,没有没有。”
每次被别人夸奖时,赵云只下意识就要否认。
然而却见本以为要结束话题的沈离,已经将ipad上的图片点开,解释道:“比如仓库里的划痕,草莓园的脚印,都需要非常细心才能看见。”
沈离没有刻意夸大的成分,是真的觉得柯赵这组做得很不错。
他本来还寻思着,要不要将自己没去过的那几个场地,也走一下,然而赵云只把这些线索带回来,基本上都用不着二次侦查。
综艺上的推理线索,和现实中的有很大差别。
如果说现实中,法医勘测现场,干扰性证据量能达到数十个,甚至成百上千个,综艺节目里的干扰性证据,基本上只有现实中的百分之零点五。
以沈离刚刚勘探过的四个场所来看,金库这样重要的“第一现场”,都只有两处干扰,那么剩下的场景里,也不会太多,这也从侧面帮沈离佐证了,综艺推理和现实破案不一样。
毕竟沈离办了那么多案子,也没有见过现实中的哪个被害人,会留下摩斯密码,作为可以被查证的线索的。
可要是在综艺或推理小说里,就不一定了。
“诶呀我操,我知道了!”
林胥突然大喊一声,把钥匙又重新捡起来,想要验证什么似的,跑到沈离旁边:
“沈离,你快听听对不对!”
——有点像是好不容易解出了最后一道大题,迫不及待想要向学霸验证答案的学渣。
沈离:“嗯。”
“OK!就让我来还原一下时间流程哈。首先我们看到这个,进水的手机是在草莓园的栅栏里找到的,所以绑匪和管家一定路过了草莓园,我们都没有在小屋使用手机的权利,只有管家有手机,所以这是管家留下的线索!他在提示我们手机进了水!额,所以他应该是在废弃的游泳馆……嘶,还是鱼塘啊?”
柯久久本来抱着点期待在听,听林胥说到后半程,表情也懊丧起来:
“天啊,全是破绽。”
“啊?我哪里说得不对?”
两个人对林胥明显的逻辑漏洞,翻来覆去地争辩起来。
沈离本来还想点拨一下,可听了两耳朵,发现这两人说的和正确思路相差了十万八千里,甚至连个边都搭不上。
于是也打了个呵欠,看了眼已经走向下午五点的时间,心里只剩下一个诉求:钱行之明天到底能不能进来啊?
如果可以的话,以后这种活动都让钱行之来推进度吧,他反正是不想参与了。
现在听两个零分吵架,就真只想做个蘑菇……
关键像林胥这种……
是真的很难带动啊。
相比起原先带赵荣和林洁的日子,上百天的时间加起来,也没有今天下午带林胥搜证的这俩小时难捱。
就听林胥一嗓子吼过来:“沈离,你说呢?”
沈离头都没抬,直截了当地直接公布了参考答案:“要是信我的话,绑匪是疆南。地点是草莓园的冷藏室。”
林胥惊讶出声:“啊?为啥啊?”
沈离很敷衍地摆了下手,似乎思考了一下该怎么说,最后放弃了。
只吐出俩字:
“……直觉。”
反正管家系统刚才说的很明确,需要他们做出的判断只有两项,一项是确定绑匪人选,另外最重要的一项,是找到“管家大人”在哪。
而系统刚刚说的是,只需找到管家,就能获得巨额奖金。
这就好比,眼前有两道题:
一道8选1的选择题(选做);
另一道填空题(必答)。
而无论是像赵云只这种完全没思路的,或是林胥这种思路完全错误的,现在最需要的其实就是抄个答案,而不是跟他们解释明白——到底为什么选A,为什么填B。
按管家系统的说法,能分到钱的人,就是今天能成功解救管家的人。
因而现在最个人主义的行为,就是有了答案后,立刻自己去目标地点,抢先一步把管家给找到,率先其他人一步解救管家。
可沈离毕竟早就习惯了集体主义生活,所以还是决定先在餐厅里坐一坐,试图向需要参考答案的人,传递一下正确答案,再一起去找人。
“——诶呀,可算是回来了,累死爹了!”
