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柳家姐妹

    蛮豹瞬间惊起!

    它猛然回头,直朝着那喊杀声响起的地方冲了过去,架势非常凶狠。

    只眨眼的工夫,已经消失不见了。

    ·

    钟采原本正在瞄准呢,结果到手的猎物跑了。

    要是再射箭过去,那非但是压根射不过去,还会导致自己的位置泄露,就不妥了。

    所以,钟采也只能悻悻地将手里的弓箭放下。

    邬少乾并没有立即拿起弓箭去射杀那蛮豹,只是问道:“阿采,追不追?”

    钟采想起刚才听到的声音,说道:“咱俩一直没遇上什么事儿,现在好像发生了点儿什么,干脆一起过去瞧瞧?”

    邬少乾自然没有意见,他早知道阿采最近觉得很无聊,能凑凑热闹调剂一下心情也好。

    于是他满口答应:“那咱们就赶紧过去。”

    钟采立刻向邬少乾张开手臂。

    邬少乾直接将钟采抱了起来,一下子转到自己的后背上。

    钟采习惯地搂住邬少乾的脖颈,朝着前面一指,就说:“老邬!走!”

    邬少乾身形微晃,已经带着钟采来到了先前蛮豹所在的地方,再一晃,就也消失了。

    ·

    不远处的一个山坳里,两方人手正在厮杀。

    其中一方是一对并肩作战的姐妹花,另一方则是满脸贪婪淫邪的公子哥儿,正指挥身边的几个服饰相似的男女围攻姐妹花。

    在公子哥儿更后面,还站着个身形魁梧的老者,周身的气息涌动。他只站在那里,就好像一根定海神针似的,威压很是深重。

    如果不出意料的话,这公子哥儿多半是某个家族里的纨绔,他指挥着的是他的随从或者依附他的同族,老者就是负责随行保护他的人。

    姐妹花眉眼间透着坚毅,每个动作都非常谨慎且凌厉,招式颇为精妙。

    但这几个围攻她们的男女早就占据了上风,现在不紧不慢地攻击二女,显然只是猫捉耗子似的逗弄她们,任由那公子哥儿欣赏。

    旁边,早冲过来想要无差别攻击的蛮豹,此刻正被一件钟形的玄器释放出来的光芒控制住,从上而下地将它笼罩,任由它在里面不断地咆哮,却也无法脱身——反而每过一小段时间,蛮豹的气势都会削弱几分,再这样下去,应该过不了多久,蛮豹就会气息全无,彻底被磨死在这里。

    ·

    邬少乾背着钟采,隐匿气息,站在附近的几块小型山石之间,正瞧着这一幕。

    钟采皱起了眉头。

    如果说寻常两方厮杀还得看一看哪边更有道理一些,又或者单纯瞧瞧争斗戏码也就算了,但眼前的这一幕就根本不必多做分析了。

    只看那纨绔的表情就知道,这玩意九成就是贪恋美色、下流无理的那个!

    ——就算哪怕有万一,是这对姐妹花先做错了事,那杀了就行了,也不至于就要沦落到被人玩弄的地步,实在是太下作了。

    钟采顿时觉得有点恶心。

    此刻,邬少乾的声音在钟采的元魂中响起。

    【一个融合初期,五个开光,一个辟宫巅峰。】

    钟采一怔,然后反应过来,也迅速辨认出来了——那随行保护的老者正是融合,五个打手是开光,纨绔公子哥儿就是辟宫。

    至于那对姐妹花……

    她们其实也都是开光,而且根基也很扎实,不然即使是被故意逗弄的,也无法始终坚持而不受伤。

    ·

    在如今的钟采看来,这真的只是小场面。

    但如果今日他和他家老邬没有过来的话,也很难说会有什么结局。

    【老邬,你看这对姐妹有没有压箱底的手段来解除危机?】

    邬少乾稍作沉吟。

    【即使有,也很少了。】

    钟采叹口气,还是赞同的。

    因为如果手段多的话,她们不会在这里空耗玄力,早点使出手段来远遁、以免出现什么意外情况才是最佳的处理方式。

    但现在这对姐妹花稳重地抵御,恐怕要么就是已经束手无策、只想拖延时间来看是否有自己获救的可能,要么就是在寻找能够使出压箱底手段的契机,也好借此逃脱。

    钟采趴在邬少乾的肩头。

    【那就先等一等,如果她们真再没手段……】

    邬少乾应承。

    【咱俩就过去救人。】

    钟采点了点头,下巴因此在邬少乾的肩头一蹭一蹭的。

    邬少乾的眉眼柔软。

    阿采想做什么事,他总是会陪着的。

    ·

    场中。

    那几人又围攻了姐妹花一炷香的时间,而此地的地形很特殊,姐妹花被逼到这里,已经很难再跟之前一样逃跑,只能硬扛。

    渐渐地,二女的面色都有些发白。

    虽然两人还是很坚毅地挥舞兵刃对敌,但面上的神色已经变得有了几分绝望。

    那纨绔公子忽然说道:“看样子,这俩妞儿已经没什么别的手段了,那就别玩了,给我把人抓过来,衣裳也扒了!等本公子享受过了,就给你们玩!”

    两姐妹眼神一颤,面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厌恶。

    虽然她们隐约也看出了这纨绔的油腻和恶心,但是他真这么说了,就更令人厌憎。

    如果真让她们遭受这种事儿,她们宁可自爆而死,也要拉上几个垫背的!

    这时候,几个人的围攻越发强势了,二女的抵挡之法固然非常稳定,但已经有了支撑不住的架势。

    其中一个女子忽然暴起,以一己之力强行挡住了所有的攻击——而原本没有受伤的肌肤上,多出了好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另一个女子毫不吝惜地掏出了五张符箓,快速地全部激发!

    刹那间,符箓中迸现出好几条火蛇,赫然冲出!

    其中四条相对弱小的,分别攻向了几个开光随从,那条最粗壮的则直接朝着纨绔公子席卷而去——

    下一瞬——

    四条弱小的在随从们附近爆炸,将其中一人的手臂炸断,又燎伤了好几人。

    然而那条最强大的却是在相距那纨绔公子差不多一尺左右的时候,被那随行守护的老者伸手抓住,铁掌一攥,已经将之捏碎了。

    ·

    钟采摇摇头。

    【这不行,符箓的等级太低了。】

    邬少乾点点头,表示赞同。

    两人自然都是一眼瞧出来,那姐妹花拿出的是四张三级火蛇符,一张四级火蛇符。

    难怪二女直到最后关头才激发火蛇符了,确实是没有完全抵御眼前危机的能力,只能尽可能地希望能以此制造逃离的机会。

    只是夫夫俩也都很清楚。

    那纨绔公子起了心想要抓住那姐妹花的话,那纨绔老者一定可以替他完成这个愿望的。

    姐妹花两个,是没有侥幸的。

    ·

    那对姐妹花十分果断,根本不去看结果,在扔出符箓的刹那就已经开始寻找脱身的途径。

    符箓的确炸开了几个堵住她们去路的人,然而她们才刚蹿出一小段距离,那魁梧老者就已经完成了“捏爆火蛇”、“闪身而来”这两件事儿。

    魁梧老者挡住了姐妹俩的生路。

    姐妹俩的最后手段果然没能奏效,马上就会落入那纨绔公子的手中了——她们默契地开始搅动体内玄力,要调动伴生宝物自爆了。

    ·

    伴生宝物的等级如果达到七级或者以上,就根本无法自爆了,能调动伴生宝物自爆的秘技也并不多见。而这种境界低的修者调动自爆,其爆炸能力也只会达到比其本身高一个层次的级别。

    换言之,这对姐妹的伴生宝物自爆以后,带来的爆炸力只是堪比悬照而已,也只能炸死她们自己,却根本无法对这魁梧老者造成什么伤害。

    而且……

    既然有能引动伴生宝物自爆的秘技,自然就有阻止自爆的。

    甚至种类还很多。

    ·

    魁梧老者冷笑一声,伸出大掌,掌心中笼罩着奇异的力量,就要将姐妹花的元魂禁锢。

    只要禁锢住她们的元魂,她们就无法再调动意识去自爆了,只能清醒地感受外界的折磨。

    恶心,太恶心了。

    姐妹花脸色煞白,调动玄力的速度加快!

    只可惜,魁梧老者的秘技马上就要触碰到她们——

    但就在这一刻,老者忽然闪身而退。

    强大的危机!

    可惜老者反应虽快,动作却还是慢了一步。

    他倒退到后方几丈之外,小臂已经被拍成了肉泥的形状,却还是颤颤巍巍地没有掉落下来。

    与此同时,一道银色的光影倏然出现,就站在那对姐妹花的旁边。

    这是一头皮毛油亮、器宇轩昂的巨大银狼。

    其通身都散发出华贵而凛冽的气息,正是一头六阶的珍兽!

    刚才它不过是一爪子轻描淡写地拍出去,就将那魁梧老者小臂拍成了那样,可谓实力非常强大了。

    而且,就只是这一头银狼,就可以轻松地解决掉在场的所有人了。

    纨绔公子的脸色一变,原本那贪花好色的神情也骤然收起,满脸淫邪化为了谨慎。

    同时,他的手指附着在腰间的芥子袋上,似乎想要取出来什么——但很快看了一眼此刻与他相距颇远的魁梧老者,又露出了懊恼的神色。

    这纨绔公子显然是有手段对抗一二的,但这手段似乎须得融合境的魁梧老者来使用才好。

    ·

    姐妹花察觉这惊变,不约而同地停止了伴生宝物的自爆。

    但因为是中途急停,所以两人都受到了一点反噬,脸色也变得更加难看。

    之后如果还想继续自爆,就会很难。

    不过,能活着谁会想死?

    如果这头珍兽是来救她们的,她们不自爆就能活,这当然很好。但如果珍兽的目的不是救她们,而是觉得她们的血肉更鲜嫩,那么珍兽的到来也是阻止了她们被凌辱,还顺便给她们报了仇,她们贡献出血肉给对方享用,那也是值得的。

    ·

    魁梧老者也想立刻前往纨绔公子那边,他当然也知道那种对抗的手段。

    如今面对的珍兽太过强悍,倘若他不能过去会合,那么也是几乎没有与其对抗之法的。

    这时候,魁梧老者汗水涔涔,已经不如先前那么冷酷傲慢了。

    纨绔公子也发现了危机——

    如果不是那银狼的危险气机锁定了他,他就会马上跑路了!

    而现在,却根本无法逃离。

    一瞬间就反转过来,原本是猎人的纨绔公子一行人,现在成为了猎物。

    ·

    纨绔公子喉头吞咽了几下,拱手说道:“可是有哪位路过的同道也看中了她们?在下这就离开,阁下尽管将人带走!”

    眼见这话出来没什么回音,纨绔公子接连出声。

    “在下乃是临羊城的焦家子弟,有化灵老祖坐镇,望阁下能给个面子。”

    “焦某手头倒有几个玄石,愿意尽数奉送,万望阁下笑纳……”

    种种话语流泻而出,每句话都很客气,毋庸置疑,全都是用各种话术在求饶。

    然而,周围一片寂静。

    与此同时,银光再次闪现!

    姐妹俩原本神情紧张,此刻眼前一花,最先发现的就是不远处的那个魁梧老者身形模糊了一瞬,接着就已经倒在了地上。

    她们一眼看过去,当真就只是一滩烂肉,死得很是难看。

    而看他的死因,分明就是被一巴掌给拍死的。

    二女深呼吸,不敢多做出任何举动,只还是暗暗沟通伴生宝物。

    一个瞬间过后,几个原本就被炸伤的开光随从也统统被拍成了肉泥。

    银光更是已经来到了纨绔公子的面前!

    纨绔公子先前说了那几句话,同时也在不断地激发他的手段,现在几乎是本能地取出了一根锥子般的东西,快速地打了出去!

    锥子的速度非常快,然而,银光的速度更快。

    只一霎,锥子就被银狼拍了下来,摁在了爪子下面。

    锥子激烈地抖动,瞬时爆开。

    银狼的身上却是闪过一层银光,将这锥子中蕴含的一击筑宫之力抵挡。

    那一道封存的筑宫攻击,连它的毛发都无法伤到。

    ·

    此时此刻,纨绔公子一行人都死了。

    银狼连看都没有看那对姐妹花一眼,霎时朝着某个方向冲去,并且一边跑一边变小,几个蹿起,就落在了一人的手掌心里。

    姐妹花顺着银狼的动作看过去。

    只见那微暖的日光之下,山坳一侧的林子前,静静站立着两个年轻男子。

    其中人身量更高的青年生得一副温柔面貌,神情也很温柔,但满心满眼只瞧着他身旁的少年而已。

    那少年体态瘦削,面色苍白,似有病容,但容貌十分俊秀,带着一种孱弱而轻柔的美感。

    此刻,少年朝着她们看过来,露出了一个笑容。

    这笑容却很明朗,并不同于他本身外形给人的那种脆弱感,而是带着一些明媚灿烂的意味。

    有点矛盾,但似乎这笑容中透露出来的意味,才是那少年的本性。

    ……就好比温柔青年虽然很是温柔,但他的一举一动,表现出来的每一点情态,其实都证明着他并不是一个真正温柔的人,反而他的温柔只对着少年而已。

    姐妹花瞬间就有所明悟。

    愿意救下她们的,恐怕是那个少年。

    而少年与青年分明是一双有情人,所以根本就不是之前那纨绔所说的那样同样觊觎她们的容色。

    相比起这两人来,她们姐妹的这点姿容,只怕还真就不算什么。

    两姐妹同时在心中一哂——就之前那个王八蛋,当所有男子都跟他一般无耻呢!

    ·

    受到了救命和免除凌辱的巨大恩情,姐妹俩互相搀扶着朝那边走去,又迅速俯身,向两人行礼。

    才刚行礼到一半,就有一股极大而无形的力道将她们撑住,没有让她们拜下去。

    这时候,一道清脆的嗓音响起,还带着笑意。

    “不用这样客气,只是举手之劳。”

    姐妹俩起身,发现这声音正是来自少年的。

    少年的声音里透露出勃勃的生机,与他的笑意有着同样的气质。

    果然,这少年的本性就是十分明快的。

    姐妹花没法行礼,但还是郑重地道谢,并取出了身上所有的玄珠相赠。

    她们的心意确实是一片真诚的。

    ·

    钟采看着这对姐妹花手里的玄珠,神情有点微妙。

    合起来……

    差不多一百来颗吧。

    这两位姑娘的资产,大概都跟当年的老邬差不多。

    那时候老邬是飞星大陆一个小城池的天之骄子,这两位是顶级大陆……大约是普通家族或者普通势力的小天才?或者就只是普通的家族子弟、势力弟子?

    这点玄珠对钟采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于这俩姑娘而言恐怕就是日后很长一段时间的修炼资源了。

    不太忍心收下。

    所以,钟采笑着婉拒,只道:“酬劳就不必了。不过两位姑娘若是不介意,不如为我二人讲一讲方才那几人的来历。”

    姐妹花闻言,还想继续给,但她们也是很会察言观色的,瞧着救命恩人的笑意里带着些不容置喙的意味,而恩人旁边的青年视线扫来,似乎是不想让她们继续多跟恩人推脱的样子,也就将那想说的话都咽下去了。

    同时,她们心中有数。

    这对有情人想必来历不凡,怕是根本不在意这点玄珠。

    若是想让他们高兴,不如就按照他们的指示去做。

    所以,姐妹花也就老实说道:“我们两个游历到这里,没想到不过是在临羊城买了点资源,就被这纨绔盯上。”

    她们还是听说过一些消息的,而且纨绔公子也对她们自报家门过。

    “他是临羊城焦家老祖唯一的嫡系传人了,本身资质也不差,向来嚣张跋扈。虽然他在美色上拎不清,但本人年轻,实力突破也快,备受老祖宠爱……”

    ·

    总体而言,焦家对于钟采和邬少乾来说,根本没有什么威胁力。

    整个临羊城中实力最强也就只是七级层次而已,临羊城本身在天灵皇朝中也仅仅排在三级城的档次,城中的官员与焦家倒是颇为交好,但那官员本身也不过就是个化灵,还完全是焦家用财力砸出来的交情。

    那官员虽然可以给焦家开一些后门,在一定程度上偏帮焦家、给焦家一些方便,却不可能为焦家而违背天灵皇朝的律法,也没有完全庇护焦家。

    官员自己所在的家族倒是属于天灵皇族重视的附属家族,但官员本身却不是最受重视的,他更不会为了焦家去得罪来自大势力的人。

    焦家顶多也只能临羊城里作威作福,获得一定特权,背后却真的再没有更大的靠山了,哪怕全家都来对钟邬夫夫俩出手,也只是个有来无回的下场。

    这其实,真没什么特殊的。

    ·

    让钟采意外的,反而是这对姐妹花的来历。

    她们居然是柳家的人。

    没错,柳家。

    就是那个给钟采的恩师桑云楚留下过传承的柳荻所在的家族。

    不过,这柳家姐妹并不是主支的,而属于旁支。

    这旁支根本不在灵仙宗的覆盖范围内,而是早年就搬迁出来,兜兜转转,最后落在了天灵皇朝较为边缘之地的某个城池里发展了。

    这无数年下来,这柳家旁支与本家原本是断了联系的,只在近十几年来,互相之间才联系上,而且也已经有了搬迁回去的打算,两边都已经说定了。

    在搬回去以前,柳家旁支要先寻找当年老祖藏匿在天灵皇朝境内的一些宝库。

    其中是包含一些柳家传承的——当年分出来的旁支原本也是属于嫡系,那时候柳家落难、他们为了给柳家保存火种而出逃,自然就带上了不少好东西。

    到现在,两边柳家都已经发展起来,但这边的仍然势弱,并且并没有大靠山,那边的柳家反而跟九级势力有联系,自然就是这边回归到那边的柳家,也才因此算是“旁支”。

    两边的柳家一对照,那边缺失的部分传承,这边居然曾经带出来过,有些柳家旁支依旧保存,有些应该是藏在了一些隐秘的秘库里——为了能尽可能地存活,这边的柳家老祖独自设立了很多秘库,为了避免引起更大势力的觊觎和倾轧,有不少都只在族中有记载而没有起出。

    现在要回归了,就理应都找回来。

    ·

    柳家这对姐妹,就是为了出来寻找一处宝库的——相对而言等级不算高的一处宝库。

    只是没想到,她们才刚找到差不多的地方,还准备在这山脉里搜寻的时候,就被人盯上了,差点就死在了这里。

    而她们之所以身边没有人保护,也正是因为人手不足的缘故。

    不然,一对开光姐妹花,是不会贸然走这么远的。

    第312章 山中宝库

    姐妹俩是一对堂姐妹,堂姐叫柳金岚,堂妹叫柳金绵。

    姐妹俩之间的感情非常要好,平常总是同进同出,修炼也时常互相配合。

    这次出来要冒很大的风险,但因为她们在小辈之中算是实力出众的,在得到了家族的一些支持后同行。

    途中,勉强算是顺利。

    当然也遇见了一些危险,不过无论哪一次都只是性命危机而已,只需要耗费家族给予的符箓阵盘之类,就可以顺利脱身。

    却没有像焦家纨绔这样的无耻之徒,也不至于要承受凌辱。

    好在她们命不该绝,遇见了两位前辈。

    ·

    柳家姐妹对恩人夫夫俩近乎是和盘托出的。

    她们敢这么做,自然也是有原因的。

    ·

    姐妹俩都是很细心的。

    柳金绵在心怀忐忑地面向恩人夫夫的时候,就已经尽量不着痕迹地、迅速地打量过两人了。

    这对夫夫衣着看起来不算特别高级,但其品质已经跟她们柳家一些悬照长老差不多。与此同时,其中那高个子的青年去扶着稍矮的少年时,少年不经意露出了一点金色的内衫……

    柳金绵认出来,这样的内衫,起码达到了七级!

    虽然只是一闪而没,要是以前,柳金绵根本就不可能注意到,但这次为了能顺利拿到宝库并且辨认其中的资源,所有被派遣的族人都在家族中预先进行了关于鉴宝的培训,并且形成了本能,以至于族人们在见到任何东西的时候都忍不住要判断一下其等级、其价值。

    姐妹俩也不例外。

    在她们看来,恩人夫夫连七级宝衣都随意穿着,且都气度不凡,应当家底十分雄厚,并不会觊觎一个等级多半达不到七级的小型资源宝库。

    同时,两姐妹、焦家与他们都是萍水相逢,这对夫夫却选择了拯救她们姐妹俩,这必然就是因为,那焦家纨绔行事太过卑鄙无耻的缘故。

    这夫夫俩看不惯焦家纨绔,品行自然是不差的,就更增加了姐妹俩对他们的信任。

    ·

    辨认过后,柳金绵迅速给了堂姐一个暗示。

    姐妹俩默契很好,柳金岚也瞬间明白。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明她们遭遇的时候,也都很顺畅地接了下来。

    到此刻,两姐妹也只是尽可能地介绍焦家的情况,简单介绍她们的姓名、出身的是某某地的柳家,又提起了是西河域柳家旁支云云。

    然而就在这时候,两人却从这夫夫俩口中得知,原来他们不仅出身西河域、还与那边的柳家有旧。

    姐妹俩已经对两人颇为信任,这才在他们询问为何旁支会在天灵皇朝境内的时候,慢慢说出了回归、宝库等事。

    ·

    同时,两姐妹也有所猜测。

    这对夫夫,说不定正是灵仙宗和战神殿的弟子。

    这两位听了那焦家纨绔自报家门后,反而随意将其杀之,可见焦家老祖对他们而言谈不上威胁,他们本身来历必定远超焦家。

    而西河域柳家是灵仙宗的附属家族,但凡是有资质好的族人,都是尽可能地往灵仙宗送去。

    灵仙宗弟子与柳家有旧交,就颇在情理之中了。

    再者,灵仙宗和战神殿的名声颇大,尽管柳家内部原本因为路途遥远而并不十分清楚——起码她们这样的普通族人是如此。但是两边的柳家联系上以后,柳家旁支自然都要听一听灵仙宗的介绍,也就知道了两家势力的紧密之处……

    两位前辈如此恩爱,这特征也又对上了。

    ·

    双方一番交流。

    两姐妹的想法,钟采和邬少乾自然也都是看出来了的。

    钟采琢磨着,早年师父提起过,如果柳家需要援手而他俩又很顺手,那么可以随意帮一帮。

    现在柳家姐妹身处于山脉内寻找宝库,又是这个状态,还是十分危险的。

    再者,焦家那群人确实被青晖弄死了不假,但焦家内部应该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如果焦家的人追踪过来,柳家姐妹只怕是在劫难逃。

    这姐妹俩并没有请求他们夫夫解决焦家遗留问题,如果真只是寻常路人,他们随手救人也就走了,没有还要处理后续的道理。

    可偏偏就是柳家。

    焦家那个纨绔备受宠爱,所谓的焦家老祖即便不敢为了一个纨绔而不顾皇朝律法、就去灭柳家的族,但具体会做出什么反应,也很难说。

    那么……

    钟采沉吟道:“你们目前可确定了宝库的位置?”

    姐妹俩对视一眼,都是点头。

    钟采就说道:“那你们带路吧,我们夫夫两个送你们一程。待你们拿到宝库后,再一同上路。”

    姐妹俩不由愣住。

    这意思是不仅要陪她们去取宝物,还要送她们回柳家?