杨至琦的大嗓门从还没进门开始,就已经吆喝起来。
跟在他屁股后面的一小团人,面色个个都不好,像在回来路上就因意见不合,闹过了矛盾。
果然,这男的一进门就开始大声指认:“绑匪是李巍薇,就是李巍薇。”
李巍薇翻着白眼,抱着手臂说:“说了一路了,又给不出证据,完全是胡搅蛮缠,我都无语死了。”
眼见一团人要吵起来,沈离什么也没说,从位置上站起来。
也学着杨至琦的句式,面无表情道:
“——绑匪是疆南,就是疆南。”
但见直怼的镜头,陡然凑在沈离那张漂亮的脸上,沈离没有丝毫表情。
下一秒。
疆南的画外音传进镜头:“凭什么说是我?”
沈离平静的眸光一转,冷冰冰地看向疆南,又是同样的句式:
“那你们凭什么说是李巍薇?”
杨至琦:“那听我来说下,我的逻辑哈……”
就见沈离木着的一张脸,依旧很好看:“你的逻辑一会对着屏幕前的观众说吧,管家在冷藏库,要去找的现在就跟我来。”
沈离话音一落,看了眼疆南微变的面色。
便听疆南冷笑一下:“草莓园冷藏库那边?我们刚刚去看了啊,根本没钥匙,你去了也进不去,别搞笑了。”
“是么?我以为钥匙,被你藏在盆栽下面。”
疆南面色霎时一变!
“你这是乱咬人!我5:13分还在睡觉,我有不在场证明的!杨总看见过,他今早上起夜,来我这上过厕所!”
确实,杨至琦的房间不能上厕所。
“哦,他五点13敲你的门,要上你屋上厕所?”沈离很轻地笑了下,高矜冷傲的那张脸,漂亮得锋芒毕露,“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是没离的两口子呢。”
“噗!”林胥没忍住,捂着嘴笑出了声。
杨至琦也忍不住了,一拍大腿:“小沈啊,我必须解释一下,当时我确实是起夜,本来想去那个公共卫生间的,但我看他灯亮着就敲了敲他的门,干脆在他那上了,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没睡,但我俩还聊了一会儿,5:13左右他确实是在的。”
沈离点点头:“在又怎么样呢?真正的案发时间又不是5:13。”
沈离这话音一落,几乎完全推翻了所有人的认知。
连弹幕上都零星地飘了好几个问号。
沈离道:“今天早晨,我从梦境的后半段醒来,时间是5点31,能做梦的时间一般属于NREM二期,第二周期通常需要30-38分钟的时间,属于浅眠期。
“如果5:13,金库的警报真的响过,金库距离我的房间很近,我应该能听到。”
“所以你的意思是,金库警报声根本没响过?”
林胥很不理解。
“系统被绑匪篡改过。”沈离道。
“不可能!”疆南有点急了,“普通人怎么可能篡改系统,只有管家有权限的!”
“哦,”沈离淡淡吐出几个字,“你知道得这么清楚,那你要不要解释一下,昨天穿的那件衣服为什么破了?还有手表上的划痕敢给我们看一下么?”
“……”疆南讷然。
“草莓园冷藏库门口的划痕,很新,这里只有你戴的是钛合金腕表。这种航天材料莫氏硬度6级,足够在铁门上留下痕迹。草莓园的鞋印对一对你的就知道了。”
“……你,你这么说完全没道理啊,那进水的手机这种怎么解释?”
“当然是你伪造的。”沈离平淡道,“下次导演组让你选择伪造证据的时候,别选这种不靠谱的了,什么打不开的坏手机——在这里没有条件被修好,怎么可能作为真实证据?选都不会选。”
沈离话音一落。
疆南的面色瞬间灰败,好像没有什么可挣扎的部分了。
网友讨论区也掀起了一波关于小高/潮。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哇靠,这就碾压了???】
【不是不是,我还没完全明白呢,这个疆南就已经没话说了???】
【这波痛击我给98.4分,因为还有一点六】
【按我说节目组把这个坏人剧本给谁不好,给个笨蛋?】
【哈哈哈笑发财了,对沈离来说一点难度都没有!!!】
【从疆南不想分组、让人分别去查8个地方的时候,我就觉得他有点明显了!】
【能不能把他和这个yzq弄出去啊?不想看他们!再不弄出去不想看这节目了orz但我又舍不得发猫大老爷QAQ】
【官方不是发过公告吗?你公告没看啊?】
【什么公告?】
【明星前任全进小屋之后,新投票就是可以把“最没复婚/最没换乘希望的嘉宾”,每天投一个出去,票数最高的嘉宾当天就能退宿】
【woc!?!Yzq!!!你终于有望断层第一了!!!真的,我要买双倍卡投,第一天必把yzq打下来!!!】
【可这个疆南和柯久久我也不喜欢,一块投掉】
【QAQ投谁都随便,我只求明星粉丝别搞事,不要把沈猫猫冲掉了,我每天指望着白天没来得及看的小离切片哄我睡觉QAQ】
【小离皱眉好好看啊,我最喜欢看他认真皱眉的样子了[色]】
【看沈离怼人越看越上瘾,有网友把他前几天的怼人片段做了个集锦,我也就看了个十几二十遍】
【嘶……你们看今天的投票了吗……好焦灼啊……】
【钱行之自从离开直播间,是不是就没回来了啊?】
【西兰花今天也好安静啊,我看他昨天那架势,外加上班那8枚戒指,可能要疯狂拉票呢[尴尬]】
【所以这俩人是去哪了?线下battle去了?】-
沈离完成解密后,从小屋出发往草莓园走,就隐秘地觉得有哪里不对。
方才他们说了那么多,系统音却迟迟没有出现。
即便他很确认自己说得正确,疆南给出的反应,也完全附和预期。
但那违和的系统音没出现,总也让沈离感到怪怪的。
是否便意味着给,系统音配音的真人,真的在冷藏室呢?