    钟采看出了她们的想法,笑道:“我二人出来游历,去何处都无妨,只是换个方向罢了。也不去你柳家添乱,只到心虞城附近就罢了。”

    姐妹俩简直有些诚惶诚恐起来。

    钟采知道她们的顾虑,随口又说:“没有旁的缘故,只因故旧交情。”

    柳金岚深呼吸,大着胆子询问道:“两位与本家的渊源究竟……”

    钟采回答道:“此事西河域柳家也未必知情,但的确是一份人情,与多年前一位柳家人有关。我二人既然遇见了你们这搬迁的大事,顺路为之,也算还上一些。”

    柳金岚就不敢再追问了。

    柳金绵同样不解。

    但姐妹俩都很清楚,交情必然是真的,毕竟哪怕是整个柳家的旁支,也万不必让他们费这么多的心思。

    于是,姐妹俩都是郑重说道:“如此,就多谢两位前辈了。”

    事实上,她们不提出请求只是因为她们没这个厚脸皮,内心担忧半点不少的。

    如今手里能护身的手段已经没了,要进入深山中寻找宝库,只要遇见一头四阶蛮兽,她们就有可能将性命留下。只是这乃是族中大事,再如何危险,她们也要拼死去做。

    焦家也是个极大的麻烦,但也只能兵来将挡,尽量藏身深山,想办法回去。

    如今两位前辈愿意庇护一二,姐妹俩自知此行必然会顺利很多,实在又是一件莫大的恩情了。

    ·

    钟采有些虚弱地靠在邬少乾的身上,轻轻地呼出一口气。

    姐妹俩露出关切的神色,但是并不敢上前,只静静地看着那位温柔青年伸手抚了抚这病弱恩人的胸口,为他顺气。

    两人心中感叹。

    恩人要么是体质有缺,须得弥补,要么就是中了什么毒或者被异种能量所害,才无法迅速以丹药疗伤,只能先这么煎熬着了……也不知她们柳家的宝库内,是否储存了对恩人有利之物?

    若是真有,她们就该禀报家族,将此物献上,既是为感谢恩情,也是为加深彼此之间的联系。

    宝库中真正不可外泄的还是传承之类,其他的资源,反倒是可以拿出来周转一二的。

    为了能顺利搬迁,之前寻找到的一些宝库中的资源,她们柳家也曾花费许多……

    ·

    此刻,钟采轻声说道:“我先调理一番,你们也速速疗伤吧。”

    两姐妹伤势其实颇重,只是救命之恩须得立即拜谢,是以没有及时疗伤。

    反而还是恩人心善提醒。

    姐妹俩很是感激,也立即吞服丹药,迅速恢复起来。

    ·

    在钟采“调理”好自己后,姐妹俩也都痊愈。

    钟采微微笑着,让柳家姐妹带路。

    与此同时,蹲在邬少乾肩头的小银狼一瞬间冲了出去,直接落在了最前方,负责开路。

    随着柳家姐妹的指引,一行人快速穿过山脉的外围,又不断地朝着内围的某个方向而去。

    途中自然也遇见了不少凶悍的蛮兽,但都不是银狼的对手,顶多也只在几个交错之间,就被弄死。

    接着,这些尸身统统都被那对夫夫俩随手收起来,并不十分在意的模样。

    姐妹俩不由暗暗咋舌。

    途中她们还遇见了一些珍药、矿石类的资源,而但凡是这样的资源,统统都被恩人夫夫示意她俩去收拢了,他们全无兴趣。

    一开始的时候,姐妹俩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但才推拒了两三句,那温柔青年就隐隐不耐,似乎很嫌弃她们总跟恩人说话了……

    她们乖巧闭嘴去拿,为自己增加了不少底蕴。

    不过,两姐妹也不想白拿东西。

    所以在途中,少年恩人每每露出疲惫之色时,她俩就好好地展示厨艺,为恩人夫夫准备了许多美味佳肴,十分用心。

    恩人少年满意了,温柔青年的气息也稍稍缓和。

    姐妹俩心中自然又是感叹:这可真是一对极其恩爱的夫夫啊。

    ——爬山期间,因为恩人少年不喜姐妹俩满口“恩人”,她们也就知道,恩人前辈其实姓钟,其道侣姓吴,称呼便也改换了。

    ·

    这样在山中走了一日多。

    晚上的时候,吴前辈取出一架宝车,心性良善的钟前辈还准备取出另一宝车让她们入住。

    姐妹俩赶紧拿出帐篷,婉拒了。

    这一夜,姐妹俩其实根本没有入睡,而是一起守夜。

    毕竟这一路下来,她俩根本没什么消耗,一应危险全都被银狼解决,她们就只走上几步路而已,完全没有休息的必要。

    甚至在次日清晨的时候,两姐妹仍旧精心准备佳肴,只等着两位前辈起身,就立刻送上。

    钟前辈显然颇为喜欢,露出了笑容,吴前辈就也满意了。

    姐妹俩心下微松。

    她们也不是毫无用处……

    ·

    又是数个时辰过去,姐妹俩终于找到了一座前方有落叶丛林的山峰。

    漫山遍野都生长着类似的植株,它们没什么药用价值,唯独树木躯干坚硬,每过上三五千年则可以转化出一批还算不错的二级炼材。

    所处的范围很危险,总价值却不高,要是专门砍伐,性价比也不高。

    山中有一片色泽特殊的岩石,其中原本是蕴含着一些细碎但不成型的废矿的——凡是这样特征的,就根本没有形成矿脉,不必挖掘。

    所以,也十分安全。

    ·

    特殊岩石中有许多缝隙,但有且仅有一处,内部早早镌刻了奇异的阵法纹路。

    当姐妹俩取出一块罗盘,仔仔细细地顺着每个缝隙去感应的时候,再次花费了不少时间,才终于找到了那道正确的缝隙。

    此刻,钟采趴在邬少乾的后背,仿佛再次疲惫了的模样,昏昏欲睡的。

    ·

    这几天,钟采狠狠地更改了自己的人设。

    邬少乾也配合钟采的表演——或许也不完全是表演,一切演技,全靠那温柔的外表而来。

    夫夫俩与这对姐妹的相处中,其实也在观察她们。

    同时,他们私底下的交流自然也不会少。

    就像现在。

    钟采下巴搁在邬少乾的肩头,觉得有点无聊。

    【那位柳家的前辈也真是能藏啊……】

    估摸着顶天七级的宝库,居然隐秘成这样!

    难怪这些年来,大部分宝库都没有遗失……这真的很难遗失啊!

    钟采侧头,蹭了蹭邬少乾的颈窝。

    【我都到这儿了,也完全感知不到宝库的存在。】

    邬少乾微微笑着。

    【内部的阵法应该非常密集,并且形成了一种平衡。】

    钟采点点头。

    确实,不然多少也会泄露出一点阵法气息。

    如果是寻常的修者,走到这里固然不会察觉,但是对于一些感知敏锐的修者或者阵法师来说,就会有点异样感,觉得违和。

    尤其是阵法师,说不定就有法子可以探测,从而在这里研究起来。

    邬少乾表示赞同。

    ·

    钟采瞥一眼,见那对姐妹手法麻利,就继续跟自家老邬聊天。

    【你说咱们这次出手,人情算是还了多少?】

    邬少乾莞尔。

    【算多少都行。】

    钟采一乐,又笑了起来。

    也对。

    他们跟柳家的人情,说多可以多,说少也可以少。

    毕竟钟采现在已经加入灵仙宗了,不必归还什么传承,灵仙宗也知道能顺利招揽钟采这样的年轻榜十,柳家算是有些功劳。

    而灵仙宗虽然没做出什么大的反应来,私底下却多半会给柳家倾斜一些资源。

    钟采真正愿意出手相帮这对姐妹,主要的原因还是……有点太闲了。

    以及,这对姐妹的性子还行。

    ·

    柳家姐妹快速地利用罗盘与内部阵法对接,没过多久,山体内部发出了一些嘎吱嘎吱的响声,像是有什么老旧的机关或者阵法被激活了,互相之间发生反应。

    姐妹俩很谨慎地后退了几步,但为了家族,并没有离开那个范围。

    柳金岚咬牙继续解除阵法,柳金绵则取出兵刃,随时准备解决一些可能的危机。

    忽然间,山壁的内部发出了一声脆响!

    柳金岚瞳孔收缩,极快地抽出罗盘。

    整个山壁徐徐地打开了一条裂缝,朝着两边分开。

    柳金绵立刻拉着柳金岚暴退!

    ·

    整个山壁打开的刹那,一股非常汹涌而恐怖的力量赫然冲出,瞬间席卷开去!

    两姐妹固然早有准备,却还是承受不追力道,赫然被掀了一个趔趄,就倒飞而出。

    钟邬夫夫俩看向这边。

    邬少乾抬起手来,朝着那股力量拍出了一个巴掌。

    大风施虐!

    这个巴掌并没有打向两姐妹,而是非常精准地掠过她们,正中恐怖力道,将其化开。

    很快,那股恐怖力量平息下来。

    姐妹俩则狠狠地撞在了一株大树上,此刻倏然滑落,胸口都是一阵闷痛。

    好在两人都是开光境界,体魄还是不弱的,只要没被正面冲击,也不至于受到什么真正的伤害。

    两人爬起来,都是越发庆幸。

    如果不是两位前辈陪同,她们即使能通过那些蛮兽的截杀而找到这宝库,只怕也会直面这恐怖冲击。

    两人或许不会因此丧命,但多半得昏迷一段时间。

    而在这期间,倘若刚好有其他修者前来,已经被她们打开的宝库就会成为他们的囊中之物了。

    姐妹俩恐怕也会被顺手杀掉。

    ·

    照道理,宝库中积攒的力量是不会伤害到柳家中人的,姐妹俩之所以还是支撑不住,只是因为她们的境界不够而已。

    在柳家祖宗布置这宝库的时候,当然不是设定让开光族人过来取宝,至少也应该是悬照巅峰,或者融合境的修者。

    然而柳家旁支实在是太缺人手,所有被派遣出来的族人,都只能去找高出他们承受范围的宝库。

    ·

    姐妹俩再次来到夫夫俩的面前,向他们道谢。

    夫夫俩点点头,没有动作。

    姐妹俩正在奇怪。

    钟采笑道:“看我们做什么,还不进去取宝?”

    柳家姐妹一愣,倏然反应过来——两位前辈并没有打算跟她们一起进入宝库。

    柳金岚下意识地邀请道:“前辈相助我们柳家甚多,若是有兴趣的话,不妨也一起瞧瞧我柳家老祖曾经布置的手段如何,是否能入两位之眼?”

    柳金绵也是说道:“两位辛苦陪同我二人来此,纵然内中之物不值一提,多少也能给两位解闷。”

    姐妹俩是可以只自己进去,但毋庸置疑,整个宝库之所以能顺利开启,九成九就是这对夫夫的功劳。她们把人家抛在外面而自己进去取宝,看似是“自家宝库自家拿”的理所应当,实际上就有些……并不是那么理直气壮的。

    更何况,姐妹俩早就有所决定了的。

    如果两位前辈真有能看上的东西,反而更好。

    ——那点故旧之情,实在是不值得两位既是救命,又是忙碌。

    ·

    钟采倒是没想到,柳家姐妹还会这么盛情邀请他和老邬一起进入宝库。

    就……有点傻白甜了。

    太过于相信他们了。

    邬少乾见钟采神色,并没有言语,只等钟采决定。

    钟采就说道:“那我们进去瞧瞧吧,还让青晖开路。”

    姐妹俩一听,又露出笑容,都是说道:“多谢两位!”

    青晖瞬间再次出现,跟之前一样,当先一步地进入那已经打开的石窟之中。

    ·

    山壁打开后,露出的是一个只能容纳一人同行的洞口。

    钟采趴在邬少乾的背上。

    青晖最前方,其次两姐妹,他俩最后。

    进入石窟之内,几人并没有遇见什么危险。

    青晖昂首阔步地行走,无论四面八方地怎么踩踏,都没有遇见任何阻拦之物,也再没有激发任何阵法,没有受到任何的攻击。

    沿着那小道深入石窟,几人只能听见一些来自他们的、细碎的呼吸声,就再没有其他的动静。

    石窟内一片漆黑,但众人都没有贸然地取出光源。

    再过了一会儿后,总算是出现了一片微光。

    姐妹俩顿时说道:“听说这里有一片内湖,看来是真的。”

    此刻的几人都听见了水声,也嗅到了一些清香气味。

    似乎这里不仅有内湖,而内湖之上,应该还生长着一些珍药。

    钟采心中微动。

    也不知道会是什么珍药、什么样的等级?

    这宝库已经是无数年前留下来的了,珍药密闭着生长在这里,应该也有了很多年的药效。

    邬少乾了解钟采的心思,不由笑了笑。

    钟采又想,倘若是他没见过的或者没搜集到的,或许可以想办法从柳家换来一点枝杈。如果多给一些资源,想必柳家也不会拒绝……

    ·

    前方豁然开朗,光线更加明亮。

    几人都看到了一片湖泊。

    其实也谈不上真正的湖泊,更像是一处山内的小水潭,占据了大半个洞穴的面积。

    小水潭的后方还有一扇门,造型古朴陈旧,还有些禁制的手段。

    在这扇门内,应该才是真正的宝库。

    ·

    临羊城,焦家。

    焦老祖是个很勤奋的修者,为求突破,日日苦修。

    他这一脉只有焦晔这一个后代了,即使对方的性子不好,也仍旧备受焦老祖的宠爱。

    ——其中还有个隐秘的原因。

    焦晔的资质与焦老祖是一样的,容貌也与焦老祖年轻时相似,只是当年的焦老祖那一代焦家出现了不少资质更好的族人,以至于焦老祖一直都是被忽视的那个。

    现在,焦老祖宠溺焦晔,除了他本身就是独苗以外,更多还是仿佛弥补在当初的自己身上那般。

    焦晔的性子有多跋扈、多张扬,焦老祖就仿佛也能年少轻狂了一样,心里很是舒坦。

    所以,即使焦老祖常年闭关,每年也都会出来,看一看焦晔的情况。

    这一回,焦老祖的实力小有长进,出关时的心情也很是愉悦。

    但就在他出门的刹那,却发现宫殿的前方,密密麻麻地跪了一大片随从和后辈。

    焦老祖皱眉,心里陡然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此刻,为首的、原本神情苦闷的焦家长老,在看到他出关的刹那,脸色变得煞白。

    然后,焦家长老颤颤巍巍地托起一块碎裂的魂牌。

    ——这是焦晔的魂牌!

    焦老祖目眦欲裂!

    第313章 所谓怒意

    “谁!是谁干的?!”

    焦老祖几乎发出咆哮声,满腔愤怒下,爆发出非常恐怖的气势,一瞬间翻涌而出,将跪在面前的所有人统统掀飞了出去。

    不少人是喉头腥甜,不由自主地吐出一口血来。

    好在焦老祖到底也是修炼了这么多年的强者,一时发泄过后,勉强还算找回了一点理智,恨声再次问道:“到底是谁干的?为什么没人护住他?我给他的防御宝物呢?”

    这时候,焦老祖满是疑问。

    他的晔儿不仅有融合境的焦六贴身保护,更还带着一件六级中品的防御至宝,又常年只在这城池附近游玩,怎么会被人害了性命?

    周围附近的强者们,哪个不认识他焦信,又哪个不知道晔儿是他焦信的爱孙?哪怕晔儿不小心冒犯了,总也要给他姓焦的几分面子。

    何况晔儿也不是个没眼色的,但凡遇上个棘手的,都绝不会贸然去得罪……

    到底是怎么被害的!

    ·

    在场实力最高、勉强没吐血的那位焦家第七长老,已经早早调查清楚来龙去脉,现在半点不敢迟疑,径直就解释起来。

    “前些时间老祖闭关,晔儿去街上玩耍时,偶遇了两个开光境的女子,想要纳为妾室。只是那两人不识好歹,竟敢推拒,晔儿很是不忿,再让人一查,发现了那两人来历成谜,恐怕不怀好意,是以得知她们的行踪后,就带人去山里找了。”

    这话说得委婉,但其实有几个出去游历的修者会将自己的来历大肆宣扬?那可几乎都是成谜的。

    不过是找个借口去窥探美人行踪,然后强取豪夺而已。

    焦七长老继续说道:“原本这是手到擒来之事,但没想到,晔儿才去了山中个几个时辰,祖庙侧堂里的魂牌就碎了,看守的子弟发现,立刻报了上来。咱们焦家也已经派人去山里寻找了,借由寻踪阵盘,倒是找到了……尸身。”

    言及此处,焦七长老脸色很是尴尬。

    焦老祖双目圆睁:“那尸身何在?”

    焦七长老默然,低声说道:“形貌不大好看,如今已经入葬了。”

    焦老祖猛地闭眼。

    换言之,焦家人找到那尸身的时候,应该就只剩下了残骸,说不得还是有蛮兽生生将血肉从宝衣鞋袜中刨出来啃噬……那自然是很不好看的。

    他的心简直就在滴血,万万想不到只是闭关一次而已,就是天人永隔。

    而且,他的爱孙连尸身都保不住——

    这一刻,焦老祖只要稍微一想焦晔的残尸,就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死状,心中也越发痛恨起来。

    ……早早葬了也好。

    他没有亲眼看见那具尸身,也好。

    ·

    眼见焦老祖的神情渐渐平静下来,虽然犹若风雨欲来那般黑沉沉的,但到底已经看不见那暴怒了。

    焦七长老恭敬地继续说道:“焦六与其他几个随从也都死了,尽数葬身于兽口中。”

    ——也就是说,因为他们护主不力,就没有抢救他们的尸身。

    “经由调查才知晓,晔儿身上的防御宝物已经借给了花悦仙子,并不在他身上,这才毫无抵抗之力。”焦七长老顿了顿,“不过根据尚可见到的伤势判断,下杀手的乃是一头六阶珍兽。”

    “至于那防御宝物……”

    “花悦仙子也已经归还了,并深表歉意。”

    焦老祖冷嗤道:“那个小贱人又是谁?怎么就敢平白借走晔儿的保命之物!”

    焦七长老连忙解释:“是晔儿看中的未来妻子,一直追求。花悦仙子乃是仙水门的宗主弟子,本人年纪轻轻已经凝聚元魂,是个不可多得的少年天才。论起来,她与晔儿也是门当户对,之所以借走那防御宝物,实是因为近来仙水门宗主闭关,她又要前往一处颇为凶险的秘境,不能问她师父借宝之故……”

    ·

    这话依旧是无比委婉。

    事实上,这位花悦仙子确实一如焦七长老所说的那般出众,容色也是附近众多城池、势力中一等一的。只是目前她还在接受宗主考验,并没有成为亲传弟子,自然也还没有得到宗主赐宝。

    花悦仙子着急寻宝时,焦晔主动上门,加上机缘转瞬即逝,她不得已才接下了焦晔的好意,却也打算要给焦晔丰厚的回报,还了这个人情。

    仙水门是个七级势力,不过也就只有宗主这一位化灵修者而已。

    焦晔本人是个何等无耻平庸之辈,周围无人不知,论起地位来确实算得上是门当户对,但如果算上本人,焦晔连花悦仙子的一根手指都不如。

    花悦仙子根本不想与焦晔有太多来往,这次接受焦晔的助力也只是唯一的一回,抱有了几分侥幸心理。

    可这侥幸就是抱不得,以至于她虽然顺利抓住了机会得到了机缘,回来却发现焦晔死了。

    虽说经由打听,出手之人十分强悍,即使焦晔还留着防御宝物也未必能够脱身,但偏偏这宝物确实被她借走,她就不得不担负上这部分罪名了。

    花悦仙子迅速做出了送还宝物和赔礼的举动,可到了现在,她也仍旧只能忐忑地等着。

    焦家可不是什么讲道理的人家。

    尤其那焦老祖——如果跟她过不去,她恐怕也再没有好日子过了。

    ·

    焦老祖眸光暗沉。

    他可不管是不是焦晔巴巴地将宝物主动借过去的,他只知道这件事与那小贱人脱不了关系!

    焦老祖当即吩咐道:“去给小贱人家找点麻烦,断了小贱人的右臂,再让那小贱人领一块晔儿的灵位,日夜跪下赔罪。”

    至于跪多久,他一个字也没提。

    没有要了那贱人的性命,焦老祖都自问是给了仙水门那个跟他差不多实力的宗主的面子。

    焦七长老先答应一声,又低声说道:“花悦仙子是秦家秦勒英的独女,本名秦花悦,秦勒英为筑宫巅峰,来日里或有希望能再进一步……”

    焦老祖知道这个秦勒英,闻言顿了顿,才说道:“跪拜之事作罢,断她左臂,就算恩怨了结。”

    焦七长老答应一声,赶紧领命而去。

    他暗地里挥手,也带走了那些噤若寒蝉、根本不敢发出声音的随从和其他族人们。

    如果他们留下,保不准就会成为这位老祖的发泄对象,小命都堪忧了……

    ·

    不多时,这里又是一片安静。

    焦老祖身形微晃,就消失了。

    而他的手上,拿着一块令牌模样的东西,仔细看去,其中的凹槽上,正镶嵌着一块碎裂的魂牌。

    令牌上有一条红线作为指引。

    其指引的方向,还在那山中。

    焦老祖脸色阴沉。

    很好,杀了他的晔儿,竟还留着。

    他正要去瞧一瞧!

    ·

    山脉内围,石窟深处。

    钟采、邬少乾和那对姐妹花,都站在水潭的前方。

    先前所嗅到的幽香,都是从这水潭中而来,仔细看去,这潭水表面其实覆盖了一层巴掌大的、形态好似荷叶的叶片,但分辨一番,却又并不是荷叶。

    几人走得近些。

    无数的小叶片之间,点缀着很多已经展开的、同样只有巴掌大小的、形似莲花之物。

    不过其中花瓣簇拥之处结出来的却并不是莲蓬,而是一颗“莲子”。

    每一朵小荷花的中央,都是这样的“莲子”。

    ·

    这特征真的很明显。

    钟采看过去,脑子里只稍微转了转,就想起来这种资源的介绍了。

    柳家姐妹仔细看了看后,也好像都认出来,迟疑着开口:

    “似莲非莲,六级珍药?难道是净水芙蕖?”

    “不过还要确认一番。如果真是净水芙蕖,长成后叶片相连,但根部并无莲藕……”

    钟采笑了笑,略带点气虚地说道:“两位姑娘去查看吧,我二人盯着,不会出岔子。”

    柳家姐妹再次道谢。

    虽然这是柳家的宝库,潭水里应该没有其他危险,但已经过去了无数年,谁知道会不会有变化呢?

    所以,这两位前辈愿意“护法”,她们当然感激不尽,也是绝对放心了。

    下一刻,两姐妹就走到了潭水边,一个人防御,另一人小心地捞起了一片小荷叶,朝着上方拎起。

    果然,这小荷叶连着好些极细的藤蔓,直接带起来一串同样的叶片,并且叶片与叶片之间,也还是坠着许多小荷花。

    的确相连。

    柳金岚正是拿着藤蔓的,此刻没有放下,而是不断地朝着上方拉动,逐渐看到了藤蔓下方的纤细根须。

    雪白柔滑,好似蚕丝。

    柳金岚的动作不变。

    又过了一小会儿后,整个根须突然好像坠着什么很沉重的东西,要柳金岚花费了不小的力气。

    柳金岚加大了力量和速度。

    柳金绵盯着那处不动。

    随着柳金岚手臂猛地绷紧,瞬间使出最大的力道!

    那根须直接被她拔出来了!

    但也是这个时候,凶横的杀机扑面而来!

    正有一张血盆大口,直直地冲向柳金岚的脸,要将她吞噬!

    柳金绵反应也算快,急忙出剑劈斩。

    “锵——”

    然而只听见这样一声金铁交鸣,即使柳金绵顺利劈中了,却是根本没有伤到那物半分。

    柳金绵甚至来不及仔细去观察那是何物,就快速地再次出剑。

    柳金岚也立即放开手,同样取出长剑。

    姐妹俩出手都很迅速,却只一两个回合,就确定她们合力也不是对手了。

    这犹若黑影一般扑杀而来之物,起码达到了四五阶!

    从“钓”起那物,到姐妹俩与之交战,前后不过一个呼吸的时间。

    下一刻,一道凛冽的光华急冲而来。

    那是充满了力量的箭矢!

    箭矢正中那物的残影,使得那物发出一声嚎叫,猛然倒翻飞出,原本该是要啃噬到柳家姐妹身上的,却是还没碰上,就已“远离”。

    不过,这一箭仍然没有伤到那物。

    柳金绵下意识地顺着箭矢方向看去,却见到那位体态孱弱的少年恩人手持一张大弓,唇色发白,显然是刚刚用了不少玄力拉弓,救下了她们。

    紧接着,她见到那温柔的吴前辈从钟前辈手里拿过大弓,随手拉动。

    同样是一箭。

    但是这一箭的威力就太过恐怖了,破空而去时几乎看不到任何轨迹——她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就听到了更加凄厉的惨嚎。

    柳金绵猛回头,就见到那原本还在倒翻的黑影被一箭洞穿,又被可怖的大力带到侧边,落在了水潭前的地面上,尾巴不断地弹跳,还在翻腾不休。

    原来,这竟然是一条大约三尺长的大鱼。

    鱼身雪白,色泽与那小荷叶的根须一般无二,如果身处于密集交织的潭水底部,是根本无法看清它的。

    乍看看去,鱼身好似玉雕的一样,着实美丽非常。

    可要是更仔细地看就会发现,那鱼头占据了身子的三分之一长,其下颚好像结构颇有不同,可以随意地张合,也可以随意地吞噬。

    其还在惨叫个不停,就能让柳家姐妹都清晰地看到,那其中数十排狰狞可怖的尖牙。

    柳金岚喃喃开口:“这鱼……”

    此刻,邬少乾搀扶着钟采走过来。

    钟采轻声说道:“的确是净水芙蕖。这芙蕖白鱼时常和净水芙蕖伴生,以净水芙蕖掉落的叶片花瓣为食,每逢突破的时候只要吞噬‘莲子’,就大有几率……”

    他徐徐道来,音色虽然仍旧是明快的,但是语气却很平缓,让人如沐春风。

    不多会儿,已经介绍完了。

    ·

    芙蕖白鱼对净水芙蕖的保护力度很大,凡是意图归来采摘的都会受到它们的攻击。

    而芙蕖白鱼因为自幼就食用与净水芙蕖相关之物,所以本身也化入了大量净水芙蕖的药性,滋养到级别很高后,其实本身的药用价值比起同等级的净水芙蕖来还要更强。

    现在这一条是五阶的,应当是当年柳家老祖栽种这净水芙蕖的时候特意放进来——也或者不是特意,而是净水芙蕖本身就带着这鱼卵,随着年月的增加而孵化成长而已。

    净水芙蕖的功效很多。

    一个是清心凝神。

    如果心中有许多杂念,只要服用花瓣,就能够保持头脑清明——这虽然不能提升修者的悟性,却可以提高修者的专注力,让他们能更加用心修炼。

    第二个是淬炼体魄。

    如果服用芙蕖的叶片,可以有轻微打磨肉身的作用。

    不过这个作用并不算很强,相比起淬炼肉身来,其实更重要的是在这淬炼的过程中提升了经脉的韧性,让修者们能够更轻松地搬运和容纳天地之气流淌。

    而最重要的作用,也是其最大的药用价值——

    正是清理杂质。

    清理血液血肉甚至元魂中的杂质——当然,药效有范围,最多也就是适用于筑宫修者了。

    只要服用一颗莲子,就能同时进行身躯和元魂的清理。

    其中最需要清理的杂质,当然就是丹毒。

    只要服用丹药的修者并不是仅仅服用过极品丹药,体内都会有丹毒。

    单纯服用莲子,一颗或者数颗,最终可以祛除五成丹毒。

    同时,这莲子也是一种清理杂质的丹方主药。

    如果有一位出众的六级丹师将之仔细炼制,最后形成的芙蕖丹因为品质的不同,可以分别清理四成、六成、八成和十成。

    只要技艺不算太差、只能炼制出下品丹药的六级丹师,用莲子来炼丹,都是赚的。

    ·

    柳家老祖栽种这样一种珍药,当然是为了家族。

    偌大的柳家上下,只要修炼就没有不服用丹药的,而只要服用丹药就几乎不存在没丹毒的。

    如果体内丹毒过多,对境界的突破也会有一定影响,尤其柳家要往上走,那么高境界的修者是很重要的——所以柳家老祖的意思是,起码在一些出众的族人修炼到筑宫境的时候,就要多多服用清理丹毒之物,以免影响他们晋入化灵,成为有一定话语权的强者。

    在这个世界上,倘若没有深厚背景、与九级势力勾勾搭搭的话,那么一个寻常修者要想有一定的地位,起码也都得是化灵。

    柳家老祖,着实是用心良苦了。

    这无数年过去,水潭中即使当年只有那么一两株的净水芙蕖,现在都已经长满了一个池子。

    而这池子里的好东西,日后也必定可以成为柳家极大的助力。

    ·

    钟采轻声说着,柳家姐妹不知不觉就全都听完了,而且每一个字都刻在了脑子里,跟她们浏览过的种种柳家资源宝库典籍介绍对应。

    姐妹俩倏然深吸一口气,对视之间,露出狂喜之色。

    原来她们寻找到的宝库,就是被标记出来的、资源最丰厚的几个小型宝库之一!

    这样的小型宝库或许资源等级没有太高,但是对于整个家族的发展都会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

    钟采看着两姐妹的神色,微笑说道:“事不宜迟,你们将这些珍药都小心采摘了吧。”他语气也很平和,“若是还有芙蕖白鱼,也都不必担忧。”

    芙蕖白鱼的隐匿本事非常强大,与净水芙蕖本身的气息毫无区别,如果它们不主动攻击,人在水潭外几乎就是无法感知的。

    所以,只能多加留意了。

    柳家姐妹点点头,都是谨慎地走到池子旁边,快速而细致地摘取。

    她们非常麻利,也毫不意外地,在采摘的过程中再次被芙蕖白鱼偷袭。

    钟采夫夫俩完成了钟采的承诺,但凡是有芙蕖白鱼出现,要么钟采出手,要么邬少乾出手,都轻松地将那些芙蕖白鱼屠戮,尸身跌落。

    因为两人都收拢了一些力道——尤其邬少乾没花多少玄力——以至于那些芙蕖白鱼都没有立即死亡,而是脱水后挣扎一会儿,才没了气息。

    这倒也不是非要折磨它们,而是只有这样死去的芙蕖白鱼,药效才能保持得更加新鲜。

    既然它的袭击没能要了柳家姐妹的性命,那么它就只能自己成为资源了。

    ·

    差不多过了有半个时辰,柳家姐妹才总算将所有的净水芙蕖采摘干净,又将那芙蕖白鱼尸身收起。

    但两姐妹没有立刻打开水潭后的门扇,而是将净水芙蕖分出一些,再将所有的芙蕖白鱼尸身都收拾在同一个芥子袋里,送到钟邬夫夫的面前。

    钟采挑眉。

    柳金岚说道:“芙蕖白鱼皆是两位前辈所杀,我姐妹二人感谢恩情还来不及,自然不能再拿走两位所射杀的资源。还请前辈收起。”

    柳金绵也说:“两位前辈助力我姐妹两个采摘这许多的净水芙蕖,也该送给前辈一些,请前辈赏玩。”

    ——如果只是单独一株的,姐妹俩还得回去申请,确实无法做主,但是这足足一个水潭子的净水芙蕖,当然应该见者有份,也送一些给前辈们。

    钟采见这姐妹俩确实还挺诚心的,也就没有拒绝,都收下了。

    他对净水芙蕖确实挺感兴趣,现在倒是省事儿了,不必他来再用其他资源交换。

    两姐妹见状,都是一笑,心情也放松了许多。

    接着,柳金岚再次拿出了那个眼熟的罗盘,快速地来到了门扇的前方,将整个罗盘都镶嵌上去。

    与此同时,柳金绵走过去,割破了自己的手掌,任由鲜血糊满,并且在罗盘和门扇相接的地方,拍上去一个猩红的巴掌印。

    柳金岚也同样割破手掌,同样糊上一个掌印。

    原来这门扇的开启,也需要多重的验证,其中柳家血脉就是很重要的一条。

    如果只是柳金绵一个人的手印,门也能开,但其中必然会有其他凶险,也都需要进一步地验证。

    但是现在是姐妹俩一起验证,就能消除掉其中的不少麻烦了。

    ·

    门扇随着掌印上的血迹被不断地吸收,开始朝着两边分开。

    姐妹俩很谨慎,但这一次,其中再没有其他强大的力道迸发而出了,反而只有一股温柔的气息盘旋,绕着柳家姐妹一会儿后,消散了。

    柳金岚立即招呼道:“两位前辈,快请过来。”

    邬少乾背着钟采,身形一闪,就已经越过了那水潭,直接来到了门扇的外面。

    两姐妹在前方带路。

    钟邬夫夫俩也都跟了进去。

    第314章 取宝

    门扇的背后就是一间普普通通的密室。

    面积不算太大,总共放置了六排大型置物架,每个架子都有八层,每一层都至少陈列了好几件资源。

    与门扇相连的地方有一小块空地。

    乍一看没什么问题,但是钟采和邬少乾却很敏锐地微微抬头,看向了那空地上空的洞窟顶部。

    在那里,正对着空地的位置,镌刻着非常诡异而繁复的阵纹,此时正被一层血光覆盖。

    显而易见,那血光应该就是先前两姐妹打开门扇时所糊上的血掌印所化。

    更明显的是,如果过来的并不是柳家人,那么这顶部的阵法就自然会产生很多奇异的变化,最终能带来什么样的效果,也想必很是凶残了。

    ——意图夺取他人至宝,说不定还残害过他人同族的人,来到这里以后,理应得不到好结果的。

    ·

    钟采轻轻按了按邬少乾的肩头。

    邬少乾顿时了然,说道:“这阵纹我大概能认出四五个,或者能展开攻伐,或者与幻象有关。”

    钟采一听就懂。

    柳家姐妹也瞬时明白。

    ——最起码,不小心激发这阵法的,就得受到意志力和战斗力的考验了。

    钟采笑道:“两位姑娘自去取宝吧。”

    柳金岚和柳金绵深吸一口气,没有太多客套,与两位前辈招呼过后,就迅速往那些货架而去,并且挨个儿地拿取、分辨、存放。

    在两姐妹一一查看的时候,钟邬夫夫俩自然也都随着她们的动作,将所有资源都看了个一清二楚。

    ·

    从左到右的前四排货架上,都是各种不同种类的资源,并且都用特殊材质的匣子存放,还在匣子上、货架上都布置有各种阵法。

    资源的等级,都在四五级间。

    不过这些资源应该都还是经过精挑细选的,很多都带着点特殊属性,大多数也与修者们的突破有关,甚至还有可以稍微提升修者悟性的,也常有能锤炼体魄的。

    其中还有三四种,现在似乎已经非常罕见,近乎绝迹。

    但到底也就只有这些品级而已,对于钟采和邬少乾来说,价值也就那样,确实一如两姐妹所感觉的那样,不会有什么兴趣。

    资源中包含的天材地宝颇多,还有一些品质不低的玄器,而珍药就比较少了,不到一个巴掌的数目——两姐妹陆续看过这些珍药的时候,钟采瞧过,全都是他攒到过的。

    此外,还有不少蛮兽的内丹和毛皮,都很罕见,或许对柳家族人本身用处不那么大,但若是拿出去售卖,能有一个高价。

    再一个货架上就是大小不同的箱子。

    大点的箱子里放着的都是玄珠,中号箱子里是下品玄石,小号箱子装着中品玄石。

    没有上品玄石。

    但作为一个小型的资源宝库,这就已经是很丰厚的财富了。

    而到了最后一个货架,就是各种残破书册、完好的玉板、古旧的兽皮等物。

    是柳家的传承,是柳家所拥有的各种功法秘技,里面应该也会有一些关乎于其他方面的典籍,但更多的应该还是对柳家大有好处之物。

    姐妹俩翻看到各种册子的时候,随着视线的不断浏览,面上忍不住都露出了惊异的神色,并且很快就转化为了狂喜!

    她们即使境界很低,也从那一些只言片语中看出来,这些典籍中当真就有不少柳家所遗失的,现在只要拿回去,就可以为许多同族的前途再续一段路了!

    柳家姐妹只是欣喜无比而没有变得狂乱起来,就已经是她们心态很好了。

    ·

    钟邬夫夫俩当然也看出来了。

    而比起一些还能互相聊一聊的罕见资源来,他俩对柳家传承才是更不感兴趣。

    钟采已经被邬少乾放下来,站在他的旁边,与他魂念传音。

    【老邬,那柳家长老想得还挺周到。】

    【阿采所言甚是。倘若柳家延续时出错,只要寻得这般一处宝库,既可以再延续一段年月了。】

    【也不知当年那位柳家老祖是什么境界?柳家出事而不得不逃走,如今这秘库内的设置却很出众,再看其所弄到的资源……】

    【难以预计。逃走时境界应当不会太高,毕竟是须得再留火种,当年柳家得罪的人实力也定然很是强悍,说不得还能达到涅槃巅峰、甚至通天。后来柳家侥幸留存,又不断发展,最终才能再勾搭上灵仙宗。而逃走以后持续修炼,等境界更高后出去游历搜集资源、建造宝库,也大有可能。】

    钟采侧头,觉得很有道理。

    【最终的境界肯定也没有太高,不然必定会早早回归西河域,寻找到同族会合,而不是背井离乡地停留在天灵皇朝。】

    邬少乾笑着点头。

    ·

    钟邬夫夫闲聊的时候,姐妹俩已经把大型的货架都看完了,也将资源收取,甚至连货架本身都没放过。

    大部分的“障碍物”消失后,几人也可以看见,其实被货架遮盖的一处地方,还有个小型的货架。

    总共也是八层,而每一层都只有一个能置物的格子。

    那格子里,也都只有一样资源而已。

    姐妹俩谨慎地过去,从下往上地去拿、去查看。

    果然,这里被特意拎出来的缘故,就是因为资源的等级再次提升了。

    总共八件资源,其中有五件六级资源,三件七级资源!

    这都不是功法秘技,而有三颗六级丹药、两颗七级丹药,再配上数种六七级的玄器。

    柳家姐妹看到丹药的时候,有些疑惑。

    丹药的药性保存得很好,打开瓶塞、取出来观看的时候,其香气也十分浓郁……只是上面原本镌刻着的丹药名称早就已经模糊了,这丹药本身到底有什么作用,如今才是开光境的两姐妹却认不得。

    钟采则一眼扫过的时候,就高高挑起了眉头。

    邬少乾跟着钟采耳濡目染的,稍一回忆,也都想了起来。

    于是正在姐妹俩感觉为难时,钟采轻声说道:“六级的是雪羽丹、赤心丹和悟真丹。”

    柳家姐妹一愣。

    柳金岚顿时惊喜道:“钟前辈认得?”又迅速诚恳地说道,“还请前辈解惑。”

    钟采既然已经开口,当然就是已经打算解惑了,于是也不卖关子,就迅速而简单地讲解了几句。

    “雪羽丹是协助筑宫修者强化道宫的,赤心丹能协助五行属性的修者修炼秘技,悟真丹则有在一段时间范围内提升修者悟性的作用。”

    讲解完后,钟采又是一笑:“早年那位柳前辈本事很是出众,竟然连悟真丹也寻到了。”

    柳家姐妹喜上眉梢,收起丹药的动作也是更加小心,唯恐有半点不仔细就损伤了丹药。

    钟采则并不很看重这些丹药。

    雪羽丹和赤心丹也就是稍微特殊点的六级丹药,品质都是上品,恐怕再过上一些时间,待他自觉在五级层次已经没什么可继续积累地步之后,他自己就有一定把握可以迅速学会炼制。

    悟真丹的炼制难度很大,本身也确实非常罕见——能提升悟性的丹药要比其他类型丹药更难寻找,炼丹过程也往往都是极其的繁琐。

    也就只有悟真丹值得钟采多看两眼,奈何它不过是中品品质,难得的难得,但那也仅仅对于柳家这样寻常势力很难得罢了。

    钟采不说自己日后理应可以炼制,就是灵仙宗内部的各种交易之地,就晃过了这种丹药的影子。

    ·

    姐妹俩收好六级丹药后,钟采才开始介绍七级的。

    “这颗莹白色的为镇厄丹,可以削弱分魂痛楚,对化灵修者很是有用。”

    “而那颗淡红色的……”

    两姐妹各自托着一颗七级丹药,神态非常小心。

    钟采继续说道:“那是能延寿的丹药,若是我没记错的话,名为木岭丹。”

    托着淡红丹药的柳金绵身子微微一抖,差点不小心就把那丹药给掉下来了!吓得她察觉到自己反应的刹那就赶紧稳住自己。

    柳金岚也十分吃惊。

    怎么可能……

    这宝库里,怎么可能连延寿的丹药都有!

    当年的老祖,到底有多大的本事啊——

    ·

    眼见这对姐妹呆若木鸡,钟采不由失笑,又提醒道:“快收起来。倘若走失了药性,你们岂不心疼?”

    柳金绵下意识地就照做,将木岭丹快速地收好,才狠狠地呼出一口气。

    柳金岚也已经放好了另一颗七级丹药。

    两姐妹平复了一下心情后,才用一种带着好奇又有些不知怎么开口的情绪,不时地看向钟采。

    钟采笑了笑:“想问什么就问吧,”

    柳金岚努力镇定、不让自己失态地开口:“钟前辈可看出来这木岭丹的品质如何了?能续命多少年月?”

    在丹道上,钟采一直在充实自己,而但凡是他已经充实过的知识,他就一点儿也不会忘记。

    于是,钟采直接说道:“中品品质,能为化灵修者续命两百年。”

    柳家姐妹喃喃:“两百年……”

    这让她们已经十分喜悦了。

    两百年可实在不少了!柳家的本家据说有几个年华将尽、只差最后一哆嗦就可以尝试涅槃的修者,只要再多续命一段时日,就有机缘可以突破!

    如今这颗木岭丹,应当就可以成为对方不小的助力了。

    姐妹俩眼神明亮极了。

    如果那位前辈成功,她们旁支回归……

    说不定,柳家本身就会从七级势力,很快提升到八级去了。

    那样就再好不过!

    ·

    到了这时候,整个石窟内的宝物都被扫荡一空。

    两姐妹拿到了所有资源后,简直觉得自己连走路都不会了。

    这么多!根本就不是她们两个区区开光能承受的重担啊!

    然而,已经确保就得两姐妹将宝物带回去了。

    只要一切顺利,这就会是一个极大的功劳。

    而两位前辈已经提起过,会送她们一程……

    以这短暂时间中两姐妹与两位前辈的相处,她们都深刻地认为,只要两位前辈送了她们,之后的那段路途,只怕是想不顺利都难了!

    两姐妹突然间就信心倍增起来。

    同时,她们再次开始在心里盘菜谱了。

    下一顿,要给前辈们做点什么吃的?

    先想好,随时准备动手。

    ·

    钟采见姐妹俩还发起呆来,不由笑着催促:“若是没有其他物什可拿,就该走了。”

    姐妹俩迅速回神,齐声说道:“前辈所言甚是。”

    接着,她们收拾心情,还是走在前面带路。

    一直趴伏在宝库一角、身形巨大的银狼,现在悄无声息地走了过来,挨蹭在两位主人的腿边。

    钟采揉了揉它的狼头,朝它稍稍伸出手。

    下一瞬,银狼就化为了一只小崽子,“嗖”地落在了邬少乾的肩头。

    邬少乾则再次背起钟采,慢悠悠地跟着姐妹俩走出去。

    正走了一段,再次越过了那水潭……

    邬少乾的心中,倏然生出了一股奇异的预感,顿时开口:“先退后。”

    两姐妹一惊,却是半点也不敢怠慢。

    与此同时,邬少乾微微眯起眼,心念转动间,已经做好了准备。

    他并没有立刻就走出石窟。

    这一刻,钟采双腿绞住邬少乾的腰,双臂紧紧搂住了他的脖颈,就像是一个挂件那般,将自己牢牢地焊死在了邬少乾的后背上。

    只有这么紧贴着,才不会给邬少乾造成任何行动上的不便,也是邬少乾最习惯的、背着钟采一起战斗时的常规模式。

    姐妹俩见到钟前辈这种反应,心中陡然生出一股恐慌。

    几乎就在那“退后”二字的声音落下的这个刹那,邬少乾臂弯上不知什么时候就出现了一张大弓,弓弦上也已经出现了一支非常特殊的箭矢。

    同时,箭矢被直接射了出去!

    箭矢发出剧烈的破空声响,划出了成片的炽烈的火焰,又好像是一道璀璨且可怖的烈阳之力,倏然破空而出,径直冲向了石窟之外!

    两姐妹瞬间汗毛倒竖!

    好恐怖的力量!

    好恐怖的箭矢!

    那破空声响太过锐利,仅仅是这样的声响,就已经让她们头皮发麻,打从心底里生出了一种强烈的恐惧感,并且仿佛被一种澎湃的威压笼罩,霎时动弹不得!

    更可怖的是,仅仅只是那箭矢释放后残留的一些余威,都已经让姐妹俩生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两姐妹不由陡然生出了强烈的好奇与惊悸。

    这位吴前辈的实力……到底达到了什么样的地步!

    可怕。

    实在是太可怕了。

    与此同时,姐妹俩心中又禁不住地生出了几分向往之情,如果她们修炼精深以后,是不是也可以将自己的实力打磨到如此地步——

    两姐妹很清楚地知道这其中必然有极大的难处,但是既然有了一个如此强大的目标在前,她们也不该有所畏惧,理应竭力向前才是。

    这时候,两姐妹又不由得看向了那颇为孱弱的少年恩人。

    她们瞧见了,钟前辈有些脆弱地趴在吴前辈的肩头,沐浴在如此强悍的威压下,如此近距离地亲眼瞧见了那箭矢迸射出去的模样……他的境界显然比吴前辈低,他会不会也生出惊惧来?

    然而,姐妹俩仔细看过去的时候,就不由有些愣住了。

    因为她们不仅没有在钟采那张俊秀的面容上瞧见什么恐慌畏惧,更甚至,她们还发现了钟采在笑——笑容中透着一种奇异的兴奋,他双目中异彩连连,显然是极其欣赏吴前辈的风姿,而半点也不以那箭矢内的恐怖能量为意。

    姐妹俩:“……”

    也是她们想岔了。

    既然两位前辈是一双道侣,那么平日里钟前辈只怕是看过了无数次吴前辈的战斗情景,不会为此生出畏惧,反而更加兴奋期待……也是理所当然的。

    同样是这个时候,姐妹俩又迅速提高了戒备。

    吴前辈出现如此激烈的反应,怕是遇见了什么危机?