带着诸多的疑问,沈离上了节目组的电瓶车,除了疆南这个今天任务失败了的没有钱拿不想去,其余人都匆匆忙忙地出发了。
到了地方之后,林胥一马当先,果真从新被挪动过的盆栽下找到一把钥匙,顺利打开了冷藏室的大门——
下一秒。
一股强烈的冷气如汹涌的潮水般扑面而来,瞬间将夏日室外的灼人热浪强烈对冲,连沈离的呼吸都一滞,皮肤瞬间紧绷。
太冷了。
冷气顺着他的鼻腔和喉咙涌入体内,甚至冷得有点痛感,仿佛连肺腑都能被冻住了。
最靠近门口的林胥,连牙齿开始微微打颤,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我去?这冷气真开着啊?这得有零下多少度?”
“妈呀,好冷!我有点不想进去了哥~”柯久久靠近林胥贴了贴,小尾音哼唧起来。
“我看要不然别进了吧真的,这冷热交替得,别把人冻坏了,”杨至琦道,“再说,就咱们猜对了,管家真的被关在这,那也是一团道具吧,真没必要进…诶?!沈离?!”
只见沈离不知看见了什么——
明明腿不好,蹿进去的身影一闪,却如豹子一般。
所有嘉宾几乎都愣住,正踌躇着要不要跟进,便见摄制组的摄像,已经扛着镜头哼哧哼哧地紧随其后,也在眨眼间冲进去。
于是。
半分钟后。
观众们只见两个机位中,那黑布隆冬,又摇摇晃晃的镜头里,隐有几个忙做一团的人影。
在微光和吵闹中,似乎沈离是将什么东西抱了起来。
然后便终于听清了,摄影师说了什么:
“卧槽,不应该是道具吗?!”
“他怎么在这儿?”
“谁啊?冷库里怎么真有人?这他妈不是拍摄事故吗……完了完了……”
“苏西澜……卧槽?”
“真是一下午都没找见影的苏西澜?!”
弹幕瞬间炸开了锅。
哪怕不是粉丝,所有人也都在问苏西澜进去多久,现在怎么样。
随后镜头眼前乍亮,是摄像机跟着沈离,又出了灯都没开的冷藏室。
大家都一路小跑。
沈离脚步微跛,身形消瘦,怀里的确是抱着一个人——
且那人还紧紧地抓着沈离的衣襟,看样子还有点意识,嘴里咕哝着什么。
只是……没人听得清他说的是什么。
沈离听清了:
“我就知道你会来……”
也不知这人是将他认成谁了。
沈离没有多想,心说赶紧把这人送上车,看看是送医院还是怎么样。
下一秒,就觉身后有一只大手,拍了拍他的肩:
“我来抱他吧。”
沈离错愕回头——
是最熟悉的声线。
果然,回头一看,是全副武装带了口罩和帽子的钱行之。
他不是在录制么?怎么会在这?