    那危机的来历——

    姐妹俩几乎同时在心中生出了一个想法——

    多半是焦家!

    ·

    只看邬少乾那一箭射出后,石窟之外的不知哪个角落,就陡然响起了一声惨嚎。

    这次由邬少乾走在最前方,一路来到了石窟的外面。

    两姐妹都没有发现,老老实实趴在“吴前辈”背上的钟前辈,无声无息地放出了两尊傀儡。

    傀儡周身的气息收敛到极其微小的地步,甚至根本就没有出现任何动静。

    谁也不知道,居然有了傀儡断后。

    石窟的通道也确实狭窄,确实难以发现一些不那么明显的异样……

    姐妹俩自然就更不会发现,环绕在“吴前辈”脖颈上的钟前辈的手臂,悄然地探入到“吴前辈”的衣领里,从外衫和内衫之间,拿出了一只小葫芦。

    并且,钟前辈用手指轻轻地搓了搓那个小葫芦。

    小葫芦上,不着痕迹地出现了一抹极其轻微的光华,只一闪就消失了。

    ·

    邬少乾走出石窟,神情间一片冷凝。

    站在洞口的刹那,就有一股威压铺天盖地而来,好似水银倾泻一般,仿佛要叫人呼吸困难。

    半空中,有一个中年模样的修者正浮空而立,面上是一片冷凝,带着一种强烈的愤怒之情。

    “就是你们杀了我的爱孙?”

    邬少乾抬眼,神态很是冷峻。

    中年修者的眼里闪过一丝贪婪。

    他正是焦信,焦老祖。

    ·

    进入山脉之后,焦信顺着阵盘的指引,一路追寻着杀死焦晔之人的踪迹。

    每前行一段路程,焦信都要仔细分辨那痕迹所存在的气息,判断其强度。

    从前到后,焦信始终没有感知到任何超出六级层次的能量。

    虽然确实有一头极其强悍的珍兽——从对方发生过的几次战斗残留气息上,焦信可以看出,珍兽的层次或许已经达到了六阶巅峰!

    但这也无妨。

    焦信本人已经是化灵中期了,超过一个大境界就已经可以压制那六级层次的,再加上小境界的差别,他更确定自己可以对付那头珍兽。

    当然了,焦信依旧非常谨慎,始终仔细分辨。

    他一路追寻到了这座山峰,也穿过了诸多的丛林,最终来到了那奇异山壁的前面。

    焦信看到了那打开的石窟与洞口。

    石窟所在山壁上有阵法气息,其复杂程度很高,一定是保护着什么东西。

    焦信也是个人老成精的,有过无数的经历,迅速猜测出,这石窟里面,或许是一个宝库。

    杀了他爱孙的人,应该是过来寻找宝库的!

    焦信很谨慎,没敢立刻进入其中,却也使出了一些符箓和小型阵法进行探测。

    石窟内所包含的宝物气息,至少也有六级,而且非常丰沛,可见数量很多。

    单独的一两件也就罢了,但如果很多,对化灵而言也是一笔财富——

    焦信陡然生出觊觎之心。

    这宝库裸露在外,既然被他遇上了,就理应归他所有。

    区区六级层次的那群狂悖之徒,怎配与他相争?

    焦信几经查探,终于推测,恐怕那杀死他爱孙之人应当是从远方游历而来,才不知他焦信的颜面,其随身携带的护法之物,应当就是那六阶巅峰的珍兽了。

    那么……

    焦信露出冷笑。

    天赐宝库啊。

    他爱孙的性命,必要血债血偿!

    ·

    焦信没有贸然进入石窟,担心里面出现什么也能伤害到他的危机,就只在外等着。

    同时,他放出了自己的一头契约珍兽,探测石窟里的情况。

    大概真的是他的缘分到了,不多久,石窟中就反应,正是一支箭矢赫然射出!

    这一箭能量颇为强悍,竟直接将他的珍兽射杀!

    不过焦信很快判断出来,箭矢能量大概六级初期左右。

    也不值一提。

    紧接着,石窟里走出来的几个年轻男女。

    为首的那个拿着弓,居然还背着个孱弱的美人。

    焦信垂目,瞧见了那两个紧紧跟在后面的女子,顿时了然。

    看来,正是这两人救下那双女子。他们自己不好女色,却要阻碍他的爱孙,实在该死!

    ·

    焦信傲慢地飘浮在空中,冷眼看着几人,直接一巴掌拍了过来。

    同一时刻,他嗤笑道:“杀我爱孙,又杀我爱兽,小辈,拿命来赔吧!”

    铺天盖地的恐怖力量,只冲着那几个男女而去。

    焦信很自信。

    他自信以他如今施展全力的情形下,不会有丝毫的意外。

    这几个害他爱孙的凶手,必定会死在他的手中!

    但是——

    就在他出掌的刹那,更加可怖的威压从石窟之内出现。

    两道无声无息的人影,只一瞬,就一左一右地包围住他。

    焦信拍出去的巴掌,就是个空巴掌,居然直接消失了——不,不是消失,而是在打出去的刹那,就已经被其他的力量所化解。

    根本没有产生丝毫的阻碍,也没有半点杀伤力。

    焦信心中陡然觉得不妙,本能就要开口周旋。

    但是——

    两个硬邦邦的傀儡已经一巴掌朝他打来。

    是的,也正在这一刻,焦信才倏然看清楚,那“人影”其实正是傀儡。

    他更才看出来,傀儡恐怕都是八级的!

    一切都晚了。

    两个达到八级层次的巴掌从左右两边夹击拍来,焦信根本无法躲闪,话都说不出来,就已经被两股无法抵抗的巨力击中——

    焦信的脑袋被拍碎了。

    整个人,都被夹击的力量,拍扁了。

    在弥留的那一个瞬间,焦信的脑中,陡然产生了万千个念头。

    居然有八级傀儡……

    可哪怕是傀儡,只要曾经出现过,阵法就可以捕捉到气息才对……

    在山中只怕没放出傀儡……

    傀儡跟随行走,听从主人命令,且不妨事,为什么不放出傀儡以防万一……

    真是害苦他了……

    再然后,焦信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

    事实上,钟采和邬少乾此番游历是想要多历练一番也多遭遇一些“意外之事”的,当然就不会放出傀儡,以免威慑太大,对他们有所妨碍。

    而如果真正遇见什么他们对抗不了的危险,两人的葫芦居里,随行的护法前辈自然会预先感知,及时出手相救。

    不必非得吩咐傀儡。

    第315章 秦家的变化

    从焦信出现开始,柳家姐妹就已经被对方的威压所慑,除了窒息之外,更是脸色煞白,甚至有些腿软——如果不是她们还挺有骨气的互相搀扶,而且她们前方的“钟前辈”丢了个玄器过来将她们罩住的话,她们只怕已经要瘫倒在地了。

    之后的事情发生得太快,在姐妹俩根本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位威风凛凛盘踞于半空、释放出大量威压、狠狠出了风头的强大修者,就已经殒命。

    而姐妹俩脸上的血色都没来得及恢复,心脏也还在狂跳不止。

    柳金岚双唇微颤,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

    柳金绵的手指都在发抖,与堂姐互相倚靠之间,牙齿也在轻轻打战。

    这就是化灵的威力吗?

    太可怕了。

    刚刚那一巴掌打过来的时候,两姐妹几乎以为她们都会死在这里!

    但还是被救下来了。

    而那化灵……应该就是焦老祖的化灵……

    死得太快了。

    ·

    柳家姐妹眼睁睁看着两尊高大的傀儡一人出一只手地拎起那血糊糊的尸身,朝着石窟这边走过来。

    两人站立不住,不知不觉间,都靠在了山壁上。

    她们不由自主地看向走在前方的恩人前辈夫夫,心中掀起的惊涛骇浪还在翻涌,根本平静不下来。

    姐妹俩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每一根头发丝都好像要炸裂开来一样。

    这时候,孱弱的少年微微回头,轻声说道:“快出来吧,安全了。”

    几人原本都走出石窟,但真正出现在外面的还是钟邬夫夫俩。而外有强敌,柳家姐妹实力太弱,为了不拖后腿,其实也只是站在洞口的边缘,大半的身子都还在石窟里呢。

    现在,危机解除了。

    姐妹俩还处于神魂震荡之中,好像直到这一声招呼,才终于唤回了她们的魂。

    她们勉力跟上了前面的那对夫夫。

    ·

    石窟外阳光明媚,总算是能拂去人身上的几分元魂摇动的痛苦。

    姐妹俩一边缓缓走出,一边稍稍平静了些许。

    她们也看清了被扔在几人面前的那具尸身。

    头颅炸裂,筋骨揉碎,血肉模糊。

    已经根本看不到那张生前十分傲慢的脸了。

    柳家姐妹惊悚的视线从尸身又缓缓挪到两尊傀儡的身上。

    化灵已经那么可怖了,这能够轻易的、一巴掌就将化灵打死的傀儡,又会是什么样的等级?

    是七级极品……

    不,不可能只有这些。

    应该是八级傀儡!

    如果两位前辈当真是灵仙宗和战神殿的弟子,那么他们随身携带着八级傀儡也不无可能……只是这样一来,两位前辈在那两家势力内的地位,想必也绝对不低!

    两姐妹不敢有更多猜测,她们努力的镇定心神,尽力地按捺住所有翻涌的情绪。

    今天的遭遇对她们来说还是太超过了……

    此刻,还是那位性子应当颇为明快、被身体拖累才显得病殃殃的钟前辈开口招呼了她们。

    “莫要发呆了,该走了。”

    两姐妹抬眼,对上的就是钟前辈很随意的神色,完全没有多看地面上的尸身一样。

    倒是两尊傀儡朝着尸身抓取几下,就拿到了一根芥子腰带,几个芥子戒。

    这些东西,都被傀儡送到了两位前辈的手上。

    柳家姐妹看到这一幕,再想起之前的情景,又看见钟前辈轻描淡写的笑意……心头陡然就生出了一股敬畏来。而当她们看见没有转头、只顾着背起钟前辈、更加平静的吴前辈时,这敬畏之中的畏惧,又是大占上风了。

    她们一个字也不敢多说,只恭敬答应过后,就快步跟了过去。

    宝库已经顺利取得。

    尽管后面出现了一个小插曲,但总体依旧还算顺利。

    那么,就该往柳家旁支所在的城池行去了。

    这一刻,因为两位恩人前辈的同行,柳家姐妹心中的安全感简直爆棚。

    之后的路途,肯定会更顺利的!

    ·

    临羊城,秦家,宅邸内。

    有一个身形魁梧的男子悍然站在最前方,而在他身后,则站着一位身着彩衣、容颜脱俗的美貌少女。

    两人的周围还有不少相貌略带几分相似的男女们。

    更前方则并排站着好几个年岁不同、气息澎湃的强者。

    ——双方正在对峙。

    ·

    因为焦老祖的命令,加上秦家的势力不弱,焦家足足派遣了五位筑宫境的强者同行,一起来到了秦家。

    进门以后,他们表面倒是很客气,说话也算和气,但是话中的意思却非常粗暴,也十分轻蔑。

    焦家有言:秦家给出的补偿不足以解除焦老祖失去爱孙的痛苦,花悦仙子虽说不是故意的,在其中却有不小责任,所以为了解除恩怨,花悦仙子必须自断左臂,才能勉强宽慰老祖一二。

    ——这左臂断了原本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以秦家的财力大可以去买到上好的丹药来为秦花悦续上手臂,只是多少要受点罪罢了。

    焦家表示,他们的焦老祖已经给足了秦家面子,希望秦家不要不识好歹。不然焦老祖动了真怒,之后亲自出手,那么秦家只怕就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如此刻薄态度,即使焦家那边自以为已经很好说话,可是在秦家上下看来,这却是奇耻大辱!

    秦花悦有什么错?她不过接受了焦晔的好意,暂且借了对方的防御宝物一用,而且已经尽快取得机缘并赶回来奉还宝物了——她本身也早就决定要给报酬。

    谁能知道焦晔能贪花好色到这个地步?

    只在秦花悦寻觅资源的、如此短暂的时间里,焦晔居然还能有兴致在街上闲逛去掠夺美人!

    这样的下作之辈,强逼不成被反杀,原本也是他自己活该。

    秦花悦将谢礼变成赔礼,甚至还加厚了几分,就已经很给焦家面子!

    要知道,秦花悦不仅自己就是化灵境仙水门宗主的弟子,父亲秦勒英更是很快就能再进一步——如果不是还要花些水磨工夫,秦花悦背后应当是要有两位化灵靠山的!

    如此天才,又根本不曾犯错,怎么可能还要断臂赔罪!

    更何况,在她内心,在秦家上下的内心,其实都对焦晔十分鄙夷。

    如果秦花悦真被逼迫断臂,整个秦家都没脸,仙水门也一样会大丢面子。

    而秦勒英对秦花悦是无比宠爱的。

    哪怕他最近一直都在借力突破,也依旧及时出现,守在了秦花悦的身前。

    他周身的气息涌动极其剧烈,带着强大的威压,神情肃然,一口回绝!

    “花悦绝不会断臂,焦家诸位不必多说了。倘若焦老祖真有斥责,也只管冲我来就是。”

    焦家几人都是皱眉。

    他们没想到,老祖已经如此轻微地问责了,只要给他们焦家一个台阶,焦老祖就不会再多说什么……结果这秦勒英还给脸不要脸了。

    不行,这次即使他们都被打伤,也要压着秦花悦断臂!

    ——别看他们只是五个一起进来,但在秦家之外,焦家派遣了大量的甲士暗中等候,都隐藏在秦家附近。只要几个筑宫长老一声令下,这些甲士就会立刻动作起来!

    焦家长老轻轻击掌。

    刹那间,秦家宅邸之外,无数甲士好似潮水一般地涌动而来。

    秦家的长老们也都迅速传令,同样调集人手。

    既然谈不拢,当然就要打起来!

    无数道魂念都在秦家的上空徘徊,甚至还有几道非常强大的魂念,因为能铺开的面积非常广阔,所以也都朝着焦家甲士遍布的街道、焦家本身所在的方位一路延伸,及时监控各处。

    监控可以看见,焦家甲士的行动非常迅猛。

    秦家只是六级势力,储备的人手自然远远不及焦家。焦家仅仅派出了部分的人手,就已经隐隐占据了上风,与秦家的激烈碰撞一触即发——

    ·

    城内的其他各处,种种声音也是绵延不绝。

    焦家与秦家的冲突极快传遍,城中几乎所有人,都再次看到了焦家的跋扈!

    其中自然有对秦花悦无比同情的年轻修者们,暗地里也不知多么欢喜焦晔的死亡,倘若不是担心被焦家发现,他们甚至想要大醉几日,以作狂欢!

    又有许多曾经被焦晔祸害过的修者,有自己受到许多折磨却不敢反抗的,有亲人已经被害死自己却无力反抗的……早在焦晔死讯传出的时候,就已经欣喜若狂!

    哪怕与秦家没什么交情、甚至对秦家也没什么好感的修者们,此刻也都期盼秦家能够坚持下来,要狠狠撕下焦家的脸面才好。

    就算是与焦家颇有联络的皇朝官员,也没有去堵城民们的嘴。

    反正,他与焦家也不过是利益来往而已。

    ·

    随着火药味越来越浓,焦家的部分人手已经跟秦家的厮杀在一起。

    双方都是使出了浑身解数,下手毫不留情!

    秦勒英一心保护女儿,焦家五位长老则是都朝着秦勒英出手,就要将秦花悦抓出来断臂。

    秦花悦本人虽然不敢冒头,但是耍得一手好飞镖,哪怕人不能离开父亲左右,却能趁空偷袭,去干扰那些秦家长老的身法。

    秦勒英实在将秦花悦保护得周全,也有想要磨砺女儿面对强敌的心思,就任由秦花悦感受这等与强者交战的氛围,因而焦家长老门纵然愤怒,却也对秦花悦无可奈何。

    渐渐地,战斗持续了一个多时辰。

    突然!

    秦勒英瞳孔剧烈收缩,脸上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一抹喜色。

    与此同时,几位焦家长老的面色却不太好看——他们心思狡猾,只瞥见秦勒英的反应,就觉出不对。

    两家正在交战,焦家势大,秦家不过是负隅顽抗而已,顶多是拖延时间、私下里派人前去仙水门求助。

    ——秦勒英怎么会如此欢喜?

    秦勒英哈哈大笑,直接就给几位焦家长老解惑了。

    “焦老鬼已经死啦!”

    几个焦家长老心中一紧,不敢置信,顿时斥骂:

    “你在说什么屁话!”

    “我焦家的老祖,强悍无匹!”

    “休要大放厥词!”

    秦勒英完全不给面子。

    “这有什么可怀疑的?你们只管把魂念铺开,一见便知。焦家已经消息传遍,焦老鬼的魂牌碎了!”

    魂牌碎裂,毋庸置疑就是死了。

    再怎么不敢相信,也还是死了。

    ·

    原来秦勒英原本只是用魂念监视焦家内部的大动向而已,哪里知道焦家内部突然动乱,稍微一探,竟是因为某个正在看护魂牌的焦家人,因为发现焦信的魂牌碎裂,陡然大叫出声!

    焦家上下迅速赶来,确认为真,霎时混乱。

    消息根本遮掩不住,已经又被传到了焦家之外,各处流通。

    对秦家来说,这可真是及时雨了!

    ·

    秦勒英朗声大笑,声传百里,将这喜讯广而告之。

    这话被送入众多攻入秦家的焦家甲士、其他随从修者们的耳中,顿时军心大乱。

    秦勒英不可能在此事上作伪,焦老祖也没有任何反应。

    那么……

    难道焦老祖真的已经死了?!

    无数焦家人都恐慌地停手,无措之下很快死在了与他们厮杀的秦家人之手。

    秦家的士气暴增!

    焦家人却是一触即溃,死得越来越多了……

    ·

    焦老祖之死的消息在整个城池里流传后,各大小势力迫不及待地出手。

    失去焦老祖后,焦家已经无法掌控那么多产业,就该他们去分一杯羹了!

    反应越快,抢得越多!

    ·

    秦勒英开始对几个焦家长老下杀手。

    先前他只是周旋,不过也是不想给焦老祖屠戮秦家的借口。

    此刻还有什么可顾忌的?杀光就完了!

    只一刹那,最弱的那个焦家长老就死了。

    剩下四位焦家长老察觉杀意,立马决定逃离。

    其中脑子转得最快的某位长老,逃窜也最快!然而他忽略了也在此间的秦家筑宫长老,硬生生就被堵住吗,迅速也被打死。

    秦勒英出手如电,十分狂暴。

    不多时,将所有的焦家长老尽数屠戮!

    ·

    秦家高层们都十分信任秦勒英,在秦勒英发声之后,他们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就带上了手底下最强的修者,组成数个队伍,浩浩荡荡地朝着焦家最肥的产业攻去。

    焦家剩下的强者中,最厉害的也只在筑宫后期,根本不是秦勒英的对手。

    大好的肥肉人人都想抢夺,秦家站在了最前方,就必定要啃下最大的那一口!

    ·

    在各家的疯狂出手下,短短几个时辰的时间里,无数焦家产业都已经易主。

    焦家不仅是焦晔跋扈,整体也都不得人心,也自然得不到助力。

    不多时,焦家在外的六级与以上的产业都被瓜分,甚至连一些五级的资源产业,都被低级别的势力小心啃噬,偷偷夺取。

    焦家的颓败太快了。

    焦老祖一死,无数势力一起动作,不仅分割外部产业,更有很多势力打着来给焦家帮忙、给焦老祖吊唁的口号,强行进入焦家,又是一番掠夺。

    这些人可不会对焦家族人喊打喊杀,但是焦家人的脾气大多不好,倘若有哪个不忿起来主动喊打喊杀,也就很快被……反杀?

    于是,又死了不少焦家的族人。

    曾经的焦家也曾钻空子强行进入其他势力中进行掠夺,现在被人反噬,也是理所应当。

    焦家还剩下的筑宫强者不多,只能勉强与其他势力对峙,却也止不住大势。

    焦家族人们慌乱茫然,更是难以聚集士气、共同抵抗外敌了……

    ·

    偌大的焦家,已经被削弱到只能作为一个最普通的六级势力存在了。

    焦家已经没有靠山,早年磋磨过其他势力中人的那些焦家族人们,在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也得接受那些人的报复了。

    更多的城池中,也知道了焦家的事,又多了一项谈资而已。

    同时,秦家却捞到了足够多的好处,甚至还拿到了能对秦勒英化灵有不小助力的顶级资源。

    秦勒英拿到以后,马上闭关。

    秦花悦则一直守在父亲的密室之外。

    一来是她为父亲担忧。

    二来就是预防焦家人记恨她,狗急跳墙地要报复她。

    秦花悦就老老实实地待在秦家。

    ·

    没过多久,秦勒英顺利化灵。

    他仿佛就只差这么一个推手,就能将他推入到这么高的境地来。

    秦家的瞬间发展壮大,给了他更大的冲劲,让他一鼓作气,猛然突破!

    有如此强者坐镇,秦家再次壮大。

    很多修者前来道贺,送上贺礼中包含很多贵重的产业——几乎都是来自焦家。

    临羊城的形势极快变化。

    秦家就此与焦家调换了位置。

    不,应该说,落败后的焦家,可远远比不上曾经的秦家。

    ·

    密室里。

    已经突破的秦勒英吞服了丹药,正在盘膝稳固境界。

    在他面前,端坐着姿容脱俗的少女,手中捧着一口小金钟。

    秦勒英对独女向来慈爱,温和地说道:“有什么要与为父说的?”

    秦花悦将小金钟托起,嗓音悦耳:“此次女儿去得一处遗迹,遇见了一位长者。若不是有他老人家的指点,女儿只怕也出不来了。”

    秦勒英的目光落在这金钟上,迟疑道:“莫非——”

    秦花悦轻轻颔首,说道:“这是前辈的伴生宝物。如今前辈的元魂被其护持,却也很是虚弱,如果不早些重塑肉身,只怕……”

    秦勒英沉吟道:“秦家的资源不可大肆取用,但为父多出去几趟,应当能凑一凑。”

    秦花悦面露惭愧之色:“女儿让父亲费心了。”

    秦勒英哈哈笑道:“这有什么费心的?你的事儿就是为父的事儿!”

    秦花悦也就不再与父亲客气。

    她轻快地将自己此去遗迹所得到的一应资源好处,都告知了她的父亲。

    秦勒英仔细听着,也从中得知了金钟元魂与爱女之间的情分。

    也不仅仅只有指点离开遗迹,金钟元魂也对爱女多有教导,爱女自其手中学了好些功法秘技,实力进步颇大……这又是一份指点之恩。

    其中部分功法秘技,那金钟元魂更提起可以就留在秦家——

    唯一的问题,就是金钟元魂并没有说出他的具体来历。

    但这也无妨。

    且不说金钟元魂原本就没有恶意,只说他的境界与秦勒英相当,即使重新复活,也无可能给秦家造成太大的威胁。

    那么,也就不必非得寻根究底了。

    秦勒英暗暗决定,要将搜集的宝药品质再提一提,务必能报答这恩情才好。

    秦花悦将此事交给父亲后,也放心下来。

    ·

    父女俩又交流几句。

    秦花悦迟疑道:“父亲,你说会是谁杀了焦老祖?”

    秦勒英面色凝重:“为父查了查,那焦老鬼是去山中寻那杀死焦晔之人的晦气。他很是精明,既然敢出手,想必就是以为能够得手。但……他应是眼拙了,才丢了性命。”

    秦花悦顿时有了许多猜测。

    秦勒英说道:“不必细查,日后若是知道了,我秦家该要送上一些谢礼。”他顿了顿,“如何查探,该要从那对女子身上入手。”

    秦花悦说道:“此事就由女儿去试一试吧。”

    秦勒英一心培养独女,自然没有异议,反而笑道:“去吧,去吧,谨慎一些,莫要得罪人就是。”

    秦花悦认真答应。

    ·

    临羊城里有再多的变化,都无法影响到钟采和邬少乾夫夫俩。

    因为他们在杀死了焦信以后,就已经重新让那傀儡驾驭宝车,载着他们行路了。

    夫夫俩的二人世界不想被其他人打扰,而柳家姐妹各自都有坐骑,于是也由得她们自行跟上。

    柳家姐妹对道路还算熟悉,也不必如何查看地图,就顺利带路。

    这途中,又花费了一些时日。

    期间经历过一个月初,那苍穹榜高悬于空中,显露出所有的排名。

    ·

    毫不意外的,钟采的排名没有发生改变。

    他这样的层次,单纯学会几种丹药的炼制是无法提升排名的,因为比他排名高的那些丹师们,所会的丹药种类远胜于他——

    如果他还想更高些,就须得学会更难的丹术,甚至再创出其他的高难度方子。

    现在的他,是可以在古城的模拟室内多多尝试的。

    而邬少乾……

    排名也仍旧在第三位。

    果然,仅仅只提升一个小境界,排名并不能超过前二。

    恐怕,得等他再次突破再看了。

    第316章 心虞城

    心虞城城外。

    一架飞舟落在不远处的空地上,从中走出来几个年轻的男女。

    其中两个年轻男子容貌不俗、神态亲昵,显然是一双道侣——飞舟一闪,没入其中那个身形更高些的青年手中。

    另外两个美貌少女眉眼相似,应是一对姐妹——然而每每面对那两个年轻男子时,就颇有敬重之意。

    这正是钟采、邬少乾夫夫俩,以及柳家姐妹。

    ·

    前往柳家旁支的途中,钟采和邬少乾原本是乘坐宝车的。

    但偶尔出来放风的时候,钟采却察觉到,柳家姐妹一直紧绷着身体,对周围的环境保持极大的戒备……

    他一转念,已然明白了。

    诚然那宝库的资源对钟邬夫夫俩没有多少吸引力,但对于姐妹俩来说,却是非常珍贵的。以她们开光境的实力,身上携带的资源最高竟然达到七级,怎么能不紧张害怕?

    哪怕她们知道跟随在钟邬夫夫俩身边会很安全,也无法按捺住这种本能的情绪。

    钟采琢磨着,反正带着这两姐妹也没法再凑热闹,不必慢悠悠的了。

    于是他就取出一架内部空间颇大的飞舟,带上了这对姐妹。

    飞舟的空间很大,夫夫俩自然还是在主舱房里入住,柳家姐妹则住在外侧,除了必要的指路以外,平常也不去打扰两人,都待在甲板上。

    钟采和邬少乾则布置阵法,该炼丹的炼丹,该修炼的修炼。

    一路上无事发生,顺利抵达了目的地。

    ·

    见到了熟悉的城门,柳家姐妹松了口气。

    柳家有三位筑宫修者,而西河域的本家则有两位化灵,多位筑宫。

    不过心虞城在天灵皇朝属于四级城,所以柳家在这城内也是数一数二的势力了。

    心虞城,称得上是柳家的地盘。

    这对柳家姐妹在城中的风头也不弱,是被众多年轻才俊追逐的柳家双姝——其地位和名气,与秦花悦在临羊城中其实是差不多的。

    也正是这个缘故,不少认识两姐妹的修者都不由自主地投来关注,而且对于柳家双姝如此尊重的两个年轻男子,更是隐晦地打量。

    众人都很好奇。

    这看似一双道侣的两个年轻人,究竟是什么来历?与柳家双姝又是什么关系?

    不过再多的猜测,众多修者也都不会贸然说出,而是暗地里观察便罢。

    ·

    这时候,姐妹俩带着他们的贵客来到了城门前。

    城墙的右侧,有一扇小的石门倏然打开——为了避免冲突,一些家族、势力中的特权阶级往往都是这样进出的,更快也更方便。

    柳金岚说道:“两位前辈请。”

    ——尽管最初钟采表示只将姐妹俩送到心虞城外便罢,但夫夫俩帮了柳家这么大的忙,柳家姐妹难道还真能用过就抛吗?

    柳家姐妹早就想好要回报的,所以早在飞舟上、即将抵达心虞城的时候,她们就郑重邀请了夫夫俩前往柳家做客——务必要好好地招待他们一段时间。

    既然她们这般热情邀请,钟采也无所谓和老邬去柳家住几天。

    所以,就是目前的状况了。

    ·

    钟采拉着邬少乾的手,往城内走去,四处也扫过一眼。

    心虞城很繁华,道路宽阔,大多数修者都有契约珍兽,只是等级各有不同罢了。

    柳家处于东街的中段,占地面积很广阔。

    钟采站在柳家大门前,一边看着两姐妹让人通传,一边传音跟自家老邬嘀咕。

    【这柳家旁支的日子过得也挺好的啊。】

    邬少乾微微一笑。

    【总还是要追求更好的。】

    钟采想想也是,就像他和老邬,也在不断升级古城、打造坚固堡垒嘛!大家都一样的,想活得更安全,就得不断强化自身。

    ·

    守门的甲士很快传递消息进去,不多会儿,随着甲士们往外走,还有好几个悬照境、融合境的修者走出来,上下打量着柳家姐妹。

    不过,也就只是打量了一下而已。

    通传的时候,柳家姐妹就已经带信进去,提及了被人所救才能安全归来的事儿。如今救了柳家族人的恩人上门做客,当然不能怠慢。

    这几人正是柳家姐妹的父母等亲长。

    迅速且本能地确认了两个小辈安全后,他们就客客气气地,迎接钟邬夫夫二人。

    其中最年长的那个,也是柳金岚的亲生父亲,此刻面带笑意,拱手说道:“贵客临门,有失远迎!两位快快请进,万勿嫌弃我等招待不周啊。”

    钟采轻声笑道:“阁下客气了。”

    其他几个柳家亲长也都是热情招呼,话里话外的谢意也十分诚挚。

    ·

    钟采对柳家人的印象不错。

    虽然不知道西河域柳家如何,但当年的柳荻对爱侣情深义重,对师门也是敬重有加,即使留下传承的是他,可涉及到“报答”他所在的柳家时,却只是要求传承者随意帮几个忙即可。

    是个很注重情谊也很宽厚的人。

    那样的柳荻出身的柳家,想必风气不会太差。

    如今见到的柳家旁支已经出走多年,却还能行事清明,更能推断出,柳家本家应当也是厚道诚恳的。

    邬少乾倒是对柳家没什么印象,也没什么感觉——正面的负面的都没有。

    左右阿采想做什么、想去哪里,他都陪着就是了。

    ·

    柳家人热情地将钟邬夫夫俩迎了进去,并且迅速给他们安排了一处很舒适的小院入住。

    仆婢随从都安排了好几个,倒是没有其他目的,只负责随时听从召唤、进行服侍而已。

    与此同时,众多仆婢迅速准备了上好的汤泉,让两位贵客沐浴休息。

    另有一桌接风宴正在备办,已经提前邀请两人前去赴宴了。

    接着,仆婢们都温顺地待在角落里。

    ·

    汤泉是一个小浴池。

    钟采跟邬少乾一起泡进去,喟叹了一声:“这药材用得挺好。”

    邬少乾笑道:“心思颇为仔细。”

    对于柳家来说,其实手笔不小了。

    因为钟采迅速就分辨出来,汤池中所使用的药材都是四五级的,药性炮制得很温和,对两人的体质都有一定的好处——只是他俩体魄原本就不差,这汤泉最大的功效还是解乏,真正锤炼的用途很小。

    但,确实还挺舒服的。

    两人你挨着我、我挨着你,就跟一起泡温泉似的,十分惬意。

    不过这对夫夫确实没什么事儿做、可以很悠闲,柳家姐妹却不行。

    她俩带着那么多的资源,就像是带了一堆炸弹似的,哪里还敢有半点拖延啊?才一回归,她们就马不停蹄地去求见家主了!

    ·

    族中祠堂。

    不仅是柳家主,两位筑宫的太上长老、几位融合境的族老,但凡是没有闭关修炼的,此刻都已经聚集过来,各自入座。

    当隔绝阵法激发以后,柳金岚、柳金绵姐妹俩肃然开口:“孙女不负所望,将秘库顺利取出带回了!”

    这话里,带着满满的喜悦。

    柳家主等人顿时一喜,连忙追问:“当真?”

    姐妹俩立即说道:“当真。”

    两人没有迟疑,直接将收取的那些资源全部取出,堆积在地面上,展示给在场的所有人。

    柳家主等人快速查看。

    他们与柳家姐妹在石窟里一样,都将更多的注意力落在了那些典籍上,只稍微翻阅一番,就都喜上眉梢,几乎要笑出声来!

    还真是他们柳家急需的功法和秘技啊!

    仅仅是一个小型宝库而已,但其中所蕴含的资源,却远远超出了预期。

    不过……

    柳家主又询问道:“那两位贵客救下你二人,具体何事?前几日有临羊城的消息传来,似乎那边有了很大的动荡,而咱们柳家宝库所在之地,似乎相距不远?”

    姐妹俩顿时对视一眼。

    众多柳家亲长见状,也都看向两人,等着她们的回答。

    柳金岚迟疑开口:“敢问那临羊城的动荡是?”

    柳家主说道:“只大致知道焦家化灵陨灭,秦家主化灵,秦家取代焦家成为临羊城霸主。”

    柳金绵脸上闪过一抹快意。

    众多柳家人察觉她的神色,就有几人或者询问,或者猜测。

    “难不成,这件事与你们有关?那焦家难道——”

    “你们那两位救命恩人,难不成是从焦家手里——”

    “焦家化灵莫非是死在了……”

    言语中,都有未竟之意。

    柳金岚、柳金绵两姐妹连忙开口,仔仔细细地将各自所知都说了出来。

    “当时焦晔……若不是两位前辈……”

    “……寻找秘库……钟前辈讲解……”

    “……我等早早离开了山脉,往归途上去,临羊城变化我等却不清楚。”

    从焦晔对姐妹俩出手到后续发生的所有,包括两人为什么与钟邬夫夫俩攀谈,两人对那对夫夫的身份猜测,焦老祖死得如何轻易云云,全部讲述,无一遗漏。

    柳家主等人没想到这其中居然还发生了那么多事,随着事件的不断发生,神情也都不断变化。

    毋庸置疑,这次宝库的搜集,那两位居功至伟,无论如何高规格地招待,都不为过。

    柳家主稍微斟酌,又说:“如今已经有几批人手取得了宝库,其中所得的资源,捡六级和七级的珍药分出十株八株的,作为给那两位公子的谢礼。对了,玄石也送一些。”

    “留两位公子在柳家多住一段时日,能给的都给。凡有两位公子所需求者,尽可能满足。”

    柳家众人都是齐齐答应。

    接着,他们的笑意再也按捺不住,对于如今族内的资源储备,都是更放心也更期待了一些。

    不少资源的用途,族老们也都商议起来。

    等该做的事儿做完以后,他们才纷纷散去。

    同时,他们也吩咐一些族中小辈,近期就尽量跟在柳金岚姐妹俩的身边,看能不能借着姐妹俩给钟邬夫夫做向导的机会,也跟着做个跑腿。

    那两位大概率就是灵仙宗和战神殿弟子,自然也该多混个脸熟的。

    ·

    其他族老都走了,但是柳家主将这对姐妹留了下来,面色有些凝重。

    柳金岚有些疑惑,尤其看到这样的神情,心头就有些发紧,那转交了宝物后的轻松感也消失了。

    柳金绵同样不太理解,只好小声开口:“祖父,您还有什么吩咐?”

    ——不错,如今这位柳橡柳家主,正是姐妹俩的亲祖父。

    柳家主轻叹一声,还是提点道:“这一次,你们的戒备心不够。”

    柳金岚一愣。

    柳金绵则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后背生出了成片的冷汗。

    柳家主说道:“你们这一次直接将人带回柳家,太过鲁莽了。”

    柳家姐妹闻言,齐齐低下头来。

    柳家主也只是想点醒她们,而不是为了责备,此刻见她们的确想到了最恶劣的发展,也就不再多说了。

    ·

    确实很鲁莽。

    虽然那两位看起来没有觊觎柳家的宝库,还不止一次出手相助,应当是绝对善意、值得信任的,但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若是有人前期伪装,最终目的是柳家的所有宝库,又怎么不可能呢?

    尤其是对方用两尊八级傀儡轻松弄死了焦信,如此武力若是用在掠夺柳家内部的资源上,可以轻松碾压,毫不费力。

    柳家姐妹如果足够谨慎,最初就不该将柳家所处之地是心虞城告诉他们。

    哪怕无论怎么分析,都觉得柳家不配两人觊觎,两人对柳家也根本没有恶意……却也还是不该抱有侥幸心理。

    因为只要稍微出现了偏差,都有可能让柳家倒大霉。

    哪怕姐妹俩会在回来的途中遇见千难万险,也不能透露柳家所在才对。

    ·

    柳金岚迟疑一下,还是说道:“不瞒祖父,我们姐妹在与那对前辈的相处之后,只看他们的气质与平日里的吃穿用度,就再也生不出一丝疑虑了。若是祖父你亲眼瞧一瞧他们,只怕也谨慎不起来了。”

    柳家主先前并没有一起出去迎客,但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对没有恶意的两位贵客的招待,还得再次提升规格。同时,他对两位贵客的“让人没有半点疑虑”的面貌,也有了几分兴趣。

    于是,他铺开了魂念,前去“看”了一眼。

    然后迅速收回,甚至根本没引起其中那位钟公子的主意——反倒是另一边的吴公子有所察觉,倘若不是他跑得快,甚至连元魂都要被捕捉!

    也是这一眼,柳家主确定感受到了那两人的气度,眉眼清正,确实是半点也不能引动他的怀疑之心。

    就好像,哪怕有半分疑虑,都是极大地对不住两人。

    ·

    因为对贵客好奇而释放神念观察的修者不在少数,在钟邬夫夫俩还没有共浴的时候,这些人就都迅速扫过他们的面容就回避了。

    即便是来得晚的那些人,等了又等,等两人共浴过后,也都要“看”上一眼的。

    刚洗浴过的两人:“……”

    钟采靠在邬少乾怀里,任由他给自己擦头发,再感受到四面八方飘过来又一触即回的众多魂念,忍不住嘴角微微抽搐。

    【还真是够热情的……】

    邬少乾仔仔细细地给他擦拭长发,又为他涂上一些香膏。

    钟采回过神,又摇摇头。

    也就是被多看个几眼而已,其实不是什么大事儿。

    他俩一路走来,所遇到的各种目光实在是太多了,也实在是非常习惯了。

    ·

    到了晚间,随从仆婢前来敲门,告知赴宴的时间已经到了。

    钟邬夫夫俩当然是客随主便,乘坐在家族内的宝车中,很快来到了赴宴之地。

    席面上各种菜色的品质比预想的还要好上许多,很多柳家强者作陪。

    钟采和邬少乾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合适的,又知晓其中还有两人助力救命等等缘故,吃得很是自在。

    接着的一日三餐,柳家都是倍加殷勤。

    倘若钟邬夫夫俩想去外面吃,都会有好些柳家族人过来陪同,柳家姐妹必在其中。

    倘若夫夫俩只想在院子里待着,那么只要他们说不再赴宴,就不会再有人前来打扰。

    ·

    次日,柳家姐妹前来拜访。

    她们的来意很简单,就是询问恩人夫夫俩是否要出去逛一逛。

    而如果去,又是否需要她们做这个向导。

    钟采当然不想要个电灯泡。

    但反正他们过来的时候,已经很多修者在城门口看到了他和邬少乾目前所伪装出来的面貌,如果就这么上街,肯定也一样会被看来看去的,没法真正过上二人世界。

    那么,还不如就让姐妹俩做向导,引着他们在城里游玩一番呢。

    等玩够了,也就是两人要离开的时候了。

    ·

    西街,酒楼。

    钟采和邬少乾坐在二楼的雅座,点了不少的吃食过来一起享用。

    楼下那说书的嗓门很大,甚至不用在其中灌注多少玄力,就已经能让所有看客都听到了。

    现在那边正在说的故事,就是近来最新鲜的事儿。

    临羊城的事儿。

    钟采:“……”

    看来,这边还真是没有其他热闹了?

    还是说焦家那事儿挺大的,所以情不自禁地要多聊一聊?

    钟采索性也认真听了起来。

    杀死焦老祖的后续诸事,他还真没怎么关注过,现在正好当个乐子听一听了。

    ·

    酒菜很快上来,是柳家姐妹点菜结账的。

    柳家早就言明,为了回报两人的恩情,他们在城中的消费全部都有柳家负责,而柳家姐妹也因此得到了一大笔的游玩资金,不仅要负责给两人逛街拎包,也要负责逛街“买包”。

    在进入酒楼以后,要点上的菜色也都得是酒楼中最好的。

    柳家姐妹很用心地就这么做了。

    钟采和邬少乾也没有推拒。

    反正柳家这么做了心里舒坦,就让他们去做呗。

    ·

    随着说书人的故事发展跌宕起伏,楼下也响起了成片的叫好声。

    钟采的神情有些微妙。

    那焦家的人缘,过于差劲了。

    想到这里,钟采吃掉了邬少乾给他夹来的一筷子菜,然后侧头张口,又吃下邬少乾喂来的一颗果子。

    挺甜的。

    柳家姐妹现在听得也很认真。

    相比起钟采和邬少乾的随意来,两姐妹毕竟差点就成了受害者,听到这般生动的好故事后,可谓是爽快无比,忍不住的就流露出几分幸灾乐祸来。

    真是太好了。

    那种恶心的家族,就该有这样的下场!

    ·

    正在几人边吃边听的时候,突然间,旁边有一个身着黄衫的年轻公子匆匆走过来,眉眼间带着焦急,向几人歉意地笑笑后,又低声招呼着两姐妹。

    柳金岚抬头一看,是她们姐妹俩的一位好友,尤家的尤宿。

    她依旧在这里陪客,只向柳金绵示意。

    柳金绵就站起身,跟着黄衫公子走到旁边,询问道:“尤宿,有什么事这么着急?”

    尤宿也并不想打扰两姐妹,尤其他还看出两姐妹对这两位陌生公子的态度尊重……可他也是实在没办法了,也实在是不能耽搁。

    于是,他更压低声音说道:“金绵,你们柳家底蕴深厚,不知是否有解毒的宝物?”

    柳金绵一怔:“解毒宝物?想要什么样的解毒宝物?”

    尤宿叹口气:“是一种能给我大哥解毒的宝物。”

    柳金绵微微蹙眉:“你大哥……你那位义兄?”

    尤宿轻轻点头。

    柳金绵心中生出一丝无奈,但她也确实明白,尤宿是真的无可奈何才会主动找上她们姐妹了。

    ·

    尤宿的那个大哥,其实是尤宿亲生母亲的义子,从小被收养,后来一直保护尤宿,与尤宿之间的感情非常深厚。

    尤家并不是个什么好去处,其中勾心斗角的事远远超过柳家,就连尤宿本人与柳家姐妹结交,都是因为一次历练中被同族所害,刚好他义兄不在,所以被柳家姐妹救下来的缘故。

    后来尤宿的义兄归来,给了姐妹俩大笔资源,用作感谢。

    这对兄弟行事挺厚道,柳家姐妹自然也很欣赏他们。

    之后两人与尤宿来往几次,友情也逐渐深厚。

    尤宿目前遇见了关乎他那义兄的难事,恐怕没有什么旁的助力,也只能来找两位好友了。

    再加上,柳家姐妹出门前还没这事儿,现在在外奔波许久,说不定尤宿本人长久等候却一筹莫展……因此,才显露出这样的迫不及待来。

    第317章 怪异的毒

    眼见两位好友在招待贵客,尤宿也不敢耽误柳金绵太久时间,言简意赅地将来龙去脉说了。

    “我大哥前段时候去寻宝,回来以后刚开始还好好的,没过两天就要出去住在他的私宅里。”

    尤宿原本也没觉得奇怪,毕竟尤家的日子确实不好过,但是正常情况下,他义兄每过几天总会跟他见一面,这回却是七八天都没有人影,尤宿心里担忧,就找了过去。

    然后他就发现,他义兄谭徵已经陷入了昏迷。

    而且,浑身冰冷。

    柳金绵眉头紧蹙:“之后你怎么判断是中毒的?”

    尤宿抹了把脸,苦笑道:“我私底下去求了周叔叔。”

    柳金绵倒吸一口凉气。

    ——周叔叔?

    没想到,尤宿居然肯去请这位!

    ·

    那确实是一位实力不错的四级丹师,在整个心虞城都是有一定地位的,据说相距五级已经很近了,也有说法是他已经能勉强炼制出五级丹药来,只是品质太差、出丹太少,暂时还不稳定,所以一直仍旧在尽力地提升丹术。

    这样的周游丹师,却是尤宿母亲的表哥。

    当年尤宿母亲很爱慕这表哥,两家也有联姻的意思,但周游不愿意而离开了,尤宿母亲一时愤怒就随意嫁给了尤宿的父亲。尤宿父亲不是个好东西,尤宿母亲过了好些年才怀上尤宿,却又在生产时遇见了极其罕见的体内玄气失衡,即使没死,也受了重创,只将尤宿养到七八岁,就死了。

    之后尤宿的日子也很不好过,如果不是他母亲收下的义子资质颇佳,已经长成少年来庇护尤宿,尤宿恐怕很难在他父亲的后宅里长大。

    周游回来后丹术突破极大,却没想到自己的表妹因为赌气就人没了,他固然对表妹没有情爱,却有兄妹之情。他很是愧疚,就对尤宿很是看顾。

    只是尤宿从小听到母亲对周游的许多怨言,虽然知道这并不是周游的错,但也没打算接受周游的帮助。

    周游倒是也不勉强。

    现在尤宿为了谭徵主动去找周游求助,其实是克服了极大心理障碍的。

    但尤宿本能又很清楚,心虞城内任何一位丹师都可能被尤家收买,只有周游不会。

    周游是目前对于尤宿而言,唯一可信的丹师。

    ·

    柳金绵压低声音询问:“周丹师具体怎么说?”

    尤宿脸上闪过一抹悲哀,说道:“周叔叔仔细查看过,初时一筹莫展,但翻阅许多典籍后,感觉与上古存在的一种泫冰剧毒有相似之处。”

    柳金绵倒吸一口凉气。

    上古!