沈离垂下眼思索半秒,还是没有逞强,转手将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苏西澜,小心翼翼地转给钱行之,知道摄像机在跟拍,没有多问,只当作接手的是工作人员,冷着脸对跟拍摄像说了句:
“先别拍了。”
小哥没认出钱行之,也是现在才反应过来,这种情况是不应该再拍,赶紧将镜头转开。
于是。
机位在一片混乱里,又切回了只有疆南一人在发呆的小屋。
徒留观众们惊疑与狂怒:
【我去,你们怎么做的节目啊!?】
【这是事故吧?真把人关冷藏室里啊?太没数了吧?】
【我是苏西澜粉丝,我真要报警了!!!我气死了!!!】
网友讨论区吵得沸反盈天。
然而不过三分钟。
节目组的官方微博就发了声明。
观察室也在第一时间,立刻做出回应:
【节目组从未与艺人@苏西澜要求过,要真人入窖,而苏西澜于今日下午16时55分18秒,因个人原因,自行跑入冷藏室并藏匿起来,期间未与任何工作人员沟通,以下是监控视频拍下的画面:[视频文件.mp4]】
【艺人@苏西澜目前并无大碍,但碍其危险行为,且从未与节目组进行沟通的各种行为,节目组或将考虑,与该艺人终止合作。】
声明一发。
全网震荡。
沈离坐在工作人员的职工宿舍里,冷冷地看着苏西澜裹着被子,哭得抽抽噎噎,一股很不真实的虚幻感油然而生。
“我没有想给节目组添麻烦,我就是……”苏西澜近乎偏执地抓着沈离的衣角,“我就是想让你想起我,你还记得吗?我十二岁的时候,在一个雪地里,是你救的我。”
沈离回想了几乎三十秒。
最后摇了摇脑袋:
“抱歉。”
苏西澜眸中一黯,像是希冀落空一般。
“我可以和你成为朋友么?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不想……对我而言最重要的人,他真的不记得我了,我真的不想接受……”
尽管苏西澜语无伦次,又哭得声泪俱下。
然而沈离也并未再多说什么,眉头微蹙,只冷冷地看着。
其实沈离听苏西澜那样说,沈离稍微有点理解了,起码看明白了苏西澜昨日进行那段“表演”的出发点。
不过理解并不代表着接受。
沈离是警察出身,从来论迹不论心,动机是好的,不代表可以接受荒谬的行径、与错误的结果。
像苏西澜这样,为了博取大众的投票,达成自己的目的,就编出那样大的一出戏码与谎言,误导观众,在沈离看来的确很癫,或是直接可以说是表演型人格。
而为了博取同情,就将自己冻在冰窖里,罔顾自己人身安全,现在说什么只为了让他回忆起十多年前的事情,这就真的确实称得上蠢了。
如果是自己亲近的朋友,沈离的建议是:
干脆先别工作了,直接去医院挂号看一看吧。
“那你会和我成为朋友么?”
只见苏西澜眨巴着他的大眼睛,仰着头楚楚可怜。
他的漂亮小脸蛋儿红扑扑的,被冻得通红的小手也瑟缩着,好像别无所求,只想要一个来自沈离的肯定答案。
沈离也定定地看了他几秒钟,随后只是平静道:
“我如果说体面话,我会说我们是朋友了。”
苏西澜一愣。
当然也听明白了他的弦外之音,心里咯噔一下,长睫毛抖了抖:“……那如果不说体面话呢?”
看上去也让人很难拒绝。
就见沈离眉头微拧,最终还是神色淡漠道:“不会。”
苏西澜:……
沈离:“我不太可能和你这样的人,真的成为朋友的。
“我的生活已经够累了。”
话音一落,苏西澜一直耸着的肩膀也微微落下来。
其实他是个很敏感的人,从人的肢体语言和眼神中,轻易能看出别人对他是否排斥。
而沈离从抱住他的那一刻,就已经在排斥他了。
可哪怕早有被拒绝的自觉,苏西澜还是有些痛苦地闭了下眼,娇弱的身体似乎瞬间瑟缩了一下。
像一只被冰寒冻坏了的小兔,已经奄奄一息。
沈离望着他,也稍微有些不忍心,然而却并没有轻易地改变答案,或是出言安慰什么。
他只是稍微用力,又给苏西澜裹了裹被子。
他想,苏西澜或许真的还是太年轻。
就像曾经十二岁的自己,或是二十七岁的钱行之那样。
所以人真的要一步步才能明白,任何过重的感情,都是会让人感到害怕的。
苏西澜似乎仍不死心,可怜巴巴道:“那,那你会和什么样的人做朋友呢?”
就见沈离认真想了一下,答道:“……成熟稳重有边界感的那种吧。”
钱行之眸光一黯,抱着双臂,冷冷地望着苏西澜。
却不是胜利者的姿态。
于无人关心的角落,钱行之也垂下了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