    不论什么毒,一旦与上古沾边,就意味着很难处理。

    涉及到该毒的典籍流传下来少,药方难以寻找,而即使找到药方,或许如今能制造解药的资源已经绝种……而且经由无数时间的冲刷,上古的毒是否因此而发生一些变异,也都是难以预料。

    如果谭徵真的中了这样的毒,周游丹师是无法解决的。

    果然,尤宿轻声说道:“周叔叔给出的提议是,希望能找到能化解任何毒素的天材地宝,给我大哥服用之后,即使无法彻底解毒,也可以削弱毒素,让我大哥的身体状况更清晰,也更方便邀请其他丹师或者医师前来诊治,寻找真正的解毒之法。”

    两姐妹在附近山脉中历练的时候,也得到过谭徵的帮助,所以柳金绵就说道:“需要什么等级的解毒之物?药性温和的还是皆可?可还有什么具体的要求?”

    这一连串的问题,都是为了回去打听而发出的。

    尤宿听柳金绵这样说,心里稍微松了松,但整体也还是心情很沉重的。

    他揉了揉额角,说道:“我大哥他……这次见面的时候,他突破到了融合境,周叔叔检查后说,跟那毒或许也有一定的关系。在中毒之间或者中毒的同时,大哥进行了伴生宝物的初步融合。所以这毒说不定……”他心里直发苦,“说不定还渗入了一些到元魂里。这其中的复杂情况,周叔叔是束手无策的,顶多也只能做出一些大致诊断。”

    “所以,我大哥现在或许需要的是五级的解毒宝物,药性温和最好,具体要求……只需要拥有化解毒素的作用即可,希望对于任何毒素都能用,不要有偏向……”

    说到这,尤宿自己都觉得,实在是难找。

    柳金绵则是安慰地拍了拍尤宿的肩——作为负责给家族寻找宝库的天才修者之一,她对于家族里有多少资源、什么资源都大致有数,如今只是还不清楚自己寻找宝库途中、家族里新弄到的其他宝库中究竟是什么样的资源而已。

    所以,她即使去找,也是在这几个新的宝库找。

    如果那也没有的话,她就也没办法帮助尤宿了。

    尤宿的双唇都有些发白,整个人都仿佛陷入了极大的打击里,现在他的确在努力为义兄求医,但可以想象,如果柳家没什么希望,尤宿也很难再找到其他可能了。

    到那个时候,如果谭徵没法活下去,尤宿自己只怕也没有了继续活着的信心。

    柳金绵也没想到,居然尤宿身上会发生这样的事。

    一时间,柳金绵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事实上,她心里有个预感,天底下就没有这么巧合的事儿,柳家的宝库里,只怕不会有这么量身打造一般出现的天材地宝。

    而且,就算是有,尤宿要怎么换取?

    是她私人的倒是不打紧,可以直接借给尤宿,但那样的天材地宝太过珍贵,出自柳家的话,没有足够的代价,柳家又怎么会拿出这样珍贵的天材地宝呢?

    难,太难了。

    尤宿显然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他目前也就是吊着一点希望在奔波而已。

    柳金绵心情也倏然沉重起来,但是在稍微思索了一会儿后,她眼角余光不经意瞥过了两位前辈,倏然间,心中微动。

    她小声问道:“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其他希望。”

    尤宿有些不敢相信,却也追问道:“怎么说?”

    柳金绵深呼吸:“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但……你义兄所中之毒,你所提起的具体情况,是否可以告知其他人?”

    尤宿一愣,混沌的脑子在这一刻好像突然打开了似的,有了一个念头。

    他嘴唇微颤,说道:“我和大哥都快死了,还纠结这个做什么。”

    柳金绵点点头:“那我就帮你打探打探。如果你们运气好,能够引得……兴趣,那么说不定还有一线希望。”她意味深长地说道,“天地广阔,我柳家也还是太小了。”

    尤宿像是明白了什么,郑重地说道:“金绵,有劳你了。”

    柳金绵笑了笑:“不用这样客气。我们姐妹俩遇见危险的时候,也是你义兄宁可重伤也要救人的。他是为了你才救你的朋友,现在你的朋友也因为你,努力给你的义兄牵个线。”

    尤宿心中的阴霾稍稍散去了一些,感到了几分熨帖。

    同时,他说道:“我去收拾义兄的箱笼,等义兄醒了以后,他一定可以付出足够的报酬的。”

    柳金绵又点点头。

    她不再与尤宿多说,只让他回去继续照顾义兄,也等着她们姐妹的传信。

    尤宿自然是照做了,也很快就离开了这里。

    出来有一会儿了,如果不是为了寻找柳家姐妹,他根本不会离开义兄的身边……

    ·

    迅速回到座位上,柳金绵向钟邬夫夫俩致歉。

    钟采摆摆手:“有朋友来找你,说几句话而已,不必如此。”

    柳金绵在跟随两位前辈的途中,切实感受到了这位身形单薄的钟前辈的性子和善,但也不会为此而蹬鼻子上脸,以为人家可以怠慢。

    歉意地笑笑后,柳金绵觑见钟前辈神情间透露出几分无聊的感觉,就小心说道:“我那朋友匆忙赶来,确是发生了一件奇异之事,说不得有些意思……”

    钟采一怔,挑起眉头。

    这柳金绵特意提起,很明显就是想要引起他的兴趣,或许是想向他求助?而她故意这么明显表现,倒是并没有私下算计的心思。

    既然这样……

    他现在的确觉得挺无聊的,也可以听一听。

    柳金岚自然也看出了自家堂妹的想法,小心观察钟前辈的反应,见他并没有恼怒,反而是有几分趣味之后,就放心下来。

    柳金绵也是察觉到了,那些紧张之情消散了些。

    钟采侧过头,开口道:“说一说?”

    柳金绵迅速组织语言,缓缓地讲了一个豪门弃子与他义兄的故事。

    ·

    尤家有一位筑宫修者。

    谭家没有筑宫修者,但是有多位融合中后期的修者。

    两家的实力都是远远比不上柳家的,可他们在整个心虞城内却也都属于那顶层的势力了。

    各家之间,都有多次的联姻。

    谭家女嫁入尤家是一件很正常的事,而尤家内部的利益争夺非常激烈,尤宿的父亲前后有两任妻子,前任就是尤宿的母亲,现在的继母又生出了许多子女,资质也都不俗,在尤宿父亲身边站稳脚跟。

    尤宿父亲后院其他有名分的女子有几十个,生出来的子孙后代当然更多。而尤宿父亲本人是融合境修者,资质在整个尤家都是数一数二的,自然在尤家地位也很高,本人还称得上是年轻有为,就更是引得许多美人趋之若鹜。

    这样的环境下,尤宿这样一个资质只在玄品的嫡子,当然镇不住其他魑魅魍魉。

    但他的义兄是天品下等修者,资质跟他父亲相当。

    可尤宿本身确实早就被其父亲放弃了,仅仅因为谭徵的面子而日子不算太难过而已。

    这对义兄弟可谓是相依为命。

    早年有谭徵为了尤宿而在各种险地去寻找能让他尽快突破的资源,现在又有了谭徵中毒昏迷而尤宿不离不弃四处奔波其他一切都顾不上的……

    非常的可歌可泣。

    ·

    钟采听着这样的故事,听着听着,就觉得有几分耳熟。

    虽然具体发展不一样,但隐约之间,好像能看出点他和老邬的影子。

    不太像,但内核还挺相似?

    下意识的,钟采就看向了邬少乾。

    仿佛心有灵犀,邬少乾也看向钟采。

    【阿采想帮忙了?】

    钟采眨眨眼。

    【主要是我对那毒也确实有点兴趣。】

    邬少乾微微一笑。

    【上古的泫冰之毒,阿采手中有方可解?】

    钟采想了想。

    【好像是有些残方,但效果未必绝佳。根据现在的描述,我觉得可能还混杂了其他问题,有些不同变化……我觉得,我可以试试。】

    邬少乾就明白,他家阿采很想要这个上古剧毒的活样本,也想要借此进一步地磨砺丹术。

    他自然心甘情愿地陪同。

    【一切按照阿采的想法去办。】

    钟采喜笑颜开。

    如果他还是今生的面貌,那么这个笑容必然是绚烂到有些刺眼的,可他顶着的是前世那个有些孱弱的壳子,给人的感觉自然就大不相同了。

    有一种亲切间透着虚幻的美。

    邬少乾瞧着,难得也有些发怔。

    钟采对于邬少乾现在的面孔倒是挺有抵抗力的,故作姿态地抿嘴笑了笑,就一口茶闷了下去。

    邬少乾:“……”

    ·

    柳金绵现在故事也差不多讲完,并不敢多发表意见,而是等着两位前辈指示。

    她先前之所以想到要在钟前辈这里试一试,考虑到的也是钟前辈大有可能是灵仙宗弟子的缘故。

    灵仙宗弟子大多都是丹师,而她在钟前辈身上也嗅到了丹香。

    以钟前辈现在的境界,少说也应该是四级丹师——说不定就是五级呢?

    倘若真是来自那里的钟丹师,所得到的各种传承也将会是更加丰富的,说不定周游丹师看不到的典籍、摸不准的判断,都是钟丹师传承里就会记载的。

    灵仙宗丹师的实力远远胜过寻常丹师,有其传承加持、其自身丹术的助力,或许真的可以为谭徵研究出解药来。

    而且对于那样的丹师,丹术提升应该才是最重要的。

    尤宿未必能拿出足够让灵仙宗丹师满意的酬劳,但谭徵的例子那么特殊,要是所中的毒能引起灵仙宗丹师的兴趣,反而有希望得到对方的帮助,就有希望了。

    起码,附近五级丹师们相对于灵仙宗丹师而言,后者能带来的希望要大上太多了。

    甚至——

    柳金绵隐隐还有个想法,倘若钟前辈都无法解决这样的难题,说不定还会把谭徵带到灵仙宗内跟同门一起研究呢?灵仙宗的名声是很好的,也从没有过其中丹师弟子对病人极其恶劣的传言。

    更何况,无论后续如何,都比让谭徵等死要强太多了。

    ·

    钟采做出沉吟的模样,实际上,他在魂念中已经跟邬少乾传音了好几个来回了。

    现在,钟采直接说道:“你那朋友若是不介意,我可以过去研究一二。”

    柳金绵顿时大喜,满怀感激地说道:“钟前辈肯看一看,已经是他莫大的福气了,多谢钟前辈。”

    钟采又摆了摆手。

    柳金绵不再多说,而是殷勤地吩咐酒楼里的伙计该上菜的上菜,该做点什么准备的都快点弄来。

    服务始终都是非常周到,也极为贴心、有眼色。

    柳金岚也同样如此。

    ·

    因为一通逛街下来,确实没有什么其他趣事儿,钟采本人也的确想快点看到那个样本,所以在酒足饭饱之后,他也就决定直接前往尤宿兄弟俩在外的宅邸了。

    柳金绵则是在钟采应允之后就迅速给尤宿传书,让他好好等着,随时准备招待贵客。

    且不说尤宿得到消息后会是如何狂喜的心情,但是当一行人乘车抵达的时候,尤宿已经站在门外,不知道已经等候了多久。

    在见到宝车的时候,他迎接上前,恭敬无比。

    钟采被邬少乾扶着下车,看向尤宿的时候,神情间略带几分微妙。

    尤宿的实力不算高,但是也有开光。

    而且,他身上带着的各种药香着实繁多,可见曾经服用过的各种天材地宝不在少数。

    不过大概也因为他身边没什么靠谱丹师助力的缘故,这些天材地宝应该都是生服,药效没有全部散发出来,给他本人所能带去的好处也是十不存一,有许多药性都还淤堵在他的体内。

    为他提供宝物的人,实在是非常的舍得了。

    而这人,应当真就是他那义兄谭徵吧?

    感情确实很好。

    ·

    尤宿不知道这位看起来极为年轻的丹师在看自己什么,不敢出声,只是任由他看。

    唯恐自己哪里的表现没能让对方满意,就会影响自己义兄的性命安全。

    不过很快这视线就挪开了。

    尤宿暗暗放松,努力带着笑容,打开门,在前方带路,说道:“诸位请,寒舍简陋,还望不要嫌弃。”

    钟采只说道:“直接去看看病人。”

    尤宿心里一喜,更加不敢怠慢,赶紧带着几人穿过长廊,进入到一间非常坚固的静室里。

    ·

    静室大门打开的刹那,一股极其冰寒可怖的力量流溢而出,瞬间席卷到四面八方!

    天地仿佛都要结冰了似的,只是随意呼吸一口,都好似有一种鼻腔被冻住的感觉,就连肺腑之内,都全部都是寒气,让人胸口窒碍,整个都仿佛要化作一尊冰雕了。

    这样的寒气,对钟采和邬少乾而言,几乎没什么影响。

    但是柳家姐妹却是打了个寒颤。

    尤宿的实力比起柳家姐妹来还要更逊色些,但他似乎是已经习惯了这里的情况,只是面色微微又有些发白而已,整个都再没有什么其他的异样。

    一行人走进静室。

    迎面就是一张相当宽阔、仿佛冰玉雕琢而成的大床。

    柳家姐妹有些不解——明明已经中了冰属性的剧毒,为什么还要让病人谁睡在这样的冰块大床上?

    钟采却是一眼看出来,根本不是什么冰块大床。

    原本应该只是寻常的木床而已,只是因为床上的人在源源不断地散发出寒气,所以将整张大床都冻成了这样。

    而床上的人……

    几人越是走近,就越是能感觉到寒冷。

    如柳家姐妹和尤宿,都必须要迅速运转玄力来驱寒了。

    邬少乾握住钟采的手,轻声问道:“阿采无事?”

    钟采笑了笑:“还谈不上麻烦。”

    两人就继续往前走。

    很快到了床边,也真正看清楚了床上的人。

    真的……

    很古怪。

    ·

    床上躺着的,是一个身高九尺的大汉。

    其面貌瞧着有几分粗犷,整个块头起码都有尤宿的一倍半了——当尤宿满脸忧伤地站在床边的时候,他跟那大汉进行一个对比,那可真是尤为娇小。

    仅仅体型大,自然没什么可奇怪的。

    整个人都满是寒霜冒着冰雾——因为据说是冰属性的毒嘛,同样没什么可奇怪的。

    最奇怪的其实在于……这大汉的身上,开满了冰花。

    的的确确的,真实存在的冰花。

    一簇一簇,有的在手脚四肢,有的在胸腹。

    整条大汉的衣裳都早就被冻碎了,是大片的冰花给他遮住了比较隐秘的部位,才让他不至于裸身。

    除此以外,这大汉的额头上还有一块凸起的、冰白的独角。

    一个正常的人,额头上怎么还会有独角?

    除非这大汉本身的伴生宝物是珍兽兽魂,并且和兽魂合体战斗,这才会显露出一定的特征来。

    而即使显露出特征,又怎么会冻结了这样的特征,显出如此的怪异?

    还有,整个大汉的身体也都是冰白色的了。

    仿佛就根本不是个活人。

    但如果更加仔细地观察,又会发现他的头颅还是完好的。

    这个“完好”的意思,并不是说他其他部位残缺,而是唯有头颅上没有绽开冰花,更细致观察的时候,也可以发现他的脸色还是微微带着一点活人的红润的。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还有一点呼吸。

    虽然非常微弱,几乎不可觉察,却真的有。

    偶尔间,可以看到细细的白气从他的鼻腔里钻出来,这正是呼吸遇见了寒气之后的显化。

    只是这样的一点呼吸也是仿若游丝。

    随时随地,都可能断裂开去。

    离死不远了。

    第318章 查探与治疗1

    钟采静静地瞧着这个死了一大半的谭徵,同时,在已经获取的众多知识中,搜寻关于修者中了泫冰之毒后会显露出来的症状。

    ·

    泫冰之毒是一种很特殊的上古剧毒。

    也不知道它究竟是怎么出现的,就仿佛是天生天养——与孕育天材地宝一般孕育而出那般。

    从天引到化灵,这七个层次中,无论哪个境界的修者中毒,都会产生相同的特征。

    从修者的脚底开始染上冰白色,并且从下而上地不断蔓延,直到延伸至修者的天灵,就会彻底变成一具仿佛冰雕的死人。

    ——不同境界修者中毒后唯一的区别是,能活的时间长短不同。

    境界越高,往往能坚持越久。

    倘若是天引境修者中毒,甚至可能持续不到一两个时辰,就会殒命了。

    化灵或许能坚持数年之久?

    这融合境的谭徵目前昏迷了近半个月,此后还能维持多久,也是暂且不能判断的。

    与此同时,泫冰之毒并不会让修者躯体上开出冰花。

    若真要说有什么与冰花相关的……

    那就是修者染上冰白色的时候,会因为肌肤血肉被冻裂而生出一团团的冰蓝色纹路,其形态簇拥在一起的时候,还挺像冰花形状的。

    除此以外,中此毒的修者也并不会长角。

    而且如果真中的是泫冰之毒,目前就应该是已经蔓延到脖颈的上方——起码那喉头就有一簇冰花存在呢——下巴和嘴唇则有了隐隐泛蓝的趋势。

    这毒应该已经浸染到头部了。

    可一旦浸染到头部,应该是连那细微的呼吸也消失才是。

    能维持到这极其细微的呼吸,难道与他那独角有关?

    又或者,是什么其他缘故?

    如果不单单只是泫冰之毒的话,那么独角是如何显示的?冰花又是哪里来的?因为什么缘故形成的?

    ·

    此刻,钟采回忆自己所知道的各种传承,一一对照、分辨。

    尤其是症状略有几分相似的,都会被他反复拎出来作对比,以图找到一些蛛丝马迹,进行进一步地推测、检验等等。

    钟采脑子转得飞快,对外表现就是站在冰雕大床边不动了。

    好像在发呆。

    那张俊秀的脸孔很是严肃,没有任何其他的情绪波动。

    ·

    旁边的尤宿满心都是焦急,此刻却不敢贸然出声惊扰。

    柳家姐妹也不知道钟前辈为什么一言不发、一动不动,而她们也同样不敢出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钟采终于动了。

    尤宿和柳家姐妹瞬间察觉,将目光投注在钟采的身上。

    柳家姐妹也是关心谭徵的,张了张口,却还是将后面的沟通交给了尤宿。

    尤宿则是小心询问道:“钟丹师,我大哥他——”

    钟采说道:“有点眉目,但很复杂,需要研究。”

    尤宿先是有些失望,可他此刻脑子转得很快,飞速理解钟丹师的意思——尽管不能立刻分辨,但他愿意进行尝试!

    只要愿意,就还有希望。

    尤宿深呼吸,试探地邀请:“不知晚辈是否有这荣幸,邀请两位前辈暂居寒舍?”

    钟采随口说道:“就住在你这吧,也更方便点。”

    尤宿顿时露出喜色。

    柳家姐妹也为尤宿高兴——不论如何,起码引起了钟前辈的兴趣了。

    至于这原本是柳家贵客,现在住在旁人的家中,柳家内部是否会觉得不妥之类……柳家姐妹倒是没有纠结,她们近期肯定也会住在这,负责好好照顾两位前辈的,也同时宽慰一下这个始终心存死志的好友。

    人命关天,柳家内部不会因此对尤宿有芥蒂。

    更何况,人家钟前辈想去哪里去哪里,柳家哪能管那么多啊……

    ·

    尤宿喜悦之际,朝柳家姐妹投去一个请求的眼神后,就与钟邬夫夫俩告辞,前去带人收拾院子了。

    为了让两位前辈住得舒服点,他会竭尽全力安排。

    也希望钟丹师能高兴些,也能更好地给他的义兄治疗……

    尤宿现在全身心,都扑在义兄的身上。

    任何手段,任何哪怕一点的可能性,他都愿意竭尽全力地争取。

    要么义兄活过来,要么他和义兄一起死。

    ·

    柳家姐妹殷勤地搬来软榻,放在了钟采的身后。

    她们还记得这位前辈身子孱弱,现在处于这样冰寒的环境里,总不能让人家一直站着查看病情。

    两姐妹也有心取来大氅、锦被一类给钟采裹上,但考虑到吴前辈或许不愿意她们俩对其道侣这样献殷勤,又有些犹豫。

    很快她们就不必犹豫了。

    下一刻,她们就见到吴前辈已经先坐在软榻上,然后迅速将钟前辈搂过来到他旁边坐下,还给钟前辈佩戴了一块暖玉。

    果然,这更亲近更贴心的“服侍”上,是压根用不着她们姐妹多操心的。

    ·

    钟采此刻没有对外分出太多的心神,全神贯注都在分析病况上。

    谭徵的病状确实很棘手,他目前一寸寸地观察他的身体,也还是觉得有些地方对不上,其身体变异的方式非常奇怪,像是多种问题复合而成,又好像是发生了什么难以捉摸的变异。

    单单只凭肉眼去看,还是远远不够的。

    钟采思索着。

    还是需要将魂念探入此人体内,以玄力顺着其经脉血肉游走一圈,再取一些此人的血肉,甚至还要从那冰花和独角上刮下一些粉末来……多次的仔细验证。

    暂时不能用上任何药物,而即使用玄力,也只能用最中正平和的。

    钟采琢磨了一会儿,暂时没有动作。

    这时候,尤宿回来了,神色匆匆满头大汗,显然十分着急。

    他见钟前辈夫夫俩就坐在软榻上,钟前辈还露出沉吟之色,就更是生出几分心急。

    邬少乾微微转头,看了尤宿一眼。

    尤宿那些焦躁仿佛被一桶冰水兜头浇下,陡然一片冰寒,但也瞬间清醒过来。

    急不得。

    钟前辈正在仔细查验,他之后还得照顾大哥,不能急躁的。

    ·

    钟采察觉了尤宿的回归,而且他还杵在那跟个木头桩子似的。

    于是,钟采就吩咐道:“尤宿,你去你义兄身后。”

    尤宿当然是马上听指挥,急急忙忙地走了过去。

    钟采指示道:“将他翻过来,让我看看他的后背。”

    尤宿连忙伸手。

    柳家姐妹眼见这治疗或许要正式开始了,也都自觉地退出了门外,并且将静室大门关上。

    尤宿托着谭徵的腰身,臂膀用力,忍受着那无比冰寒的感觉,使他呈现出一种微微侧身的状态,也刚好可以让钟采看清楚谭徵后背是什么样子。

    后背之上,生出了许多冰花的纹路,但是并没有真的生长出冰花来——所有的冰花,都处于谭徵的正面,而且以修者的敏锐隐约可以发现,冰花以非常缓慢的速度,再次长大了一点点。

    这些冰花,显然随着时间的推移,还会不断地开放、增加。

    尤宿看着自家义兄发蓝的面孔,眼神很伤心,却还是无可奈何。

    ·

    钟采看完以后,再次开口:“可以放下了。”

    尤宿小心地照做。

    钟采也直接说道:“我现在需要给他详细查探,从探入魂念开始……”

    面对的是患者家属,钟采并不会有所隐瞒,直接就把他之后要做的所有事都列举出来。

    尤宿从听到“采集血肉”的时候脸色就已经僵硬起来,眼里也都是心疼,但是他更清楚,这些都是必要的环节,如果不通过每一处可以验证的方式来确认他义兄的真正病况,又谈何研究解药呢?

    他按捺住翻涌的情绪,诚恳地说道:“钟丹师请便,只是……还请多照顾我大哥一二。”

    钟采点头,随口说道:“放心吧,折腾不了什么。”

    尤宿努力地让自己放心,别被担忧压倒一切。

    ·

    既然阿采要全力研究起来,邬少乾就取出了几块阵盘,加固整个静室乃至整个宅邸的防御,也将各种屏蔽手段尽数施展而出,让旁人无法窥探此地。

    尤宿忽而想起什么,连忙问道:“钟前辈,是否在这里另辟一处炼丹房?”

    钟采摆摆手:“不必,我要用上的各种东西,你这儿基本没有,就随意些吧。”

    尤宿面露惭愧。

    不过他也很清楚,五级的炼丹环境可不容易布置,他不过是个开光,在义兄没醒来以前,他自己是根本做不到在这方面让钟前辈满意的。

    那么,他只守在谭徵面前,努力耐心地等待。

    ·

    钟采依照自己定下的流程,先释放出魂念。

    魂念好似一张网,瞬间就将谭徵整个包裹住,又仿佛从中分出了无数细丝,从谭徵的每一寸皮肉中刺了进去,从血肉的基本状况到五脏六腑,再隐约触碰到那元魂与蒙蒙发光的道宫……

    能“看”到的情况,魂念都尽可能“看”了,也全部都记了下来。

    然后,魂念上附着魂力,送入谭徵的元魂中。

    仿佛听到了一声震天撼地的咆哮声,又好像有一个远古的画面骤然显现。

    朦胧间,钟采好像看到了一个巨大无比的虚影。

    那是一条绵延足足数百丈、身体极为庞大的巨蟒!

    蟒身雪白,散发出无比恐怖的寒气,昂首吐息的时候,天地间都好像被冰霜笼罩,霎时冻结一切那般,仿佛空间都变得僵硬起来。

    而这巨蟒的色泽虽然是美丽的,但整体的形态却有些狰狞。

    蟒头充满了凶悍,每一片鳞片的轮廓都透露出一种不规则的锐利感,甚至在蟒身的表面还生长着密密麻麻的倒刺,每一根都坚硬无比,充满了恐怖的锋芒。

    最后就是那蟒头上的独角。

    很长,笔直,而且同样非常尖锐,仿佛可以刺破天地。

    那上面透露出来的凶悍气息,似乎是吞噬过无数鲜血的——恍惚间,还好似可以看到,在那独角的前端沁着猩红的血——又或者只是看错了,那分明只是蟒头在移动的时候,偶尔反光带来的光辉。

    ·

    这独角巨蟒正是谭徵的伴生宝物,珍兽兽魂。

    仔细观察的话,可以看到有一个人影就站在蟒头上,他的身形有一丝虚幻,但总体还是十分凝实的。

    此刻那人一动不动,脚下却与蟒头寸步不离,而且他的身上源源不断地还有一些元魂,在缓慢地通过脚底,融合到巨蟒体内。

    看来,这谭徵元魂与巨蟒兽魂融合的时候,元魂进入的部位应当是巨蟒兽魂的头颅了。

    现在谭徵元魂只是微微变得有点虚幻,就是他与兽魂的融合程度还很浅薄的缘故。

    看起来,仅仅只是找到了那个融合的“重要一点”,然后融入了一丝谭徵元魂而已。

    ·

    钟采若有所思,并询问道:“谭徵的伴生兽魂,是天晶冰蟒?”

    尤宿点头道:“是的。”他回忆一下,继续说道,“据说当年大哥召唤伴生宝物,天地降临异象,冰蟒的兽魂在天空中肆虐,场面非常浩瀚。”

    “那时候,就有人认出来这种上古巨蟒了。”

    “周叔叔推断与泫冰之毒有关联,就是因为天晶冰蟒时常会出现在各种冰属性资源附近,其中很多种都是附带毒素的,却对天晶冰蟒没有影响……”

    钟采听到这里,也顺势补充道:“但是泫冰之毒是少数几种对冰蟒有用处的毒物。一旦天晶冰蟒沾染了泫冰之毒,天晶冰蟒就会在一定时间内瘫软不能动。这样的情况下,谭徵作为与兽魂融合的人,受到的影响中,昏迷就是最正常的反应。”

    尤宿面露担忧。

    现在这位钟丹师所说的许多东西,即使是周叔叔也说不清楚,不过,他确实能看到钟丹师的学识之渊博,远比寻常丹师胜过太多了。

    钟采没有再说话,而是仔细地思考着。

    天晶冰蟒很喜欢服用有毒之物,排除掉对它有负面影响的那些之后,其他的在它口中都非常味美。

    而当它吃下种种有毒之物后,其中的毒素却是被天晶冰蟒的那支独角吸收了的。

    如今谭徵头上的独角比起在谭徵元魂中看到的巨蟒头上的那支来,即使按照等比例缩小,形态也是不对的……就好像,是融化变形了一样?

    钟采没有立即动作,而是继续观察那独角。

    ·

    大概两个时辰过去。

    谭徵身上的冰花周围,新增了一些极为细小的花瓣,而那支独角则好像几不可查地“坍塌”了一点点。

    钟采皱眉。

    难道说,这独角是在与造成冰花的剧毒进行对抗,所以在阻碍剧毒的同时,独角也在不断地被消耗?

    这难道……是谭徵下意识的一种自保之举?

    瞧着很像。

    但是这独角多半是兽魂的显化,即使也吸取了那些剧毒,也应该不会发生形态变化才对。

    钟采现在思考的是,独角到底仅仅是一种天晶冰蟒之力与剧毒对抗进程的外在显示,还是其本身就是兽魂外放,如今随着形态变化而折损了兽魂本身……

    如果真是后者的话,兽魂消耗也会让与之融合的谭徵元魂一起消耗,越是到了后期,造成的后果也会越严重——元魂受损会随之越来越严重。

    这样一来,在研究解药的同时,还得考虑到谭徵元魂损耗的问题。

    ·

    接下来,钟采严格按照流程,进行下一步。

    中正平和的玄力送入谭徵的体内,顺着他的经脉和血肉一寸寸地进行查探,感知其中所包含的冰属性力量分为几种,有哪些是属于谭徵本人的,哪些是沾染了兽魂的,哪些是与剧毒相关的,有没有出现其他的……

    同样都是冰属性,同样都混在谭徵体内,其中差别非常微小,要想检验出来也非常艰难。

    不过,钟采的感知力非常强。

    在玄力仔细地转过一圈后,他已经有了个大概的思路。

    而这还需要进一步地验证。

    钟采就继续检验。

    他小心翼翼地刮取了一点冰花粉末,又小心翼翼地取了点谭徵身躯上的寒霜,原本还要将那独角刮一刮——但他考虑过后,还是选择了将谭徵被冻得几乎快要碎掉的头发取下来一丝。

    至于独角本身的查验,应该放在最后。

    毕竟,那试验材料很少,而现在试验最好都采用最新鲜的材料。

    ·

    在尤宿的注视下,钟采飞快地取出了多种玄器。

    比如丹炉,比如一些大鼎炉子,比如很多瓶瓶罐罐……

    尤宿看不懂,但他的目光始终都凝聚在这些东西上,也在仔细地观看着钟采的每一个动作。

    ·

    此时,钟采释放木火,“呼”地一声扑出去,迅速地升腾出强大的火力,将所有的丹炉大鼎尽数包裹、灼烧了一遍。

    灼烧过后,所有的残渣与残留的药性全都被清理得一干二净。

    曾经炼制丹药或者炮制什么其他药物所残留的气息也都消失。

    削除掉一切可能对研究造成影响的变量,钟采才真正开始验证每一种材料,去确定其中所包含的信息。

    他取出多种药材,投入到大鼎之内,以木火飞快地进行炼化。

    钟采的手指动作非常快,只在眨眼之间就显现出了无数的幻影。

    这些幻影过后,不知怎么的众多药材就形成了一种奇异色泽的溶液,散发出诡异的光芒。

    钟采将新鲜的冰花粉末投入其中。

    溶液迅速地沸腾起来。

    沸腾的同时,融合从某种五彩斑斓的红色转换为一种奇异的冰蓝色。

    下一刻,钟采将这种冰蓝色溶液倾倒进一个石盆中。

    石盆陡然出现了“嗞嗞”的响声,其底部也仿佛被硫酸泼过一样,立刻汩汩冒泡,很是瘆人。

    钟采没有迟疑地快速又弄出了一种液体,也倒入了石盆里面。

    这一瞬,所有的异常声音又消失了。

    汩汩的泡泡全都破裂,也不再有烧灼般的动静,石盆中的“硫酸”被中和了似的,再也没有其他异常的现象出现。

    属于是对症了。

    不过钟采没有急着下结论,静静地又等了一会儿。

    当所有反应消失、两种药液中和过程中的白烟也不再冒出的时候,石盆的底部出现了一种透明的液体——这就是药液中和后的残留物。

    看起来是非常干净的,犹若净水。

    然而,钟采却是神情凝重。

    如果仔细看去就会发现,那透明液体的下方,还有一层薄薄的灰膜黏在石盆底部。

    除了这薄膜以外,居然还有几根好像丝线一般的活物。

    丝线活物在透明的药液中游走,就仿佛鱼儿游弋在水中,非常自由畅快。

    ·

    种种变化都被尤宿看在眼里,霎时间,他瞳孔剧烈收缩,脸色惨白。

    这些东西,都是从冰花粉末中得到的——

    而冰花又是从他大哥的体内生长而出,这岂不是说明,那些剧毒反应,那些游走的活物,那些残留的奇异之物,也都是出自他大哥体内的?

    那他大哥,此刻看似无知无觉、十分平静,但实际上……究竟在承受什么样的折磨?

    他大哥到底受了多久的折磨?

    尤宿不敢想象,无比畏惧。

    他的心脏都仿佛被一只大手攥住,让他好似心绞痛那般地有些佝偻起来。

    ·

    钟采没有去理会尤宿的反应,而是继续思索着。

    现在,他暂且没去分析那些残留物和活物具体是何物,而是重新炮制了一盆药液,将谭徵身上的寒霜投入进去观察。

    其反应、最终残留物与冰花粉末没有区别。

    随后,钟采再次炮制,又将谭徵的发丝也放入溶液中,进行观察。

    这次的反应看起来跟前两次差不多,但是当钟采投入另一种药液进行中和之后,石盆再次平静下来,透明液体中出现的残留物仍旧存在,却只有一种。

    是的,一种。

    先前都是两种,此刻余下一种并不是那个活物,而是灰色薄膜。

    钟采沉思一会儿,重新进行新的试验。

    这一回,他炮制相同的药液后,选择从谭徵身上取出一些血液,投入其中,观察新的反应与残留物。

    如此再三,反复尝试。

    每一次的尝试过后,钟采都可以发现一些端倪,并且采集到一些残留物。

    那些残留物有的相同,有的不同,甚至后续还增加了新的残留物——

    略数一数,在经过多次试验后,出现的残留物已经多达四种了。

    如果再算上泫冰之毒,就是足足五种之多!

    而直到现在,钟采还没有去查验独角粉末呢。

    钟采微微有些沉默。

    ……小老弟你到底去干了什么?这毒也太复杂了吧!

    第319章 查探与治疗2

    始终守在义兄旁边的尤宿发也一直都在观察钟采的神色。

    当钟采一心忙碌的时候,他能发现这位钟丹师每个动作都是游刃有余,一旦开始做试验,都是无比顺滑,仿佛根本不需要思考就可以完成所有的过程来。

    这让尤宿心下稍安。

    因为他也曾经看到周游丹师去进行查探病状,一应流程也都是很流畅的,但很显然,周游丹师的探病方式远远比不上这位钟丹师的自然随意,也没有他这般游刃有余的模样。

    那么,尤宿觉得,钟丹师起码是有思路的,而且似乎对治疗他义兄有一定的把握。

    然而随着那些被找出的异常残留物越来越多,尽管尤宿自己并不通医道,也不会丹术,却不至于完全看不出半点端倪。

    所以尤宿开始紧张起来。

    该不会……

    该不会就算是钟丹师都突然发现没办法了吧?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他大哥怎么办!

    尤宿的心再次揪起,也努力地观察钟采的神情变化,试图从中发现一些好消息。

    随后,钟采微微俯身,用特殊的玄器,从那谭徵的独角上刮擦下来少许粉末。

    他重新炮制药液,对最后一种材料进行检验。

    这独角也果真是没让钟采“失望”。

    随着药液的变化,其中蕴含的残留物再次增加。

    原本就有了五种,现在再加五种。

    钟采倒吸一口凉气。

    尽管其中极似于活物的有且仅有一种,但总数足有十种啊!

    这是在跟他玩什么十全十美吗?!

    过分了吧!

    ·

    尤宿见到这一幕,惊恐地瞪大了眼!

    这一刻,他心中也都难免生出一个念头来——

    他大哥究竟遇见了什么事儿,为什么体内的异常会有这么多!

    难怪周叔叔说不能十分确定,说他大哥有一些变化很奇异,现在来看,这能不奇异吗?

    不是三种五种,而是十种!

    十种!

    三五种异常混合起来就已经足够让人怀疑人生了,达到十种的情况,恐怕……

    尤宿再次涌出绝望来。

    大哥能坚持活到现在,怕是已经是大哥极其努力的结果了。

    这么多异常背负在身上,大哥他……他还能不能醒过来……

    尤宿尽管十分推崇钟采的丹术,觉得看不明白却显然非常厉害,可也终究还是有些黯然。

    他大哥的情况,真的仿若绝症啊……

    ·

    钟采倒是不至于就断定是绝症了,在被十种异常震撼过后,他只是嘴角微抽,小心地将已经分开搜集起来的残留物拿到一处。

    随即,他没有犹豫地重新取了一轮材料,又重新来了一通验证,也重新得到新的残留物。

    还是反复进行。

    同样的,也反复获取了不少的同类残留物。

    而无论怎么试验——包括钟采在取血的时候会从谭徵身体的不同部位去取,冰花也是胸口四肢不同位置分开挑选、进行——最后所得出的残留物,都是十种。

    没有新增的了。

    如此也基本可以确定,谭徵体内确实就只有这十种异常了。

    ——等等。

    想到这里的时候,钟采眼皮跳了跳。

    因为不断试验,逐渐熟练,他居然在联想到异常的时候用了“只有”这两个字。

    他可真是试验到太麻木了。

    钟采的思绪飘忽了一瞬,接着,开始他的下一步。

    为了研究出解药来,钟采当然得先确定这十种异常分别都属于什么。

    因此,钟采不断地翻阅脑子里的传承,考虑到天晶冰蟒的特性,由各种有毒的冰属性之物开始筛选。

    凡是翻找到了,钟采就会盘算如果它们与什么样的药液进行反应会得到什么样的效果,又会回想如果它们与自己之前炮制的药液反应,会不会出现先前他所见到的那些残留物。

    如此反复对比。

    渐渐地,钟采有了多种选择,并且将自己觉得有一定可能的各种珍药、天材地宝、其他药材全部取出来,堆积在旁边。

    全都是他要进一步验证的材料。

    等验证筛选过后,钟采就可以尝试进行混合……然后他就要研究,这些东西是因为什么原因存在于谭徵的体内却没有让他暴毙,反而展现出这样一种类似于平衡又不断在衰弱的情形。

    钟采没有犹豫,手脚麻利地继续去炼制药液。

    ·

    尤宿的目光落在这各种各样的药材与宝物上。

    这一刻,他不由呼吸一滞,喉头也艰难地动了动。

    ……它们都是要耗费了进行研究的?全都是要拿来浪费的?

    所有的宝物,以他的眼力所分辨出来的那些,全部都是五级的!

    这么多五级啊……

    哪怕是他大哥也不可能有这么多家底的。

    等这次的事件过后,这些高等级的资源,他要怎么还?

    他总不能自己请求人家丹师出手相救,结果人家花费了好多心思和材料后,他却不思付出报酬吧?

    人家只是帮个忙而已,他总不能还让人家白耗费这么多的材料!

    那么……

    尤宿如今期盼义兄能够真正好起来的同时,也做出了一个决定。

    回头先问问义兄有没有足以拿来做报酬的宝物,而如果没有的话……日后的许多年里他都会竭尽全力地修炼,努力将这些资源都还回去。

    想到这里,尤宿仔仔细细将那些资源都记了下来。

    要还这情分,他可不能遗漏了什么。

    ·

    钟采并不知道尤宿所想,只是再过得三个多时辰后,他陆陆续续地将这十种异常都分辨出来了。

    有点庆幸的是,其中不存在他的知识盲区。

    众所周知,随着时间的推移,各种药材也会发生变化,无论是变异还是新品种,都几乎不可能被单独的某一位丹师完全掌握。

    很多时候丹师在研究什么解药或者给人治病的时候,之所以根本找不到合适的方法,其实也都是知识储备没到那份上,或者其本身的天赋也不那么强悍的缘故。

    好在钟采的天赋是顶级中的顶级。

    与此同时,钟采尽管年纪轻轻,在“见识广博、底蕴深厚”这些方面,还是很少有同等级的丹师可以超过他的。

    而且钟采还始终都在继续努力。

    为了尽快地掌握整个顶级大陆上所存在的、他不知道的那些药材,钟采拜入灵仙宗后,还在宗门内翻阅了不少新的典籍。

    现在钟采的知识储备,比起当初还没入宗门的时候要多上太多了。

    他一直没有放弃过积累。

    ·

    钟采先用一股无形的玄力将那仿若活物的“游丝”上,将其托了起来。

    那细丝在玄力中就好像死了一样,一动也不动的,但只要不将它束缚住,它仿佛就可以上天入地,哪里都可以跑开去。

    经由分辨判断后,钟采已经可以确定它是什么了。

    名字很简单:雪丝虫。

    更有意思的是,当它被刚找出来的时候,钟采还是感觉有点恶心的,而且也没有细看。当钟采现在仔细观察的时候,就发现它通身雪白,在阳光流转间,随着它们的游动还会反光。

    这种雪丝虫其实就是天晶冰蟒附近常见的一种寄生虫。

    它经常寻找不同的兽类进行攀附、寄生,一旦进入其体内,就可以很快地繁衍,划分出无数更加细小的雪丝虫,并且为天晶冰蟒镀上一层寒气。

    钟采嘴角又抽了抽。

    是的,一层寒气。

    他先前那么谨慎地验证是没错的,因为谭徵身上冻结的冰块居然是分成好几层的,每一层都是由一种异常之物喷吐出来的寒气,每一种寒气都有着微妙的不同。

    就是这样一层层地覆盖下去,让谭徵变成了那样的模样,而且谭徵身上那个冰花之所以不再是纹路而是直接绽放开来,恐怕也跟这些寒气的互相交错、多层反应有关。

    钟采摸摸下巴。

    他自己虽然不是什么特别有经验医治他人的丹师,但好在直觉还算敏锐。

    所以他打从一开始就没想着直接削弱冰层,以避免惊动谭徵身上那非常微妙的平衡。

    ·

    除了雪丝虫和泫冰之毒以外,其他的八种特殊之物都是有毒的冰属性药材。

    有两种是冰属性天材地宝——有一定的药用价值,但总体还是被拿来作为炮制剧毒的一种辅药的,其毒性都不算十分强烈。

    又有三种是冰属性的剧毒珍药,通身的毒性无比剧烈,恐怕是稍微多嗅闻几次,都有晕迷后反而被其反过来吞噬的危险。

    还有两种毒性剧烈而且据说甜味很足的火属性药材——没错,居然是火属性的。

    不过这火属性并不浓烈,只是带着一些温和的热度,主要还是这个药材的根茎真的甜,哪怕钟采没吃过,却大致知道,其味道跟甘蔗差不多。

    最后的一种药材就非常棘手。

    它是天晶冰蟒特别喜欢食用的一种剧毒,而且对天晶冰蟒的蜕皮蜕角有很强的效果。

    当天晶冰蟒食用这种药材以后,会非常痛苦,如果没能清醒地熬过去,那么就会被剧毒不断地侵蚀,很快地死去;如果清醒熬过去,那么时候这天晶冰蟒的实力就会有一个非常大的跨越。

    所以对于很多天晶冰蟒来说,这种剧毒九心草一旦出现,就会是它们追逐的对象。

    反正它们皮糙肉厚的,找到以后就算烂肚子,那也是一定要尝试的!

    ·

    钟采情不自禁地怀疑。

    这小老弟之所以被搞成这样,不会是因为他所去的地方不对劲,导致天晶冰蟒的兽魂被……本能所把持,然后反过来影响了谭徵的肉身?

    并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要是刚好谭徵得了兽魂的一些消息,前去寻找他的机缘,再因为兽魂不知怎么发生什么变化,一时间没能被谭徵完全控住,导致了严重后果……

    似乎也不足为奇。

    ·

    钟采没有过多地胡思乱想。

    现在他就开始主动调配这些药材了,争取进行一定混合后,搞出平衡的毒液来。

    连平衡都不能平衡,就不必再去思考能不能与谭徵体内的环境结合了,更不必考虑如何调配出相应的、能消除谭徵症状的其他药液来。

    如此忙碌着……

    尤宿看到钟采一连研究了这么长的时间,虽然眼中还有明亮的光芒,但也已经是肉眼可见的疲惫了,一时间欲言又止,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过去规劝一下。

    也是这个时候,一直待在钟采附近的邬少乾直接出手,将钟采的腰肢托住,为他借力。

    再一会儿后,等钟采刚好将手头的这个活计忙完,他就闪身而起,将钟采搂入怀中,也握住了他的手腕,制止了他下一步的研究动作。

    钟采被这样半禁锢地抱着,原本非常亢奋的精神都似乎一下子就被什么无形的力量给打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深重的疲惫,让他打从骨子里就有些懒散起来。

    邬少乾轻轻地给他揉了揉腰,动作很是亲昵。

    显然,他是觉得钟采太累了,所以一定要让钟采休息一番,也好生缓解。

    钟采自然明白邬少乾的心意,也差不多知道自己已经足足忙活了一天一夜,即使已经有了一定的分析成果,却也还是花费了太多的精气神。

    是要调理一二了。

    所以钟采就取出了一个彩霞丹,塞进自己嘴里,并且就着这样趴在自家老邬怀里的姿势,迅速地恢复起心神来——也只有一直保持良好的状态,才能支撑研究时的清明,不至于错失什么灵感。

    尤宿见状,面露惭愧。

    钟丹师为了救他大哥,真是辛苦了……

    与此同时,他看到了吴前辈的贴心温柔,也看到了吴前辈与钟丹师之间的亲密情愫,霎时又有点脸红。

    尤宿也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朝着他大哥的方向看了一眼。

    然后,他再次闭眼,不再多想了。

    ·

    可用的药材都花费了好几轮,钟采找到了足够的手感,其实本质上并没有什么浪费。

    随后钟采开始进行药材的药性平衡与调配,就注定会很艰难,还会有大量的消耗。

    所以现在钟采除了第一份药材需要以自身手感摸索一番以外,多次进行调配的时候,所采用的药材……其实可以在古城中那些修炼室里进行模拟的。

    钟采可以去丹术模拟室,在那里反复地进行尝试。

    所以,一颗彩霞丹下肚后,钟采的心神很快就稳定下来,而且飞快地将自己所需要的药材清点一遍,又看向了尤宿。

    尤宿很紧张,哑声问道:“钟丹师请吩咐?”

    钟采知道这人早就担心到不行了,所以现在也不会卖关子,而是直接说道:“有两个消息要告诉你。”

    尤宿艰难地说:“请前辈示下。”

    钟采点头,说道:“第一个对你而言应该是好消息。”他快速说完,“谭徵所中的一共有九种毒、一种寄生之物,每一种我都已经分辨出来,也对如何平衡药性有了一定的思路和把握。”

    尤宿:“……是。”

    听不太懂其中的玄妙,但他能听懂钟丹师已经攻克了前期难关,正在中期试验,过不了多久,就能逐步进行到救治层面上去。

    尤宿心潮涌动。

    他现在非常希望自己一直以来都低估了钟丹师的实力,钟丹师就应该灵感卓绝,天赋爆发,能在研究他大哥的时候,很快就救下他大哥的性命!

    这样的情绪,尤宿几乎都在脸上表现出来。

    随后,钟采再次开口:“第二个消息是,接下来的研究,我要使用的是我个人的隐秘手段,因此你恐怕不能在一旁随行观察了。”

    尤宿神情一僵,张了张口,有点想要拒绝——但他马上又想明白,自己现在求人相助,怎么还能强求人家一定让他旁观?也太过分了。

    所以,即使尤宿非常不舍得离开谭徵,满心仍旧塞满了对谭徵的担忧,也不能还厚颜强求什么。

    于是……

    尤宿认认真真地多看了谭徵好几眼后,恭敬地向钟邬夫夫俩告辞,并关闭一些阵法,走出了静室,并转身将大门关上。

    这时候,邬少乾瞥了一眼门前,飞快地布置出更多的阵盘来,将整个静室防御得固若金汤。

    下一刻,钟采拉着邬少乾的手,一起进入了古城。

    接下来的研究都得在丹术模拟室了,而且那个谭徵的整个身体情况,也同样被复制了一份,塞进了模拟室内。

    只等钟采搞定一种思路来,就可以在谭徵的复制品上进行验证。

    失败了就再来。

    钟采的十指不断地动作,不断地出现无数幻影,而且这幻影明明灭灭变化的速度,比起之前来还要更快上许多倍!

    根本看不清楚。

    钟采再次忙碌起来。

    他不断地进行调配,一点一点地确定那些药材是否达成了平衡。

    ·

    尤宿走出静室后,迎面就看到了柳家姐妹俩。

    从他进入静室后开始,到现在已经两天了,而这对姐妹却始终留在静室的外面等候着他。

    现在看到尤宿的身影出现,两姐妹的脸上顿时出现了关切的神色,然后她们朝着尤宿身后看去,却没有见到任何一个人影。

    两姐妹又露出担心来。

    尤宿见到两位好友,原本昏昏沉沉的情绪稍稍好转,对两姐妹说道:“不用担心,钟丹师的丹术非常高明,一切都很顺利。”

    姐妹俩倒是想要相信尤宿的话,但是她们看到尤宿的精神状态,又实在是不敢相信。

    是宽慰她们的?以钟丹师的能力,难道也无法解决问题吗?

    尤宿还是很了解自己这两位好友的,见到她们如此的神色,顿时猜到她们的心思,连忙打起精神,给她们解释。

    “别多想,我说的是真的。”

    “钟丹师的底蕴非常深厚,虽说我看不明白,但他确实拥有非常强大的分析能力。”

    “只是……”

    尤宿露出一个苦笑。

    “正因为钟丹师十分厉害,已经将我大哥的具体情况全部探知并且告知了我,我才会……”

    “大哥他的身体,已经……”

    说到这里的时候,尤宿几次哽咽,几乎要说不下去。

    但最终,他还是断断续续地,将钟采所告知他的情况也尽数说给了柳家姐妹听,既是不想隐瞒好友,也是想要借此抒发一些情绪——他在静室中的时候,半点激动也不敢显现出来,唯恐影响了钟丹师,现在他也终于可以稍微放松一些,也将心中的害怕恐慌之情尽数发泄出来。

    柳家姐妹仔细地听着,神情不断变化,也不断地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她们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即使钟丹师已经找到病因,为什么钟丹师如此厉害,尤宿却依然会显露出这样的情态来了——

    这不可能不担心。

    两姐妹想到自己,倘若是她们的珍视的人遇见这样的情况,她们的反应难道会比尤宿强吗?

    不可能的。

    恐怕非但不会更强,反而还会比尤宿更加控制不住情绪。

    而现在……

    柳家姐妹轻声叹道:

    “你也好好休息一番,相信钟前辈的实力。等前辈一段时日,前辈必定可以将谭徵救下来的。”

    “你不必多思,反而束缚了自己,影响你的身体。倘若你不多留意,待谭徵解毒后,岂不是反过来还要照顾你?”

    尤宿被两位好友你一言我一语地规劝了一番后,似乎是想明白了什么,终于将情绪消解。

    与此同时,他也按照姐妹俩的要求,就近找了个地方好生休息。

    柳家姐妹又说道:

    “你去养足精神,这里我们守着。”

    “放心吧,一旦有消息,立刻告诉你。”

    尤宿深呼吸,诚挚地道谢后,转身大步而去。

    两姐妹心里其实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但她们终究还是愿意相信钟丹师的。

    此刻,她们静静地看着那静室的大门,轮流地守着。

    等待最终的结果。

    ·

    古城中,丹术模拟室。

    钟采按照自己的思路,模拟出了多次药性平衡的毒液,也将这些调配出来的混合药液送入谭徵复制品体内,去验证他的内环境是否依旧能够保持稳定。

    这并不简单。

    因为即使钟采的思路已经相当缜密了,但真正尝试的时候,还是一连让谭徵的身体崩溃了四次。

    足足四次!

    每一次的崩溃,都导致了谭徵的死亡。

    谭徵每一次吐血和崩溃的具体反应,也都不是相同的。

    换言之,死得多种多样。

    第320章 解药炼成

    当然了,死也有死的用处。

    通过死状的不同,钟采可以判断出具体是哪一种毒物没对上谭徵的体内环境,然后继续进行调整。

    不过这调整也并不容易。

    并不是哪一种毒物破坏性大了削减一番就行,而属于牵一发而动全身,一处调整后原本平衡的药性就会失衡,就要重新进行所有毒物的药性调整,建立一种新的平衡。

    再将调整好的混合药液灌入新的谭徵复制品体内。

    如此重复、重复、再重复。

    耗费的各种模拟药材不计其数。

    除了其本身因为多次尝试而用量极大以外,钟采本身纵然天赋奇高,却也不代表他有百分百的成功率,也会有手不够稳或者什么其他原因而导致炼制药液失败。

    失败也是浪费,还得重来。

    ·

    钟采的脑子转得飞快。

    每一次混合药液的调整都会消耗他不小的精力,又引动他脑子里铺开多种思路,不断推敲、确认。

    钟采自己也不记得究竟重试过多少次,但毋庸置疑,越是往后他越熟练,灵感迸发得越快,手指的动作越快,炼制药液的速度越快、效率越高、成功率也越高。

    疲惫袭来的速度自然也是越来越快的,以至于让钟采每过上几个时辰半日的,就得服用一颗彩霞丹,用来调理自己。

    邬少乾在旁边一遍运转功法修炼,一边关注钟采的情况。

    倘若钟采有时候劳累过度,邬少乾就会主动上前阻止,必要时强行摁住钟采休息。

    时间缓缓推移……

    不知不觉间,已经花费了三四天之久。

    期间邬少乾离开静室一趟,开门后就站在门口,与柳家姐妹招呼一句,又告知尤宿目前的研究进度已经在找到了与谭徵体内环境近乎一致的、药性平衡的混合药液。

    尤宿与柳家姐妹闻言,紧绷的心弦都是稍稍放松了一些。

    后续的研制固然繁琐,但几人都相信,钟丹师既然能将那么复杂的毒物都分辨出来,那么也一定可以借助这混合好的毒液,研究出与之对抗的解药来!

    眼见这位吴前辈再次要进入静室之内,尤宿鼓足勇气地询问道:“请问前辈,我大哥他现在……”

    邬少乾淡淡说道:“性命无虞。”

    尤宿微微放心,也不再追问,只是郑重地再次谢过。

    邬少乾转身进去。

    等大门重新关上后,尤宿等几人不由自主地互相对视了一眼。

    几人是好友,互相颇有默契。

    此刻他们都看懂了彼此的想法——

    当钟丹师不在吴前辈身边的时候,吴前辈给人的感觉就很……微妙。

    让人想要退避三舍。

    特别是尤宿,倘若不是钟丹师研究时不能被打扰,他好几天都见不到对方一面,也无法得知他义兄的情况,先前也是根本不敢开口叫住发问的。

    柳金岚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有气声和口音地说道:“也不知钟前辈那么和善的人,是怎么跟吴前辈结为道侣的……”

    柳金绵用差不多的声音回应道:“但两位前辈的确很是般配。”

    柳金岚也是点头。

    尤宿听着两姐妹的话,倒是没有加入话题,他只是盯着那门扇,还一直想着他的义兄。

    他深切地期盼,等再过几天,就可以重新看到义兄了。

    ·

    钟采精心研究出的混合平衡毒液呈现出一种淡淡的蓝色。

    仔细看去,其中有细细的、好似发丝一般的虫子轻快地游走,足以显现出这毒液的活力,以及即使有这雪丝虫不断游走也依旧稳定的特性。

    这依旧是模拟出来的,也是模拟后几番微调而得出的成品,最终能半点不差地进入谭徵复制品体内、并且对他本人体内平衡没有丝毫影响。

    那么接下来,就该用他自己真实的药材来进行调配了。

    钟采意念一动。

    整个丹术模拟室中,一应用过的炼材、调配出的毒液等等杂物,全部都消失了。

    接下来,钟采呼出一口气,拉住邬少乾的手,一起走出了古城。

    邬少乾给钟采揉了揉额角,温柔地说道:“阿采辛苦了。”

    现在身边没有外人,钟采也用不着再伪装,就嘿嘿笑道:“也谈不上辛苦吧,这么研究还挺有意思的 。等我在谭徵身上试试能成,我再弄解药就能容易一点儿。”

    ——主要是自己研究有意思的东西的时候,他家老邬也一直在旁边陪着,他很安心也才能很静心啊。

    这么想着,钟采又冲邬少乾抛了个媚眼儿。

    邬少乾不由失笑,换个手法,又给钟采捏捏肩。

    钟采很享受地眯起了眼。

    就这样,稍微休息一会儿,钟采兴致勃勃地取出了真正的所需要的药材,再配合之前提取出的那些残留物一番炮制。

    得到的成品,跟他在模拟室中炼制出来的一模一样!

    钟采满意颔首:“很好。”

    然后,他就来到了那具浑身散发着寒气的粗犷大汉身躯前。

    随着钟采的研究,接连是过去好几天的,这谭徵身上绽放的冰花都稍微大了一圈,并没有太夸张,但整体的确是对谭徵伤害程度加深了的。

    钟采已经在复制品中顺利尝试,现在也该在真正的谭徵身上进行确定。

    不能用太多,只需要小规模地验证无误即可……

    钟采取出了极少量的混合毒液,屈指一弹,送入谭徵的体内。

    谭徵的肉身毫无变化。

    钟采用魂念将谭徵整个罩住,观察他的每一点细微变化,并且确定,那毒液顺利融入他的体内环境,没有任何新的变化。

    验证的结果,也跟模拟室里复制品身上的一般无二。

    这种极其微小的含量会稍微增加谭徵体内的毒素,但这点分量趋近于无,对谭徵本人几乎没有什么影响——也同样是钟采在复制品上百般确认过的。

    随后钟采重新从谭徵身上取材查验,再次确认情况没有变化。

    此刻,钟采也终于可以开始研究解药了,也重新回到了丹术模拟室内。

    只要他研究出来的解药能中和掉那混合毒液,那么就应该会是正确的解药,还是在复制品身上进行试药,再多次确认以后,他就可以喂给谭徵了。

    钟采胸有成竹。

    不知道成分的时候他或许还很担心,但成分和药方全都确定,他就自信了!

    他相信,以自己的能力,肯定能行!

    邬少乾始终守在一旁。

    这一刻,他看着钟采容光焕发的模样,眉眼也带上了笑意。

    研究丹术时的阿采,就像在发光。

    总是这么明亮好看。

    ·

    钟采废寝忘食地进行研究。

    炼制混合毒液的时候,他对这种毒已经有了非常精深的了解,也算是多掌握了一种毒方。

    当然,这并不是他研究出来的,而是因为不知道什么意外而出现的巧合,并且落在了大概是个倒霉蛋的谭徵身上。

    但问题不大。

    剧毒是谭徵沾上的,毒方是他钟采推导出来的。

    以后钟采也可以炼制一些这种混合毒,在需要的时候,让其他人也“开心开心”。

    钟采心无旁骛,除了老邬。

    于是他只是在思路阻塞或者精力不足的时候,偶尔抬头对邬少乾笑一笑,就可以汲取很大的力量,继续陷入研究。

    随着钟采研究得越发专注,邬少乾会在合适的时候给他喂些丹药或者其他补给之物,就能保证钟采的脑子始终高度运转,一条条地验证他的思路。

    解毒的思路,钟采早在推导毒方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很多种。

    之后抛掉一些,完善一些……

    现在,钟采稳定地走在研究解药的正确道路上。

    每种毒素分开如何解,两两组合如何中和,若是再多混合几种又如何……

    每一种有毒之物并不仅仅只有一种方子可以解决,钟采要做的就是从这些方子里面再找出互相不冲突甚至是融合完美、药效也能叠加的法子,仔细结合。

    钟采的思路十分清晰。

    到目前为止,他手头的解药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雏形。

    中混合毒的修者之所以很容易死,就是因为他们的体内环境在绝大多数情况下是不能破坏其平衡的,会导致所有毒素连环作用。

    如果少一些,只有三五种,高明的丹师或许还可以通过种种复杂药方和手段制止连环反应,来个先后分别解除不同的毒。

    可是毒素越多就越不能这么做,因为有一些毒素甚至已经两两反应、多种一起反应了。

    钟采先前那样仔细地研究毒方,就是要搞清楚这么复杂的情况。

    现在他的研究,很多丹师在面对混合毒的研究,都会尽量将毒液推导出来,尝试同时消除所有毒性。

    而他们在研究出解药后,选择的验证方式往往会是再次从患者身上采集材料,挨个儿进行中和,还会多次取材,反复查看效果。

    当然了,也还会用上其他试验方式,但最后的一步肯定都是从真正的患者本身取材进行小部位的验证。

    这样一来,很容易因为患者本身的材料不太够,在验证过程中更加虚弱……而这也是无可奈何。

    想解毒,就得受苦。

    倒是钟采这边可以将大部分验证都放在模拟室中,最终的验证固然还要从谭徵身上取材,却不必大量采集,只要验证个几次就行了。

    ·

    对钟采来说,研究解药的思路是清晰的,单独每一种毒素也是容易解决的,难点还是在于同时消除所有药性、所有解药彼此并不排斥上。

    花费了他六七天的时间。

    邬少乾负责查看过谭徵的状况,一切如常,没有其他变化。

    但毕竟接连过去不少时间,谭徵身上的冰花更大,独角也更缩小了些。

    好在这独角经由验证后,是一种兽化效果没有完全收拢而显化出来的状况,并不是元魂上出了大问题——虽然元魂也沾染了一些有毒之物,但问题不算很大。

    但是,谭徵一直都在衰弱,只是他意志力非常强大,所以才仍旧在努力坚持而已。

    也是这样的坚持,终于等到了钟采真正完成解药的炼制。

    ·

    邬少乾揽着钟采,抱着他来到了静室内。

    钟采的手里,有一支大约手指长的尖口小瓶儿。

    小瓶儿是透明的,里面盛放着一种深紫色的奇异药液,随着钟采微微转动手腕,这药液居然显现出一种五彩斑斓之感。

    还好像散发出了点点莹光,可谓是相当美丽了。

    钟采看了看谭徵,露出个笑容。

    很好,气息也还是依旧存在的。

    邬少乾对谭徵没什么兴趣,只扫了一眼,就继续看着钟采的侧脸。

    钟采感叹道:“这家伙一直坚持到现在,想必也是有什么执念不肯放松吧。”

    邬少乾点点头,附和道:“他和尤宿兄弟情深。”

    钟采挑起眉头:“可不就是情深吗?”

    邬少乾再次点头:“像你我一样。”

    钟采绷不住就乐了。

    邬少乾眉眼柔和,他就知道阿采想说这个。

    两人打趣几句后,没有继续话题。

    因为他们也知道,这些天过去,尤宿将希望一心寄托在钟采身上,想必早就是心急如焚。

    钟采也不拖延,就对邬少乾说道:“放他们进来吧。”

    虽然解药出来了,但是什么时候解毒,家属要不要看着谭徵解毒,都还需要家属来进行确认的。

    邬少乾依旧颔首,也没有其他的话,只是一拂袖。

    那阵法明明灭灭之间,静室的大门打开。

    与此同时,钟采温和的嗓音顺着魂念传递出去。

    “解药炼成了,都进来吧。”

    ·

    静室外,尤宿和柳家姐妹始终坚定地守着。

    仔细看,柳家姐妹的神情间都带着几分焦虑与对尤宿的关怀担忧了,而尤宿本人则是来回地踱步,原本俊朗的面容已经很憔悴,眼眶下方也满是青黑。

    他受到的煎熬,比起柳家姐妹来还要多出太多。

    现在的几人几乎都难以确定自己究竟等了多久。

    对尤宿而言更是只觉得度日如年,每一寸光阴都显得无比漫长,都有无数的念头在他心中煎熬。

    几个人的情绪,越来越沉闷。

    直到现在——

    静室大门打开,那“解药炼成”的消息,送入了他们的耳中。

    尤宿一时愣住。

    解药,炼成了。

    他没有听错吧?不是这些天以来他偶尔做梦时候幻听到的虚假,而是真正的现实,对吧?

    尤宿难以置信,又非常想要相信,居然有些反应不过来——

    还是柳家姐妹飞快回神,伸手推了尤宿一把。

    “解药炼成了!钟前辈让咱们进去呢!”

    “你倒是快进去啊!我俩也跟你一起进去!”

    尤宿猛地深吸一口气,仿佛终于确定了不是梦中,脸上露出了欣喜若狂的神色!

    他迈开腿,用了自己最快的身法,好像风一样地刮进了那静室之内!

    柳家姐妹见尤宿终于反应过来,心下为他高兴,又担心他因为太过激动而在静室内太过失态,匆匆忙忙地也都跟了进去。

    ·

    尤宿等人进入静室。

    柳家姐妹再次关上门。

    几人都看见,两位前辈都站在冰床的前面,其中的钟丹师细长的手指中,正把玩着一支小瓶子。

    他们瞬间就有一个猜测。

    这瓶子里的,莫非就是——

    尤宿想要跑过去,被柳金岚飞快地拉扯了一把。

    柳金绵也是提醒地轻咳。

    这一提点,尤宿恍然回神,连忙稳住自己,这才加快步子,走到冰床前,并且与柳家姐妹一起,先给两位前辈见礼。

    尤宿按捺住自己的急切,先说道:“多谢前辈相助,两位前辈辛苦了。”

    说话间,他的目光如饥似渴地看着那小瓶子,满腔也不知是什么心思,但毋庸置疑,是满怀期盼的。

    钟采直接说道:“不必客套了。”他轻轻晃了晃在瓶子,“这就是解药,你什么时候想给你义兄服用,你自己看着办。”

    说话间,他就将这瓶子递给尤宿。

    尤宿一愣,就想要抬手接过,但是还没等真的抬起手来,又蜷缩起手指。

    他手指在微微颤抖。

    尤宿张口:“前辈请见谅……”他根本压不住现在的情绪,只能勉强解释与恳求,“晚辈无能,现在……实在是无法亲自给大哥喂药。让前辈见笑了。晚辈恳请,请前辈出手为大哥用上这解药……”

    说着说着,尤宿有些尴尬。

    钟采一眼扫过去。

    现在的尤宿整个人几乎抖成了筛子,的的确确是根本无法亲自给谭徵喂药了——甚至可想而知,倘若他真的过去喂药,只怕还没有送到谭徵的嘴边,这一小瓶的解药就要全部给洒出来了。

    钟采倒是没嫌弃尤宿这模样,大体上也理解他的这份心情,随意点头道:“那我就给他灌下去。”

    尤宿:“……多谢前辈。”

    钟采原本就站在冰床前,现在稍微再靠近一两步,直接将那小瓶子的尖头放到谭徵的嘴边,再稍微用力,就从他的唇缝塞了进去。

    小瓶子质地柔软,钟采手指一捏,所有的解药就全都给送入了谭徵的喉中。

    就很迅速。

    尤宿站在冰床的床头,满脸都是紧张。

    每一次看到这满身冰花与冰霜的大哥,他心里都是满满的酸涩,根本不敢多看,却又因为他的担忧而强迫自己一直看着——多看一看,他的心脏又会绞痛,很是难捱。

    这回,尤宿却是迫不及待地看着。

    他想要亲眼看到他大哥痊愈。

    而这些天的期盼,都没有被辜负。

    当解药进入谭徵口中后,药效产生之迅速,堪称是叫人惊骇。

    柳家姐妹几乎要惊呼出来,但到底场合不对,还是都将这些震惊都压在了喉咙里,一声都没有发出来。

    ·

    解药极快地中和谭徵体内的所有毒素。

    所有人都听到,当解药入喉的一个呼吸之内,就已经有一道轻微的“噼啪”声响起。

    众人的目光迅速地搜寻起来。

    柳家姐妹最先发现的,她们所想要惊呼的原因,正是她们亲眼看到了谭徵身体上最大的一朵冰花开裂!

    一瞬间,这冰花变得暗淡,原本有些晶莹的光辉也都消散,整丛冰花都好像变成了最普通的冰块一样,没有了原本瑰丽而诡谲的亮色。

    随即,冰花迅速地崩碎,化作了许多细小的冰块。

    这些冰块落在了谭徵的体表,并顺着冰霜滑了下去,而它们还没能落到地面,就飞快地消散了。

    “咔!咔!”

    “啪!”

    随着无数开裂的声响,肉眼可见的,整丛冰花都随之碎裂。

    这还只是开头。

    下一瞬,谭徵身上所有的冰花都在开裂。

    它们争先恐后地开裂,又都极快地崩散、消失。

    只一小会儿时间,谭徵的体表都变得光溜溜的,再也看不见一朵冰花。

    此刻,众人倏然发现,在那些冰花崩溃的时候,他身上的冰霜也在褪色。

    冰白色、淡蓝色都褪去了,那层层冰霜好像都化作了水,顺着谭徵的身体流淌下来,堆积在地面上,形成了小小的水洼。

    与此同时,谭徵真正的肤色,隐约间出现。

    他的肤色因为冻久了的缘故变得有几分苍白,但大概是其体内毒性还在不断地消解的缘故,渐渐地也恢复了一些,显露出了活人的模样。

    谭徵从看起来好像一座冰雕,到现在竟然仿佛只是在大床上睡着了——

    他的呼吸平稳,不再细弱,已经是很正常的、很安详的模样。

    原本因为谭徵不断散发寒气而冻结的寻常大床,那些冰块也好像已经被强大的热流融化,褪去了冰层,变成寻常床榻的形态。

    柳家姐妹几人赫然发现,在他们都在观察冰花崩溃的时候,除却冰霜褪去,还有谭徵头上的独角——那已经变得只有寸长的独角——也彻底消失了。

    这样的消失与它先前畸形融化变小不同,是彻底消除了异常状态……

    ·

    谭徵的恢复,真的非常快。

    尤宿死死地盯着谭徵,满心满眼都是他,无比专注,他没有任何其他情绪,只有一个念头——期盼着义兄能赶紧恢复过来,赶紧地……清醒过来!

    就像是在满足尤宿的愿望一样,又好像是听到了尤宿的呼唤。

    只过了几个呼吸的时间,谭徵的眼皮微微颤动。

    再一个呼吸时间,他睁开了眼。